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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挽.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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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挽》
作者:沉闇
☆、第一章(全部推翻重写)
第一章
醉红山庄枫叶最红的时候,少庄主陆景吾终于成亲了。新娘子虽然一样出身武林,但身来体弱不能习武,然而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谁说他们不匹配。是啊,武林盟主之子,下一任最有可能继任武林盟主的少年英才,跟江南杏林医家的小姐的联姻,这样的天作之合,还有谁会说不好呢?
他的婚礼,几乎是近年来江湖上最大的盛事了,醉红山庄的红绸绵延数里,就连山下的小镇都能感到一阵阵的喜气,更何况是亲自到山庄参加婚宴的人呢?
武林盟主陆渊亲自到门口将少林、峨眉、武当等大门派的掌门迎进来,又让弟子给他们安排好了位置,和自己妻子、亲家坐到了上首,笑意盈盈地等着吉时一到,新人入殿。
一身红衣的新郎官牵着盖了盖头的新娘子走进来,在四老面前,在武林众人面前,拜了天地。
他们两个两两相对,正打算夫妻交拜时,冷眼旁观多时的翟挽走进厅中,将手中提着的那个醉红弟子往他们两个中间一丢,好像银河一样,硬生生地把正要对拜的两个人分开了。
见到她,场中几乎一阵哗然。正打算拜堂成亲的新郎官陆景吾看了一眼面前的醉红山庄弟子,发现还有气,脚步微动,尚未来得及踏出去,就被陆渊一侧身拦在了身后。只听当今武林盟主朝翟挽行了一个礼,面无表情地说道,“翟挽姑娘虽然跟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今日既然是犬子大婚,来者皆是客,姑娘若是过来朝贺,我醉红山庄一杯水酒还是拿得出的。”
说着旁边就有人要捧上酒来,她不管不顾,冷冷一笑,目光如电般看向陆景吾,轻声问道,“你今日要娶的人,就是她?”声音轻轻的,好像跟以前她在自己面前撒娇弄痴并无两样。
曾经啊,她以为站在他身边跟他一生一世携手江湖的人会是自己呢。如今看来,好像一场梦一样。醒来真的什么都剩不下。
眼前满目红色又变成了那一日陆景吾亲眼看着翟挽一剑杀了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师兄弟时的样子。他别开脸,漠然说道,“我与敬姑娘自幼便相识,婚约也是早已定下的,江湖中人人皆知,翟姑娘还有其他疑问?”
翟挽掀了掀嘴,嘲讽地笑了笑,“是吗?杏子林医圣之女,敬湘湘姑娘,我还没有见过呢。为何不揭开盖头,给我瞧一瞧。”
陆景吾猛地回过头来,朝她怒目而视,“敬姑娘是陆某妻子,我与她已经拜过天地了,还请翟姑娘放尊重些!”他旁边的新娘子像是受到惊吓一样,下意识地抓住了陆景吾的袖子。翟挽却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不是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吗?我不过是想见见她,怎么就不行了?”
“要见等我跟她礼成之后,自然会带她出来见大家。翟姑娘若是有空,不妨等到那时候一起见。”陆景吾顿了顿,又说道,“我们中原人礼节多,跟你们关外人不一样。翟姑娘既然已经入乡,随俗便好。”
他讽刺翟挽不懂礼节,翟挽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我今天偏要见,你能把我怎么样?”说话间她出手快如闪电,五指成抓直直地朝新娘子头上抓去,堪堪够到盖头,旁边的陆渊却骤然发难,一掌打向翟挽肩膀。
他那一掌积蓄了他毕生七成功力,一般人不死也要残废,原本以为翟挽会避开,哪知她根本不躲不闪,一身红衣朝着敬湘湘飘去,眼看着她白玉般的手指出现在了敬湘湘头顶,盖头已经被她抓了下来,陆景吾不再犹豫,随手抽出旁边一人身上的剑,朝翟挽挥去。
可这次她却不再上前了。她将那盖头拿在手中,轻蔑一笑,随手抛下,比拂去一片尘埃还要随意,“原来陆少侠的妻子,也不过如此。”
红色盖头下面,是敬湘湘一张微受惊吓的容颜。若说单论长相,翟挽一张容颜可说武林中百年难得一出。敬湘湘虽然也美,但跟她比终究落了下乘。
陆家敬家都是江湖上有头有面的人物,在旁边还有两代高手掠阵的情况下还被人欺负到如此程度,陆渊当下便怒气勃发,冲翟挽大喝道,“妖女,你休要狂傲!今日老夫就叫你来得我这醉红山庄,走不得!”
说话间,他挥出一阵罡气,朝翟挽扑过去。她却轻蔑一笑,手腕翻转,几个腾挪之间已经跟陆渊交手了好多次了。
几乎没人看到他们是怎么交手了,只看到仿佛有一阵秋水从眼前划过,翟挽的红衣往外撤,陆渊紧紧跟随,两个人不过几个回合,就从大厅到了院子里。等到站定时,陆渊暗红色的衣衫上多了几处血迹,翟挽也吐出一口血来,不过很快便被她擦掉了。她朝跟出来的陆景吾笑了笑,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你什么都要听你爹爹的,今天我就杀了他,看你还听谁的。”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长剑就直直刺穿陆渊的胸膛,一众武林名宿几乎没又看见她是怎么出手的。只是听到陆景吾大喊一声,目眦欲裂,抛开敬湘湘,冲过去抱住陆渊要倒下的身体。
她却不答,只是伸出右手来放到陆景吾面前,轻声问道,“你可还记得我这根小指?”那双宛若白玉雕成的红酥手上面,少了一根小指,让原本堪称完美的手多了一份残缺,更多了一分诡异。
陆景吾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杀了我父亲,居然还问我记不记得你这根手指头。哈。”陆景吾满脸是泪,却顾不得擦掉,“他们说你心狠手辣,果然没错。”
是啊,一根无伤大雅的小手指,怎么比得上他父亲的性命呢?
翟挽笑了笑,脸上神情居然一如少女般娇羞,“你自然是忘了。曾经你答应过我今生不会离开我,但那一次,你为了救你的敬姑娘,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那群人为了威胁你,砍下了我这根手指。”
“从那时起,我就应该晓得的,什么人都比我重要。无论是你的敬姑娘,还是你的父母,更或者,是你身后的陆家门庭。”
“我知道,这次你说什么都不会再原谅我了。我也不想要你原谅了。”翟挽无视陆景吾愤怒的眼神,轻声说道,“这么多年我跟在你身后,只想换来你的原谅,可每一次都事与愿违。于是我不想要了。”
“陆景吾,今生今世,我再也不会等你了。”
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傻地等在那里,等别人把她身上的指头一根一根地砍下来,等他回来救自己,等失望一次又一次地把希望掩盖掉。
她原本就被这些人视为魔女,就算这次出格了又能怎么样呢?这才是她应该在这些人眼中最正常的模样啊。
她的眼中居然带上了几分怜悯,“陆景吾,你要找我报仇,我随时奉陪。”她将胸口那口血咽下去,身子一纵,整个人就像一只大鸟一样,朝着满山红叶飘摇而去。
……
往日沉沉,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她站在醉红山庄的院子里,背后是好像被鲜血染红的枫叶,她一身红衣,一剑下去,将她跟陆景吾彻底斩开。
眉间一点温热,原本毫无知觉的身体突然就像是被注入了内力一样,体内慢慢充盈起来。耳畔仿佛有不少人在说话,很吵。不过她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三个字:陆景吾。
陆景吾,她不是早就被陆景吾一剑刺死了吗?在摩崖岭上,他一剑刺来,穿胸而死,就跟当初的陆渊一样?难道她还活着?
感到有一阵利器带起的风从脸上划过去,翟挽尚且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就一伸手,将那道利器给拦了下来。
她幽幽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屋子里挤挤挨挨一群人,每一个人,都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她。
☆、第二章(全部推翻重写)
第二章
只是一瞬间,翟挽便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看着挥剑下来的那个男人。那年轻男子尚且没有来得及说话,他旁边的青衣弟子已经走上前来朝翟挽喝道,“你这女子,我们青门宗在这里清理门户,你可是要帮这个背师灭祖的叛徒?”他伸手一指,翟挽顺着他的手朝自己身后看去,地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虽然如今满面风尘,但轮廓却依稀还有几分熟悉。
“哈。”她轻笑一声,手一抬,面前的那群人只感到一阵大力涌来,说话的那名青门宗弟子就这样被她一道劲力拍到墙壁上,闷哼一声,连话也没说一句死掉了。
众人面上都是一凛,执剑的那名男子微微敛神,将身上放出来的杀气一收,收起长剑,恭敬地跟翟挽行了一个礼,说道,“这位姑娘,我乃青门宗弟子付文涛,追踪门中叛徒到了这里,打扰姑娘清修,还请姑娘见谅。”这是将之前杀了那个青门宗弟子的事情揭过了。
翟挽目光在他身上悠悠一转,这人倒是个擅长审时度势的。不过他话里的信息,到让翟挽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纵横江湖多年,从未听说过什么青门宗,看他那样子好像还是个了不得的门派,可既然是这样,那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没听过。”青门宗弟子脸上均是一滞,付文涛最快调整过来,岔开话题,指着她身后的年轻人说道,“这位姑娘,我们贸然进来实在不应该,但这都是事出有因。”他顿了顿,说道,“这个叫陆岱川的,本是我们青门宗弟子,师父对他一向爱重,但他趁着师父外出参加武林大会,居然偷盗门中秘籍。被发现之后不仅毫无悔改之意,还打伤弟子,逃出山下。与外人勾结,”他手一指,指向墙壁上被人牢牢扣住的少年,“更是杀了我们几个师兄弟。”
他这一番话,将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概括起来无非就是,冲撞了翟挽,不怪他们要怪这个陆岱川。偷盗门中秘籍之事,更是陆岱川有错在先,他们本来就是为民除害,翟挽就是在不通情达理,也不应该插手他们门中之事。
不过......翟挽却出乎意料地转过头来看向陆岱川,问道,“你姓陆?”
他尚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被扣在墙壁上的少年就已经飞快地嚷嚷起来了,“他就姓陆。这里原本就是他家的地盘,什么冲撞不冲撞的。”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完,毕竟刚才翟挽那一拍太吓人,死的人现在还在他脚边呢,万一惹怒了翟挽,把他也拍死了怎么办?
翟挽微微愣神,什么叫做“他家的地盘”?她这才想起来打量他们现在这间屋子,里面摆了一张竹床,一个小桌子,相当简陋,却又如此熟悉。如果不是墙壁是石头做的,这里的摆设几乎要让她以为,这是小寒峰的山洞里。
她曾经在那里,度过了十六年的时光啊。
一切的一切,再熟悉不过了。
她走到桌子前面,将上面一束早已经干枯的花枝拿起来,可那花枝好像经过了很多年一样,她伸手一碰,便瞬间化为齑粉。
即使没有出去,没有看到外面的阳光,没有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但翟挽还是知道,现在的岁月跟她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了。
她站直身子,转头看向地上的陆岱川,问道,“你说这是你陆家的地盘,那你说,这是哪里?”
她意态闲适,完全让人看不出所以。陆岱川听她这么问,虽然之前也被她那一拍震慑,但说到底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胆子也大了几分,回答道,“这是我陆家祖坟。”想了想,又补充道,“姑娘所在的地方,正是我爷爷陆景吾墓室旁边的耳室。”
他虽然不曾行走过江湖,但也知道,江湖中有些人喜欢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清修。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这女子已经死了,没想到不是......想来是有些门派秘籍法门便是这样。
陆景吾?他爷爷?翟挽有片刻的出神,原来她这一觉睡得,早已经时移世易,陆景吾连孙子都这么大了。
不过,这是陆景吾的墓室?
翟挽突然笑出了声,原来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啊。那她活过来,还有什么意思呢?那一年摩崖岭上,他一剑当胸朝自己刺过来,她就已经死过一遍了。纵然那时心有不甘,纵然那时她刚刚想明白很多事情,但耐不住她被那么多中原武林人士围攻啊,耐不住陆景吾要跟她割袍断义,耐不住......前尘旧事,一朝随流水......
墓室中的长明灯如此刺眼,翟挽猝然合眼,将眼角的那一滴泪缩回去,哑声问道,“陆景吾和他爹都是武林盟主,你陆家五代以内出了两代武林盟主,怎么到了你这里,这么窝囊?”
逃命逃到爷爷墓中,还被人如此追杀,这也的确够窝囊的了。陆岱川脸上一阵尴尬,偏偏翟挽说的都是真的,让他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曾经的陆家,也是江湖上煊赫一时的武林世家,只是后来陆岱川的父亲生来体弱又英年早逝,陆家人才凋零,这才渐渐没落下来。否则,再怎么样,陆岱川身为盟主亲孙,也不至于要转投青门宗。
更不至于,要被人诬陷至此了......
陆岱川神色一暗,自从被付文涛追杀到了这里,他就知道他的命算是走到尽头了。付文涛跟史函舒沆瀣一气,趁着师父不在,嫁祸于他。想要在师父回来之前把他的罪给定下来,到时候就是找出了真相,他残杀手足的事情也不能罢休。就是师父想要保他,也不能不顾及派中其他长老的想法。原本他被折辱一番,付文涛正要将他斩于剑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翟挽。不过如今听她的话,倒听不出是敌是友了......
付文涛倒是越发觉得翟挽跟陆家关系匪浅,偏偏刚才那一交手他就发现自己武功比翟挽低出许多,硬碰硬只是找死。他在师兄弟面前作威作福惯了,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一个年轻女子求饶,饶是他脸皮厚,他也有些下不来台。正思忖着如何应答,翟挽却已经施施然地转身,懒洋洋地对他说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她声音轻轻的,像是许久不曾开口,带着一丝喑哑。偏偏就是这样的声音,却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如今武林主事之人是谁?”
有了刚才那空手入剑光的武功,付文涛再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如今武林中盟主是五年一换,眼下又到了武林大会的时候。不过平时么,说到威望最高的,还是少林寺的禅宗大师。”
禅宗?这又是哪里来的癞头和尚?她一个也不认识。
翟挽转过脸来,看向地上的陆岱川,用脚踢了踢他,“说你欺师灭祖?”还真是讽刺,陆景吾那样一个人,居然会有一个欺师灭祖的孙子。他不是最看重仁义道德吗?若是将来有一天知道自己的后人居然这么不成器,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活过来。
想到那一幕,翟挽就忍不住开心。听他们说话的意思,陆岱川好像也算个名门弟子,虽然青门宗她从未听过。那如果有一天他这个名门弟子......跟武林中几十年前有名的女魔头沆瀣一气了呢?是不是更刺激?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翟挽心中就多了个主意。她看向付文涛,笑吟吟地问他,“你这是打算要在他爷爷墓前杀了他?”
“正是。”付文涛以为她是在鄙视陆岱川,说得越发掷地有声,“陆岱川十恶不赦,简直有辱师门,若是他爷爷泉下有知,一定会深感心痛的。”他一派道貌岸然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多高风亮节。
本以为他的话会受到翟挽的欢迎,没想到她却慢悠悠地说道,“陆岱川,是叫陆岱川吧,我留下了。”付文涛愣住了,正要说话,又看翟挽偏头看他,“怎么,不愿意?”
他还是没有来得及说话,那女子袖子一挥,他身后的两名弟子就这样被她一袖子拍到了墙壁上,吐了两口血,死了。
只听她悠悠问道,“现在愿意了吗?”
再不愿意,死的就是他了。
付文涛顿时觉得背后汗出如浆,连忙点头如捣蒜。见他如此,翟挽微微一笑,这一笑,真如千树万树梨花开,瞬间点亮了整个墓室。“你。”纤纤玉指指向四师兄,“留下来。其他的人可以走。”
不等付文涛问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留下来,就听见她施施然地说道,“我正好缺个仆人,见你不错。”要是再拒绝,恐怕又是一死了。
付文涛立刻闭了嘴。旁边的青门宗弟子放开了段小楼,他连忙跑上来,抱起地上的陆岱川,给他喂了一粒药,还不忘抬起头来感谢那女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那女子慢悠悠地说道,“反正我救他,也是为了亲手杀他。”
刚刚醒来的陆岱川听到这句话,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他自然就没听见那女子对正撤出去的青门宗弟子说道,“你们帮我给武林大会上的各路英雄豪杰带句话,就说,翟挽回来了。”
她眉心一点血迹,和那双琉璃般的眼睛一起,在灯光下越发显得妖异诡谲。
☆、第三章(大修)
第二章
大概是段小楼那颗药起了作用,陆岱川晕过去没多久就醒了过来,他先是茫然地环视了一圈儿四周,发现还是刚才那个耳室,正要挣扎着做起来,段小楼却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好好躺着吧。”
他怎么躺得安心?前脚才出虎口,后脚又进狼窝,他可没忘记,昏过去之前,那个女子说要亲手杀了他。
看穿他在想什么,段小楼小心看了一眼旁边正打量耳室的翟挽,在陆岱川耳边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对人家始乱终弃过?”要不然怎么还要从付文涛手中把他救出来之后再杀呢?这可不是一般的恨啊,除了这个,段小楼可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原因了。
乱说。陆岱川胸口痛得厉害,不过还是给了段小楼一个眼神,也低声说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他们为了躲避四师兄付文涛的追杀,慌不择路,跑到了陆景吾的墓室里来,没想到碰到了翟挽,那还是陆岱川第一次见到她。“我平常在青门宗,很少出去的,就是要出去,也是回家探望我娘,怎么还有其他机会认识女子?”更别提始乱终弃了。
段小楼点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但转念又一想,觉得不对,“那她怎么会在你爷爷的墓室里?”
陆岱川也摇了摇头,这地方段小楼是第一次进来,他照样是第一次进来。之前不曾来过,更别提会知道翟挽的来历了。
他们商量了一会儿,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付文涛见翟挽闭目养神,也渐渐放开胆子,走到陆岱川身边,谄笑道,“六师弟,你与这位月旦楼高足,可商量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没有?知道她的来历了吗?”
段小楼是月旦楼的人,那是一个类似于百晓生的地方。不过百晓生是一个人,月旦楼是个门派。这里面的人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臧否天下人物,准确恳切,每年出的各种榜单,天下英豪莫不以上榜为荣。这里也是全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他们消息网遍布整个江湖,据说只要出得起价,就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事情。
各种江湖掌故,问他们准没错。
说起来,他们两个虽然相识不过半日,但却已经是从生死关口走过几个来回的生死之交了。
听刚才她说的那句“翟挽回来了”,段小楼也觉得她应该是个牛X哄哄的人物。毕竟这种话,一般人物就是说出来也没她这个气势。当然,段小楼是不会告诉付文涛,他也是被翟挽那两拍给震慑住了。然而想了许久,就是想不到江湖上还有谁跟她年纪身份对得上。如今听见付文涛来问自己,段小楼冷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不看他,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
他可没忘记刚才付文涛要杀他那样子呢。想他段小楼告诉他,付文涛想得美。
碰了个钉子,付文涛也不尴尬,反正他脸皮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谄笑道跟陆岱川和段小楼分析现在他们的局势,“六师弟和这位段少侠,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两个又是一个受伤一个连武功都不会,三人之中只有我会武功,可以保护你们。我觉得眼下最聪明的方法是我们三人结盟,共抗强敌,这样我们才能有逃出去的一线生机。你们知道什么消息应该跟我勾通一下,免得到时候我被她打个措手不及啊。”
陆岱川脸上出现一丝嘲弄,“四师兄,我可没忘记刚才你被她一招就治得动弹不得呢。”就算他们三人结盟,以付文涛的武功也没有办法保护他们的,更何况,以他的人品,真有了危险,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把他们两个推出去挡刀,怎么可能还会救他们。
付文涛讪笑了两声,正要继续游说他们,段小楼已经张着嘴巴大叫了起来,“翟姑娘,这人找我们联合起来对付你呢。”付文涛想要制止他,手还伸在半空中,他就把话说完了。
那边翟挽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她耳聪目明,这几个人讨论的话当然不会没听到。不过她也不在乎,翟挽纵横江湖的时候,这几个人的父母说不定都还没有出生,跟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
付文涛拱了拱手,“青门宗。”
翟挽点头,“算是个所谓的名门正派吧?”
“是就好。”翟挽打断他的话,施施然地站起身来,她额上那滴血还没有擦去,整个人带着几分邪魅。她的目光从耳室中的一桌一椅上一一抚过,好像饱含深情,又好像满是讥诮。
她搞不懂,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物一具,都跟当年小寒峰上如出一辙。按照陆岱川来讲,他们进来就看见自己在这里。这是陆景吾的墓室,除了他会把自己放在这里,翟挽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做。
他杀了自己,却把她的尸体留在了墓室中。做什么?缅怀吗?杀了她之后再来怀念,又是给谁看呢?
他这下就不怕,他爹陆渊的鬼魂见他这样做,日日夜夜在九泉之下不能安宁吗?
呵。说来她也觉得这个男人真是极其好笑,当年杀她的人是他,不信她的人也是他,可等到她死后,看似深情款款地把她的尸体放进墓室的人一样也是他。
一个人能矛盾至此,还真是少见。
随着她的目光,陆岱川才发现,好像这间耳室并不是简单的房价那么简单。这里面的各项摆设,都仿佛是在给人搭建一个住处,比如桌上的笔筒里还放着用过的毛笔,那边的墙上还有用了一半的宣纸。
能够在墓室旁边放这些东西的,除了他爷爷不做二人想。但为什么他爷爷会把这些东西放到他的陵寝旁边?若他是放不下某个人,大可以将她跟自己放一起,根本没必要修这样一间耳室。
陆岱川看着翟挽脸上忽悲忽喜的神情,心里跟着一上一下。他听见翟挽笑了两声,不知为何,只是几声笑,便觉得不胜凄凉。只见翟挽广袖一挥,放在墙角的桌子便应声而碎。用劲气隔空碎物,就是他师父,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看着那桌子碎了,满腔怨气和怒气仿佛才得到了一些发泄,翟挽收了袖子,举步朝外面走去。陆岱川赶紧让段小楼扶着自己,跟上她的脚步。
偌大的墓室中央,她一身红衣站在那里,一片寡合。头顶有烛光照下来,她的面容在明灭不定的烛火中阴暗不明,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晦涩。不过那双眼睛还是极亮的,在黑暗中好像两盏明灯一样,灿然生辉。
她目光移向面前的棺椁,从上面一一抚过,好似情人般的眷恋,又好像仇人般的憎恶。手放在棺盖上,隔着厚厚的棺木仿佛还能感觉到曾经那颗炽热的心。她的目光里好像有一片翻腾的海,终于,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里面已经是一片平静了。
翟挽笑了笑,双手放在棺盖上一推,那盖子就直接飞了起来了。上面一尺来长的钉子,竟然对她没有半分作用。
陆岱川浑身一滞,顾不上身上还有伤,连忙走上前去拦住翟挽,“姑娘,我不知你与我祖父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连他死了也要让他不得安宁,但人死灯灭,不管什么仇恨,也该随着他死一起消亡。”他看打量了一眼翟挽,又说道,“况且,我看姑娘年纪比我还要稍微小点儿,我祖父入土为安几十年,还真想不出来跟姑娘能有什么交集。”
“让开。”她声音很冷漠,陆岱川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却不肯挪开半步。翟挽走上前来,甚至连内力都没用,直接一巴掌把他挥开,再也不理他。
她俯身下来,棺中男子已经化为一堆白骨,再也看不到曾经形容。翟挽打量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爷爷怎么死的?”
陆岱川一愣,随即摇头。“他去世时我尚未出生,并不了解。”
翟挽霍然回头,“你爹没告诉过你吗?”
陆岱川摇摇头,“我爹也死得很早。”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拜入青门宗下了。
“哈。”翟挽笑了一声,眼角全是讥诮,“还真是报应。”她低低地说出这样的话,转身朝着墓室外面走去。
段小楼见她走了,赶紧走上前来,扶起了陆岱川。翟挽已经走远了,付文涛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还在犹豫的时候,段小楼已经走到棺盖旁边,冲他吩咐道,“快来啊。”付文涛正想拿乔,段小楼却歪头道,“你信不信我马上把翟挽叫回来说你垂涎她美色?”
付文涛浑身一震,连忙跑到前面,和段小楼一起,合力将那棺盖盖在陆景吾的棺椁上面。正要盖上去了,陆岱川却轻喝一声,“等等。”
付文涛翻了个白眼儿,“这盖子好重的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话刚才不能说?”刚才翟挽一推就能把它推动,而他跟段小楼两人合力抬着都觉得费力,翟挽功夫之高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想到翟挽刚才的眼神,陆岱川也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这比他始乱终弃,还要可怕啊!
☆、第四章(大修)
第三章
他们将棺材归到原处再出去的时候,翟挽已经在外面等他们许久了。本来以为见到他们出来她会不耐烦,哪知她只是看向付文涛,“他受伤了,你背他。”
他看了一圈儿他们这几人,只有陆岱川身上带着伤,付文涛的脸色一下变得相当精彩。旁边段小楼忍不住幸灾乐祸道,“哈,这叫善恶到头终有报,叫你狗仗人势欺负人。”
陆岱川也不禁莞尔。
话音刚落,就传来段小楼的一声惊呼,“诶,陆岱川,陆岱川你怎么了?”他整个人昏了过去。
后来还是他们几个人在陵园外面找了片空地暂时歇脚。陆岱川身上的伤虽然不全是付文涛弄出来的,但他在这中间也起了相当大的作用。他本来以为这次能将这个他一向看不惯的臭小子解决掉,顺便在大师兄面前刷刷好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很牛叉的翟挽,将他的如意算盘打乱了。更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还要客客气气地替陆岱川治伤。
他是不想,但是翟挽的武功他也看见了,他可禁不住她袖子那么一扫。
至于段小楼说的,他是不信他那些一惊一乍的鬼话啦。若真的是陆景吾的情人,活到现在起码都有七八十了,怎么可能还貌如少女?虽然武林中一直有长生不老的传说,但是这么多年谁也没有看见,那些东西,想来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嘿!”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喝,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付文涛手上一抖,满脸不高兴地抬起头来看向声音的来源,没好气地说道,“干嘛。”
段小楼双手抱胸,“看你做事不专心,提醒你一下。”
小兔崽子。付文涛在心里恨得牙痒,偏偏不能把他怎么样,瞟了一眼那边的翟挽,低声对段小楼说道,“小段兄弟,我看这女子来历蹊跷,你真的没有头绪吗?”
月旦楼号称知天下事,段小楼这个月旦楼弟子,不应该不知道啊。
段小楼满脸严肃,压低了身子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吗?”
付文涛一听有戏,赶紧点头。想,他非常想。虽然知道了也打不过她,但晓得了她的来历,便可以从中寻到她的软肋,找准机会逃出去。像这样为陆岱川服务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
付文涛仰着头,努力让那双奸诈的眼睛看起来真诚一点儿,段小楼像是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想法,正色道,“想知道你去问她自己啊。”那不是更快?
话音刚落,付文涛就翻了个白眼儿,低下头手上不停地继续给陆岱川包扎,段小楼见他这样,立刻不干了,跑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说道,“怎么了?你觉得我这个提议不好?”
不是不好,简直是太好了!付文涛懒得回他。
“胆小鬼。”段小楼看了他一眼,“你不问,我问。”不等付文涛答应,他抬起头冲那边的翟挽喊道,“翟姑娘,这个,”他伸手指了指付文涛,“这个坏蛋,他想知道你的来历。”
付文涛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过了半晌没有听见翟挽的声音,他以为是翟挽不想理段小楼这个蠢货,才稍微放心下来。只是心才放下,耳畔就传来脚踩在枯叶上的声音,付文涛整个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旁边有人蹲下来,偏头看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想知道我的来历?”
声音轻轻的,但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付文涛也算江湖上能跟叫得出名字的人物来,见过那么多武林高手,可没有哪一个像翟挽这样,随时随地都能让他升起一股尿意。他正想否认,旁边的段小楼已经一口答道,“想!”
“哈。”翟挽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大红的裙摆出现在付文涛的眼底,她微微弯腰,看向段小楼,“你是月旦楼弟子你不知道?”
段小楼一愣,随即涨红了脸,“月旦楼也不一定是什么都知道的。”翟挽的目光在他身上悠悠一转,段小楼立刻觉得像被人扒光了一样,不自觉地低下头。却听翟挽说道,“不知道算了,这一路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免得你们知道了吓破了胆,那就不好了。”
她说完又问道,“这个叫陆岱川的,确定是陆景吾的孙子吗?”
这下付文涛答得很快了,“是!”
他现在非常希望刚才段小楼在墓室里说的那些是真的,最好当年陆景吾真的对这个妖女始乱终弃,好让她找陆家报仇。陆家现在只有陆岱川一个男丁,真要报仇的话,陆岱川这点儿三脚猫功夫,不够她打两下。
见他包扎得差不多了,翟挽伸出手来,搭上陆岱川的肩膀,给他输了一道真气过去。不过片刻他便悠悠转醒,见他醒了,翟挽丝毫不给他踹息的机会,问道,“你为什么会被师门追杀?又怎么会到了陆家祖坟?”
这个问题她之前在墓室里也问过付文涛,现在看来,她是不信了。
提到这件事情,陆岱川脸上心底就忍不住涌上一阵苦涩。他是陆景吾的亲孙不假,他陆家也的确在五代以内出过两个武林盟主,陆家曾经也是江湖上烜赫一时的武林世家。然而陆景吾去世得早,留下他爹一根独苗,他爹也没有活太长时间,剩下他一个人。家中子弟凋零,就是再大的家业也少了继承的人。况且像这样的武林门派许多秘辛都是传男不传女的,他父亲生来体弱不能习武,自然不能继承他们陆家的剑法。而他死的时候陆岱川都还小,更加不可能把剑法传给他了。就这样,陆家没落了下来。
这世间原本就是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陆岱川的父亲去世之后,他和母亲两个人连生计都成了问题。只是他到底是曾经的名门陆家的孩子,生在江湖不可能连个自保能力都没用,正好青门宗的掌门人,也就是他师父,跟他爹是故交,他才上了青门宗学艺。
因为这层关系,师父对他总是高看一眼,加上师父有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女儿,两人时常在一起,两小无猜,因此引来比他早入门的大师兄的妒忌。师门内外事务繁多,师父又经常闭关,参详武学,不常理会门中事务,连陆岱川的武功都是让派中长老代授,近些年更是把门中事务交给大师兄史函舒处理,更别提帮陆岱川出头了。况且,史函舒是大镖局镇远镖局的少爷,家中富庶,来头不小,每年都要给青门宗上下带来很多好处,决然不似他这个什么都没用的穷小子。师父就是想给他出头,也要顾及着门派中其他人的意见,不仅出头不容易,反而还会给人留下把柄。
再说了,师父对他恩同再造,陆岱川也不愿意看到他师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以为他的退让能换来片刻安宁,但随着年岁渐长,他跟师妹周楚佩感情渐深,越发惹来大师兄的嫉妒。这次趁着武林大会师父带师妹他们出去,将门派交个他暂时打理,史函舒更是诬陷陆岱川偷盗门中秘籍,想要趁着师父不在把他解决了,以除后患。
如果这个时候还要一味退让,那陆岱川就真的是天真得没救了。还好他不算太笨,趁着大师兄不敢在门中闹太大逃了出来。大师兄为了给他把罪名坐实,派了四师兄带人出来追杀他。陆岱川也是走投无路了,他娘那边是回不去了,大师兄一定派了人守在他家门前;武林大会那里也是去不了的,大师兄也一定会找人埋伏在那边。史函舒不会给他机会让他逃出来的,无奈之下,陆岱川只能想到,或许回陆家祖坟还能有一线生机。
陆家以前也是江湖名门,不可能丝毫准备都不做,不给后人留半点儿退路,而最容易留退路的地方,就是坟茔。他找到祖坟这里来,就是想看看,他陆家还有什么秘籍没有。当年陆家剑法名震天下,他的祖父和太爷爷,不可能丝毫准备都没有,任由一代武学就此没落。
如果运气好,他能找到,或许就能反败为胜。纵然到时候师父不能帮他洗脱嫌疑,他自保总没问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把命保住了,清白可以慢慢来换。那个时候,他武艺高强,总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到处掣肘了。
翟挽静静地听他说完,方才问他,“你想不想重振你陆家声威?”
陆岱川一愣。
翟挽见他不说话,又换了句话,“或者,你想不想从今往后,再也不受人欺负了?”
☆、第五章(大修)
第五章
想不想重振陆家名声?想不想从今往后再也不受人欺负?甚至是,想不想让师妹刮目相看、让大师兄忌惮?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陆岱川就要脱口而出,想!没有人比他更想了。这么多年,他像条狗一样蜷缩在青门宗上,为了躲避师兄弟的欺凌,每天活得没有任何尊严。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他甚至都快忘记了,他其实是陆家后人。
但,那个“想”字刚刚出口,他突然又想起什么,转口问道,“但是,想,又怎么样呢?”
想,他是想。身在江湖,哪个人不想功成名就,成为一代人人传诵的大侠?但是仅仅靠想,那就可以吗?
他奔波那么长的距离,想要回到陆家祖坟来探寻一下,有没有他曾经拉下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改善境况,他甚至不期望可以一夜成名,他只想能洗脱身上的嫌疑就好。
只是到了陆景吾的陵墓一看,他才发现,之前种种设想,不过都是空谈罢了。
只见那个女子微微仰头,阳光从她额头流泻下来,给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只听她微笑着说道,“我可以帮你啊。”
陆岱川一怔,随即苦笑道,“姑娘何必打趣我。”他与翟挽萍水相逢,他连她的来历都不知道,一个陌生人,又怎么会帮他完成这样大的事情。
“谁说我在跟你打趣。”翟挽眼底有淡淡的凉薄,“我说了帮你,自然可以帮到你。”
陆岱川倒不是在说这个,事实上之前在墓中他看翟挽杀人那两招,就知道她武功很好,他见识浅薄,看不出来有多高,但他觉得,翟挽的武功,甚至比他师父周咸阳还高。
陆岱川浅笑了一下,说道,“我与姑娘萍水相逢,怎敢如此劳动姑娘。”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翟挽并不放在心上,“你大可放心,我与你,也不是没有渊源。论起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姑奶奶才对。不过么,我花容月貌,你这样成天‘奶奶’、‘奶奶’地叫我,怕是把我叫老了,这样吧,我吃个亏,你拜入我门下,当我徒弟怎么样?”
“姑娘还说不是打趣我。”且不说她年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些,陆家又没有旁支,不可能有她这般年岁的“姑奶奶”,就是他现在本来就是青门宗之人,已经有了师父,怎么可能再叛出师门,转投他人门下。
如果真的拜入其他人门下,那他真就成了叛师忘义之人。
他朝翟挽行了一个礼,说道,“多谢姑娘厚爱,只是师父待我恩重如山,陆岱川万万不能转投他人门下,背师忘义。”
“哈。”翟挽轻笑了一声,满脸讽刺,“你这样子,倒是跟陆景吾一模一样。”她施施然地站起身来,洒然道,“也罢,你一心一意要窝在青门宗那小地方也随你。我跟你爷爷旧交一场,不至于这点儿心胸都没有。只是若是如此,我师门的武功你是学不成了,不过你的陆家剑法,我还是可以教给你的。”她转头看向陆岱川,“你学你家传剑术,这总不算是背师忘义了吧?”
没想到柳暗花明,居然还有了另外的解决方法。陆岱川喜不自胜,连忙站起身来朝翟挽行礼,“那就多谢姑娘授艺之恩。”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只是,为何我陆家剑法,姑娘会?”
连他这个陆家子弟都不会,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
翟挽轻蔑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当年你爷爷的武功都还是我教的呢。”话音刚落,她伸手一招,付文涛腰间长剑应声出鞘。翟挽拿在手里,右手挽了一个剑花,一时之间,山间风声飒飒,她一身红衣站在竹林中央,身后是碧绿的修竹,黑发似墨,好似仙人一般。
只看她纵身跃起,身姿翩跹,犹如惊鸿。长发随着衣袂上下翻飞,整个人几乎已经和身后此起彼伏的竹林融为一体。一套剑法舞完,她手一抛,那柄剑便稳稳地插到付文涛的剑鞘中,分毫不差。
在场三人,已经被她刚才那套剑法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了。陆岱川更是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姑娘......当真好修为。”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刚刚那套剑法陆岱川也会,那是他们陆家的入门剑法,简洁明了。他父亲虽然去世,但也不至于这么基础的东西都不曾留下。只是陆岱川练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陆家最基本的剑法,换到高手那里,竟然与平常全然不似。
跟她比起来,陆岱川觉得自己平常舞的那些,简直跟小孩子闹着玩儿一样,看都不够看。
被夸奖了的翟挽却殊无喜色,她走过来,对陆岱川淡淡说道,“你陆家剑法勉勉强强,这套入门剑法稍微好点儿。若是能参透其中奥秘,倒也能勉强跻身江湖三流高手之列了。”
陆家剑法被她说成这个样子,纵然从小没有在陆家长大,陆岱川脸上也涌起淡淡的失落。翟挽却不管他,直接吩咐道,“既然你想要不再受人欺负,那从今往后就听我的。”她伸手一指,正指向付文涛,“三天之内,打败他。”
听到她这样说,付文涛也不干了,他干笑着站起来,搓着手说道,“翟姑娘,你这......未免也太托大了吧?”翟挽武功是好,他付文涛也的确在江湖上也算不上武功多好的人。但是他跟陆岱川这种货色,还是不是一个等次吧?三天之内就想把他打败,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好歹,他还是练了这么多年的人呢。
翟挽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说道,“若说陆家剑法还算勉强,那你们这个所谓青门宗的剑法,简直就是乱来。”付文涛听她这么说,更加不干了,正想叫嚷,但又想起翟挽之前一袖子拍死两人的壮举,立刻消了声。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
她说是就是吗?三天之后他跟陆岱川比武,看他不把那小子打得满地找牙呢。
陆岱川受伤虽重,但都是皮外伤,注意不要拉扯到伤口就好,四人休息了一阵,就继续赶路。到了城里,翟挽二话不说抢了付文涛的钱,给自己添了两身衣服,把身上那件红衣换了下来。又到城中最好的酒楼备下食宿,最后才把已经空空如也的钱袋还给了付文涛。
捧着里面已经空无一文的袋子,付文涛欲哭无泪,“翟姑娘,你好歹给我留点儿啊。”她一个人全都用完了,他用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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