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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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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三十一年,也就是公元一九零五年,山西傅县裕华镇首富杨焕亭喜得贵子。杨焕亭大喜之余,决定广散恩泽感天之恩以昭己表。便立刻安排府中人等,在宅庭以及府外大街,广摆流水大宴招待乡里。凡进府向其祝拜者,皆可任意吃席而无需随礼,并可领喜包一封。并使人快马下传十里八乡,所有为己租种田地的佃户,从即日起免一年田租,并邀其广众来府同贺。
杨焕亭时年已近不惑,娶了四房妾室仍膝下无子,只频得千金有六,终日郁郁寡欢。三年前,一云游方士登门拜访,称其可为之解忧。杨大喜之余登堂会之。席间方士称,杨老爷若可广布善财,恩惠乡里泽波一方,必可感天应之如常所愿。
送毕方士,杨焕亭思判多日,认定此言属虚无缥缈之云,并无法理可寻。料定此子当属借题发挥赚其施善。但念其初衷不恶,而己也的确办法用尽无计可施。便愿照此方士之言一试,以求感动上苍赐得子嗣。而后杨焕亭便减赋施粮广结善缘为福四方。一晃两年逝之,府中四房妻妾皆无梦熊之兆,但杨大善人之名却已广播远近。
直至终有一日,侧室三房婉蓉,差婢小菊恭请老爷进院一叙,方才守得云开见月明,终如所愿。
由于杨焕亭得子于大清光绪乙巳年,故乳名取其谐音唤之四宝。然则正名大号却令杨焕亭大伤脑筋百荐不爽。
杨家历经三代开创积攒,传至今日已是良田百顷骡马成群。并在省城太原,由杨焕亭亲弟及两个侄子,代为管理经营着两家商号。分别为省城规模数一数二的大通客栈,和亭裕隆商行。由兄弟亲理的亭裕隆商行,则取之杨焕亭与其第杨焕裕的名字。虽说当年老太爷临终时,曾明确交待杨家所有家产,皆为长子杨焕亭所有。但杨焕亭念其兄弟情深,坚持把老爷子留下来的隆盛行,交与其弟全权打理,并更名为亭裕隆商行,以彰其为兄弟同有财产。
“亭裕隆”表面上是一家经营各种百货贸易的普通商行,但在传到杨家兄弟的这一辈儿上,实际已不再那么简单了。兄弟俩在思想上,都不像祖上那样规规矩矩的守产开业,而是把生意做到了边缘化。今天的亭裕隆实际上已是一个黑白通吃的“水陆码头”。私盐生意做!烟土生意做!黑道的绑票中间人生意做!甚至连朝中军机大臣张之洞,在鄂开办的湖北枪炮厂(一九零八年更名为汉阳兵工厂)里的军火,在亭裕隆商行也有黑市交易!
杨焕亭这么做是有他的想法的。杨焕亭认为,时下政局越来越不稳定,大清朝早已显露衰败。眼下再规规矩矩的做传统生意,买田置地扩大经营,显然已不合时宜。眼下该做的应该是多攒黄金少攒白银,多屯粮而少置地。这样的话一旦风云变色改天换地,他杨家才可永立不败之地!所以跟从小便心志相宜的兄弟一拍即合,什么来钱快便干什么,什么来钱狠就做什么!
杨焕亭这么大的家业,却在不惑之年才晚得贵子,自然是将自己毕生心血全部都放在了儿子的身上,那么给儿子取一个应天时彻运理的好名字,自然是令其慎重不已。
杨焕亭差人找了不少的阴阳风水和饱学大儒,名字取了一桌子,但都不合杨焕亭的感觉,于是便与特意回家共享杨家盛事的兄弟商量。兄弟焕裕听罢兄长的心意后说:依我之意大不必如此周折,咱们杨家历经几代的积淀,历经至此在钱财上已是三世不愁百年无忧。但咱们杨家却无一官宦之才光庭耀祖。吾不知为兄作何,但其弟每每思起,却深感遗憾无法释怀。故弟以为大可不必再让四宝涉足商贾,为其钱财利益徒耗心智。应自幼培其鸿鹄之志,胸怀天下广摄风云。所以弟以为,四宝之名不必拘泥于族谱之规取其辈字,单名一“举”就好!意为盼之日后,可以乡试中举耀我杨门!就算日后不可达愿,也盼之能够高举祖辈大旗持业绵长!字为“耀曦”意为夺太阳之光辉,比骄阳更为炫耀!
从此四宝的大名就叫杨举,而日后杨举确也未负二叔给他取字“耀曦”的厚望,在中国近代史上留下了一段传奇!
像那个时代所有家世显赫的孩童一样,儿时的杨举生活的并不松愉。从“三”、“百”、“千”到幼学琼林,直至四书五经。一路走来虽谈不上学富五车,但也是出口成章满腹经纶!
随着年龄的增长,总角而年的杨举,已是越来越不喜欢再跟着家里的先生做学问了。其时大清王朝早已不复存在。早年杨焕亭和兄弟杨焕裕,盼杨举高试中举,做官耀祖的希望显然已成泡影。杨举十四岁时又值新文化运动爆发,(按年号称为五四运动)全国上下抵制文言文而推行白话文,崇尚新文化追求洋科学。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杨焕亭也就不再刻令儿子,继续跟着先生做学问了。
杨焕亭请先生过厅前来,问:“依儒之见,吾儿现今造诣如何?”
先生回道:“可惜啊可惜!可惜时不于令郎!耀曦天资过人,聪颖慧贤。若再假以时日,莫说区区一乡试中举,他日殿试中第高中进士又有何难!”
杨焕亭闻罢便设宴款待。席间令杨举跪地谢师,宴罢杨焕亭命人奉上五两金条一根(旧制,一斤为十六两。)送给先生,以作每月薪酬以外的酬赏,意为感谢先生多年以来对儿子的栽培。其时黄金昂贵,一两黄金可兑换银元三十枚!五两一根的金条就可兑换银元一百五十枚之多!当时杨家亭裕隆商行的大掌柜,一月的俸钱不过十枚银元而已,而一枚银元足以在省城太原的大酒楼里,鸡鸭鱼肉的供十个人,大大的美餐一顿!当时在太原买一座正厢四房的小院儿,也不过五十枚银元而已!足见杨焕亭对先生常年以来,给儿子的淳淳教授,是甚加感激的!
先生被辞退后,豆蔻之年的少年杨举,仿佛才真正的体验到了作为一个富家公子的人生快乐!
时间军阀割据征战连年,而在争夺势力范围的战斗中失败的军阀,常常四分五裂的散于民间,各据山头占山为王,成为一股股的草寇土匪。而一些常年好吃懒做,为恶乡里的地方泼皮,和一些迫于生活压力的贫民百姓,趁着时局混乱也纷纷啸聚山林落草为寇,成为一股股小规模的土匪。一时间匪患成疾!于是地方上便由政府牵头,乡绅名士捐银出资供养,成立了几乎每县皆有的县保安团。以求遏制匪患保民平安。
可这些县上的保安团,虽说是吃着地方的薪资,可对于剿匪戡盗确是从不上力。有的甚至干脆就是兵匪一家祸害地方!所以杨焕亭对于御匪一事从来就不甚指望县里的保安团。
民国三年,裕华镇遭镇北三十里的玉华山土匪“袁十三”一伙洗劫。当时杨焕亭曾派人快马飞报县城求援,可刚成立不久的傅县保安团硬是就没敢出兵!直到第二天上午,团长史汉文才带着十几个团众,大呼小叫的前来表演了一番。
事后有人告诉杨焕亭,史汉文对人说:没事儿谁愿意招惹袁十三啊!谁不知道那家伙使的一手好枪法,你当人家“袁十三”是白叫的啊!
袁十三曾经手持一把汉阳造步枪在五十米开外,连续向树上画的靶子开了十三枪,枪枪命中靶心!袁十三一名从此叫开。方圆五十华里内的各股土匪,惧其威名纷纷退让,于是袁十三便成了这傅县境内唯一的一股悍匪。县保安团的史汉文,本就是一投机倒把的钻营之辈,指望他对抗袁十三保地方平安,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袁十三对裕华镇的那次洗劫,使杨焕亭耿耿于怀久不可消忍。虽说这袁十三做匪还算地道,只要不遇抵抗,那也是只图钱财不犯家眷。但杨焕亭却引为生平之大辱!事后遂招兄弟回府,令其招募丁勇组织枪药,成立护院武装。
有钱人家办事自是奇快,从杨焕亭与兄弟商议好的那天起,不出十天,杨家一只十八人的护院队就建了起来。由于杨家兄弟平日里做惯了军火买卖,枪支弹药的配备自是驾轻就熟毫无难度。至于人手方面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当时要找些扛过枪杀过人的亡命之徒那是不难的,难的是要招募一些品行可靠,且有人作保的稳妥之人便不为易。好在对于杨家来说钱并不是问题,所以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在江湖上打滚多年的杨氏兄弟,没费太大的劲儿,也就一一办妥了。
杨焕亭任命的为首队长名唤徐长冠,是兄弟杨焕裕亲荐。徐长冠以前在北洋军阀曹锟部,任一步兵连长。后因不堪忍受团部长官的压榨,在一月黑风高的晚上潜进团部,手起刀落一连宰了包括团长在内的五个人,硬是还没惊动警卫哨兵!当下清洗了几个死人身上的所有细软,趁着夜色,一人一枪的直接就跑出去了四十里!天亮后盘算着做下了如此的惊天血案!河北老家自然是不敢回了,于是一路向西南,流落到了太原城。闻之城中亭裕隆的东家杨焕裕,在道上神通广大,寻思或许是自己的安身之选,于是便投奔之。了解之后果然得杨焕裕赏之,遂留之。而后杨焕裕遣人赴京打听得回的信息符之,便视为得力之人用之。组建护院队时,杨焕裕一早便认定此人正是队长之合适人选,便向兄长推荐进府。
手里有了这支武装,杨焕亭便指示徐长冠连日抓紧练兵,以求来日可大显身手一报前耻!
来年秋后,尝着甜头的袁十三,果然再次率匪众前来犯镇。深夜得报之后的徐长冠,立刻组织队伍,登上按照他的建议,早已修建好的院墙火力台上准备御敌。在别家已经得手后的袁十三,举着火把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率众聚到杨府墙下。手里火把一挥,便要下令匪众破门。徐长冠一声令下,众护院同时起身露头于墙上,十八条长枪同时喷火,几排子弹打过,墙下已是横尸累累再无活人!只有一匹中弹倒地的匪众坐骑,躺在地上嘶嘶哀鸣,划过夜空甚是凄凉。
从此傅县再没有了悍匪袁十三,取而名声大噪的则是杨家护院队!县里的乡绅商贾纷纷登门访之,齐力请求杨老爷扩大护院队,由县里乡众出资,邀其杨家护院队入驻县城,代替县保安团维护地方,保傅县平安!
杨焕亭婉言拒之,道:吾之护院队,只为保家宅平安而设,扩大驻县,警责全城,乃实非吾之初衷本意。个中不予之处,还望众乡邻谅之。
此事之后,史汉文也颇感羞愧,此后竟也装模作样的时常警查县城巡防乡里,好歹是对的起乡里给他支付的饷银了!从此直至民国二十五年,杨家举家南迁之前,傅县境内无一起匪患扰民之举,裕华镇杨家可说是功不可没!
学满休文后的少年杨举,便开始尚武崇戎。一得空闲便求徐长冠向其授受武艺枪法。而立之年的徐长冠,一来限于宾主身份不可推辞,二来杨举聪颖过人天赋异禀,骨骼奇佳身手敏捷,实为习武练枪的好材料。再加上杨举虽身为少爷,却对府上每一位家臣皆礼敬有加。故徐长冠对此子也甚为喜爱,于是便毫无保留倾囊所授。把自幼得于家传的武术一一向杨举教授。从最初压腿柔韧扎马站桩的基本功,到拳法套路刀枪器械,循循善进按部就班的对杨举进行训练。练功过程则对其要求极为严格,丝毫没有敷衍马虎。最初压腿开韧带时,疼的杨举每日痛哭流涕,却丝毫不见手软。站桩则要求杨举每次不得少于洋表半个小时,其间动作稍有变形走样,便枝条抽打!毫无上下之礼可言!
每每如此,杨举母亲就心疼的犹如刀割,站在远处含泪心酸。杨举的大妈,也就是杨焕亭的正室,虽不是杨举生母,却似乎比之生母更加疼爱杨举。每次看到皆会呵言制止。由于裹脚行动不便,便会一边呵斥一边碎步跑来,蹲下一把将杨举搂在怀里,眼泪便会心疼的随之留下。杨举则会好言安慰大妈道:没事儿大妈,我不疼,徐师傅这样对我是为我好,没事儿没事儿,你快走吧大妈,我还要练功呢!大妈则是抱着杨举一边掉眼泪一边喊着:四宝啊,我的四宝,你放着杨家的大少爷不做,为何偏偏要没由来的受这份罪呢?边哭便用眼神儿使劲儿的挖徐长冠。徐长冠则是一如既往的笑着,默默的看着大夫人心疼杨举。
对于儿子跟徐长冠学武练枪的事儿,杨焕亭却显的很支持。他认为,有再多的家产,也得儿子将来能保得住才算数。儿子身边跟着再多的保镖,也不如儿子自己有一身的好本事管用!于是在每次面对大夫人的哭诉时,总是好言应付嘻嘻哈哈的往过混。他认为跟女人讲道理简直就是废话!能凑合着听几句,就勉强的应付着,听烦了直接走人就是了,毋需多言!
在杨举坚韧的毅力,和父亲的大力支持下,一晃十年过去。现在的杨举已是一个身高体健的挺拔青年。十年来,在徐长冠的悉心授教下,杨举可双手开短枪,百发百中!马上飞驰放长枪如卧平地!对各种枪械的构造及原理特点如数家珍!说到身手,更是十里八乡鲜逢敌手。跟人动手用不了两个回合对方必倒!三五个精壮小伙子跟杨举动手,也就是喝盏茶的功夫就解决了!为此,这些年来杨焕亭没有少为杨举跟人打架,(准确的说是杨举打人家)向对方赔付钱财。好在杨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开始杨焕亭总是询问儿子是否受伤,到后来就再没问过,因为他知道,儿子跟人动手是不会输的。
杨举并非无理蛮横之人,被他打的多为横行霸道的泼皮无赖。自打杨举武艺有成,就总想跃跃欲试的求证身手,好在县城里总是有许多的恶劣之人,杨举这些年来,却也不曾缺得对手。杨举每逢进县城,总是会有作恶乡里的混混被惨遭教训。
自幼读圣贤书长大的杨举,甚知礼仪伦常之道,对普通的老百姓,杨举是从不仗势欺人的。不过也没少和正经人家的年轻人打架,都是因为年轻气盛,喝点儿酒互相不服气所至,本质上并无恶意。只不过打完之后,不服气的就都变服气了。再加上杨焕亭的声名和银元,除了民国十四年上的那回事儿稍显麻烦外,青年杨举虽稍显稚嫩浮躁,但也所幸未出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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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八年,杨家流年不利。年初杨举生母杨李氏便突然抱恙卧床不起。杨焕亭先后从省城请了三个最富盛名的大夫前来诊治,然丝毫未见成效。三个大夫都诊断为肾部疾患,但显然对此毫无对策。按现在的说法,杨李氏所患应该是急性肾衰竭!
由于无法排尿,所以没几天杨李氏便显下肢浮肿面色如纸。就这样没撑过十天,便撒手人寰而去了。
杨李氏临去之时还是十分安详的。虽遭连日来的病痛折磨,但在游仙之际,居然看着杨氏父子而面露微笑。应该说杨李氏对自己的一生是满意的,此刻西游而去是没有丝毫遗憾的。
杨李氏出身一般,其父只是外县的一个小本生意人。虽说当年是嫁入杨家做妾,但杨家大夫人出身望族,名门闺秀的她,自然也就没把杨家的万贯家财放在眼里,所以自从入门后便掌持后宅,操持府务,恪守家规。一个人若不将钱财看在眼里,那人品自然也就不会猥琐。加上大夫人一直觉的自己身为杨家正室,却多年以来有负老爷的厚望,没有给杨家开枝散叶尽到本分。所以后来老爷虽连娶三房妾室,但大夫人却毫无怨言。不但如此,每有新人入门,大夫人必亲力亲为为其操持一切。且持家公道,待人和善。故杨李氏自打嫁入杨家,就未受过半点薄待。杨李氏有喜之后,更是受到了以大夫人为首的万分呵护优待。杨李氏临盆之后,大夫人还亲自为其伺候月子!伺膳侍茶常常亲为!杨举出生之后,更是受到了杨家众星揽月般的呵护爱至。杨李氏心知,杨家的万贯家业日后必为儿子所承。所以认为自己作为一个女人,此生无憾!故走时便显的十分安详。
杨举毕竟是年轻人,对伦常亲情月缺消散没有至深理解。虽说心中十分不爽,但却也未感到有如何的痛不欲生。想起别的人家逢有此事时,孝子哭天抢地心肺欲裂般的伤痛,杨举心中便大惑不解!难道说吾乃薄情寡义之人不成?其实杨举并非天性薄凉,只不过对于出身富豪之家的他来说,对于母亲的理解不同于常人而已。除了生之恩以外,杨举从小到大,连育之恩都未曾在母亲身上所体验到!至于别人家的什么母亲含辛茹苦终日劳作,省吃俭用体己儿子,劳尽心力为儿子娶妻成家什么的,在杨举这里一切全无!其实对于杨举来说,母亲的概念不过也就是父亲的一个女人而已!故他感受不到别人失去母亲时的那种悲痛是正常的。
“七七”过后,杨举便在家里再也坐不住了。年轻人总是不愿意待在家里的,即使杨举家有娇妻在房伺候,却也丝毫未能束缚住,他那份渴望探知世界的年轻。
说来也怪,杨家父子居然都一个宿命,那就是难续香火。杨举妻室是三年前父亲做主,大妈为他挑选的。乃省城汇源钱庄东家,何庆魁的掌上明珠,名唤佩云。
这何家小姐自小便识文断字,琴棋书画女红绣染无一不通!再加上面貌秀润端庄大方,无一不是杨焕亭夫妇心中儿媳的最佳人选!再加上汇源钱庄与其杨家,在生意的往来上渊源甚厚!所以当年杨焕亭在征求儿子的意见时,见儿子未加反对,便大肆隆重的为其娶了回来。没曾想也是宿命难违,三年以来,是既不开花也不结果。杨焕亭一度甚至怀疑他儿子到底会不会“种地”!心里寻思,你小子到底浇水施肥了没有!为此事甚至还专门派夫人找机会把佩云叫进内堂详加询问。在夫人得到儿媳言之凿凿的回答后,杨焕亭不禁仰天长叹:时不运我杨家,看来老天是注定要我杨家人丁单薄啊!殊不知杨举这地虽是种了,不算勤勉吧,可也算尽职,但对佩云的感觉却不大甚佳。
受其家世影响,杨举对于婚姻的概念也不甚在意。他认为,娶一房正室以正其名,那是必须的。既然是必须的,那至于喜不喜欢也就无从打紧了。只要家世显赫,荣耀清白,能配得上杨家门庭那也就行啦,其余的则并不重要。若是日后再相中合意的女子,纳进门也就是了!天下的漂亮女子何其多!只要白花花的银元搬出去,自然会有天仙般的女子走进来!其实杨举是有心仪的女人的,只不过打死他小子也不敢向父亲及大妈提出来罢了。因为他看上的那个女人,是省城太原胭雨楼的头牌名妓“花千嫣”!当然了花千嫣只不过是她出来接客时起的花名。但管她是花名还是真名,头牌红妓又如何?若是杨焕亭同意,像胭雨楼那样的妓院,整个连人带产的,给他买回来十个八个的也是小菜一碟!当然杨焕亭是绝然不会同意的,知道他有这等心思后,多半还会打断他的一条腿!省的他辱没门庭丢人现眼!
在家给母亲守七结束后,杨举便又迫不及待的想去太原幽会花千焉。于是早上给大妈请过安后,便拽上表弟祁彪来到前厅向父亲请辞,说连日来给母亲守孝,悲痛不已凄伤难消,故想赴省城一往。一来免的在此触景悲情徒增伤感,二来也可顺便探望二叔,及亭裕隆与大通客栈的一众伙计。
杨焕亭坐在太师椅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眯着眼睛看着杨举,听他言毕,在桌上的铜烟篓里,磕了磕烟袋锅里残留的烟灰,四下一望,见并无外人,于是把身子前倾,探出脑袋对着儿子轻轻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杨举探步近前,俯身低头把耳朵凑近父亲,准备听其言示。
杨焕亭轻声伏耳,对儿子说:“妓女跟家里的女人她不一样,她不会心疼男人的身子,更不会心疼男人的银子!嫖归嫖,但要惜着身子骨,切不可纵欲伤体!划不来!”说完后看着一脸惊愕的儿子,把身子向后稍微靠了靠说:“以后不许在胭雨楼嫖宿,让老鸨子派人把那个什么花千嫣给你送到咱们客栈去,你在咱们客栈的天字一号甲等东房里等着。玩儿嘛还是在自己的地方玩儿保险,妓院那种地方它靠不住!龙蛇混杂的,别回头再出个什么事儿!那咱们就赔大发了!”说完就看着祁彪说:“你小子打小就身子骨瘦弱,出门的时候要紧跟着你表哥,有事儿往后头躲,让你表哥护着你!你住天字一号甲等南房。”说完后把身子靠回椅背一边儿低着头从新往烟袋锅里装烟丝,一边说:“去吧我跟他们都打过招呼了。”说完后抬头问儿子:“跟你媳妇儿打招呼了吗?”
满头大汗的杨举强压着猛跳的心说:“跟她说了,我说您派我去省城找二叔说事儿。”
“你个小混蛋,你说天下可有此等荒唐事儿?儿子风流老子作驾!”说完后把装填好的烟袋放在桌上,把右手伸进左袖笼,掏出一张一百银元的庄票,递给儿子说:“到了省城自己去钱庄换吧。”说完后补充了一句“可别到你老丈人的庄上去换啊!”
杨举心想我傻啊!但还是把银票装回了身上,小心的回道:“我知道了父亲。”
“你们俩路上小心点儿,马骑的慢点儿。”说完后就不再看他俩,划火柴点烟丝了。
这杨举从厅上退下来后,就觉的后背发凉,伸手一摸才感觉里面儿的衣襟已经被汗浸透。扭头再看表弟,见他也是吓的一头大汗,还浑身直打哆嗦,还不如自己呢!杨举就想,看来什么事儿也瞒不住父亲啊!想到这儿突然后怕,不知道那件事儿他老人家知道不!
表弟祁彪是杨举大妈娘家小妹妹的孩子。五年前妹妹两口子在天津办完事儿后,想去山东访友,在塘沽上的客轮。没成想客轮没开出码头多久就出了故障。折腾了良久才勉强开回了塘沽码头。人家船务公司的人说,这船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得两天后才有再去武汉的客轮。于是夫妇俩就坐老百姓的小船赶路。没承想这小船到了晚上,想是遇到了风浪禁不住折腾沉了!当时同船的十二个人全折进去了!事后请来给他们做法事超度的和尚说:妹妹妹夫同属火命,是年又逢命理犯水,此祸属在劫难逃!于是大夫人就在家里下令,今后府中凡是命理属火的人,出门谁都不许乘船!可见大夫人对娘家这个小妹妹还是十分疼爱的。妹妹一家出事后,家里少了顶梁柱,妹妹婆家也就开始衰败了。再加上来年正好妹妹的公公,因忧伤过度也去世了。所以大夫人就跟对方老太太商量,把妹妹的儿子祁彪给接了过来。刚接来时小祁彪才十二岁,如今一晃已是大小伙子了。杨举念其表弟身世可怜,自打表弟一进府,就对其倍加关护。在整个杨府除了下人以外,也就表哥一个和他年纪相仿,再加上表哥对其呵护有加,所以祁彪一直就视杨举为一母兄长一般尊敬。每天跟着杨举进出练功打枪玩耍,惟命是从。杨举则有好事儿,也是一般的先想着表弟。他认为上省城玩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人间至高享受,故每次也就带着表弟一同前往。殊不知年轻人纵欲尘色,实不为什么好事,但至少杨举与表弟认为这是好事儿。

公元一九一六年,民国大总统袁世凯逝世。袁死后,中国一度暂时和平的局面,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纷争战乱。
民国接连轮换了几任总统后,一九二零年七月十四日,直系军阀首领曹锟、吴佩孚,与皖系军阀,时任民国陆军总长的段祺瑞,为争夺国民政府北京政权,在京津地区交战。史称“直皖战争”。七月十七日,奉系军阀张作霖,出兵进入天津地区协同直系作战,并大破皖军。七月十九日段祺瑞通电辞职。七月二十四日,直系大将王怀庆进入北京,并控制北京城防,至此直皖战争结束,直系曹锟入主北京。并于民国十二年公元一九二三年当选民国第十二任最高权力领导人,是民国第八个上大总统号的人。
民国十三年九月十五日,张作霖为与曹锟为争夺北京政府的执政权,在华北地区再次开战!史称第二次直奉大战。
同年十一月二日,直系大将冯玉祥彻底与曹锟翻脸,并出兵攻打吴佩孚部。同时原皖系出身的山东督理郑士琦也响应反水,并布兵河北沧州,防其吴佩孚向山东方向撤退。同时派兵炸毁韩庄铁路,以阻孙传芳等各路军阀的进京勤王。与此同时,山西巨头阎锡山看准机会,出兵河北石家庄!截断了京汉铁路交通线,把从河南湖北等省,前来勤王的各路援军,全部以一己之力挡在河北之外!在此等情形之下,吴佩孚已是四面楚歌无计可施,只得被迫全线撤退防守!幸得海军部军需司司长刘永谦的出手相助,从天津塘沽港乘华甲运输舰南下逃命!十一月三日,随着吴佩孚的溃逃,直系彻底战败!曹锟宣布下野,直奉大战结束。
民国十五年七月九日,蒋介石就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并誓师北伐。
自打北伐以来,各路军阀纷纷瓦解,一九二八年北伐大军已直指北京,此时的奉系张作霖已是内外兼忧应接不暇。
早在大正元年,日本就定下了欲取世界必先取中国,欲取中国必先取东北的策略。自日本册立伪满进驻东北以来,一直都想从根本上把东北,从中国的版图上彻底划拨出去!无奈东北奉系张作霖,长期盘踞关外根深蒂固,且忠勇爱国!使日本的全盘计划久未可如愿。
国民革命军北伐期间,日本关东军本部,为拉拢张作霖,也曾出兵山东,从青岛登陆阻击北伐军讨张。从而制造了“济南惨案”,重创北伐军!但张作霖在大兵压境岌岌可危的不利环境下,仍主张维持国土完整对抗日本,在出让祖国的问题上,拼死抗争不退一步!
一九二八年六月,日本关-东军司令村冈长太郎决定干掉张作霖!同年六月张作霖抵挡不住老蒋对其的攻势,被迫通电求和,并放弃北京撤回关外。接到命令的关-东军河本大佐便派工兵,在张作霖回沈阳的铁路线上,于皇姑屯车站处埋设炸药,将张作霖所乘专列炸毁!同车黑龙江督军吴俊升当场死亡,张则在急送回沈阳后当天不治身亡!
张作霖遇刺身亡,在当时全国上下掀起了轩然大波!日方为掩盖真相,对外公布此事件系其当时的“南方便衣队”所为。国内当时对张作霖的遇刺众说纷纭,但基本一致的看法便是日本关东军所为,因为张作霖严厉回绝日本“十条”的卖国条款,捍卫民族气节的英雄壮举,那还是众所周知的。
但有一个人,他虽然心知张大帅的遇刺真相,但一定要力查实据,以求在世人面前公布其日本的狼子野心,以昭一代爱国名帅张作霖的在天之灵!他曾公开宣言:“公仇私恨,必报复之!”这个人便是奉系军阀嫡系,张作霖的大将,时任东北陆军第17师骑兵旅旅长的马占山。
韩东哲,马占山麾下参谋长及警卫连连长,系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九期毕业,且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精通电报收发及作战理论,为人身手矫健头脑灵活处事不惊。毕业后便被划拨进直系军阀王占元部,在基层连队任副连长。由于其人志向远大,便不愿与其他军官同流合污,以致遭人排挤不得所长。后经同学引荐,在直奉大战期间投于奉系马占山部。马占山为人豁达知人善用,在收其韩东哲后,给其空间放其所展,使韩东哲终可一展所长,在马占山部大放异彩!次年便破格荣升为旅部参谋长,并成为马占山心腹兼任其警卫连连长。
韩东哲这次接到的任务便是想办法从关东军的内部,获取皇姑屯刺杀事件的证据,以昭天下!
杨举和表弟二人出镇后,便策马向北,朝省城太原方向驰去。一路上但见草木皆苏,四野泛绿,一幅北国阳春三月的大好景象。
驰近省城之际,忽闻东边三里开外的树林处传来阵阵枪声!杨举立刻举手示意表弟停马,驻足后凝神一听,所发较少的枪为美国造柯尔特M1911型手枪。这种枪杨举自己就有,但由于它的装弹量太少只有七发,所以杨举觉的用起来不过瘾而弃之不用。另外所发较多的枪,竟然无法从枪声中分辨出是何种枪械所发!于是大感好奇,便向表弟一挥手就朝响枪之处奔去。
杨举和表弟所乘之马,皆为杨焕亭重金从关外购回的良驹宝马,于是没赶多久便闻枪声越来越近,于是又几个来回,前方几个人影已映入眼帘了。
再追几步,前方几骑已然清晰可见。杨举一心要赶追上前亲眼看看,先前所听到的枪声是何枪所发,于是便又纵马加速。
只见是两人两骑在纵马追赶一人单骑,追赶之人还不时的开枪射于被追之人。
这时追人的两骑已经看见了杨举兄弟,但由于情势危急便顾不得二人,只是一味策马追赶。
但杨举已看清了两人手中所持之枪,单从外形上看类似于德国的鲁格p08手枪,但熟悉鲁格的杨举知道绝不是,倒像是二叔跟自己提起的日本南部十四式手枪相似!这种枪在外型上类似于鲁格,但由于杨举从未见过,故并不敢断言。但想到两人也许是日本人时,不由的便伸手入怀将自己的勃朗宁M1935掏了出来。
两人一见杨举拔枪在手,便立刻二话不说一同朝杨举射击!杨举大惊之下已来不及做判断,于是多年练就的技艺便应势而发,砰!砰!两枪,手臂都没抬两人已弹中头部堕马而死!
前面被追之人显然也是看到了这使他大感惊诧的一幕,但他也并未停马,还是策马急逃。
杨举想,就凭两把类似于南部十四式的手枪,自己就为他杀了两个人,是敌是友已昭然若揭!他倒好,连声道谢都没有,却还是绝尘而去,哪有如此无礼之人!于是就催马向前去追赶前面之人。
杨举仗着马好,没用几个回合已然将前方之人追上。前方之人见杨举先是助他杀敌,而后又追赶自己至此,实是敌友难辨。眼见杨举马好,自己已然是不得逃脱,但杨举只是追赶,却不曾开枪射于自己,于是也不便贸然对其射击,以免误伤朋友。眼见跑已无用,便猛的勒住缰绳驻足等之。
杨举兄弟见前人突然驻马停之,也就勒住缰绳踱马上前。
走近后杨举才看见此人肋部已然中枪,鲜血还在外流,想是刚才在逃亡过程中,回身还击时所中。
杨举踱到跟前见此人身着短衫相貌俊雅,实不像是杀人越货之徒。正要开口发问,却见此人先是插枪入怀,后对自己兄弟两人抱拳一揖,便道:“没请教两位高士大名,在下韩东哲谢过两位义士救命之恩,此等大德容东哲日后再报!”
杨举听此人一张嘴说的是中国话,心就放了一半儿,心想,若自己刚才打死的那两个人是日本人的话,那就算是救对人了!见人家收枪在前,言谢在后。于是也收枪入怀,抱拳回揖道:“先别忙言谢,我问你,你是什么人?刚才追你之人又是何人?追杀于你所为何事?”
韩东哲道:“追杀我之人乃日本关-东军本部特务机关的杀手,原因是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一个抗击日本侵略的中国人!至于我是什么人,请两位义士不要苦苦相问,恕在下作答不便。”
杨举一听死的果然是两个日本人便如释重负了。至于眼前之人是何身份,杨举却也不甚关心,只要知道自己是杀了两个日本人,救了一个中国人就行啦!其实杨举还在暗暗感谢眼前这个自称是韩东哲的人。杨举自练枪以来还是头一次有机会开枪杀人!期间也曾无数次设想开枪杀人是什么感觉,可哪能无辜杀人!因此一直也只是想想而已。今日能亲临感受,而且杀的还是两个侵略我华夏已久的日本人,其中感觉真是大快人心!只可惜两个人太少,且情势仓促,并未品思到其中感觉!于是便不再追问这个韩东哲。催马上前从衣袋里掏出一摞银元,递向韩东哲道:“江湖四方皆朋友,尔既为抗日志士,礼当仰之。还请志士不弃收下此银元,权当盘缠所资。”说完便把所持银元之手,伸于韩东哲面前,等他相取。
杨举此举显然令韩东哲颇为感动且略带诧异。看杨举身着打扮,再加上这副好身手,一时便难以判断杨举的身份。想这眼前之人必是一个大家出身,且豪情重义之士!想自己为躲避关-东军的追杀,这一月有余连日疲于奔命,盘缠却已用尽。于是便双手从杨举的手中接过银元道:“看公子定是豪门出身,若是再说些什么日后重金相报的言语,那便是伤了公子的这份豪情!江湖不老绿水长流,他日有缘咱们红尘中自会再见!”说完后对杨举兄弟再作一揖,便入钱进袋催马启程。
杨举和表弟也双双对韩东哲抱拳作揖以示告别,却见韩东哲刚刚策马加速,没跑出去几步便身子突然一晃,跌下马来!

杨举正在马上琢磨着用不用处理那两具日本人尸体的问题,见没走多远的韩东哲摔马,想是所受枪伤不轻!刚才在逃命之际,必是靠着一股求生的精气神在勉力坚持,此时大劫已过,人一松气儿便再也扛不住了。
杨举策马而至,翻身下马查其伤势,见鲜血还在从韩东哲的伤口中不断流出。杨举伸手握住韩东哲手腕脉搏,却也未见衰竭之象,断其只是失血过多,加上连日来疲于奔命休养不济,以致暂时昏迷而已。但按此情形看来,韩东哲此时若再不加以施救,怕是要此命休矣!
照眼下的情况来看,直接把韩东哲送进太原城的医馆,立刻找大夫为其诊治当为上策。但韩东哲既遭日本特工追杀,想是身负重要使命。如今人已昏迷且身带枪伤,要入城的话必遭守城军卒盘查。这韩东哲来历不明,若为官府通缉要犯,此去再一不小心把他给折了进去,那就不好了。但若此时快马将他送回裕华镇显然也非良策。一来裕华镇并无精通西医的外科大夫,再说回去一趟要五十多里的路程,又怕再耽误了这韩东哲!此时已不容熟思斟酌,杨举把身上物件掏出,并一一交给表弟,把随身短枪插入棉质里衫内腰间,脱下身上绸质短衫,勒在韩东哲身上帮她止血,招呼表弟合力将韩东哲举上自己的坐骑,然后自己也踩蹬上马,从身后抱住昏迷的韩东哲,对表弟说:“上马进城!”
表弟听表哥要进城,忙对杨举说:“表哥,他身负枪伤,带他进城恐遭麻烦!”
杨举看着前方城门的方向说:“救人要紧,顾不得那么多了!”说完双腿一夹马肋便启程而去。
临近城门,杨举对表弟说:“准备好银元票,待会儿若遇盘查,看我手势直接给钱!”
杨举笑着说:“你当上胭雨楼买花千嫣啊!就算是真把花千嫣给买回来又能花几个钱!数出两张银元票给了他们就是了!”
在那个年代,老百姓进城门是要下马步行的,但此时韩东哲已是昏迷不醒,杨举怕自己若是下马的话,韩东哲会从马上跌落。于是便不下马,只是拉住缰绳放缓前行。
守城兵士老远就见杨举策马而来,进城门却不下马,于是左右两人便端枪上前。
“你干什么的?懂不懂规矩?下来!”兵士一走进杨举便喊骂了起来。
杨举左手放开缰绳,双臂合抱韩东哲入怀,两手在韩东哲身前抱拳一揖,便立刻用右臂重新保住韩东哲,左手拉住缰绳道:“两位兄弟,我家兄外出归来,路遇土匪劫道!此刻身受重伤!我正要带其进城医治,恐若下马会把家兄摔了下来。不礼之处还望两位兄弟包涵。”说完对表弟一使眼色,祁彪便立刻松开拽在手上的缰绳,上前掏出两张面额伍元的银元票,分成两份儿就往两个兵士的手里塞。
两个兵士在这儿守城门楼子也有几年了,虽说平日里也能逮个机会找点儿茬儿,从近出客商的手里诈个仨瓜俩枣的小钱儿,可这一出手就是每人伍元银元票的事儿却何曾见过!当时晋绥军一等士兵的每月军饷不过两块儿现洋,但绝对是拿不到手的!因为长官还要克扣贪污一块儿!眼下祁彪塞过来的这拾元银元票,差不多要顶二人当兵半年的俸禄!
俩人哪见过这个,于是迫不及待的从祁彪的手里往过接钱。把钱装进口袋后,一个士兵立刻端着手里的枪驱逐进城的百姓,嘴里喊着:“都他妈的让开,等会儿再进!”愣是给杨举腾开了一条道儿!
另外一个士兵则脸上笑的跟朵花儿似地,跑到杨举马下做关心状的问:“呦,马上这位大爷伤的不要紧吧?咱们城里的和善堂掌柜跟我有交情,大爷你去了说我熊三儿的名字,保准儿他得给面子!”
杨举担心韩东哲的伤势,不愿跟此闲人在这儿耽搁。于是说:“那在下先谢过这位兄弟了,告辞。”说完后便策马向前入城。
入城后祁彪问杨举:“表哥,咱们真去和善堂?”
“和善堂会吃!去博爱医院!”杨举并未看表弟,说完后便催马加速向城北驰去。
博爱医院,最早是大清光绪六年,由英国基督教会在太原开办的诊所,位于太原东夹巷。发展至今已成为省城最大的西医综合医院,民国八年正式更名为博爱医院。
杨举也是头一回来这洋医院,到了门口儿,连个过来牵马的杂役也没看见,于是心里想,这洋人开的大医院也不过如此,一点儿规矩也没有!
杨举吩咐表弟找地方把马安置好再进去找他,自己一发力便从马背上将韩东哲负在自己背上,向医院大门走去。
进去后显然跟杨举想的都不一样,一没看见柜台,二也没看见坐堂的大夫,就见人来人往的挺热闹!
杨举正寻思着该找什么人打问,就见一个穿白衣裳的姑娘朝自己走来,杨举知道,这应该就是医院里的女伙计了。
“什么情况啊?”姑娘过来后就看着杨举背上的人询问。
“枪伤,打肋条上了。”杨举背着韩东哲也看不见人家姑娘,就低着头说。
一听是枪伤,还伤在要害部位!这姑娘马上说:“你等一下,我马上去把担架车推过来。”说完就快步向东边儿墙角拐弯儿处跑去。
片刻姑娘推着担架车回来了,对杨举说:“来,你把他慢慢的放在上面,慢一点儿啊!”
杨举心想,还慢一点儿,早在马上给颠了小半个时辰了!
放下韩东哲后,姑娘指着西边儿的一排窗口对杨举说:“你到那儿办一下住院手续,我现在就推他去手术室,立刻找大夫给他进行手术!你放心吧,我们护士会照顾他的。”说完就推着韩东哲向东边儿走廊跑去了。
听姑娘这么一说杨举才想起来,对,没错。这医院里穿白大衣的女伙计是叫护士。二叔跟自己说过,刚才自己死活没想起来!
这姑娘长得也不赖啊!眉清目秀的还有一股精神劲儿!跟胭雨楼的姑娘是不一样!就这么看着也别有一番风味儿,就是不知道玩儿起来怎么样!杨举一边儿想着,一边儿朝姑娘说的窗口走去。
“我一朋友,枪伤打肋条上了,刚才你们的护士已经把人给推进去了,说是要做手术!我来办一下手续。”杨举也不清楚这所谓的办手续是怎么个一回事儿,于是就对着窗口里的护士,又说了一遍情况。
窗口里坐着的护士听他讲完后说:“枪伤啊!还要手术!来你先给病人填一下住院表,病人的性别、年龄、家里地址、怎么受的伤,什么情况都填一下,上面有表格照着填就行啦。”
杨举一听这么麻烦,暗想不好!这韩东哲的情况自己是一概不知啊!就这韩东哲的名字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还得写怎么受的伤,受的什么伤!要说是土匪打的那不就露馅儿了吗!这土匪他哪儿来的日本军方南部十四手枪啊!不过一想就瞎填吧!难不成你们医院还派人去调查不成!再说了,等你们把弹头给取出来后,你们认得是什么子弹?我都不认得!
于是一番胡填后,杨举把表从窗口给递了进去。
里面坐着的小护士一边儿看杨举填的表,一边儿不时的抬头看杨举的脸,看的杨举心里直紧张。难道这小护士看出来自己所填全是假的不成!
小护士看完后笑着对杨举说:“你的字写的真漂亮,真没看出来!”
杨举一听这话,顿时想笑又想骂。心想你大爷的,差点儿没让你个丫头把老子给吓死!字儿好看你就看字儿呗,老看我干吗?不知道我这儿正虚着呢吗?
杨举这人一向洒脱,便对人家姑娘说:“承蒙小姐赏许,得佳人芳慕,小可不胜荣喜!”
这姑娘听完一愣,显然是没听全懂!可见杨举正含笑望着自己,估摸着说的是好话,于是脸便红了。便不再看杨举,低着头说:“先交两块现洋住院押金”
杨举见姑娘一脸绯红婉莺含春的样子,心中不由大大的感慨!难怪二叔总说让我少去胭雨楼呢!说院子里的粉头玩儿多了没意思!感情这省城里有这么个好去处啊!刚才那个精健飒爽颇有韵味儿!这个楚楚动人又令人遐之!果然是环肥燕瘦各具风姿!老子以后不去胭雨楼了,没事儿就来这医院了!这作新学问的女子就是感觉不一样!再说了,两块银元也不比胭雨楼贵啊!
杨举心里想着,嘴里却问:“不知银元票可否收之?”
姑娘想了一下问:“你是说没现洋是吧?
杨举想,刚说你有学问,听个话也那么费劲!于是说:“对,银元票收不收?”
“斜对面就是宝来钱庄,你去哪儿换一下吧,我们医院不收银元票的。”小护士见杨举迁就着自己说话,好像脸更红了。
换了银元回来,把手续都办完了才见表弟祁彪急匆匆的从外面儿进来。
“把马放北平了?怎么这么半天啊?”杨举看着表弟说。
“还说呢,这整条街上就没个客栈酒楼!我走了一条街才找着一个客栈,这才把马给存下!茶都没顾上喝一口就赶来了!”表弟一脸的委屈。
杨举看着表弟笑了笑就领着表弟去寻韩东哲了。走出两步才想起来,这手术室在哪儿啊?于是就回到登记窗口处问:“护士小姐,我朋友这会儿在哪儿做手术呢?”
窗口女护士指着东边走廊说:“一直朝里走,走到头左拐你就看见手术室了。估计这会儿你朋友应该正在里面做手术吧,你别进去打扰了医生手术,在外面儿等着就行了。”说完后见杨举一副心里没底儿的样子,于是站起来对杨举说:“我去给你看看吧。”说完开门从里面儿走了出来,领着杨举朝手术室走去。

杨举以前也老见镇上的跌打郎中给府里的护院医治红伤,但他没见过西医给人动手术。杨举越等越心急,不时的拿出他的瑞士罗斯哥夫怀表来看。心想,这人不会是救不过来了吧!
祁彪对今天的安排被搅乱显的比较失望,但他知道表哥平日里就是这么一副豪迈仗义的性格,所以并不敢表现出不快。
到了晌午十分,杨举还不见手术室里有人出来。期间倒是有一个护士出来过两次,可见其急匆匆取药品的样子,杨举也不敢上前询问打扰。
忧烦之际就见窗口里的那个小护士走了过来。看见杨举他们还在等候,就说:“别着急,这样的情况是正常的。”
杨举漠然微笑以示回礼。
“中午了,你们要不要去吃饭啊?”小护士试探的问。
“好啊”,祁彪闻此议正合心意,但见表哥似乎并无离身打算,于是看着小护士笑了笑表示感谢,便又重新坐在了长椅上。
“你下班儿了?”杨举道。
“对,我现在就要去吃饭了,你们要不跟我一起去?”很明显,刚才的邂逅使小护士对杨举充满了好感。
杨举想了想说:“等会儿万一我朋友出来了,这里没人就不好了。这的,你要是去吃饭的话,带上我表弟吧。”
祁彪一听表哥让他去吃饭,还让自己和这个漂亮姑娘一起去,不禁大喜!于是立刻站了起来,兴奋的看着小护士。
本想邀杨举同行,如今却换成了这么个小后生,小护士明显很失望,但若就此拒绝,不免太着痕迹。于是勉强一笑说:“好啊。”
杨举一边插手入袋拿钱,一边对表弟说:“找个大地方,姑娘想吃什么就要什么,替我招呼人家。”说完就给钱与祁彪。
“不用,我有钱。”祁彪说完就兴奋的看着小护士等其动身。
小护士对杨举笑了笑便转身与祁彪走了。
“可否唐突请教小姐芳名啊?”杨举在后面问。
这句小护士是听懂了,“我叫高雨靘,下雨的雨,靘是左面一个青年的青,右边一个色彩的色。”高雨靘一口气说完后,才发觉唐突的原来是自己,不禁再次面绯红霞。
“靘状清唱两无尘,莲步绣鞋窄。
莫怪十分沉醉,为教人消得。”
令尊以管鉴所作之词“好事近”,里的“靘”字为汝取名,足见令尊家学渊源,博古好书啊!”只是不知令尊为何要摘此词做选,莫非是为了感念令堂不成?”杨举说完后便看着高雨靘,望其能解己之惑。说完后才想起来,估计这高雨靘是听懂了不到一半儿!
高雨靘听杨举说完后,略显惊异而崇拜的看着杨举说:“你知道我名字里的“靘”字啊!从小到大我的这个“靘”字谁都不认识,连发音都不知道!我的同学也不知道,连我们学校的老师也不知道!我每次问我爹,它却总是对着我笑而不谈!你刚才念的那首诗,就是我这个“靘”字的出处吗?”
杨举心想,你们学校的老师自然是不知道了,我却是十一岁时便可背诵如流了!一个学校的教员,学问能有几何啊?比之与我岂非相差甚远!便道:“首先我刚才念的那两句并非是诗!而是南宋词人管鉴所作之词。管鉴,字名仲。此人不但才华横溢雅情无双,而且得以抱负仕途鸿澜!当过江西巡抚那么大的官,最后官至广州经略安抚使!按大清的官职来说,那比两广总督还要大的!是从一品的大官!实乃吾辈后学的模楷之典范!我刚才念的你名所出之词,就是他写的。是表现男女两情相悦时的温文暧昧之词,故我猜想,令尊给你用此字为名,当为感念与其令堂的消柔回忆。这个你回去问你爹就明白了。”
说到这里杨举才发现自己可能是跟这个小姑娘说多了。这里是洋医院,不是胭雨楼!若令她小小年纪招至非分之想就不好了。再说刚结交的朋友,现在还在里面儿生死未卜!此时此地绝非赋词调情之所!于是便不再理会魂飞九天的高雨靘,扭过身去对两人说:“你们快去吃饭吧。”
此时医院里就诊的病人已明显减少,空荡荡的走廊里就杨举一人。杨举坐在椅子上回想早上以来所发生的事,反思自己做事是否存有不妥。
反复思量后杨举认为此举当做!且不管这韩东哲是善是恶,但凭他被日本人追杀这一条,自己就当救之!就算此人是一个杀人越货的盗匪!比之丧心病狂的蛮夷倭寇,也所强甚远!
其时日本国盘踞我东北已久,其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举国上下对其无不是痛恨至极!自东北奉军张大帅壮烈之后,更是群情激昂愤慨不已!恨不能吞其肉噬之骨!想明白了的杨举便不再踌躇不安,一心盼望韩东哲平安涉险。
挂怀之际就听见手术室里传出行走搬挪之声,片刻就见两个护士用担架车推着身盖白色被子的韩东哲出来了。只见韩东哲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显然是还处在术后未醒状态。
杨举迅速上前想要帮忙,却被一名推车的护士挡住。“我们会把他送到二楼的二零五病房,有人会抬他的你不用操心。”说完对着手术室一仰头说:“我们李医生在里面等你,有话要问你。”说完后便推着韩东哲向楼梯处走了。
杨举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直到推车的护士从旁边屋里,招呼出两个壮年男子帮忙搬抬担架车后,杨举才想起来他们的什么李医生要见自己。
杨举想,医生要见病人家属,无非是要嘱咐相关事宜而已。而自己也正想向他询问韩东哲的情况。
推门进屋后,见走廊尽头还有一个门,杨举想,想必那就是手术室了吧,于是杨举上前推门而进。
推开门后忽闻旁边有人对自己急促的说了一串话,奇怪的是自己却一句没听懂!杨举立刻想到这可能是外国话。想到这博爱医院本身就是英国人所创,在这里听到外国话应该不稀奇。难道说的这就是英国话?这个李医生是个英国人不成?英国也有姓李的,有点儿意思!
回头一看,这哪里是什么英国人!身材高瘦,面貌儒雅,黑头发黑眼睛,这分明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嘛!此人穿着个西洋大夫的白大褂,站在那里盯着自己,只是雪白色的长衫上面已染有血迹,想是刚才为韩东哲动手术时所污。只是看这跟自己说话的人,面露凶光的盯着自己,好像要吃了自己一样!杨举想,难不成是这个什么李医生,嫌自己付的诊金不够!此手术耗时太久,想要自己付他赏钱不成!可也没见过这么个要赏钱法的啊!
“你不是日本人?”发话之人终于说了句杨举能听懂的中国话。但还是用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丝毫没有一点儿友好的样子。
“你看着我像日本人?”杨举转过身面对着他笑着回道。
说话的人疑惑的看着杨举,似乎在考量杨举的身份。“你跟受伤的人是什么关系?”瘦高个继续向杨举发问。
杨举没有回他的话,道:“我说你就是李医生吧?”
被杨举称作李医生的人并没有回答杨举的话,但也没有否认。
杨举断定眼前这个显露敌意的人,定是护士所称的李医生了。于是说:“你看你还像个郎中吗?看你这架势,是想打架不成?我一进来就先拿英国话吓唬我,接着就怀疑我是日本人,完了还用警察审贼的口气对我问话!我说你什么意思啊?”
“你回答我,你和那个受伤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李医生好像根本没把杨举的话当回事儿,只是继续很不友好的向杨举发问,看那口气还不容推辞!
杨举家财万贯兵丁众涌,从小到大还没怕过谁!当然了,他也没碰上过个太有分量的人跟他过不去。要说碰见过横的人,恐怕也就要属上午在城外树林子里,那两个日本杀手了。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手起枪响全报销了!于是也不再跟这个书生气十足的什么李医生废话了,双手叉腰的看着对方,那意思是说:少废话吧,你要实在看着老子不顺眼,干脆咱俩练练算了!
杨举这儿正等着这李医生跟自己动手呢,没成想这么大个子的一个人,先是继续愤怒的盯着自己,而后居然从双目中缓缓的留下了两行眼泪!
杨举这就不明白了,你说这洋鬼子的医院里他都尽儿点儿什么人啊?这女的跟小花痴似地,见了有才的男人就傻了。都傻到胭雨楼里去了,还在那儿忘情沉醉呢!男的吧跟精神病一样,一见人就像有仇似地要打架!看看打不过人家,又气的自己哭去了!也不嫌寒碜!
一见这架势杨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叉在两腰之间的手就慢慢的放了下来,正想找个什么话安慰一下这个精神病李医生,却听这李医生一字一句的说话了。
“我就知道,自己今天就不该一时心软,救下这个日本鬼子!你要不现在就杀了我灭口!否则我现在就去找晋军长官举报你们这两个畜生!”
看着这李医生哪是在说话啊,这分明是在咬他杨举的肉嘛!杨举伸手道:“慢,你说谁是日本鬼子啊?我?还是刚才你救的那个人啊?”
“就算你不是,那你也是个卖国求荣的汉奸!”李医生继续咬杨举的肉。
“噢,我不是日本鬼子,我是汉奸!那合着你救的那个人是日本人鬼子了!我说啊李医生你搞错了!第一,我绝对不是日本鬼子,这个如假包换!当然了,我也绝非是什么汉奸!这个也有凭证!我叫杨举,在这太原城里颇有产业!这城里可以为我人品身份作证的,大大小小的商户老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至于你说的那个人,老实说我对其身份也不了解。看你刚才提到日本人时咬牙切齿的样子,想你也是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儿好汉!我也无妨对你直言。我与那个人今天是平生第一次谋面,此人是我今早准备入城时,在城外树林里救下来的!我遇见他时他正被人追杀!我见追杀于他之人手持日本南部十六式手枪,又见我掏枪便首先袭之,故我才杀其二人而救起此人!但此人被救之后,曾亲口告诉于我,追杀他的是日本关东军本部的特工杀手!而他则是一个中国人,一个敢于反抗日本侵略的中国人!你若不信,等他醒后一问即知!”
李医生在听杨举说完后,好像在判断杨举所言之虚实。但态度以明显有所转换。想了想说:“你看这是什么?”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封油纸信封!

“这是什么?”杨举看着李医生手里的信封问。
“这是你那位朋友身上的。手术前我们的护士在给他脱衣清理伤口时,便从他的上衣内侧掉了出来。当时我并未在意,只是在紧张的帮他处理伤口。由于此人所受的是枪伤,自己又身携美国造的手枪。”说着李医生向一旁摆放韩东哲物品的桌上扬了一下头。所以在给他打过麻药,等待起效的时候,我忍不住好奇,从里面抽出了信件看了一眼。”
杨举见这个李医生认得韩东哲所用的美制M1911A1手枪,于是问:“没看出来,你一个洋大夫居然也对军火如此熟悉!”
“我哪里熟悉什么军火了,虽然我是一个医生,但也不至于连手枪也不认识吧!”李医生显然是误会了杨举的意思。
“不熟悉?不熟悉能认得这是美国手枪?”杨举看着李医生说。
杨举听李医生这么一说,顿时对他是肃然起敬。并问道:“你能看懂美国字儿?”
李医生听完杨举的话忍不住又笑了:“那是英文,也就是你说的英国字儿!美国这个国家本身没有历史没有文化!完全是一个由移民组成的国家!所以也就没有自己的语言文字!于是拾人涕唾,国家的官方语言为英语,官方文字也是英文。”
杨举自幼便认为自己天赋异禀才华横溢,但如今听得这李医生对外国文化如数家珍头头是道,相形之下不禁自愧。于是不再把李医生看做是一介书生而已,对其尊敬油然而生。于是双手抱拳一揖,而后伸出一手做请。道:“请你接着往下说。”
李医生见杨举对自己的态度起了明显的变化,便知杨举也乃光明磊落的真性情之人!于是也对他点了点头后便接着说:“你也可以看一下。”说完后便从油纸信封中又抽出一封,再抽出展开后,便呈于杨举面前。道:“这上面写的是日本文字,落款是关东军司令部司令官,“村冈长太郎”!这是一封日本关东军传达命令的手函,命令是发给一个叫“河本大作”的人。手函上指示河本大作,立即展开对张作霖的全面暗杀行动,务必于本年7月底之前,完成暗杀任务!”
杨举听完李医生给他解释的密函内容便不再说话,转过身慢慢的走到了墙边,双臂抱于胸前低下头,便用大脑飞快的运算着整个事态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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