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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改造计划.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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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脸上有点讪讪的,又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激将不成改劝告:“以你的家世,为什么不跟着一道出去,兴许就能离了这鬼地方呢,就算不能,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沈晚照道:“余二还是皇后的侄子呢,你瞧见他惹事的下场没有?”
县主嘟囔了一句:“法不责众。”身子却还是牢牢地坐在原地,不敢往外挪了。
外面的人已经壮大的差不多了,几乎没人再跟进来,有点类似于上辈子的游行示威,一行人才下了走廊,在学院里巡逻的锦衣卫就跟算好了似的,从各处冒了出来,人数几乎是这帮二世祖的两倍,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晚照搭在窗沿上的手有些紧,秦同知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目光四下扫了扫,嘿嘿冷笑一声:“看来诸位是存心不想好过了。”
有人壮着胆子吆喝了一声:“咱们是什么人,怕他做什么,上啊!”
本来见着秦同知都有些腿软的纨绔们听了这一嗓子,心里多了点底气,拿出平日里打人骂狗的勇气和锦衣番子们推搡起来。
外头的情况越来越乱,屋里没敢跟出去的也都提着心往外看,这些人在家里都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是番子们的对手,不一会儿就给打倒在地上哀哀叫痛,方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一去不复返了。
秦同知看打的差不多了,一抬手叫停,伸手拎着方才领头那人的领子把他拽进了学堂里,他呵呵笑道:“在学堂里坐着的诸位都是聪明人,我废话也不多说了,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监管诸位,圣上授予我赏罚之权,我也想跟诸位和气相处,可有人偏要给我添堵,那咱们就硬着来,看谁整的过谁!”
坐在后头的那位县主嗓音发颤:“你,你要把他们怎么样?”
秦同知笑容可掬:“您放心,这些公子闺秀金贵着呢,不会要了他们性命的。”
说的教室里的人都不寒而栗,他见学堂里的少男少女们都面色发白,这出以儆效尤值了,心里赞一句首辅真是料事如神,他又是一抬手,锦衣番子们把那些纨绔强拉着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那些闹事的都没再出现,沈晚照暗暗猜测是不是被拉到哪个地方关禁闭了,她这边正在走神,解明在上头看见了微微皱眉:“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譬如登高必自卑,这话出自哪里?课长来回答。”
沈晚照一怔,忙定神道:“回老师的话,出自中庸。”
解明道:“何解?”
沈晚照道:“君子之道,就如同走远路必须先从近处走,登高必须先从低处往上。”
解明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然后捧着书本子继续哇啦哇啦,任由底下人听的昏昏欲睡。
沈晚照每次见到他就好比见到一颗会走路的安眠药,导致她完全没有想听的欲望,回答问题全靠吃老本。
韩梅梅说了句帮我挡着,然后就把一本大学撑起来,趴在坐上倒头就睡,她睡就睡吧,竟然打起呼噜来,周遭人频频向这边张望,解明也不由得看了过来,沈晚照绿着脸用力戳了韩梅梅一下。
她猛然抬起头,大喝了一声:“菜里有蟑螂!”然后一脚把木桌踢翻了。
沈晚照别过头假装自己在另一个空间。
韩梅梅被罚了五下手板,然后拎出去罚站,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解明怒气冲冲地留了好多堂外作业走了,沈晚照看着那一堆作业头疼,好些她都没见过可怎么写啊。
她记得山河书院里有藏书阁,刚好下午没课,便抱着笔墨纸砚来藏书阁温书,过了约莫一个半时辰,藏书阁外面突然一声霹雳,她这才从知识的海洋里警醒,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她可没带伞,只好收拾收拾书本子往外走。
仲夏的雨来势汹汹,她离开藏书阁没一会儿黄豆大的雨滴就砸了下来,她现在就在师舍这片,捡了片宽大的芭蕉叶一溜小跑,见雨实在是大的不行了,瞅准一座小院跑了进去。
温重光挑了挑眉,似也有些诧异:“沈姑娘。”
颜狗沈晚照抓紧时间欣赏美人,一边回答道:“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我又没有带雨伞,便随意进了座小院避雨,没想到进了王公子的院子,实在是巧了。”
沈晚照脱口道:“难道姓二?”
沈晚照尴尬地赞道:“尚昭,好名字。”
两人一时无话,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温重光见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也不方便请她进屋,便搬了张小桌出来,又拿出两个杌子,再给小桌上放着一壶清茶。
沈晚照道谢落座,两人一边品茶一边听着檐下的雨声,倒也十分雅致,她有意在美人面前吟诗装逼,但一时想不起来合适的,只好干笑了声:“这雨下的挺大啊。”
温重光默了会儿,似乎再想怎么接这句废话:“是啊,挺大的。”
沈晚照道:“还打雷了呢。”
温重光滞了下:“是啊,打雷了。”
温重光主动接过话头:“柳枝经雨重,松色带烟深,下雨虽多有不便,但若是留心细瞧,也也是一段风流景致。”
沈晚照点头称是,她忽的转头问道:“尚公子是在后门任守门人一职吗?”
她奇道:“那公子是做什么的,按说师舍只给书院内的师长和任职人员居住,公子若不是看管后门的,怎么会在师舍呢?”
沈晚照囧囧地想到了宿管,她以为宿管都是五大三粗的大爷大妈任职的,没想到居然还选这么年轻貌美的,不怕学生把持不住吗?
两人又闲聊几句,沈晚照这才想到还有作业没做完,忙从棉布的书包里取出宣纸和笔墨趴到桌子上奋笔疾书起来。
温重光趁着这个空档,眼带兴味地看着她,她相貌倒是沈家人的相貌,皮肤白皙润泽,乌发红唇,相貌艳丽绝俗,身上穿着天青色的学服,还别出心裁地绣上了花纹,艳美中透着几分轻灵。
沈晚照低头喃喃自语,他不着痕迹地调开视线,听到她自语的内容,挑了挑唇:“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是说君子应该按照本来的身份地位行事,不会惦记自己本分之外的事儿,并不是君子坐着自己的马车走路,不愿往外跑的意思。”
沈晚照见他眼里含笑,恍惚了一瞬就开始死要面子:“我方才不过是见你不大开怀,混说几句,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我还是知道的。”
温重光唔了声:“好风趣。”
沈晚照脸颊通红,继续连蒙带猜地闷头写作业,有些文言文她能看得懂,有些就靠着现代人的智慧瞎猜。她真的不想当学渣啊,谁让解明不认真讲,她四书也只学了个两三成。
温重光简直不忍往下听,她的释义简直能让天下读书人自挂东南枝,白洁的手轻巧拿过《中庸》:“我倒也研习过一二,不如让我瞧瞧。”
沈晚照破罐破摔,把自己的作业递过去给他看,他倒也没推辞,接过小号的狼毫笔帮她把错的不忍直视的地方都圈出来了,她有些讪讪的,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错处,一边感叹道:“以尚公子的学识,在书院里当个小小宿管真是屈才了。”
宿管是她自己脑补的,温重光决定不接这个话头,把手里的毛笔递给她:“改改试试。”
沈晚照抬手接笔,他手指无意在她手心擦了过去,两人都怔了怔,不过他怔过之后就神色如常,含笑道:“沈姑娘怎么了?”
沈晚照摇了摇头,听沈姑娘三个字儿听得极别扭,低头在边写作业边道:“你叫我沈三娘吧。”虽然她觉得这个称呼也不咋地,但想想总比晚娘好。
温重光勾唇一笑,轻声道:“好。”
第6章
沈晚照做事儿最不爱让人说不好,旁人越是挑刺她越要做到尽善尽美,闷头认真改着温重光圈出来的错处,没过一会儿,就连对面坐着人都忘了。
温重光也没在意,坐在檐下听雨品茶,白皙的手托腮,望向晦暗的浩荡苍穹。
沈晚照写了一会儿伸手去摸茶盏子,这时候才想起来对面有人,微微抬起头,毫不犹豫地发卡:“尚兄,你真是个好人。”
方才还是尚公子呢,转眼就成了尚兄,温重光欣欣然笑了:“三娘谬赞了,举手之劳而已。”嗓音温润轻缓,似是欣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眸光却如古井漠然。
沈晚照在宣纸上轻轻一提,最后一笔完成,仍旧递给他请他帮忙看,温重光小啜了口茶接过来,不由得问道:“释义应当是读四书的基础,你倒是略略欠了些。”
他说换已经很委婉了,沈晚照不是欠缺一些,是基本不会。
沈晚照看着他无奈的,仿佛关爱傻子的眼神,为了表示自己智商正常,她当即就想把解明给抖搂出来,不是她想背后说人坏话,解明这人实在是槽多无口。
她一开始以为解明是不会讲课才讲不好的,后来发现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她甚至怀疑解明是不是为了报社才来书院教书的。
正欲开口,忽然想到他也算教职工,这么直接说书院老师的坏话有些不妥,于是她委婉道:“解师自己天资卓绝,读书时只怕看几遍就能通晓,他以己度人,所以给我们讲课也快了些。”
温重光听见天资卓绝四个字,眼里掠过一丝轻嘲。他何等聪明,自然听出了沈晚照的言外之意,只长长地哦了声,微微眯了眯眼。
两人又静默一时,这回也没有方才那么不自在了,沈晚照也没有再用古龙体,时不时侧眼看他,长睫交织,半遮着的眼眸里盈盈流光,玉面在黯淡的天光下仍显得容光致致,浅色素面直缀也被穿出了风流韵致。
沈晚照摸摸鼻梁,她自认容貌不差,可在这位美人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这时候雨渐渐小了些,本来到膝盖高的积水也排了出去,温重光站起来进了屋里:“我给你拿伞。”
其实方才沈晚照就想借伞走人的,不过外头积水太深,几乎要没过脚踝,她才没提这茬,没想到温重光这就看出来了。
他取出把画了雪里寒梅的油纸伞来递给她,沈晚照接过来正要撑,他突然握住她抓住伞柄的手:“小心,这伞柄不太好了,仔细伤着手。”
沈晚照被他包裹的手有点冒汗,纤纤十指很有力道,离近了还能闻到忍冬花的香气,他很快撑开伞松开手,歉然浅笑:“唐突了。”
沈晚照干笑一声,把书包斜挎在身上,冲他道完谢转身走了。
……
这雨竟有下了不停的趋势,虽然逐渐变小,但还是林林沥沥的往下滴,沈晚照和韩梅梅一手撑伞,一手抱着书,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外走,韩梅梅突然啊了一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跌在雨地里。
她天青色的学服脏了大半,沈晚照只好认命地扶着她回去换衣裳:“你走那么急做什么,后面有小鬼儿追你啊?”
韩梅梅一改往日磨磨蹭蹭的作风,三两下换好衣服,急匆匆往外冲,这次还没冲到门口,啪叽又摔了。
枣糕没了,糯米卷也没了
韩梅梅无力地摆摆手:“快,来扶我一下。”
沈晚照认命地用力把她拽起来,又回学舍换了一次衣服,这下两人就算长了八条腿也赶不上吃早饭了,她小心翼翼地搀着韩梅梅往学堂走,那姿态比搀着皇太后的太监还要小心。
两人到学堂没一会儿,解明就开始了他一日一回的面无表情演讲,底下学生都一脸的生无可恋。
好不容易又熬完一节课,就见曾经的谢太傅如今的谢师站在门口,对着解明招了招手,解明对他十分敬重,丝毫不怠慢,放下手里的书本子走了过去。
谢师捋了捋雪白的胡须问道:“长明,在书院教书感觉如何,是否有所不满?”
他曾任过三任帝师,如今虽已经辞官,但仍是天下学子心中的楷模,解明对他十分恭谦,躬身答道:“晚生受圣上旨意在山河书院教书,已是沐浴皇恩,怎敢有不满。“
谢师意味深长地道:“并非没有不满,只是不敢而已?”他顿了下,决定直言:“我听人说,你上课从不深讲,只是敷衍了事,这话可属实?”
他虽然不直接授课,但却管着这些师长,昨天温首辅来找他提这事儿,他都觉得无地自容。
解明默了会儿,神情满是不以为意,还有些不屑:“这些碌碌蠢物,整日只知道斗鸡走犬打人骂狗,俗话说朽木不可雕也,纵然我们认真讲了又如何,他们能听进去半成吗?”
谢师知道他连中三元而不被重用,本来还有些替他惋惜,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了,他正色道:“你在山河书院任的就是师长一职,不管学生如何,你不尽师道,就是亵渎职责,玩忽职守,与那些纨绔有何区别,对得起你领受的薪俸吗?”
解明似有不服,谢师神色越发严厉:“皇上既然建立山河书院,想要教化这些孩子,那就是认为这些孩子是可堪教化的,你这般敷衍渎职,是对皇上的旨意有所不满吗?”
这可是大罪,解明忙道:“晚生不敢。”脸上已经有了悔意。
谢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我并不是非要责怪你,只是师长就是教书育人的,你仔细想想,若这些孩子中本有能改过向上的,因你的一时疏忽而错失了机会,一辈子庸庸碌碌,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解明神色动容。
沈晚照开窗本来想看热闹,正好听到谢师的最后一句,差点没喷笑出来,对啊对啊,解明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解明转身回来上第二节 课的时候,明显态度认真了许多,虽然语调还有些生硬,不过沈晚照对他的要求十分低,能讲清楚就行了。
这话的语意类似于不知者无罪,沈晚照撇撇嘴,十分不以为然。
解明虽然上课态度变了,但对沈晚照的态度还是没啥变化,转了头道:“课长似乎有所异议?”
沈晚照顿了顿,站起来道:“学生以为,首辅这话并不全对。”
她说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解明的哪个爽点,不但没有责怪他,连一向板着的死人脸都柔和下来,缓声问道:“哪里不对?”
沈晚照道:“为善无心却有善行,那被施以善意的那个人既然收到了善意和好处,那也应该表达感激,不管为善之人是不是沽名钓誉,对他都是一件好事,不管出发点如何,结果总是好的,再说为恶者无心,虽然无心,但伤害人的事儿已经做了,他若是杀了人,虽然是无心,但人的的确确是死了,他难道不该受责罚吗?”
解明不言语,同学们都以为他被难住了,都对沈晚照投以崇敬的目光。
其实他倒不至于被她问住,但对沈晚照的思考方式觉得很新鲜,一般都是从出发点考虑,她却是只管结果,倒也说不出哪个有理哪个无理。
他本来有一堆儒家经典可以反驳,但转念一想终究没说,思忖片刻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既然你有疑问,不如自己去寻求答案,今天的作业就以‘为善有心,虽善不赏;为恶无心,虽恶不罚’为题,作一篇文章出来。”
他顿了片刻又道:“不过我也不求你们当即就能一人作出一篇八股文章来,两个学舍为一体,讨论商榷之后由一人撰写交于我。”
同学们的目光立刻从敬佩变成了幽怨,最后成了恼怒,死死地盯着沈晚照。
好气啊,但是还要保持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为善有心,虽善不赏;为恶无心,虽恶不罚。这句话,还有八股题目都是窝从聊斋里看得,特此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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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窗明几净的学舍里,四个女孩子相对而坐,听着窗外哒哒哒急响的雨声。坐在西边的两个少女眼睛眨也不眨地等着沈晚照。
沈晚照微笑着摆了摆手:“大家不要那么尴尬吗,要不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大家先认识认识。”
姓孔的侍郎之女阴阳怪气地道:“谁要跟你认识,要不是你跳脚要在人前出风头,咱们至于在课下还这么忙活吗?”她转头看向跟她同舍的县主:“怀月姐姐,你说是吧?”
沈晚照记得她俩刚来的时候还吵过一架,现在不知怎么的又和好了,县主撇撇嘴:“可不是吗,没事出什么风头,你是在解师跟前落了好,可苦了我们。”
沈晚照极有涵养地听完,微笑道:“解师本来就会每节课布置堂外作业,他要不是临时起意布置这个,没准还会出其他更多更难的题目呢,这个题目好歹是四人一起完成的,再难的事儿平摊给四个人,也就不是很难了。”
孔少女还要开口,沈晚照及时补了句:“解师既然布置下来,就说说明心智正常的人都可以完成。”
县主和孔少女都悻悻地闭了嘴,谁也不想当智商不正常的人。
沈晚照面上的笑容不变,理了理腰上的银香球:“可以开始自我介绍了吗?”
县主撇撇嘴:“我叫殷怀月,是昌平郡王的嫡幼女。”
韩梅梅插了句嘴:“你是为什么被送进来的?”
殷怀月极不情愿地动了动嘴角:“我倾慕王府里的长史之子,没想到他已经有婚约在身,把我拒了,我一怒之下带人砸了他们家院子。”
魏朝风气开放,女子谈起倾慕谁喜欢谁都大大方方的,并无扭捏之态。
孔少女倒是颇有傲然之态,扬了扬下巴道:“我叫孔茹,是礼部侍郎的嫡长女。”
她不等韩梅梅发问就面有得色地继续道:“我被进来是因为我动手打了一个马屁精。”
沈晚照莫名其妙,等她说完才毛骨悚然起来,这位孔茹有个嫡亲妹子打小比她貌美,因为年龄小,也备受父母疼爱,她心生嫉妒,不是给妹妹身上扔虫子,就是扯烂她的衣裳,打骂她二妹身边的丫鬟,后来两人打了一架,她差点毁了妹子容貌,被下人传了出去,荣登了纨绔提名榜。
孔茹犹自愤愤:“那臭丫头有什么本事,不过一张嘴厉害,惯会讨人喜欢罢了,有她在家里一天,父母从不会多看我一眼!”
她发完火,余下的三个人不由得离她远了些,她们虽然性子顽劣跋扈,但是这种残害至亲的事儿还是干不出来的。
韩梅梅自我介绍完,沈晚照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殷怀月就大咧咧地道:“你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你不就是爱慕花魁,流连青楼楚馆,宁死不嫁人所以打了三任未婚夫的磨镜吗。”
孔茹小白兔状的拍拍胸口,张大眼睛道:“你不会对我们下手吧,我们可没那种嗜好。”
沈晚照皮笑肉不笑:“就算我是磨镜,也是有审美的。”
沈晚照摊开宣纸:“现在来说说‘为善有心,虽善不赏;为恶无心,虽恶不罚’这个题目该怎么写?”
孔茹阴阳怪气地道:“不知道如何写那就不写了,反正解师也不会因着这个罚你,你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呢,要不怎么第一天就任了课长。”
沈晚照手里的笔‘吧嗒’一声断成两截,微微笑着一字一句柔声道:“我一般不对女孩子动手的。“
本来以为敢对自己妹子下手的人会胆子大点的。
殷怀月觉得有点丢人,不耐地瞪了眼孔茹的背影,低声嘟囔了几句,毫不客气地把事儿推给沈晚照:“你挑的头,你来写。”
她满脸黑线地甩了甩脑袋,想了半天也没什么灵感,在屋里呆的烦了,抱着笔墨纸砚,穿上天青色的披风,一手撑着伞往外走:“我出去找找灵感。”
殷怀月想要吐槽她几句,但想到文章还得靠她写,难得识趣地闭上了嘴。
沈晚照在外头走着也没有什么灵感,突然灵机一动,打着伞走到师舍那边,直直地进了温重光的院子。
她在东厢房瞧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她还以为人不在,转身要走,门就呀吱一声被打开了:“有何事?”
沈晚照默默地把伞递过去:“昨天借你的伞,特地来还。”
又抬眼看他,就见他身上穿着玄色披风,样式倒是极好,人也像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裳。他没等她多看,转身回屋换了衣裳,踩着门框似笑非笑,又抬眼看了看檐外的雨幕:“现在来还伞?你多带了一把伞吗,不然等会儿怎么回去?”
沈晚照被他戳穿,讪讪一笑,苦着脸把宣纸拿出来:“我们师长布置了题目‘为善有心,虽善不赏;为恶无心,虽恶不罚’,让我们以此为题写一篇文章,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思来想去只好来找你了。”
温重光听到题目,轻轻挑了挑眉,他对这句话再熟悉不过,就是当年他殿试的时候写的话,没想到解明把它拿出来考人了。
他垂下眼,低低地笑了声:“这么相信我啊。”
沈晚照没听出暧昧的意思,反而叹了口气:“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不禁笑了笑,请她进屋说,她解开披风搭在椅背上,他坐在上首,摆出师长的架子,先问道:“你看到这句话有什么想法?”
他在灯下眉目如画,沈晚照眨了眨眼睛:“我觉得这话不对。”她顿了顿,把昨日跟解明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认真地侧头倾听,伸出纤长的手指摆了摆:“你想的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太浅了。”他偏头看了看她,轻声道:“不过你年纪尚小,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沈晚照汗颜,不服气地道:“怎么就浅了呢?”
他淡淡道:“为善有心,虽善不赏;为恶无心,虽恶不罚,这话其实是一个人的品行,为善有心,说明做出的善行善举是故意为之,他今日心存别的目的做出善行,明日会不会就为了目的去害人呢,若本就是心存恶念之人,‘为善有心’,那么善举就成了他达到目的的手段,也就是所谓的不择手段,而真正的良善之人,是不会‘为善有心’的,善行是他们发自内心想做的,为恶无心的道理跟上面一样。”
虽然殿试已经过去几年,但现在回想起来仍旧不费吹灰之力。
要是解明来讲,肯定长篇大论一番儒家道理,但他却是从人性方面着手,来论证这句话的正确性,更加有说服力也更客观,这份洞察人心的本事就很了不得了。
她不由得道:“尚兄高才,你这般才学,为何不走科举之道,而甘心在书院里打零工呢?”
温重光用碗盖拨了拨茶叶沫子,轻描淡写地道:“家里有些事。”
他既然这么说,沈晚照也不好多问,他有浅浅地讲了几个八股的写法和怎么抓中心,沈晚照已经有些思路了,正在低头琢磨,忽然听见他问道:“你家里是怎样的?”
温重光浅笑:“能做到上下和睦,已经很不容易了,难怪生的你这般钟灵毓秀。”
沈晚照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跟你一比我就成土鸡瓦狗了,就连名字都没你好听。”
她顿了下又道:“我娘当年怀孕的时候,太医诊断的是两个女孩,他们就随便想了两个名字,本来打算一个叫朝霞,一个叫晚照,结果生出来却是我和我哥,于是给我哥改名叫沈朝。”
所以在一对儿沈XX里,他这个沈X格外显眼。不过仔细想想,再怎么敷衍也比她三姑家的柴哥儿米姐儿强。
沈晚照忧郁道:“幸好我们家没有多生几个孩子。”
温重光扬了扬眉梢:“为何?”
沈晚照道:“多生几个,难道叫沈日出沈日落沈刮风沈打雷吗?”
温重光笑意几乎要漫出来,眼眸流光溢彩。要是寻常人看到肯定要惊讶,他今天笑得几乎要比往常一年笑得还要多。
沈晚照又跟他闲聊了几句,突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温重光道:“初十。”
沈晚照哈哈笑道:“再熬几天我就要回家休假了。”
温重光漫应一声:“那也未必,没准再过几天皇上就要来巡阅了,所有人都走不脱。”
上面说过等那些世家权贵的子女在山河书院学一段时间,皇上就要过来检验成果,所以每个师长教课的时候总要来一句“这时候不好好学,等皇上来了问话看你怎么答。”
这句话无疑极大地提高了这帮二世祖的主观能动性。
她道:“来了也好,我们就能面圣了,听说首辅和次辅也要来,能一次见到这么多大人物不休假也值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大人物之一就坐在她面前。
温重光一哂,提着茶壶不经意般的道:“你是更希望见着首辅还是次辅?”
沈晚照毫不犹豫地道:“次辅。”
第8章
当今次辅曾经是沈晚照她爹和大伯的恩师,而如今首辅和次辅政见不合,虽然沈家人没有明着参合,但若是真的龙虎斗起来,沈家八成是要站在次辅这边的,而且绝对是次辅一派的中坚力量。
撇开这些不谈,魏朝虽有女子为官,但终究不算多,次辅以女子之身做到内阁二把手的位置,德隆望尊,大权在握,已经足够让她万分敬仰了。
沈晚照星星眼:“要是能见着次辅,我就请她在我衣服上写字,然后天天穿着这身衣服勉励自己。”
温重光被她的神情逗笑了:“你打算让次辅写什么?”他这点涵养还是有的,不至于跟她计较这个。
沈晚照想了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她说完就恢复了正常神色,不好意思地道:“今天又麻烦你了,改日请你吃饭吧。”
温重光浅浅一笑,顾盼风流:“不必,你若是想谢我,得闲了便帮我来搭瓜棚吧。”
温重光颔首,抬手指着院子里垦出来的一片空地:“就是那里。”
朝堂上明里暗里的手段太多,有时候让人戾气深重,他空闲的时候也爱做些闲事,别人觉着不能理解,他自己散了戾气就行了。
沈晚照显然脑补到另外一条线上,怜惜地看了他一眼:“夏天西瓜多,想吃的话问后厨要就行了,自己顶着大太阳种做什么?”
她脑补出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因家里贫穷无钱科考,只好到书院打零工为生,又怕去后厨要这要那受人白眼,所以干脆自己开垦出一块地,顶着大太阳耕种。她脑海里甚至都勾勒出他汗流浃背垦地的画面了。
念及此处,看向温重光的目光越发怜惜,轻声道:“世人总有那拜高踩低的,你遇见这等人要硬气些,不要让他们踩到你头上去了。”
温重光:“???”谁敢踩到他头上?
他见沈晚照的神情,前后一联系,把她在想什么猜出了七八成,微微一哂,也不搭腔:“天快黑了,我送你一程。”
沈晚照抬步跟他往出走,他忽然问道:“你们女子的学舍怎么走?”
山河书院的见底面积比现代的某些大学城还要大,何况建在山上又曲里拐弯的,她也没多想:“往东走。”
他撑着伞带她走过长长的夹道,比她走的略前,到了夹道的尽头回首一顾,唇边隐隐一点浅笑:“就送到这里了,前面我不方便过去,三娘应该记得路吧?”
沈晚照点了点头,他忽然又轻蹙着眉:“三娘倒无端把人叫老了似的,我叫你阿晚如何?”
沈晚照有点讶异,他看着温润好亲近,其实待人不远不近的,你不主动说,他也不会想更近一份,她对他突然的拉近距离有点好奇:“好啊。”
他把伞交到她手里,不动声色地倾下身靠近:“阿晚,再见了。”
沈晚照不由得退了一步,近距离看他容色更让人屏息,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接过伞踢踢踏踏地走了。
温重光负手看着身边的梨树,被暴雨摧残过有种楚楚的娇态。他一手抚过唇角,笑了。
沈家和次辅的关系摆在那儿,她更亲近次辅并不难以理解,但总有那么一二分不服,想让她也能用那样敬仰的神情说自己的名字,这种心情毫无由来,或许是想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比次辅更强?
这心思多少有点幼稚,他摇了摇头,正欲往回返,解明这时候从师舍里走了出来,见到他有几分不自在,还是上前拱手行礼:“首辅。”
他和温重光是典型的同人不同命,明明都是连中三元,一个当了最年轻的首辅阁老,一个却只能窝在二世祖书院里教书,他是有些不甘不服的,对着温重光也总有瑜亮之情。
温重光点了点头,本来不想说话的,却忽然顿足问道:“听说解师把我当年做八股的句子给学生们出了题?”
解明诧异他主动跟自己说话,点头道:“正是,有位学生对首辅当初的话提出异议,我便布置下去让他们自己思考。”
温重光闲闲地踱步,闻言一哂:“解师明达。”
温重光态度闲散,解明却很郁闷,他发现世界上最郁闷的事不是假想敌混的比他好,而是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憋闷了一会儿,见温重光有进院的意思,行过礼自己退了。
沈晚照回来发现自己的披风忘了拿了,不过这时候天已经完全昏暗下来,走夜路过去就为了拿条披风实在没必要,于是点了油灯奋笔疾书,等到韩梅梅呼声如雷的时候她才把文章赶完。
她对自己作的文章很有信心,昂首挺胸地进了教室,就见解明早早地到了,孔茹正半欠着身跟解明说些什么,他已经面如寒霜,孔茹见沈琼楼进来,诧异地瞟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今天来的这么早,面上掠过一丝尴尬。
解明也见到她进来,面色不善地问道:“孔茹说你昨日跟她斗了几句嘴,你便出言挑衅辱骂,还仗势欺人,威胁说要打她?这可是真的?”
要是别人解明肯定不会就这么信了,但沈晚照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他可是亲身领教过,立时就信了。
孔茹没想到他直接就问出来了,不由得张大了嘴,她平时都是背地里告黑状上眼药,被告的挨罚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个解师怎么这么大嘴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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