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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双眼睛里的战争.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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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双眼睛里的战争:南疆集团军在1979——1987》
作者:丁隆炎
开篇话
我先在军区机关采访了与前线作战有关的部门和一些在前指工作过的同志,搞研究和管资料的同志。然后去了云南,到过集团军的所有团队,也到过曾配属该集团军作战的炮兵部队、后勤部队和守备师、军分区。采访时间将近一年。
边走我边犯愁,边后悔!
原先我怕我这个五十多岁的人单身提个包,到了异地,找不到住处,找不到车,找不到我想找的人,找到了也无非说一些报纸社论上的话和书上都写过了的英雄事迹。我只好请首长亲自打个电话,打个招呼。这个惹麻烦了!集团军首长给了我意想不到的隆重接待和大力支持,给部队专门发了通知,先后派了几位同志陪同指导,一辆专车跟我们跑了五个来月,行程上万里,我不能不想:我要写不出点什么来,乍个交代?
回到成都,我傻眼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大范围,这么多次的战斗,这么些部队和兵种,近300人的谈话,集团军翻箱倒柜为我搜集的几十公斤资料所包罗的这场战争,我哪有本事写得下来呵!1988年春节,我没过好,满城的鞭炮都像在我心里开炸了似的!
但当我又信手翻开我的20多本采访笔记时,我的心又腾跳起来,沸扬起来!我再次认定,我是真有收获,真有感受、真有抑控不住的激情的呀!我的困顿只是找不到一个能盛下所有这些的“筐筐”。于是我去找朋友,找作协求教,给他们摆素材,讲故事。几乎一致的意见是:你何必去另找结构呢?你的采访对象讲得多好呀,多么真实、广阔、新颖呀!你不如忠实地把他们的讲述整理出来。
我不是很快就采纳了这些意见的。我知道,口述体的文学已经很老套了,而且有好些人不认为它可以称之为文学。但我又想,能够使我被吸引、被打动,以至对我不曾参加过的这场战争有了亲历目睹之感,对征战者们产生了深深地热爱与敬仰的,不正是来自这些毫无粉饰与编造痕迹的口述?如果我把它还原于文字,能够使读者多少与我同感,我也就完成了任务,管它老套不老套,算不算文学呢!
这本书就这样确定了体裁,至于从二十几本笔记中如何取舍,首长们表示不干预,由我自行定夺,这是让我颇费思索的。我不知道我是否过多地写了战场上的惨烈场景与不尽人意的阴暗画面?坦率地说,我写了又删,删了又添。我觉得正是这个部分的真情实况和征战者勇敢奉献的心灵活鲜鲜地推到了我面前,让我的心燃着了!我只有冒点险了!不然我只有逃避。而逃避了真实则无论怎么写都不可能算作是文学。
还有两点要说明,凡是军以上现职领导的谈话,由于我拿不准现在是否宜于公布,只好一律略去不写。再是,采访一般都有多人插话,由于我当时未想过用现在这种写法,故难免将插话全安在主讲者名下的差错,以致有可能给讲述者带来麻烦和怨责,果如此,我只好请他们给我一点理解,一点包涵了。
笔呵,我无力与羞愧的笔!
丁隆炎
一九八八年九月
一、纵横篇
这是几位参战者,同时又是这场历时近十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研究者对笔者提出的文学如何反映这场战争的答问。他们一再声明:纯属朋友间私下交换意见,仅供你个人参考。我觉得,它对有可能阅读这本书的人也不无参考价值,故“违约”披露,并列入前篇,用以作为这本书的题前说明。
这一仗是没有别的选择的选择
---赵振民、杨理溪(前昆明军区作战指挥部负责工作工人员,现战史研究人员)
火车上老百姓公开议论、故意说过你当兵的听。
中越关系其实就是中苏关系,中越之战其实就是中国与苏联代理人之战。
苏联首脑勃列日涅夫当政年代,千方百计想掐死困死中国,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面对苏联百万大军压境的严重威胁,中国当然不能不感到压力,不能不设法摆脱自己的孤立处境、谋求与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各国改善关系。这一来,中苏关系进一步恶化。越南对苏联是亦步亦趋的,只是当时它还需要中国的时候,不敢太明目张胆而已。
针对越南种种背信弃义、为虎作伥的行径和挑衅,我中央多次开会作了研究、分析,有几次我们作为首长的随行人员参加了,直到1978年底越南大举入侵柬埔寨前,中央确定的对越方针一直是:克制忍耐、后发制人、不扩大事态,保持边境相对和平稳定。
如果没有越南侵柬这一着,我们认为决不会有以后的中越武装冲突。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1978年11月越南和苏联签订了一个军事性的友好同盟条约,不到一个月,越南就出动了近20万大军分五路向柬埔寨大举入侵。这就等于是苏联摆了个擂台,叫它的小兄弟出面叫阵:中国,来呀!看你敢怎么样?
越南人民终将有一天会清算黎笋这笔债的!为了主子一个笑脸,中越柬三国不知多少人被迫投入了血海!
中国,面对越南对一个主权国家的悍然入侵,是有所作为还是无所作为,自然是举世瞩目的,尤其为东南亚诸国所翘首以待。
越南这一着得逞,不仅使苏联当时旨在包围、封锁中国的南下战略扣死了关键的一环,也将使东南亚从此再无宁日。
直到这时,我们仍然是忍耐的。因为我们刚走出十年灾难的深渊,国家、军队元气大伤,迫切需要一个休养生息的和平环境。除了发表一些措辞强硬的声明与照会之外,也派了一点部队向边境开进,其实是警告性、牵制性的,意在提醒越南,识相一点,赶紧悬崖勒马吧!还不是真要打。
1979年1月初,越南攻下金边,民柬被驱赶到柬泰边境的狭小山区。
中央军委领导终于下了决心,看来忍耐委屈不能求全了,得有所作为才行,有所作为就不能小打小闹,只有打一场大仗、恶仗了!
全国各地共XX万大军开始迅速向云南、广西边境运动集结。
我们的方针是:“杀鸡用牛刀!”快打快撤,狠狠惩罚,不要越南一寸土地。
全世界都睁大了眼睛,一片惊呼:中国怒狮扬鬃了!有兴高采烈的,也有为我们提心吊胆,劝说我们谨慎克制的。
邓小平主席告诉外国人:我们不牵连别人,不要别人一兵一弹相助,天塌下来,中国人也能顶得住!
我们能打嬴这一仗吗?国内也有人担忧。
确实,这一仗打好打坏,非同小可,关系到外国人怎么看中国,也关系到我们从此能不能争取到一个集中力量建设四个现代化的外部环境,能不能按自己的意志衽改革开放的政策。
1972年2月16夜,我们云南方向部队一举突破越南人吹嘘至少可以坚守三月的红河防线。
越南当然很清楚我们肯定要打它一下子,但它没料到我们用这么大的兵力,这么大的进攻规模,更没料到,我们的进攻时间与地段,当晚,与敌老街隔河相望的我河口市灯火辉煌,人来车往,商铺夜市热闹非凡,喇叭高奏(其实,老百姓早疏散了),到半夜,数万大军便渡河长驱直入,事先未进行炮火准备,这更出乎他们意外!
不仅仅是为了一个柬埔寨,一个波尔布特,而是为了我们作为一个大国应有的尊严,她在这个世界上不应被剥夺的权利与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义务。1979年这一仗我们是出境反击,军事上是一场进攻战,政治上是一场自卫战、突围战,面对当时苏联搞霸权主义的求生之战!
其后8年多来,我们则是在边境上紧紧揪住敌人,根据它在柬埔寨的行动,给予它时断时续,时紧时松的打击。
我们的目标很明确,越南必须从柬埔寨撤军,柬埔寨问题应由他们自己谈判解决!
不是打了这么些年打不下来,而是我们打这场战争的目的不是要征服谁,不是攻城略地,更不是要把越南打下来。
怪我,宣传处长不会宣传
---苏应奎(集团军宣传处长)
我们军1979年是河口方向主力之一,以后闻名全国的扣林山、老山、者阴山都是我们集团军打下的;1984年7月12日粉碎越军大规模反扑也是我们军。这一仗简称“7.12大捷”,军事科学院的人说这是现代化合成军作战十分理想而完善的一个战例,是我军进入现代化作战的一次成功的典范!
我们有个团长叫王佐明,他在军事学院听教员讲他当营长的一个战例。教员不知课堂里坐着一位当事人,想当然地说,这是个英雄营,营长也是英雄!王佐明自己什么也没说,后来还是我们部队同去学习的人把这事告诉了我们军的苟政委。政委说,我听了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那一仗,“英雄营长”王佐明什么功也没立,让了!
主攻老山时的团副政委周忠仕,原来是新闻干事,宣传科长,攻老山前主动要求下去,说过去他用笔写别人,现在要用行动来写自己。他带主攻营。表现突出。战后作了几场报告,讲得很感人。不久前我们军应邀组织报告团去北京,大家都推举他,领导上也认为只有他才讲得出来。可人家邀请的是英模呀,他周忠仕才是个三等功!他,大概是我们这里团以前干部少有的三等功吧。当时不是有个上级让下级吗?哪里轮得上团级干部?
我还有个大失误,至今想来后悔莫及。打老山前,为了保证战斗的突然性,上级强调保密,有那么几个记者记了我们一次作战会议情况,还照了相。有关部门奉命去收了他们的记录和胶卷。这下得罪了记者们,差不多都走到另一个战地去了。这不能怪记者,也不怪有关部门,只怪我这个宣传处长没当好,不懂得把新闻工作抓好对鼓舞士气与增强部队战斗力的重要性,不会宣传,没当好“参谋”。
“两个哥哥打架,你何必抱住一个人的大腿朝另一个人踹脚?”
---唐万明(前群联处长,现师政治部副主任)
我原是学越语的,从对越自卫反击战以来,一直做战俘工作。
作为一个军人,我是很佩服越南士兵的。他们很苦。打死的士兵身上常常可见芭蕉叶包的冷饭团,有一点咸味;烟是最劣等的;有的把鞋子插在腰间,大概是怕冲锋时鞋子不耐剌磨。他们也很顽强,能打,瘦精精的,却十分“诡”,跑得快,个人技术也不错。加上越南当局的欺骗宣传,使他们很自信是为“保卫祖国,反对侵略,不当亡国奴”而战,所以在战场上还真有点“玩命”的劲头。我敢说,和这样的兵打常规战,尤其是在像老山这样的云遮雾盖,草深林密的高山峡谷地带与之交手,除了我们中国士兵,别人怕是很难制服他们的!
这是两个同样强悍而又有同样强大思想武装的民族狭路相逢,他们的搏斗虽只在极小范围因而不易为世人注意,却是当今世界空前惨烈的一次较量!
几年来,我们还是先后俘获了几百名越南官兵,由于我们两国有过很长时间的亲密关系,所以教育说服他们比战场上制服他们容易很多。
“你们先侵略柬埔寨呀!”
因为对俘虏只有提纲式的教材,我周围的同志又不懂越语,所以我和他们对话能“敞开思想、畅所欲言。”
我向他们承认,民柬领导过去确实犯了很多错误,但不能怪他们,他们是向中国的“文化大革命”学的,我们“文化大革命”那一套很荒唐,很可恶,我们现在正在彻底否定它,我想如果没有你们的入侵,民柬领导也会改正过来的。
“我们本意还不是为了拯救柬埔寨的社会主义!”
我还给他们讲我们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讲为什么要改革开放,为什么要和“美帝国主义”发展友好关系。
“你愿意打仗么?”他们问。
我不能说我的这办法多么好,但确有不只一个俘虏悄悄对我说过:“我们黎笋总书记太蠢太蠢了,两个哥哥打架,你何必抱住一个人的大腿朝另一个人踹脚呢?”
“我给你说悄悄话”
---王严(作战参谋)
你多大岁数了?大老远跑来采访,说是要写一本反映南疆十年战争的书?我劝你别费这劲啦!走一圈,听听,逛逛,然后回家歇着抱孙子吧!
写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英雄故事的书还少吗?堆在书店里没人买,送他他也不一定看。都是大厚本,印得很精致,封面还烫的金字(这是实情话,我当过文化处长,我估计处里仓库里至今也许还有大包大包这样的书发不出去)。这是为什么?你想过么?
决不是我们人民不关心这场战争。你去问问我们军最近到北京去的英模报告团,反应强烈极了!(我后来真去问了,下面还将写个专题)还有,《高山下的花环》书和电影,《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风采》等歌曲,我敢说是中国空前的最受人欢迎的作品。可是同时,大量大量反映这场战争的作品,尤其是作者自谓写了真人真事的,叫人感到没意思甚至厌烦!
原因很多,我不打算也没本事作全面分析,但主要原因恐怕是没有把这场战争放在我们国家正在发展商品经济的大背景下写!也就是说,这些作品离开了历史和社会,孤立地写战争,写军人。只有冲啊,杀呀,机枪哒哒哒,手榴弹轰轰轰,每场战斗,每个军人都一样,让人读了分不出“个”来,留不下任何印象;更重要的,这样写其实写不出战场的真实情况和人的心态!
你敢写?我就敢跟你说!
最大的问题是虚报战果,瞎吹!有个部队打下一个山头,敌人的名单都缴获了,一个连,一二百人,可战果报了五百!还有一个小山头,全是石头,尖削尖削的,敌人打一百发炮弹至多命中三五发。可报告说落了几百上千发,山头削去几米,一手能插进几米深土,抓几十块弹片!越南的炮火密度和准确度比我们差多了,它有这大的本事么?简直笑话!可有的上级偏偏相信。
由此而来的是大规模立功受奖,降低标准,“英雄辈出”,个别人甚至是纯属虚构!然后大面积升官,有的有门有路的子弟就这么上去了!
这类事,时有流传,我无法逐一证实,不敢说件件属实,也不敢说没有,它有损于我们的党风军风呵!长此下去,我不知会把我们有着光荣历史的军队搞成什么样子!战争的胜负归根到底不就是靠战士们崇高的理想与坚强的信念并为之舍生忘死起决定作用么?
老实说,我当战士时满腔热血。我几次写遗书,抱定了为国献身的决心,那不是说给人家听的漂亮话,是向党向父母捧出一颗心呵。但当了干部,听说了这样一些事后,我感到没多大意思了。作为一个军人,我今后也不会当懦夫,再写遗书时,我将首先写出我的希望,我的忧心!
我希望有一本书,敞开来写这场战争。战士们的英雄很感人,应该大书特书,但仅此不足以反映战争的全貌,更应写他们埋藏在心底的悄悄话儿,他们的思索,他们心上与身上的沉重负荷,这样你才能写出对我们军队长远建设有益的书。
文学,不应见风使舵
---陈知建(副师长)
我原来也以为,现在人们谁关心你老山呀,讲打仗,谁听呀?1986年上级叫我带英模报告团上北京,使我改变了这个看法。
在首都体育场给一万多人做报告,报告后八个英雄绕场一周,人们疯了一般,欢呼、鼓掌、握手、献花,整整一个小时,我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手臂、鲜花和眼泪!我们每个英雄手都肿了,两个胳膊都酸了,体育场的椅子踩坏了五十多把。工作人员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场面。我们提出掏钱赔椅子。他们说,情有可原,这种情况下踩坏了椅子我们心里高兴,不用赔了!
有许多感人的场面。
在一个工厂,八个英雄,有几个是断胳膊少腿的,互相搀扶着站在一位烈属老妈妈面前,唱了一首《献给妈妈的歌》表示慰问,唱的人好高兴,摇头晃脑,胸前奖章叮啷当啷的。突然,大厅里“轰”地一声,像一阵风刮来。原来是大家都哭了,连拍电视的后来也对我说,他什么也没拍下来,哭得一身抖,镜头也拿不稳。
不是说,哭就有了教育效果。前些年,咱们手举红宝书的时候,也常听到过这样的哄堂的齐声大哭,里面有真有假,出于什么动机的都有。这回,我敢说,人们是真的动了情,不是图政治表现。我有体会,我从来不哭,但那回鼻子一酸,眼泪哗哗往外漫,只有躲一边去。当然,也不是说哭了才算动了真情。有的老头老太,拄个棍,站在凛冽地寒风中,久久地看着人们和我们告别,雪花飘满了他们的肩头,没人动一动,他们没有哭,也没有上前来和我们打一声招呼,但他们眼睛里有比泪水更深沉的东西。
在一个工艺厂报告后参观。有一个金手镯,上头镶了几十颗珠宝,据说价值几十万元。史光柱看不见,主人叫他摸,又给他带上,小史摇着手腕笑了。全车间几百人齐声喊:送给他,送给他!当然我们不敢要。但那一阵阵呼喊我听得出,是出自工人内心的真诚。
为什么人们这么欢迎我们?首先是我们的几位英雄的事迹确实动人。单是张胖子(指另一位领队副师长张又侠)对他们的简略介绍已经叫大家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了:
但他们的报告力避奇特,不作惊人语,也没有什么豪言壮语。有几个人是高中生,讲的是高考准备时如何拼命,落榜时痛心疾首,参军时壮怀激烈,临要打仗了胆战心惊,第一次见到敌人死尸时颤栗抖索,但在你死我活的两军阵前终天眼红了,胆壮了。总之他们把自己摆在平凡人的位置,一切如实道来,开诚布公。甚至给他们亮思想:我们伤残了,有时很悲观。尤其是见到过去的同学,上了大学的,发了财的,觉得自己吃了亏,走错了路,耽误得太多,事业、家庭、个人、生活,多少问题不能解决,何必再站到这高台上来向大家宣扬自己的道路,宣扬了也许不是鼓励别人跟着我们走,很可能把有的人吓倒!可是我们又想到,古往今来,中华民族有多少英雄豪杰为反击侵略、弘扬国威而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呢?能说岳飞、文天祥、戚继光、狼牙山五壮士、董存瑞、黄继光是傻瓜?有民族区别、有国家界线,就可能有战争,你不去打仗总得有人去,你不牺牲总得有人牺牲,大家都推三推四,我们不就成了满清王朝时的病夫民族,谁在你头上拉屎都可以,想把你咋着就咋关,那我们的改革又能改出什么名堂?
作为领队,老实讲,我对这几个英雄的事迹一清二楚,但对他们的思想境界并不很摸底。听着听着,我感动了,受到了教育,引起了很多联想,后来我们和听了报告的工人、干部、大学生座谈,又证实了我的看法。听众被吸引,被打动,主要不是报告者们的奇特经历与惊险故事,而是对我们战士们奉献精神的理解。一个大学生针对我怕喝倒采的顾虑坦率地反驳我:“你怎么能这样估计我们的觉悟呢?国内国际环境明摆在我们面前,对越自卫反击战是我们对勃列日涅夫霸权主义作出的不甘屈从,不甘示弱的回答,外国报纸都有公论,我们未必就看不到?”一位工人说:“我们能为一次体育比赛的胜利欢欣若狂,通霄游行庆祝,对于在南疆为争得国家尊严,浴血奋战的你们,我们能不关心么?更多的人向我们英雄激动地表示了这样那样的决心。说出来可就有点“立竿见影”的味道了,但我还是相信我的直觉与经验。我们多年来政治运动造成了几代人病态的虚伪,在我们几次座谈会上是看不到影子的!可不要低估了听众与读者,不要以为前后方有着各种各样的反差就不可能互相理解,不要因为我们在前进道路上出现了这样那样的困难和问题就以为所有人的爱国心都淡漠了!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确实有对国家民族命运漠不关心的人,确实有把我们重视发展商品经济,在一切方面引入机制,更新意识---这是我们社会要进步所必不可少的---看成是一切都得为自己、为捞钱、不管用什么手段捞得越多越光荣的人。也确实有对你在前方打仗、流血牺牲感到不可思议,感到可笑的人!这可怕么?不可怕!10亿人,一万年以后思想也不可能整齐划一。最可怕的是:我们的干部、教育和文艺工作者放弃自己的责任!如果我们都顺着少数人的这种“新观念”来,拣他们喜爱的去写去说去演,用能捞钱就好的观念作路标,那会给我们这国家民族潜伏下什么样的危机呢?
二、闻鼓篇
我也了解,当越南五路大军正向金边悍然疾进时,北京还在最后商定我们该作出何种反应的会议情况。
可惜,介绍材料的人一再说,要公布这些材料得请示有关上级批准。
如此,我只能讲几个仓促上阵的中国将士的故事,意在说明:黎笋有一点说对了---中国作出任何行动、反应都是万难的。但他的估计有一个根本性错误---中国到底不是美国!
从“牛棚”直上战场
---王有富(前副军长)
在干休所,见到王有富老头,我们提起这件事时,他笑了笑说:“我哪是不怕死呵,只是觉得死在战场比屈死在‘牛棚’里好!”
1978年3月我进了学习班。
当时,凡认为和“四人帮”有牵连的人都进学习班了,我是最后一名。说是老鼠拉木楔,大头在后,经过对先去的人反复揭批查,最后认为,和“四人帮”挂勾人就是我,总后台就是我,罪魁就是我!
花了好长时间要我转变立场,我说,这个立场不好转呀,要转我就得转到“四人帮”那边去了,还不是一般的,是死党!
派了七个人看管我,门窗都钉死的,不能和外界接触,车轮战。
搞得我很难受。骂人吧,人家说我的案子是上级党委研究了的,华主席批了的!低头过关吧,不行呀,这武装政变可不是我一个人能搞的,必然上下左右牵连好多人。
好多军师团营干部都被搞进来了,想的就是从我这儿突破个口子,我不能干这种缺德事!
真是的,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我确实想过,活着拖吧,可拖到何时是了?一死了之吧!不行,我不明不白去了,这多被认为与我是“一气”的干部不永远落个疑点、污点吗?
军队一出面,制止手里也有枪炮的群众厮杀,难免造成伤亡,军队本身也有损失,这罪过是谁的?
我个人确实在文化大革命中干过“蠢事”,说了很多错话,当过一两次制止武斗的副总指挥。就在我自己进学习班前,我对上面布置的“揭批查”运动也是积极的,对下面干部搞“划线站队”,点了一些人的名。我有很多教训,到现在想起就一晚上合不上眼。
“揭批查”,真扯蛋,是用“四人帮”那套清“四人帮”,用极左清极左。我们军很多对部队对地境熟悉、有才干也很年轻的干部被错误处理了。这使1979年那一仗受了很大的影响!
要打仗了,我先是从广播里感觉到,后来看到部队出发。我想要求上前线,又想,人家怎么会放心你,根本不可能,也就算了。
后来学习班的干部也调走了,办不成了,叫“暂停”。我2月14日才回到军部家里。
2月16日一早我在大操场转圈,突然看到了杨得志同志。在这之前我在报上见了他来昆明军区当司令员的消息。我上前给他敬了个礼,报了我的名字。
战争年代我多次见过他,但没有说过话。五十年代我在南京军事学院学了几年,他也在,当然 不同系,他研究战役指挥,我在基本系。可能他对我的面貌有点印象,“哦”了一声,跟我握了握手。
他看了看我没带领章的旧军装,问:你现在干什么?
我知道他时间有限,赶紧说,我是这个军副军长,现在住学习班,人家说我要搞武装政变,司令员,让我先去打仗吧,我对这个部队熟悉,平生也没有别的本事,只几十年没断过打仗,也多少学了一点。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我已经感到没指望了。却听他轻轻说了声:“扯蛋!”又握了握我的手,“你九点钟来找我。”我感到有门了,连忙补充一句:“司令员,与其叫我蹲‘牛棚’,不如到战场上考验我!”
九点钟,我到了军党委会议室。杨司令员问了问我的简历。我想诉说一下我的委屈,他说,那些话不要说了,大敌当前,打完仗再说!至于你的工作,我们研究一下再答复。
十二点过,军区刘志坚政委就来我家通知:王有富同志,准备一下吧,马上出发。他叫我跟随××师指挥,还说了该师任务是什么。过后张军长又给我具体讲了中央的战略意图和各师的部署与任务。
王有富同志只给我们说到这里,至于他那次在前面的指挥情况,他不愿说,一劲儿摆手:“小鸡巴仗,有什么好说的!”
不久别人告诉我,1979年自卫反击战庆功祝捷大会上,杨总长又见王有富连说“好同志,好同志!”后来,总政发了个通知,指出以前那所谓的“武装政变”问题,纯属个别人在诱供下的“虚构”,应予彻底否定!王有富同志很风趣地对我们说:“那一仗对我个人说也很及时,换得了我一个心安理得的晚年!”
从院校赶回来参战的罗烈文
---杨旭先(副师长)
罗烈文现在是师长,他有今天,靠我“拉”了他一把,不然他可就不知身在何处了。
在一起的时候,我没给他说过这码子事。
1979年2月22日,我们已出国作战五天,他来了,以副团长身份来指挥我们营。
他是在北京军事学院学习时听说要打仗,主动要求回来参战的。坐飞机、火车、汽车拼命往前赶,还是晚了。
我以为他带来了上级新的意图。他说,他什么也不了解,到团指、×副师长只给他说了一句话:“你去协助三营指挥”。他提出给一枝枪,回答是:“自己到前面找吧!”
1979年那一仗,我现在回想起来又好气,又好笑!我们团是从营建工地直接拉上战场的,整个部队都可以说带着十年浩劫的满身创伤。军师团干部不能说毫无指挥经验,但解放战争中他们至多是营连排干部,离现代战争和职务对他们的要求是有很大差距的。
罗烈文和我一样两眼墨墨黑。我看着他,除了手里抓一顶汗透了的军帽,可谓赤手空拳,没枪、没电台、没望远镜,连件雨衣都没。我们是同龄人,原来很熟,我说:你像个打仗的样子么?还指挥,指挥个屁!
他苦笑了一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级叫我这样打我就这样打,叫我这样指挥我就这样指挥!”
师指不同意,批示我们收拢部队,跑步沿公路前进。事后我得知,有的领导轻敌,认为越军正如同当年我大军渡江南下时的国民党残兵,只待我们去“秋风扫落叶”了!
走着走着,敌人一发信号弹升起,子弹雨点般的打来。我们陷入敌包围圈中。四面受夹击。
罗烈文带一个班在队尾。他们在一个山凹部隐蔽下后,立即和上面联系。但敌人也判断得很准,集中炮火打他们所在的山凹部,电台打坏。他先派了杨参谋,后派警卫员与后续部队联系,两人都没走出多远就负伤了。天虽黑,但满山枯草,敌人见哪儿有动静就往哪儿打。罗烈文也一度被炮火掀起的土埋住。为了恢复与上级的联系,呼唤支援火力,他决定在敌人炮响的同时钻过枯草丛,从烈士身上抓一枝枪突了出去。
他找到团指挥所时,浑身是血。那里的人对他报告的情况一筹莫展。因对敌人和我方所处的位置不清楚!
罗烈文说了一句让别人后来抓住了把柄的话:三营完了!而且是带着哭声怨气的,这就更糟了!
罗烈文并没有在团指停留。天明当我们正调整部署准备向前方山头守敌发起猛烈攻击时,他回来了。
见到我时,他说:我们只有死在这里了!
我们的战士用他们英勇机智、生命和血弥补了上级指挥的失误与经验不足。
打完仗,罗烈文被派去外地看望伤员,同时被告知:你的问题等待调查处理。
罗很老实,问都没问,乖乖地走了。
上级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
调查的对象首先是我。
“你是共产党员,要如实向党反映情况!”
“你们要什么情况?”
他们讲了别人对罗烈文的揭发,一二三四,很吓人的罪名!
罗烈文的问题调查也就到此结束了。
后来,我见到了罗烈文师长,如实转述了杨旭先副师长上面的话。罗激动得两眼红湿,说,我知道有人为我打抱不平,也猜出是他。但不知我当时的“问题”那么严重。确实,唯有他和我在一起,唯有他了解当时情况,假若他不为我说话,我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想起来真后怕。
临打仗留下的一个转业干部
---王滇伟(团政委)
我原是九连指导员。1978年调团里当宣传股长。和我共事多年的九连长谭世强在我当股长的同时宣布转业。
谭世强想不通。他是贵州人,在云南找的对象,有两个孩子,大的五岁,小的三岁。他的想法无非是再干两年,捞个副营级,办了家属随军,好一块回贵州。“不然我家分两处,咋办呀?”他对我说,希望我给团里讲讲。团里说定了,不好变。
老谭工作负责,也很有能力,但方法简单些。他当了九年连长为什么一直没提呢?就为几年前九连出了个事,代理事务长没提成干,把团长打了,他为这个事务长说过话,后来团里一直把这事怪在他身上,对他印象老不好。
到了1978年快过年时,团里演习,接到往前开,准备对越作战的命令。老谭已办好一切手续、东西都装好要走了,团里征求他的意思,说部队要扩编,缺干部,如他愿意留下就到八连当连长。要干也会提点什么要求。本来嘛,九年的连长,又是已宣布转业的,留人家下来是去打仗,怎么也该在职务上考虑一下嘛。但老谭什么也没提,只说了“服从组织”四个字。他不是没想法,骂骂咧咧地:“妈的,平时我想干不叫干,要卖命时想起我来了!”我说,那你为何应下了?他说:“老子是宣布转业,不是宣布‘转党’,他不来征求我的意思也不想走,到编余队去作点战勤工作。”
他到了八连,一下子补充来七八十个新兵,领章帽徽没发,营房没进,直接到了边境集结地,马上就要去打仗。那工作真难作呀!
部队没房子住,自己割草盖茅棚。因为是从野营演习场拉出去的,新兵到连后连锅碗都没有。老谭既要抓部队训练,还要找老乡借东西,自己打灶。团部离八连不远,我常去看他。有次见他在教班长们打绑腿。他对我说:“班长不会打绑腿,炊事班不会作饭,当兵几年要学的东西,全都靠这几天内我一个人教会他们。”
老谭很辛苦,瘦小得不成人形,黑脸上挂一层汗霜。临战了,不强化训练也不行。装备没运到,他给每个兵身上加柴火棒棒,凑够战时的负重量三四十公斤。入伍不到一月的新兵白天累得哭眼抹泪,晚上睡在橡胶林中的茅草棚里,红蚂蚁、干蚂蝗厉害得很,也真够他们受的了。
这三个兵留下了,现在还在我们部队,都当干部了。
我听说老谭逮回了三个新兵,连忙往他连队去。我心想,按老谭的火爆性子,还不知怎么处置人家呢,到那里一看,我从心里佩服他,更觉得团里对他的“二杆子”评价太不公正。
又一次,是他们打下一个阵地后,我们临时挖了个坑,抱着蹲在坑里说话,我问:“怎么样!”他说:“再有一两月训练就好啦,现在都看着我啦!”他们连打得不错,连续攻下几个山头,都是他身先士卒,打头阵。
最后一次见他,就是他的遗体啦!
那是打敌人一个团部。老谭多处负伤,还坚持指挥,直到连队占领高地。他最后给指导员说的一句话是:“有对不起的地方,你原谅啦。”
我很难受,但我没敢大声哭。因为八连的新老兵都哭得在地下乱滚。后来宣布撤军,八连的工作最难作,尤其是新兵的工作难作,说他们刚打出点经验来,为什么要撤呢?
回国后,上级给谭世强同志追记一等战功。
我去过他家,他爱人也来过部队,她说她有个要求,希望部队能把谭世强的事写下来,留给他的儿子:“在世时他的娃娃不认识他,不喊他爹,娃娃是他的骨肉,我不能让他长大了也不知道他爹是啥样人!”她知道我和老谭好,最了解他,临走一再对我说:“老王,这事就拜托你啦!”她没再提别的。
他爱人叫胡琼华,在云南墨江县人民银行当公务员。我好久没去看她了,就因为她的唯一要求我没有办到。
作家,帮帮忙,把我们谭世强的事写进你的书里吧!
没来得及留下姓名的老兵
---张明远(团参谋长)
1979年我是团军务参谋。
打仗前,从南京、济南军区补充来一些老兵,都是各方面表现突出的,现在他们中不少人成了我们部队的基层干部。(作者在者阴山采访时,得知那里的守备营教导员高家鹏就是那次来自南京路上好八连的一个老兵。)
就在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凌晨,五连报告,有个老兵到连队就参加了战斗,打得很英勇,手榴弹从他手里扔出去象小钢炮,又远又准,各种枪、火箭筒他都使得来,哪需要他出现在哪。刚才,他牺牲了,我们想给他报功,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向指导员报告过么?”
“不是还有一个同去的老兵吗?”
“有,他跟他也是在火车上才认识的。没通姓名。”
“连队就没一个人问过?”
“问过。他说他就叫‘老兵’!”
后来,他的遗体运回国内安葬。在为他清洗、换装时,有人发现他的被血渍染黑的军装内层,隐约显一行兰字。轻轻把血渍洗去后,终于看清了,那是他的名字---方大军。
可是问题又来了!
和我们同时掩埋烈士的友邻团同志说,那遗体是他们团的万大军。还派了本连的同志来辨认。
“不会错吧?”
烈士的面部已不好辩认“看个头,像!”
“你们万大军手榴弹投得又远又准?”
“对!”
“他各种武器都使得?”
“对”
“他怎么到了我们五连参加战斗?”
“可能是路过看你们那儿打得正激烈呗。”
于是,友邻团把这遗体安葬了,碑上写的万大军的名字。
战后,从清理遗物、从随后寄到的档案,从同批分来的老兵提供的情况都证实,二月十九日我确实分配了一个叫方大军的同志去五连,那个英勇作战、壮烈牺牲的老兵就是他!
方大军是原济南军区战士,1957年生,1976年参军。共产党员。
上级给他追记了三等功。
三、初战篇
1979年那一仗究竟打得如何?由于时隔十年,一些当事者一时无法找到,且限于篇幅,这里只能记述几个并不算关键的战斗小故事。
如前章所述,那一仗是一场毫无准备的仗。因而也不是一场有把握的仗。这不是我们有谁忘记了我党长期从事武装斗争的历史经验,而正是历史上太多的荒谬与失误,只能用我们这代人的血肉去补偿!
但我们还是打了,打嬴了!不是我们自吹打出了军威国威,至少在我抄录国外报纸对那一仗的评论中,有五家新闻单位发出了这样的赞叹:它再一次显示了中国人不可触犯的民族尊严与威力!
但,没有准备毕竟对任何一场战争都是致命伤。它本身不值得炫耀,去值得我们认真地吸取教训。
夜袭拉敏
---张烨(团长)
1979年打出去,我是五连副连长。
2月16日晚7时出境,上级命令我连于午夜2时前拿下拉敏。
拉敏离国境只四公里,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公路垭口,守敌一百四、五十人。敌营房周围有五道工事,有暗堡、交通壕、陷阱与雷区,火力与四周高地相依托。但这些我们事先都侦察得很清楚了。
我连决定趁黑夜偷袭。连长带主力由东南,我带一排先行绕至敌西北侧,合围后发起突然进攻。
战前大家决心很大,到临阵,许多人都有些怕,一个外军区补来的老兵喝出征酒时,举杯大哭:爸、妈,再见不着你们了!有的人摔酒碗:死了算,别最后出个洋相!
当夜出发,大家都比较紧张,说话都打抖。夜像锅底般黑,全排一个跟一个,拉着一根被包绳走,我感到绳子都在抖。看到拉敏敌营房灯光了,突然轰隆一声,敌营房灯火灭了,机枪“哒哒哒”朝我们打过来。原来是连主力在另一方向第一次触雷。后来知道,触雷的是二排战士杨成埃。他一条腿炸断,别人要救他,他说:别来,我背下还压着一颗雷!大家看着他两手抠进地里,血哗哗地流,直到死,他没哼一声。他是贵州德江人。战后我去过他家,他父亲也只一条腿,另一条腿是抗美援朝失去的。母亲卧病在床,家里很苦。老父亲说:为国牺牲,光荣!什么要求没提。
敌人打了一阵枪后,有一队十来人向我们巡逻过来,提着马灯,打着手电,边走边打了几个点射。我命令就地隐蔽,没有命令不许开枪!大家都在一条水沟里,尽量把头朝沟边水里拱,水冷,加上高度紧张,一个个牙床都打“晃晃”。
幸好敌人走到离我们十几公尺处,无所发现,返回去了。我们又接着向前摸进。
摸着摸着,眼前突然一亮,旋即听到敌人发出一阵欢叫,我才看清,我们已摸到敌人窗前。当时我的心都“拧”了,以为敌人发现了我们才亮灯欢叫。过了一会,我高兴了,原来敌人在打闹: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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