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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最佳事务员的养成.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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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冥府最佳事务员的养成》
作者:兮树
文案:
和新任冥君首次见面,谢猗苏就泼了对方一脸水
礼尚往来,第二次见面冥君扔回给她一个烂摊子:
“今日起,你全权负责规劝忘川住民转生。”
动迁工作不仅压力大,还毫无保障:
“本座暂时不准备发你俸禄。”
谢猗苏却觉得其实这些都不算事
要命的是,冥君长了张和她曾经的暗恋对象一模一样的脸
一句话:傲娇暴躁女与傲娇毒舌男的攻防战
本文又名:
《忘川动迁办主任和她家上司不得不说的故事》
《冥君的养成计划》
①1v1,HE, 全文存稿已完成
②男主是毒舌冥君,前面有多烦后面就有多苏!
本文原名《艳灵》作者微博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洪荒
主角:谢猗苏,伏晏 ┃ 配角:夜游,白无常,黑无常,阿丹,如意 ┃ 其它:冥间,甜宠,嘴炮,单元故事
☆、初恋一百次
又到了冥府为数不多的好天气,大小鬼挤满忘川两岸,拎着画符的红灯笼踏青逛集市,远远瞧去便是一串红影缀了飘虚的灰。
忘川住民却不上岸,只在居住的大小水洞和桥边悬起条条红绳,虽也喜庆,却未免失之简朴,远远不及岸上的热闹。谢猗苏满心艳羡,却只能干瞪眼,泡在九泉水中看天:浩荡青冥如墨,一轮红日胜血。
猗苏照旧一身黑衣,发间的穗子却由杏黄换了正红。她立在三千桥边,又作如此打扮,来往鬼怪难免多看她几眼,却因她是忘川中人,大都瞥一眼后便匆匆离开--忘川中的皆是“恶鬼”,煞气惊人。
有个初来的小鬼竟不害怕,反而上前同谢猗苏搭话,怯怯地问她为何不上岸。
猗苏笑了笑:“体质原因,”顿了顿复问他,“帮我折枝花可好?”
眼下正是满树彼岸花盛开时节,半江忘川水都映着那灿烂的赤红,不复往日阴惨惨的模样。而猗苏这一笑,笑得灿烂而骄矜,竟颇有点人比花娇的意态。
小鬼呆了呆,弱弱点头,回转身才折了一枝向她递去,旁边就飘来阴恻恻的一句:“她是从忘川九魇出来的,你这小鬼倒不怕她的煞气?”
花枝在半空一颤,落入水中,顿时湮灭不见。
猗苏惋惜地叹了口气,抬眼瞪说话的人:“白无常!少说点会死啊!”
白衣的阴差回头瞧了眼逃得飞快的小鬼,一字抖三抖得捏着嗓子答:“忘川九魇集三界戾气,你带出的煞气足够叫阳魂烟灭。这是事实。”然后,他双手掩面,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这郁结又无话可说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他这么一笑,面具上的长舌便极其有节奏地一颤一颤,猗苏不忍直视,抿了嘴忍笑,默默扭头。
等他笑够了,猗苏板着脸道:“还不快把东西给我。”
白无常百转千回地“哦”了声,郑重地将一只半透明的小瓶子塞在她掌心。
谢猗苏依靠忘川中的戾气维生,却也易被这阴寒气息反噬,每一年祓禊将至,她必须将这一年积累在体内的戾气逼入这瓶中,方能在忘川中生活下去。
戾气缕缕殷红,沉入瓶底。猗苏将瓶子扔还给白无常,脆声笑说:“这是小的今年的戾气,大人收好。”说话间,她便对上了白无常面具后的一双眼。
猗苏并不知道这青白面具后是怎样一张脸,整个冥府也无一人知晓。可单看他的眼,应当不会丑陋到哪里去:很清明的眸色,好像浸在水里的棕褐琥珀,眼尾上挑,天然就适合含笑。
“谢猗苏。”白无常唤了声,猗苏顿时回过神。他总连名带姓地叫她,带了些低哑的调侃。这时猗苏应声去瞧白无常,他就势将一朵彼岸花插在她鬓边,颜色倒与头上的穗子相配。
黑衣红花,这是身对冥府恶鬼而言略显艳丽的妆扮,猗苏在水里照了照,却觉得很合适。她又不由想,纵观这冥府,也就只有眼前这白衣人能够也愿意这般靠近她。
念及此节,她就有了心肝颤动的错觉。可猗苏明白,自己不过是从忘川九魇中脱身的一抹破碎的魂魄,更接近怨灵,除了身形空无一物。连名字也是白无常猜测所得。这种陌生的悸动,她并没有产生的资格。
于是谢猗苏便低了头没说话。
半晌,白无常才开口:“明天,你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猗苏难得乖顺地点点头。
正因为魂魄不完整,猗苏无法转生,甚至无法长久地保留记忆,每年过了新年的祓禊,一切便从头开始。可她并不觉得遗憾或害怕,毕竟能存在于一次一年的生命里,已经比消失好上许多。
“没关系,我有这个帮我。”猗苏取出一卷玉简扬了扬,眼角弯弯,尽量做出炫耀的姿态。在这上头,记录了几十个“谢猗苏”的记忆。
白无常眯眼微笑:“只要你还记得要看这东西。”
“哦?你不怕我篡改上头的内容?”他凑得很近,声音低而婉转,琥珀颜色的眼睛里是要溢出来的戏谑。
又有不可琢磨的心绪涌上来,猗苏扶着鬓边的花朵向他横了一眼,干脆恶心到底:“我相信你呀。”
白无常一时没说话,这沉默意味深长。
猗苏本能地扯开话题:“今夜的烟火你和哪家姑娘去看?隔壁阿丹寂寞得很,你没人约就陪她走一遭如何?”
对方眼角明显抽了抽,下巴一抬:“就那个嚎了两百多年男人薄情的女鬼?我宁愿蹲你这也不和她一道!”
猗苏脸上的笑便淡了三分,静静地望向远处,整张脸在波光照映下竟有抹莹莹的冷淡。方才白无常话中的潜台词再清楚不过:和她相处自然亦非乐事。猗苏不是温吞圆滑的性子,立即将不乐意摆在台面上,硬邦邦地道:“我也就一说。倒是小的这儿容不下大人您这高贵之躯。”
白无常哈哈大笑,伸手来揉她发顶:“你还真生气了?”
白无常搁在她头顶的手便僵住了。
白无常口无遮拦也不是一日两日,猗苏自知较真也无用。毕竟白无常待她已经足够好,没有额外看重她的义务。虽然明白这点,猗苏每每被提醒,就有股莫名其妙的酸意霸占眼眶。可她着实哭不出来。
咦?遗憾?遗憾!这是怎么回事?!她一下子难以直面白无常,眼神闪烁几下,目光在犹在胡侃的阴差脸上滑过,迅速定在粼粼的水面上。
幸而这时候冥界换班的钟声响起,白无常甩甩袖子就奔远了:“我下班就来找你!”
猗苏闻言不由笑了,摇摇头转身往忘川江心行去,身旁传来又一声千回百转的叹息:“不知世事薄凉,痴心暗付,看朱作碧,错错错!”
“哟,阿丹。”猗苏已经习惯了这位的出场台词,连头懒得回。
然后,这位阿丹姑娘幽幽一句话让她险些跌倒:“阿苏,你喜欢白无常。”
“什、什么?”猗苏回身,震惊得忘了评价今日阿丹一身血红衣裳带来的冲击。
阿丹生得极好,一脸苦相生生折去三分艳色,此刻她蛾眉微锁眼角含泪,慢悠悠地道:“就这事,我绝不会看错。不过是你尚未察觉罢了。”
“那么,喜欢是什么感觉?”猗苏直接跳过她的结论转而追寻定义。
“阿丹,这叫病。”
阿丹狠狠瞪猗苏一眼:“那你说说,白无常来看你,你可欢喜?”
“那当然。不论谁肯同我讲话,我都是欢喜的。”
“那白无常和你讲话时的欢喜是否与我同你讲话的欢喜有所不同?”
猗苏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说:“自然不同,和他讲话感觉自己才是正常的,和你讲话我感觉白无常才是正常的。”这话自然不好说出来,她正踌躇着措辞,阿丹又开口了:
“也罢!也罢!你这妮子无法分辨也是意料之中,可叹可嗟!”
这么说着,她一扭腰钻回水中。
猗苏不自觉在心里念了几遍白无常,低头一眼间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在傻笑。
哪里一定出错了!她努力说服自己。
可在这个前提下,回想起每每与白无常相处独一无二的万般心绪,猗苏不由愈加不自在。捂脸别扭了一会儿,她最终掏出玉简,在第一块下方记载了白无常其人的文字下端加了一行:
我可能喜欢他。
顿了顿,她咬着唇,还是没忍心为明天的自己增添心事,没写上“白无常大约不喜欢我”云云。
想到阿丹为了情之一字闹得死去活来、最终心如死灰的模样,猗苏抖了抖。喜欢是一回事,过活下去是另一回事。纠缠不清苦的最终还是自己,而她显然还没安逸到可以为了感情不管不顾的地步。
话虽这么说,猗苏不免情绪低落,扁着嘴徘徊再三,钻进了忘川上游水流清浅的岩洞。
黑暗中空旷无边的山洞中,一簇簇幽蓝的光隐约闪动,近看这光便成了一团团小小的字,写了一个个姓名。
此处并无名号,却安放了冥界所有鬼魅、阴差的魂牌。千万个光点淡淡汇集成一整片孤寂的星空,寒冷而安宁。此刻只属于猗苏一个人,令她安心:即便戾气深重如阿丹,亦不会到这里晃悠。在这里,她就算哭得双眼红肿也无人看得见。当然前提是她得哭得出来。
猗苏支颐,对着这片萤火发了片刻呆,最终犹豫着向洞深处淌水而去。
白无常应当带她来过这里,还将自己的魂牌指给她看。此节猗苏当然不记得,是从玉简上所得。按着记录寻找方位,她很容易就寻得了白无常的魂牌。令她颇为失望的是,魂牌上仍旧没有他真正的名字,只有乏味的三字职位。猗苏不觉伸出手,却只循着光晕的外围描摹了一遍,每一笔每一划都很用心。
再进一步,猗苏却连想都不敢想。正如现在,她根本不敢去触碰他的魂牌,害怕他会因为这样的触碰意识到她的感情,因此而疏远冷淡。她的感情,注定只是一场抓耳挠心的骚动。
猗苏用力摇摇头,将视线移开,紧挨着的一块魂牌映入眼帘:只有最上端的一个“伏”字还可辨析,再往下便是混沌漆黑--魂牌的主人已然故去。
猗苏胡思乱想着,若有一日烟消云散,能同这块魂牌一般紧贴他身侧,也算幸事。
于是她抬头,看星点的蓝光如瀚海,无声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今天三更,存稿足,日更中,可以放心跳哦
给怕站错队的妹纸们提醒,男主抬头看文案和主角栏哦么么哒
喜欢的话求收求冒泡QAQ
补充一下,这系列的设定九重天三界都有现代成分,具体有兴趣可以看看下面这个
☆、尽在不言中
谢猗苏回到忘川岸边的时候,累累如火焰的花树底下已然立了个黑衣男子。他戴了个与白无常样式相仿的面具,见猗苏来了点点头,面具上的长舌却很稳当,并无一丝颤动:“白无常他过会儿就来。”
是的,这位就是黑无常。
与白无常的散漫神经质迥异,这位大爷走的是在沉默中羞涩的路线,正经的表象下是一颗扑通扑通的少男心,常常隔了面具就感觉得到他红彤彤的脸色,腼腆得可爱。
猗苏瞧着他就生出戏弄之心,歪着头抿唇笑道:“我把阿丹也叫出来一起看烟火好不好?大人也好有个伴。”
“谢猗苏,你又欺负老黑,还真是--好样的!”死样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除了白无常又能是谁。
阿丹冲黑无常昂昂下巴:“我记着了,下次找你算账。”随后朝猗苏意味深长地媚笑了一下,又消失在河水里。
这一笑笑得猗苏莫名其妙也毛骨悚然,只得干笑了声对黑无常说:“对不住哈,是我招惹了事端,明儿我就说阿丹去。”
白无常支颐坐在片法术唤出的云彩上,慢悠悠飘到猗苏正前方,嘲她:“明儿谢姑娘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猗苏怔了怔,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口中只如常反驳回去:“我等会就把这事记上玉简,保准记得黑无常这茬!”
白无常的眼好像眯了眯,语声有一瞬的冷淡:“你倒是很上心嘛。”随即他又笑得长舌颤动,“哈哈哈哈我倒觉得老黑宁可你不记得这糗事。”
虽然完全不明白他的笑点,她还是配合地咧了下嘴,转而盯着他明显鼓起的袖子:“你都在里面装了什么啊?”
于是这厮就铺展开云气,将茶壶并小盖碗一套、瓜子一碟、腌渍酸梅一盘、食盒一只、扇子一把、红泥小火炉一只、碗筷一笼、花瓶一对摆放好,贱兮兮地显摆:“怎么样?气氛一下就出来了吧?”
震惊之下,猗苏凑上前拽着他袖子扯了两扯:“这料子有那么结实?”
神思还没飘到猗苏爱吃的佳肴上去,白无常就猛地捉住了她的手往他左手袖子里拉。她惊得一跳,手指却已然摸到了他的衣袖。他看着猗苏的眼睛笑:“猜猜里面还有一样是什么?”
这一笑有点要命,虽只见着了眼角的弧度,猗苏的耳根却明了不过地发烧起来。匆忙转开视线,她定定看着左袖的末端轮廓,不大确定地说:“呃,包子?”
“谢猗苏你就知道吃!”白无常加大了握在手掌的力度,缓缓偏移了方向一带,猗苏的左手似乎有一瞬碰到了他左掌心,之后腕间一凉,她呆呆地抽手看,一串红玉珠子宛然在腕。
虽不通玉石,猗苏却也觉得这挂红的珠串应是稀世之物。
白无常哈哈地低笑,半晌才平淡地说:“正巧弄了这东西到手,也没旁人可送,”顿了顿,他柔和地撩她一眼,“你戴着还挺好看。”
其实如果猗苏能,她应当已然哭了。
白无常又沉默了片刻,眼睑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刚才的他全看见了?!好丢脸!猗苏只差没捂脸钻进水里。为了掩饰尴尬,她立即挪过去,清声道:“我来好了。”
白无常眼角弯了弯,和黑无常交换了个眼神,就背着手晃到她身边拉长声调说:“你会沏茶吗?”
“看着老黑,我觉得谢猗苏你真的不像个女人。”白无常不怀好意地哂她,被又一个白眼堵回去,于是他笑嘻嘻地改口:“好好好,谢、猗、苏、姑、娘,可否赏光与在下共饮一杯?”说着,他两指拈着盖碗作势要敬猗苏。
猗苏不免又以眼神表达不屑之意,却终究端了茶和白无常碰了碰杯。
瓷杯发出清脆的叩击声,猗苏眼一抬,便与白无常的对上了;他应当在笑,眼尾微弯,琥珀色的眸满含热度,温暖得令她霎时失神。她匆忙地低下头,喝茶,却含了满口滚烫的茶汤,差点没喷出来。
“谢姑娘,你慢点、慢点!”黑无常手忙脚乱,又是倒凉开水又是找手巾。
白无常悠闲闲地搁下没喝一口的盖碗,动作却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方浸了凉泉水的帕子贴在猗苏颊边,似笑非笑地揶揄:“哟,这是谁家的姑娘,喝口茶都被烫成这个样子?”
“哦?我怎么了?”
难道还能说“大人您魅力无穷小的一时看得入了迷”吗?
于是猗苏只能愤愤地扶着腮帮子,不自觉地嘟着嘴,看白无常得意洋洋地摆开架势要开吃,腹诽:现在她定然食不知味,还摆出这样子逗她,趁人之危真小人也!
猗苏负气地扭头:“吃吧吃吧,反正我这破身体也不需要吃饭。”话虽这么说,她终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眼神在几个好菜上流连不去,边轻拍脸颊,只希望味觉能快点恢复。
“噗哈哈哈哈哈。”白无常盯着猗苏开始大笑不止。
“笑什么!”
“啊?”乖乖在他身边坐好,猗苏呆愣愣地仍没反应过来:这二位可从来没在人前脱过面具,难道今日要因为一顿饭破例?
“张嘴。”
回过神时,她已经照做了,被白无常用筷子喂进一颗酸梅。
等、等下,这是白无常的筷子对吧?他刚才应该还没用过对吧?谢猗苏又一次傻眼了,瞪着白无常看了片刻,当机立断,从他手里抢过这双竹筷藏到了身后。
片刻的冷场。
“咳,既然谢姑娘味觉恢复了,那就开吃吧。”黑无常又一次善解人意地化解了尴尬。
猗苏若无其事地问:“话说回来,二位大人是准备戴着面具吃?”
因为他前一句话而异常颤动的心绪,在后一句冒出来飞快地沉下去,猗苏嗤笑两声,一抬下巴:“那你就看着吧。”说着便夹起一只蒸团子,想了想还是再次问:“你们真的不吃?”
“谢猗苏,你其实是想看我们的脸吧?”白无常以调笑的口吻回答,单手支颐,坐姿慵懒里头还有些说不明白的潇洒。猗苏看着他,心里就又有些到不了火候的难过:再怎么说笑,她终究是忘川的住民,而他们却是阴差,中间横亘了难以逾越的距离。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喜欢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于是猗苏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不愧是保德楼的招牌菜,凉了还是那么好吃。”
“若不是托了关系只怕还买不到。”白无常亦谈笑自若,丝毫不见异常,“你之前不是一直挂念着扣三鲜嘛,不吃完可对不起老黑排那么久的队哦。”
“没有没有,不麻烦的。”黑无常一如惯常地谦虚,一被夸面子就挂不住。
猗苏挑了一筷子的火腿丝,横白无常一眼:“我一个人吃不完,还可以叫阿丹来陪我。”
“哎?那可不成--”白无常死样怪气地拖长了尾音,“这就是给你准备的。不许分给别人。”
这家伙,怎么和小孩子似的。猗苏愉悦地眯起眼,享受舌尖的滋味,抿了口茶水,叹道:“这时候得有壶酒,才是传说里的风流快活啊。”
“哦?我怎么知道?你的事,还有本大爷不知道的?”他这话说得自然随意,也并没差错,听来偏偏有些不妥,可不妥在哪,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这顿一个人的晚饭就在无意义的斗嘴闲聊之中过去。
吃得心满意足,谢猗苏坐在河中心的岩石上,双脚在水中一踢一踢,动作颇孩子气,面容却恬淡。她看着远处街市热闹的灯火,心中有些羡慕却也知足。
白无常团在云朵上飘过来,和她一起看了片刻江映红树的晚景,猛然开口,语调悠然,宛如家常闲聊:“想不想上岸去逛逛?”
猗苏的心瞬时随他一句话雀跃起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真的可以吗?”
“本大爷难道会骗你?”白无常说着,手便自袖中探出,一翻,同她的手掌交握,“那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白无常:本大爷上一垒啦!
☆、奇妙的约会
猗苏一直很想上岸去逛逛,却鲜有机会:填补她魂魄的残缺处的,都是忘川的戾气,使得她身上煞气浓重,不能离开忘川,免得冲撞了转生的阳魂。此刻被白无常牵着踏上了河岸,足下泥土的实感、累累花枝近在咫尺的浓香,都令她一时目眩神迷,忘了言语。
白无常蓦地松开手,猗苏回过神,愣了愣。
猗苏拢着帽缘看他,发觉他也穿上了黑色大氅,系带却松散,端正严肃的衣裳生生给他穿出了倜傥散漫来。她不知为何就有点喜悦,忍不住要笑。
“啊,他啊,”白无常无谓地耸耸肩,语调较平日略显淡薄,“就不要管他了。”猗苏尚未作答,他就自顾自又牵起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语声飘过来:“你看看你,连和男人出去的基本礼节都不知道,在人家面前提其他男人,啧啧啧,要换了别人早撂脸色跑了。”
猗苏懵懂地应了一声,在“为什么又牵手了”以及“和男人出去是什么意思”的双重疑惑之下纠结不已。她试着抽手,却被握得愈发紧,白无常还回头一抬下巴,面具上的长舌不耐烦地一抖一抖:“怎么?”
他的步子略缓:“再不快点看烟火的好位子就要被占了。”
猗苏鼓起腮帮子:“烟火在河上看也一样,我要逛夜市!”
“切,你就这点出息。”白无常不屑地咂嘴,却彻底放慢步调,同她并肩而行:“钓金鱼,猜灯谜,都是小鬼头才喜欢的玩意儿,那些小吃谅你也没胃口吃了。真不知你在瞎起劲什么。”
“我少见多怪还不成吗?”猗苏瞪他,而后看向渐近的街市,指着第一家店的锦幡,“我要吃糖葫芦!”
“真受不了你。”话虽这么说,白无常还是到了摊位前,竖起两根手指,“老板,来两根。”
“好嘞,诶,这不是白大人吗?”摊主扫了猗苏一眼,立即将白无常的冥币铜板推回去,笑出一脸褶子,“难得见您带着姑娘出来玩,就当是小的一份心意了。”
白无常笑眯眯地推辞:“心意到了就好,钱还是要付。也祝老吴你生意兴旺。”语调和气圆滑,同猗苏熟知的模样天差地别。世故的,狂放的,究竟哪个才是白无常的真面目?思索片刻,她决定不去追究:管他呢,反正轮不到她去挂心。呀,这山楂好酸,带得她居然眼眶也有点酸楚。
深蓝夜色里店幡招展,两排红灯笼直延伸进人潮的深处;街两边串联起水晶珠子,悬在檐角之间,灯光映照下流光溢彩,洒下细碎的七色光点,点亮了来往大小鬼和妖怪的面庞。
眼前景致很美,声音喧闹,猗苏咬着冰糖葫芦,白无常也一时无话,两人默默在人流中走着,这片刻的静默丝毫不显得难堪。
猗苏很少能真切感受到己身情绪的波动,可此刻她内心真真切切被欢喜填满。和喜欢的人牵手走在十里灯火的夜市里,她真怕一出声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个梦。于是这如梦似幻的喜悦里便顺理成章地补上一味苦涩。
“好吃吗?”白无常打破了沉默。
猗苏点点头,眼角弯了弯。
“怎么突然转性了?那么安静?”白无常侧过头来看她,眼睛里映了长街的灯火,像含了星子,“那边是捞金鱼的,去不去?”
猗苏笑着摇头:“算了,人太多,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
可这是不可能的。
这点猗苏很明白,于是她的眼便显得愈加黑。她迎向白无常不知是同情还是怜悯的目光,咧嘴笑说:“别这么看着我,搞得我怪可怜的。我不捞金鱼,我要灯笼。”
于是猗苏便立在店铺间的窄巷里,乖乖等白无常买完灯笼回来。
突然听见金属物件落地的声响,猗苏低头一看,一串铜质铃铛滚到脚边。
犹豫了一下,猗苏将铃铛捡起来,递给对方。
因为煞气较重,忘川住民也被唤作“恶鬼”,年幼的妖精、阴差和仙人都可以一眼辨识。随小鱼精这一声叫唤,来往的鬼怪都自动退避三舍,朝猗苏指指点点。
“怎么会有恶鬼在这里?”
“是逃出来的吧!怪吓人的,快走快走!”
“姆妈,恶鬼真的会吃掉我吗?”
“嘘!还不快走!”
……
被发现了。猗苏脑海中除了这四个字以外一片空白。她的脸上也随之收敛了所有情绪,只一双点漆似的眼木然地定在远处某一点,犹如失路的孩童,在痛哭出声前沉浸于片刻的茫然失措。
呆了片刻,猗苏才慌慌张张地转身,往巷子深处跑。奔了没几步,手腕便被人扣住,她吓得一激灵,甩手就想逃开。
“谢猗苏!”白无常的兜帽拉得很低,仓促之间猗苏险些没认出他来。不等她说话,他拉了她就往巷子外跑,一边疯颠颠地说:“谢猗苏你个笨蛋,这里都是死胡同!万众瞩目,真是飞一般的感觉!”
猗苏本来咬住嘴唇不想说话,被他这么一说,那点稀薄的难过顿时不见。
他们手拉手大笑着跑过青石板长街,到处人群纷纷散开匆忙避让,盏盏红灯笼飞快倒退成红影,水晶珠子散落的光点在视线中摇晃,拉成作清透的光雨,他们沐浴其中。
这一瞬,猗苏觉得自己好像轻盈得真的可以飞起来。
停下脚步的时候,二人已经到了冥府下里的旧城。岁月更迭,昔日的房舍已成废弃的迷宫,鲜有人踏足。猗苏靠在一堵石墙上大口喘气,双颊微红:“我都快忘了跑是什么感觉了。”
猗苏拍掉他的爪子,笑着嗔他:“我没事。倒是你,这样嚣张,不怕被冥君罚么?”
猗苏低头笑了笑,缓缓问他:“在你眼里,我们和其他鬼怪看起来有区别么?”
白无常沉吟片刻,挠挠头:“其实没什么区别,不过是煞气重了有了形态,颜色形状都因人而异。”
“那我是什么样子?”
猗苏揪了他的衣袖不依不饶:“话说一半留一半,娘娘腔。”
这屋子原本就高,立在其上旧城顿时一览无余。交错迂回的街巷、古旧空寂的黑瓦房铺展开去,一直没入忘川下游连片暗红如血的花丛中。这里没有灯火,天空蓝得愈发深而纯粹。猗苏不由向来时的方向张望,远远只见得星点成团的暖光,倒映在忘川水里,一路潺潺流来,逐渐没入旧城铺天盖地的静谧和黑暗中。
她抱膝坐下来,看着眼前景色一时失语。
“开心吗?”白无常在她身畔坐下,淡淡问。
“嗯!”猗苏很用力地点头,显得孩子气。
他轻笑了几声。
她一粒粒数着手腕上的串珠,终还是忍不住问他:“送我东西,准备我喜欢的吃食,还带我上岸,为什么突然对我那么好?”
“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你很想看我的脸吧?”默了片刻,白无常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猗苏惊得一跳,转头瞪他:“哈?”随即补上一句:“好奇也是正常的吧,冥府又有谁不好奇你和黑大人长什么样?”
“别管其他人,谢猗苏,你是怎么想的?”白无常语声轻缓,却如同含了千钧重量,沉沉压在她心头。
猗苏停止拨弄珠串的动作,低头不敢看他:“我的确想。”
夜晚的空气好像一瞬间凝滞。她把头垂得更低,却被他温柔而有力地抬起下巴。他定定看着她,忽地就笑了,拿腔拿调地说:“要对奴家负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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