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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驹[重生].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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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地摸了摸下巴,有点纳闷地想:我现在这么雪白英俊也能看出我变`态的本质吗?
那是他们在一起十多年之后的事了,某个炎热的夏天。
邵柔在他们家过暑假,她是邵城同父异母的妹妹,那年刚上初中,吃着冰棍做厚厚的奥数习题册,抓耳挠腮的,于是向和善聪明的陆叔叔询问题目。
陆斐然耐心地给她解答,然后翻了翻习题册封面,笑了下,“我认识出这本书的叶老师呢,他在我念书的高中教书过。”
“他是你的老师吗?”
邵城还没有找到新侦探盯梢,他爸先找上他了,指责他几个月来工作不认真。
邵城起初有点纳闷,想了想,明白了,这段时间可不仅仅是陆斐然学业的关键时期,也是他事业的起点,当年那会儿他和后妈陈姝掐了好几年,才把父亲的产业握在手里,他年轻时是个犟脾气,想要什么就非要得到,谁敢得罪他他一定得狠狠咬回去。
他那后妈是以他的家教老师的身份,一边和他交往,一边上位成了他爸的新老婆的。倒不是说特别的喜欢,利用了他,还欺负了他亲妈,邵城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他要让那女人一毛钱都分不到!
……但这是年轻的邵城。
现在的邵城身体里的莳花弄草的老男人,这些年少气盛的事儿,他一概提不起兴趣来。
连父亲责骂,邵城都生气不起来。
邵城从记忆中回过神,看看自己的老父,想想要是真换成这年纪的自己,早炸了跳起来,可他现在能不疾不徐地说:“我敢说公司交代的工作我是都做好了的。”
“你就不能有点进取心!这样得过且过的成什么样子!”
邵城倒一杯茶,塞进父亲手里,“你别生气,你高血压呢。骂了这么久口也干了吧,来,润润喉咙。”
“你知道还不给我省点心。”邵丰益接过茶,坐到沙发上,他喝了一口茶,忽的觉得气氛不大对,不像是父亲教训儿子,倒更像是和自己平辈的那些老家伙们一起说话,“我也不是教训你,这公司迟早是得交到你的手里的,你不立起来怎么行?”
邵丰益一口茶喷出来,“怀什么?!”
邵丰益冷笑一声:“邵城,你在讽刺我吗?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妈。但是陈姝和你妈不一样,你妈没有我还能活得好好的,陈姝没有我就活不下去,我只是担当一个男人该担当的责任。对你们母子,我确实是有亏欠。但你是个男人的,要是讨厌,就大大方方地表达出来,别这么阴阳怪气的,也不嫌孬!陈姝发现你在请私人侦探调查什么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做得出来!怎么,以前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所以我的钱以后只有你能继承所以这么吊儿郎当的,现在知道自己还会有弟弟,开始怕了?耍手段?你今年几岁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要爸爸宠着你,什么都尽着你?”
“邵城,你这辈子就是没受过挫折,不知道一穷二白的滋味,所以才这般狂妄自大,无法无天。明天起,你别来公司了,先在家给我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给我说,我再让你回公司来。”
邵城觉得他爸脑洞开的太大,他都有点跟不上。他其实还想夸下他爸一枝梨花压海棠完了还能老蚌生珠真是不得了,结果没有机会开口说话,就被扫地出公司了。
挺好的,他少和这老家伙打交道,妈妈也能少和邵丰益接触。像他和他爸这样糟糕透顶的男人,早该离得远些了。
邵城回家休息,当然没有去给自己没做过的事道歉,也没有回去公司。没几天,也不知陈姝给邵丰益吹了什么枕头风,邵城不止回不去公司,银行卡全被冻了,连公寓也不许住。
等邵城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有点大了,饶星洲来问他:“你怎么忤逆你爸了,他还特地给我爸打招呼说不许帮你。”
邵城平淡地真挚地说:“我也不知道。”
鬼才信!饶星洲想,这家伙,表面看上去脾气变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切开来肯定肚子更黑了。
重生以后,邵城在网上搜过关于这的资料,这事儿太不科学,搜出一堆小说来。大多都是失意人重活一遍,接着事事如意,活的精彩非凡。
邵城不指望轰轰烈烈,他已经轰轰烈烈过了,都轰成一地渣子了,他就希望陆斐然能好好的,平平淡淡,就那样,找个女人,生儿育女,幸福健康,无病无痛活到老。
但时至如今,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重生后的一切并没有他预想的那样顺利。譬如上辈子这时候他风光无限,但眼下他的狐朋狗友们一哄而散,个个避他不及,仿佛他是病毒原体。
邵城不得不承认,那回陆斐然真是挑了好时机,他知道自己必定分身乏术,还找了母亲帮忙。后来想想,邵城觉得陆斐然应当已经计划很久了。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邵城憋着一口气,挺过难关,红着眼睛花了三个月总算是在一小破出租屋把人逮回去了。
邵城问陆斐然,陆斐然回答说:“又不是我的钱。”
“我以为你盼着我破产呢。”
“你对我是很坏。但你帮我爷爷找了好医生,我只是还一份人情而已。谁知道会让你误会。”他苦恼地说。
邵城笑起来,陆斐然从骨子就是个好孩子,自己对他那样坏,他再恨自己,也就希望自己出个丑。就算自己亏欠他许多,他也从不将自己的付出视作理所应当的补偿。
邵城反复读陆斐然现在的资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叶老师确实是名师,但是后来被告发说曾经在学生时代侵犯学生。还都是男学生。
邵城登时觉得心口一阵冷一阵热的,反复交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而在平静的小城里。
第5章 高等游民
陆斐然的数学成绩在班上一直稳定在前三,顺理成章地成了数学课代表。这天早自习结束,陆斐然兢兢业业催齐了全班的数学作业,叠起来一大摞抱着去老师办公室,刚走出门就被人撞到了,他一屁股摔在地上,手臂在门边那重重磕了一下。
但还没等陆斐然说话,谢坤就立即道歉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看上去非常真心城意,他赶紧把掉了一地的作业本收好,“对不起,是我走路不小心,我来帮你把作业送给叶老师吧。”
他话说的太快,态度太诚恳,一时间陆斐然也生不起气来了,他摇摇头,“不用了,我来吧。”
谢坤却一把从他手中把本子都抢过来,“没关系,我正好要去老师办公室。”陆斐然也抢不过他,看着他抱着那堆作业本远去的背景,心里疑窦丛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总觉得班长在针对他,给他找麻烦,但是有时候又觉得班长人不错,而且大家也说班长是个温和的老好人。
陆斐然就和同桌讨论这个事。
后桌的女生袁楚楚听见了,神秘兮兮地插嘴,“班长一定是喜欢你,这叫做制造交集!”
“嘿,你这是歧视吗?”袁楚楚梗着脖子问。
陆斐然受不了的双手合掌:“好了,大姐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个的。”
他想:要么还是找个机会好好和班长聊一聊好了。
“我听说他是退伍军人。身材挺拔,盘靓条顺啊!腿超长哦!”
“不信,有你说的这么帅回来当保安?”
“哼,你肯定没机会的,这叔叔看上去笔直笔直的!”
说的陆斐然都好奇起来。
不用猜,这个长腿保安就是邵城了。
在被父亲赶出公司之后,邵城进阶高等游民。
邵母,对了,其实应该称为刘女士,安慰儿子说:“别理那个混蛋,妈妈也能养你。”
邵城哭笑不得:“我都几岁了?妈,你不用担心。”
刘女士点点头:“哦。那你打算怎么做呀?”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邵城看破红尘似的说:“我打算?我打算做一些应该做的事。”
职工宿舍只有床和柜子,有盥洗台自来水,不过热水器不用想了,可以称得上室徒壁立,但至少这壁是挡风的。其实并不算破,但邵城两辈子下来就没住过这么简陋的地方,可他将就的特别开心。
他一边扇风一边和饶星洲打电话。
饶星洲一副顶礼膜拜的口气:“你丫神了啊,你怎么知道那只股会涨的?”
邵城坦白交代:“因为我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人。”
“哈哈哈哈。”饶星洲捧场地假笑,“那从未来重生回来的邵大爷给我透露点信息呗,譬如我后来到底跟谁结婚了啊?”
“我掐指一算,你年过五十还是光棍一条。”邵城说,这又是实话。
饶星洲啧了两声:“我就知道你个王八蛋狗嘴吐不象牙,我特么该不该祝你说的下支股要不要涨啊。”
邵大老爷颇为感慨,这年头说实话总是没人信。
“别闹,我和你说正经的,有事找你合伙,你干不干?”邵城说。“大概资料我用邮件发给你。不过投入不小,你好好想想。”
邵城说:“有。你不想的话也不勉强。”
饶星洲回答:“你让我想想。”
邵城挂了电话,隔壁房间的王大爷在栏杆那抻着脖子瞅他:“哟,小刘,你在谈什么呢?张嘴就是几百上千万的。”
邵城点点头,眼睛都不眨张口就来:“嗯,其实我是做大事的,分分钟几百万上下。”
王大爷一脸惊悚:“你不是搞传销的吧?!!”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天还黑着的时候,王大爷就带着邵城起床在学校里逛了,他把一大串钥匙都交到邵城的手上,带他走遍每一个楼道告诉他每一道铁门相应的钥匙,让他负责每天早上开门和放学检查教室门有没有关好。还要巡逻后山的果林和看监控。基本都是起得最早,回去最晚的活,而且万一教室失窃或者果林被盗就得负责,所以一般这苦逼工作都给新人干。
他们在无人的黑魆魆的教学楼逛了一圈,把楼道之间的门都开了,差不多到了六点半,天边浮出丁点儿鱼肚白。
食堂的灯火也亮了起来,邵城拿了学校发的饭卡去蹭学校的饭吃。唉,他现在工资只有800块啊800块,能省点就省点啊!
吃完早饭,邵城站在校门口岗位上。
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女孩们用新奇的热烈的目光一阵又一阵地扫视邵城。他觉得自己也不帅,但是在一帮中老年妇男之间那叫一个鹤立鸡群,原本七分姿色都被活生生衬托成了十分。
邵城正襟笔直地站着,目不斜视,其实偷偷地用眼角注意着经过的学生,慢慢地居然有点紧张起来。
——他怕遇见陆斐然。
他想:这辈子,陆斐然第一次看到他会是什么表情呢?会和其他的学生一样用这样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自己吗?还是毫不留意地漠视过去?
正想着,门边传达室里的王大爷吆喝起来:“小刘!过来帮忙!”
邵城只得跑过去,“王哥尽管吩咐!”
王大爷指着监控,几个学生正在柚子树下摘果子,“这帮小兔崽子,一大早在那偷果子,你快点去逮他们,快点去,去晚了他们就跑的没影了。”
邵城从命如流。
邵城刚离开没多久。
陆斐然正准备进校门的时候,背后被人狠狠地拍了一把,他被拍的一个趔趄,听见中气十足的女声:“嘿,小陆同学,早上好。”
陆斐然回头,无奈地打招呼,“袁同学早上好。”
袁楚楚看也不看他,探着头在那四处环顾。
陆斐然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啊?”
袁楚楚左顾右盼:“本来想给你看看的,那个新来的保安不在哎!”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往教学楼走,当然和骑了小电瓶车前往后山小树林的邵城不是一条路。
这天交了作业,课间休息,叶老师把陆斐然叫到讲台边,把教室钥匙给他:“之前的安全委员辞职了,你每天来得早,走的也比较晚,而且细心,可以负责一下关门吗?”
陆斐然想想,叶老师对他那么好,这点小事他怎么能推辞。于是连声答应下来。
刚接下钥匙不久,新任命就传遍了教室,陆斐然瞧见班长频频转过头看自己,眼神怪怪的,叫他毛骨悚然的。
等到两节课下课,班长谢坤把他喊到楼梯道上,说:“你把钥匙给我吧,我来负责关门开门。”
陆斐然眉头紧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为什么我不可以管这个?”
谢坤眼底流露出纠结的神色:“反正你不要做这个。”
陆斐然追问:“为什么呢?”
谢坤有点愠怒而烦躁地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都是孩子,陆斐然也气盛,他摇头,“不要,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说完也不管谢坤是什么表情,径直走开了。
陆斐然一回座位上,周围看热闹的同学就聚过去问:“怎么了,你又和班长闹矛盾?”
“到底是为什么啊,真奇怪。谢坤不是小心眼的人啊。”
“谁知道啊,大概是因为你成绩比他好?”
“我觉得他没以前性格好了,变得好阴沉可怕啊。”
“我也觉得,难道他以前对人好是为了当班长?”
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陆斐然坐在流言蜚语之中,从窗户看出去,瞧见谢坤一个人站在走廊边上,孤零零的。
晚自习九点结束,要等所有同学都离开,他索性多做几道数学题,题目有点难,不免做的入神。
教学楼渐渐从放学的嘈杂喧嚣变得静谧无声,陆斐然正在算题目,这时一只手突然贴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笔尖一抖划破了草稿纸。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一个温和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陆斐然抬头,看到面带微笑的叶老师。
叶老师弯下身,一只手放在陆斐然的肩膀上,搂着他似的。陆斐然觉得怪怪的,老师宽大的手掌的热度穿过薄薄的衬衫布料熨帖在他的皮肤上,好像还摩挲了两下,他抖了抖肩膀,那只手就松开了。
叶老师说:“这题做不来吗?我来教你吧。早点做出来好回家。”他说着去拿陆斐然手里的圆珠笔。
陆斐然感觉到手被摸了一下,然后手上的笔被抽走。
“陆斐然,你还不回家吗?”突然从教室后面响起个声音。
这回换成叶老师被吓了一跳,笔尖一抖划破了草稿纸。
陆斐然回过头看到谢坤站在教室后面,镜片后面眼神幽深,他说:“哦,我做完这题就回家。”
谢坤说:“别拖啦,检查锁门的人都来了。”
陆斐然看看手表,是有点晚了,他就对叶老师说:“谢谢老师,你说的方法我已经知道了,我自己回去慢慢算。”说着站起来利索地整理好书包背在身上,往谢坤身边走去。
谢坤握住他的手腕,又让陆斐然有点惊诧,他认真看着陆斐然,颇有一种不答应不罢休的意味,“天很黑,我很害怕,我们结伴走吧。”
为什么又向自己示好呢?陆斐然一头雾水,迟疑地点点头。
他们一起走出教室,谢坤回头看了一眼,叶老师正站在教室门边,他的脸笼罩在漆黑的影子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邵城刚走上这层楼也看到了站在门边的成年人的背影,他走过去,说:“这位老师还有什么事吗?我要锁门了。”
叶老师这才从两个已经从另一边楼梯口下去的学生背影上收回目光,对邵城笑了下,“哦,没有事,我走了。”
高二(1)班
这个班级是陆斐然就读的班级。
刚刚离开的这个平凡而温和的年轻男老师就是叶志庆。
第6章 紫藤花
谢坤走的很快,几乎是拽着陆斐然往前走。
陆斐然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步伐,甩开谢坤的手:“你到底是要做什么?我不明白!”
谢坤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气息不稳,胸膛起伏着,“你这个傻子。”
谢坤听到陆斐然的话,眼泪忽然控制不住地涌出来,他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间,闷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陆斐然有点被吓到了,他手足无措地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轻拍谢坤的背,歉意地说:“对、对不起,我不应该语气那么重的。是我错了。”
“你没做错。”谢坤还带着鼻音说,“以后别单独和叶老师待在一起。”
陆斐然刚说了一半,谢坤就把他的话打断了,“我不是害你。”他吸吸鼻子,又说,“你这个傻子。”
谢坤哭的眼镜上沾上眼泪,他把眼睛摘下来用纸巾揩拭,路灯柔和的光线从侧边照过来,浓密的睫毛投下斜斜的影子,鼻尖红红的,淡色的眼珠也雾蒙蒙的,陆斐然这才发现班长平时戴着眼镜看上去土气不起眼,摘下眼镜和之前判若两人,白净秀气。
陆斐然在心底想,虽然不太清楚班长的意图,可是班长应该不是坏人。
第二天天色溟濛的时刻,陆斐然还在院子里刷牙,爷爷来告诉他有个同学在门口等他,陆斐然出去一看,果然是谢坤。
“你怎么来了啊?”陆斐然问。
“来找你一起上学。”谢坤回答。
陆斐然嘴角的白沫都还没冲掉,他点点头,“哦,等我一下。你进来等吧。我奶奶磨了豆浆喝。你要喝甜的还是咸的?”
屋檐下挂着的鸟笼里,丹丹扑腾下翅膀,唧啾两声。
反正,从那之后,陆斐然和谢坤就成了朋友,他们每天一起上下学,小伙伴们表示震惊,毕竟之前大家还以为他们势不两立。有时候双休日谢坤还去陆斐然家写作业,谢坤语文很好,陆斐然数学拔尖,互帮互助,一起进步。
*
邵城的保安生活转眼过去三天,其间他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预想了各种再次和陆斐然相遇的场景,结果却一直没有遇见。
然后邵城在心底嗤笑自己:想什么呢,混蛋,你不是决定好了不再见他吗?即使再见了,也不会去认识,不是吗?
既然这样,何必期待相遇呢?
再说了,刚开始新工作,邵城也还在适应,他年轻力壮,被王大爷使得团团转。这小镇坐落在青山绿水的怀抱中,学校也是建在半山腰上,乡下地贱,整个小山头都是学校的,后山种了柚子树林,还有菜畦和鱼塘,给学校创收。王大爷说三十年前后山是稻田,还养猪,学生每周有两节劳动课,其实就是个割谷子,寒暑假要带来交的劳动作业是一捆猪草。
虽然进果林的草坡上竖了“禁止摘果”的牌子,如果抓到还要记过通报批评,但偷果子的学生还是前仆后继地来,邵城每天都要去逛上几圈。
中午,邵城吃了晚饭巡逻着小树林,远远看见有两个人影从另个偏僻的地方进了树林,没有马上声张,不然一下子就把小贼们给惊跑了,他鬼鬼祟祟地蹑手蹑脚地接近过去,对方的对话顺着风断断续续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你是想干什么?谢坤。你以为你很厉害吗?还是舍不得我?”一个阴鸷的声音传进邵城的耳朵里,他瞬间就分辨出来这个声音,是那个叶志庆。他看到穿着白衬衫毛线背心和西装裤的成年男人拉扯着一个瘦弱的男生。
男生挣扎着,无比嫌恶地说:“恶心。”
叶志庆甩手就打了那个男生一巴掌,眼镜都被打落。他低低笑了两声,黏腻猥琐地让人头皮发麻。
邵城当然明白他在做什么,他稍微走远了一点,然后大声喊:“谁在那!”
叶志庆听到邵城的喊声出点般甩开原本被他紧拉着的谢坤,还理了下衣袖和领子。
谢坤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
他们都看向走过来的邵城,邵城装成才看到的样子,说:“哦,是叶老师啊,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我还以为又有不听话的学生在偷果子。”
“没什么,说说话。”叶志庆说着,转回头,背对着邵城,居高临下地冷冷看了谢坤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又俯下身,对谢坤伸出手要扶他起来,谢坤咬了咬嘴唇一把拍开他的手。
邵城看了一下叶志庆离开的背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低头看到那个男生还匍匐在地上摸索着什么,邵城看到掉在他脚边的眼镜,上前捡起,递给他。
邵城看着这个小男生眯了下眼睛,怔住,脱口而出:“谢坤?”
被窥破丑闻的羞耻感隐秘地,像一道闪电,猝然划过谢坤的心头,他惶乱而戒备地看向这个不认识的成年男人,冰凉的手颤抖起来。
邵城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帮了,他赶紧打圆场,笑着说:“我在宣传栏上看到过你的照片。你成绩可好呢!”
谢坤半信半疑,但他更想快点逃离这里,含糊应了一声,匆匆说:“要上课了,我回教室了。”
邵城看着少年踉踉跄跄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迟疑地跟上。他是认识谢坤的,但他认识的那个谢坤是沉默寡言但能力出众的律师,据说是个基,偶尔也在饭局上意外碰过面,交情泛泛。
最后一次听说谢坤的时候,是谢坤自杀的消息。现在一联想,邵城猛然记起来,新闻里第一个站出来举报叶志庆的人语焉不详写的就是谢某。然而由于国内相关法律的缺失,那次曝光只让叶志庆离开了当时所在的学校,因为教学能力的出众,被其他培训机构高薪聘请。谢坤自杀的时间就是这时候附近。
邵城想了想,几步追上去:“同学,你脚崴了吧?我扶你去医务室?”
邵城默默地说:“同学,出树林只有这条路啊。”
邵城:“你走的很急啊。”
谢坤:“我同学在等我。”
正巧同路,也是因为有点担心,加上还想了解一下那个叶老师的事情,邵城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谢坤。
鹅卵石铺成的羊肠小径很不好走,谢坤最走脚越疼,他咬紧牙关忍着,额头上冷汗涔涔,走出树林左拐,沿着水泥路走了大约两百米,一个碧水无波的人造湖跃入眼帘,湖边是石头和红木搭成的一小段长廊,种着紫藤萝,正值花期,开的茂密繁盛,垂着一片深深浅浅的紫色花帘。
花帘中传出一个清朗的男孩的声音:“谢坤。”
邵城一听到这个声音,像一阵热流忽的蹿过心头,似是心悸,又像一阵风,那么漫不经心地拂过,就轻易地叫他记忆里那些灰白的画面瞬间全部鲜亮地复活过来,他怔怔地呆站在原地。
谢坤已微笑着加快脚步走过去,“小陆!”
陆斐然低头从一束束紫藤萝下钻出来,像卷帘而出一般,阳光被花藤剪裁成精致的影子,披在陆斐然身上,仿佛一片迤逦的蕾丝,风经过时,落了他一身的金色花钿般的光斑也浮动摇曳起来。
当陆斐然看向自己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拉长,邵城不禁眼睛微热。
回忆里被珍藏的画面被翻出,他蓦然想起陆斐然生病时一个平凡无奇的画面来,有天他看到陆斐然坐在病床上,邵柔乖巧地伏在他的床边,陆斐然正给她讲故事,声音温柔如水,斐然低着头,纤细的脖颈像是一支花芽,不堪生命之重,随时都会折断。然后陆斐然听到邵城的脚步声,回过头,大抵是因为心情好,难得地对邵城微笑了一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了一声,再指了指睡着的邵柔。
那时的陆斐然可称不上好看了,他已经受病魔折磨许久,瘦骨嶙峋,面无血色,一头秀发也掉光,眼窝凹陷,两颊瘦削,眼角也有岁月带来的细细纹路。
可他依然被迷恋的一片痴心。
霎时,不知怎的,眼前这个清艳鲜活的少年就和记忆里那个苍白老去的青年,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发着光似的,刺的邵城的眼睛被泪水模糊。
他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样都可以,只要他看我一眼,万般柔情就涌上心头。(①引用)
谢坤面无表情地耸了下肩:“大概是吧。谁知道啊。”
陆斐然不解地摇摇头,不再去关注这个陌生人,转身和朋友径自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①化用《洛丽塔》
第7章 圣父
那年夏天热得像蒸笼,梦境也被炙烤得扭曲模糊,像沾着一层黏腻流动的油。
窗外蝉鸣匝地,窗内孩子的哭声歇斯底里,交织成一片,吵得人头疼脑涨。
“爸爸!爸爸!爸爸!”
邵城开始后悔早上一气之下把孩子抢回来了,他虽然作恶多端,但还有做人的底线。但凭什么要他照顾死对头的孩子啊,他又不是圣父!邵城看着这孩子,有些恶意地想:啧,长得和你妈一样丑。
“哪来的孩子?”
邵城忽然听见有人说,他回过头,看到站在玄关一脸错愕的陆斐然,他放下书包,摘了耳机,走过来把孩子抱起来,“你怎么任由孩子哭啊?会哭坏嗓子的。”
“爸爸!爸爸!”像是找到一个依靠,小女孩扑进陆斐然的怀里,两只脏兮兮的小手紧紧地拽住陆斐然的衣服,鼻涕眼泪也揩了他一身,不停喊着爸爸。陆斐然毫不介意地抱着她在客厅里绕步,哄着她,拍拍她的背,没一会儿,哭声渐止,孩子伏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陆斐然在沙发坐下,轻声问:“谁家的孩子。”
陆斐然一下子就懂了,“那个陈小姐的孩子啊?”
邵城:“对,我后妈生的。”
陆斐然问:“那怎么会在你这?”他知道邵城和陈姝掐的那叫一个不共戴天。
邵城伸过手,轻轻撩了下这孩子的衣服,“你看。”小小的身体上,比胎记更触目惊心的是新旧伤痕,“我刚发现的,陈姝拿她出气呢。”
陆斐然骇然而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邵城,“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吗?”
两人面面相觑,静默片刻。
陆斐然问:“你准备怎么办?”
“没想好”邵城老老实实回答,才低声问,“你不劝我收留她吗?”
陆斐然:“我不认识她的妈妈,所以我对这个孩子没有意见。但我能了解你为什么不喜欢她。我也做不出慷别人之慨的事。而且,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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