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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回来了？”逸妍微笑着接过高凡的公文包。
“是。”那语气中满是疲惫。最近几天回来时他总是看上去特别累。
“洗洗手过来吃饭吧。马上就好！”逸妍帮他把外套挂好，转身进了厨房。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高凡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冲厨房里喊。
逸妍端着最后一道汤笑吟吟地走出来。“没什么。累了一天，先吃饭吧。”
“最近工作很忙吗？每天都搞这么疲惫。”
气氛有点沉闷。逸妍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了。是不是再等等？她有些犹豫了。最近他大概太忙了。
“逸妍，我有话要对你说。”高凡怎么也吃不下去了，干脆放下了筷子。
“其实，我，我也有话想要跟你说。”逸妍笑着抬起头。
“那你先说。”
“你先说吧。我的不是什么大事。”逸妍压着心里的喜悦。
高凡顿了一下，低下头说，“我们离婚吧。”
逸妍的身体颤了一下，在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但她很快恢复了正常。高凡不敢看她，头看向一边。逸妍的眼睛里升起一阵雾气。她使劲闭了闭眼睛，睁开时已经平静如一潭湖水，看不见底了。“好！”
高凡猛地扭过头，直直地看着她。这次逸妍把头别向一边了。高凡只看到她那美好的侧脸。对，他一直最喜欢看她的侧脸。特别是当柔和的光打在脸上时，那上面写满温馨。他怔住了，结结巴巴地问。“不问原因吗？”
“有必要吗？”逸妍撇过头，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吃饭吧。”说完逸妍低头闷闷地吃饭。
“她叫张晓烟。”
“嗯。”
“她怀孕了。”
听到这里，逸妍的手抖了一下，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非常响亮，吓了他一跳。“嗯。”
“她是做什么的？”逸妍又努力闭了闭眼睛，缓缓地问。
“原来是个幼儿园教师，现在辞了。”
“几个月了？”
“四个。”
“她住哪儿？”
“我，我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高凡低下了头。
逸妍的笑更苦涩了，她站了起来。“我去洗碗。”高凡抓住她的手，话还没出口，手就被逸妍甩开了。她的身体在颤抖。
“你去哪儿？已经这么晚了。”高凡从吃完饭就一直坐在餐厅那个座位上，烟吸了一根又一根。
“我出去住两天。三天后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说这些话时她并没有看他，说完她就拎着包急急出了门。
第 2 章
不能回妈妈那里，她最近身体不太好。唐岚、李嘉那里她也不想去。现在她谁也不想见。一个人寥落地走在街上，她感到一丝凄凉。那凄凉的感觉就像刚才那猫的眼睛，让人内心颤抖。
“逸妍？！”一辆车停在了她身边。她没听到，继续沉浸在那悲伤里。她承认，自己快要被击碎了。
“逸妍！”那车跟着他缓慢地行进，“逸妍！”
这次她终于被喊醒了。“韩总。”她愣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丝笑，“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了朋友那儿一趟。你，怎么了？”他注意到她脸上的泪痕和手中的旅行包。这么晚了，她怎么会一个人走在郊外的路上？他眼里的卫逸妍是个谁都打不垮的女强人，做事风风火火，赢要赢得漂亮，输也要输得有尊严。可现在她的样子，完全颠覆了他的看法。他突然发觉得眼前这个人也有小女人的一面而已，有血有肉，会哭会笑。
“跟先生吵架了？”
逸妍摇摇头。她从不想把工作和生活扯在一起，也从不跟同事主动提起自己的家庭。她在寻找一种平衡。
“想一个人呆着，还是要个人陪？”韩昊停了车。
“这附近有冰淇淋店吗？”逸妍放眼看看四周。这里是郊外，哪有一家店？她不知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上车！”
“天冷了，少吃些吧。”韩昊吃惊地看着眼前的逸妍。在一个个冰淇淋相继倒下之后，她的表情渐渐有了温度。
“我不怕冷。”声音很轻，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说给另外一个人听。说完才想起面前的人，她笑笑，那笑比刚才红润了些，“我喜欢冰淇淋。每次不高兴的时候，我就想吃，而且吃完我就会感觉好很多。”
“那你今天肯定很不开心吧？”韩昊扫扫桌上成堆的空盒。
逸妍笑笑，没回答他的问题。“韩总前几天跟我提的事情还算数吗？”
“什么？”韩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外调的事？你不是已经拒绝了？”
“还算数吗？”逸妍执拗地问。
“你真的没问题吗？我倒是还没来得及找其他人。”
“一个月。”逸妍伸出一个手指头，“一个月后我可以到岗。”
说起外调这件事。逸妍还觉得有些对不起韩昊。从总部总经理助理调至分部做副总，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可硬让她给冷冷地拒绝了。人家本也是一片好意。
“你不是说你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做？”
“现在没了。”说着逸妍感觉泪水又涌上来了。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在床上躺了一天，她有了些精神。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约了唐岚她们。
“离婚？”唐岚把刚喝到嘴里的酒全吐了出来，“你傻啦？放着又帅又有钱的老公不要你要离婚？给个理由先？”
“他提出的。”逸妍叹口气。
“他傻啦？放着又好看又贤惠又能干的老婆不要他要离婚？给个理由先？”
“那个人，怀孕了。”逸妍费力说完这句话，手开始颤抖。唐岚握住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想哭就哭吧。”
“哭过了。”逸妍擦擦就要滑落下来的泪，摇摇头说，“以后不哭了。”
她们心疼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李嘉递给她一杯酒，“那就醉了吧。”
逸妍接过来，刚喝一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全吐了出来，接着就是一阵干呕。李嘉一边慌忙顺着她的背，一边递过来一杯水。逸妍轻轻推开了，不断的干呕惹得她又流了一通眼泪。
干呕过后，她端起了刚才那杯水送进嘴里。
“几个月了？”
“不知道，我前两天才感觉到。做了测试，是阳性。”
“你不能跟他离婚！”唐岚气得柳眉倒竖，“你跟他结婚那会儿他有什么啊？你心甘情愿地跟他过苦日子，现在他发达了就要抛妻？不行！不带这么待人的！”
“就是。逸妍，咱坚决不跟他离。那女人有孩子，咱还有呢？看他怎么说？他敢不负责任，我们告他去！我让大伟当你代理律师。”李嘉连丈夫都搬出来了。
“哪怕有一点点私心，你就不会生活得这么累。你怎么就凡事都放得下、想得开呢？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已经失去的东西抓着不放又如何？毁掉它又如何？与其每日勾心斗角生活得痛苦不堪，还不如就此放手！“打掉。”逸妍淡淡地说。
“我是在他外遇之后怀孕的，还是在那张被他们弄脏了的床上。”说着逸妍的泪水像开了闸门的洪水汹涌地流了下来，她浑身都在颤抖，“我怎么能要？怎么能要？”说着掩面大哭。
李嘉、唐岚也一个个哭得跟泪人似的。
第 3 章
“离婚？”宋少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高凡，“你有病啊？好好的离什么婚？”
高凡只一杯一杯地灌酒，不说一句话。
“兄弟，虽说‘男人总看着别人的老婆好’这句话是没错，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光我觉得你老婆好，就是我家那口子也一直夸你老婆好。你怎么就舍得离婚呢？”简易边说边摇头。
“我有外遇了，还怀了孩子。”高凡淡淡地说。
“我靠！”宋少军闻言便跳了起来，“哥们你够狠哪！”
“那人比逸妍漂亮，比她能干，还是比她更理解你？”简易也瞪大了眼睛。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按简易的话讲“三个人熟得化成灰都认识彼此”，怎么就没看出高凡会外遇呢？其实，三个人私下也是排过外遇排行榜的，可是高凡可不但没排在前面，可是连榜都没上的啊！虽说他长得是到处惹女孩子尖叫，但他不是那样子的人哪，更何况家里还守着个十佳老婆。人生啊！世事难料啊！
高凡不断摇头。
“我说，你摇个屁头啊？既然那人哪一点都比不上逸妍，那你是哪根脑神经搭错了要外遇啊？我靠！居然还搞到离婚？”宋少军气得大跳，指着高凡便骂起来。旁边的人都侧目看着这边，以为他喝醉了再发疯。“看个屁啊！大爷我气着呢？都统统给大爷我转过脸去！”这下别人更确信他是疯了。
简易死命把少军拖回座位还是压不住，干脆坐到了他腿上。可是简易的心里也很纳闷：“为什么呀？哥们儿你能讲讲吗？”原以为她们肯定会到白头的。
“为什么呀？”
“因为孩子。你知道我妈一直想让我们要个孩子。这件事我也跟她提过好多次。可她总是说再等等。那段时间工作上的事也不太顺，那次她刚说等做完手下的那个项目时，我就火了。”
“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哪？”宋少军眼都红了，挣扎着要起来，简易死死地坐在他身上，就是不动，“她容易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事业心强的人！肯答应跟你生已经很不错了！项目做完，那不是不远了吗？你小子就等不了那一天两天？”
“她缠上你了，还是你自愿要娶她？”
高凡愣了一下，低声说：“她有我的孩子。”脑子里却响着那句话，“如果你不要我，就是把孩子拿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你他妈的就知道孩子！”骂完之后少军又想起逸妍。她个性一向要强，受得了这种打击吗？“逸妍现在在哪儿？”
高凡死命拽着自己的头发，叹口气道：“我不知道。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
“妈，你好点了吗？”看着妈那越发苍白的脸，逸妍忍不住想哭。
“好多了。你怎么晚上才过来？高凡呢？”妈颤巍巍地想要坐起来，逸妍赶紧上前扶她。
“他最近很忙，我自己过来的。在家闷得慌，想你了。”逸妍化了妆才过来的，她不想被妈妈看到那黑眼圈和满脸的疲惫。
“你要是有个孩子，就不闷了。”她叹口气，“真不知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是怎么想的，成天只想着工作，赚钱，买车，买房。要那些有什么用？有个孩子才是正经！你和逸飞要是都有了孩子，妈也不会闲到得流感！”
逸妍心中一酸，不知该说什么。
“姐，老妈又要孙子了吧？”逸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妈，这生孩子和谈恋爱结婚一样，都要看缘分，急是急不来的。您这整天看着我们干着急，不真成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吗？”
“你就整天会说些歪理！我？太监？我是你妈！”说着便咳嗽起来。逸妍死命瞪了他一眼。逸飞满脸堆笑，赶紧跨上前来，双手作抱拳状，“母后，儿臣错了，您就原谅儿臣这一次吧！”言辞之恳切，真真让人听着舒坦。
“就你鬼！”
刚走到楼下，逸妍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宋少军。“HI,美女！”他总是这么跟她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逸妍笑着走到他身边，“一起走吧。”她大概也猜得到他来的目的。
今夜不是很凉。风是轻的。
“真的要离婚吗？”
“嗯。”
“不能不离吗？”
“嗯。”
“他也不是故意有外遇的。”想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笨拙的话。话一出口，少军就直想扇自己的嘴巴子。
“不管故意还是无意，结果还不是一样？你不会要对我说‘他只不过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吧’？既然知道是错还去犯，而且之后还拿着这样的说辞当挡箭牌，不是更显得更无耻吗？”声音虽轻，但那话却足够让那些“犯了错”的男人汗颜。
第 4 章
听到开门声，高凡“腾”地站起来向门口跑去。“逸妍！”
两天不见，他似乎颓废了很多，胡子没刮，满身烟、酒味儿。逸妍苦笑一下，脱鞋进了屋。仅仅两天，这里已经不成个样子了：满地烟头、酒瓶，空气里也飘荡着浓浓的烟酒味儿。她忍不住咳嗽了两下，然后不顾高凡注视的目光，走过去开了窗。简单打扫了一下后她才回头看了看还愣在门口的高凡。高凡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走到逸妍身边，刚伸出手想抱抱她，逸妍躲开了，眉头皱了皱：“不要这样。”
“我拟了份离婚协议书，看看没问题你就签个名吧。”逸妍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那份协议书。
看着看着，高凡的皱了起来。
离婚协议书
男方与女方于 1998年4月认识，于2002年 10月3 日在A市民政局登记结婚，因性格不合致使夫妻感情破裂，已无和好可能，现经夫妻双方自愿协商达成一致意见，订立离婚协议如下：
一、男女双方自愿离婚。
二、夫妻共同财产的处理：
⑴存款：双方名下现有银行存款共#元，除结婚买房时女方所出#万元外均归男方。
⑵房屋：夫妻共同所有的位于XXX的房地产所有权归男方所有。
⑶其他财产：婚前双方各自的财产归各自所有，男女双方各自的私人生活用品归各自所有，赠送物原物归还（附清单）。
四、债务的处理：
双方确认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没有发生任何共同债务，任何一方如对外负有债务的，由负债方自行承担，
五、其他：
离婚后无论双方生活发生什么变化，均不再有任何关系。
六、违约责任的约定：
任何一方不按本协议约定履行义务的，对方应承担道德上、良心上的责任，经济上的责任视具体情况而定。
七、协议生效时间的约定：
本协议一式三份，自婚姻登记机颁发《离婚证》之日起生效，男、女双方各执一份，婚姻登记机关存档一份。
八、如本协议生效后在执行中发生争议的，双方应协商解决，协商不成，任何一方均可向XXX人民法院起诉。
男方： 女方：
签名： 签名：
年 月 日 年 月 日
“为什么你不要求我做补偿？是我对不起你！”高凡颓然地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心里却重得像灌了铅。
“什么补偿？”逸妍淡笑，“我们两人的工资一直是分开存放的，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青春损失费吗？结婚五年乃至我们认识的八年你不跟我一样耗在彼此身上了吗？你不欠我！精神损失费？那是你赔不起、也无法赔的！现在的房子是你买的，我也不会要你一分！”
“没有什么问题就签字吧。明天我们就能把证办了。”
逸妍收好协议书便起身要走。高凡拽住了她的手。“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我吃过了。”逸妍没回头，努力想抽出手。高凡的手更用力了，他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以后也许再没机会了。”
他们找了家极安静的中餐馆。
“喝酒吗？”逸妍看着他颓废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这毕竟是她真心爱过，现在还牵挂着的人。
高凡摇摇头，脸上现出些笑容，这是这两天来他第一次笑，“记得你总是告诉我喝酒伤身，让我少喝酒的。”
“不是最后一次了吗？以后你记得还是少喝点，还有，烟也少吸点儿吧。”说着叫来了服务员开始点菜。
他摆摆手：“不喝了，喝醉了就看不清楚你了。”
逸妍怔怔地望着他，笑了。这样的话，以后再也听不到了吧？
两人面对面，望着一桌菜，谁也不动筷子。
“这两天你住在哪儿？”
“旅馆。”
“习惯吗？”他知道她不喜欢住旅馆。
“还好。”
逸妍愣了一下，努力控制了一下语调，用淡而又淡的语气一笔带过，“一些家常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
“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第 5 章
“最好不能。”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本来打算做完那个项目就跟他一起要个孩子的，所以一开始她才拒绝了韩昊的提议。
结婚五年来，逸妍并不是不想要孩子。可是每次想到有了孩子就要放弃很多工作机会，她就有些犹豫。自己的工作刚走上正规、做出点成绩，如果就此放手，她心里实在有些不甘。可是现在的企业哪里会考虑到个人生活问题。你结婚生孩子，那是你自己的事，可是你要长期请假，那就是公司的事了。它不可能空着个位置等你回来。而且有了孩子，她根本无暇再放更多精力在工作上。逸妍想在那之前多做些事。自己辛苦努力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能证明自己对别人、对这个社会还有些用处。如果早早的生了孩子，她就只能为家庭努力了。她跟高凡说过这想法，他也非常支持。可是后来他就渐渐改变了想法。“我们的生活比以前好了，我一个人可以养这个家。”他这样告诉逸妍。因为这件事，他们还吵过一次。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他明明说过理解她，可是却说得出“女人就该在家带孩子”的话。那次，她真的很伤心。
后来逸妍想了很久，决定养个孩子了。可就在她有了这个想法后，她突然发觉了一些不对劲。连着恶心呕吐了几天，她有些怀疑了。做了测试，当看到试纸变成阳性时，她开心地叫了起来。心里止不住地想如果高凡知道了会作何反应。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正式地告诉他他要当爸爸了，她才准备了那么丰盛的饭菜。可是现在不用了。孩子是有了，可婚也要离了。不管我要不要这个孩子，我都不会告诉他。告诉他又怎么样呢？看他为哪个孩子伤心，要哪个孩子吗？那样对谁都是个伤害。不知道的话他的日子许会好过点。
高凡的眼中写满痛楚。她真的这么决绝，一丝都不想留恋？对，他的逸妍就是这样的。从来不争什么，也不抢什么。她总是说“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留也留不住”。对于失去的东西，她总是迫使自己放下，然后努力去适应没有它的日子。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禁一痛。以后，她就要开始努力适应没有他高凡的日子了。
“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好好过你的日子吧。认识你以来你教会了我很多，也给了我很多，是你让我拥有过去那段幸福的日子。”
“你很恨我吧？”他苦笑一下。
“你什么时候见我恨过谁？”逸妍性格极随和，似乎跟所有人都能成为好朋友。即使有人对她不好，她也从来不多说什么。她的心，似乎是珍珠做的，那么纯净。
他坚决要载她回家。看着他那乞求的目光，她同意了。“也好。今晚我就收拾一下，明天直接就可以离开了。”听她这样说，他的心里又是一痛。
“没想到有这么多。”逸妍擦擦汗，望着地上的两个大箱子。一箱子衣物，一箱子书。“这个，”她拿着个小木制盒子走过来，“是你送给我的一些首饰，放这里了。”说着她轻轻放到了沙发前的几案上。
“知道了。”他打断了她，眼角有些湿润，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会儿吧。”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听得进去那些？
犹豫了一下，她坐了过来。
他伸手想帮她捋捋粘在额头上的刘海，她又躲开了。每次高凡要靠近她，她都会想起那个张晓烟。所以她害怕他靠近。
“告诉婆婆她们了吗？”
高凡摇摇头。因为不想告诉她其实妈妈正在家里乐得高兴。虽说她向来反对离婚，但当听到张晓烟怀了孕时，她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倒是老父亲，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了。
“老人年纪大了，你顺着点。找个机会慢慢跟他们说。”
“嗯。你呢，告诉妈了吗？”
“她在生病，我还没告诉她。等她好了以后再找机会说吧。”
“告诉她是我不好。”高凡对岳母充满愧疚。他是对着她老人家承诺过的，要对她女儿好。
逸妍笑笑，没说话。
民政局。他们到得早，人不是很多，等了十分钟就轮上了。
工作人员是位四五十岁的阿姨。也许是职业习惯，她的眉头一直是皱着的。匆匆扫了他们一眼后她又低头看了看他们的证件和材料。
“是自愿离婚吗？”语气中有颇多不耐烦。不知道谁惹到这位阿姨了，一大早心情就不好。
“是。”高凡犹豫时逸妍已经作了答。
阿姨扫了一眼高凡，接着问道：“离婚原因？”
“性格不合。”逸妍的语气极淡听不出任何异样。高凡低着头，没说话。
“怎了老是你回答啊？这位男同志，你不能说句话？”阿姨的眉拧成了“川”字，“为什么离婚？”
第 7 章
高凡抬头望着她，目光有些闪烁，满脸愧疚。“性格不合”的理由他实在说不出口。
这样的人她们见多了，当事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们都看得出来。顿了一下嗓子，她扔下了笔，摘下眼镜，皱着眉头盯着高凡。
“真不知你们这些男人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看着自己的老婆不好呢？你们也不拍拍胸脯想想，当初追人家时有多不容易？好不容易把握住了，怎么就那么不知道珍惜？怎么就那么不负责任？你就是再娶一个，过不了多久你还会来这儿！”
“给您添麻烦了。麻烦您办手续吧。”逸妍淡然笑笑，澄澈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异样和动摇。
出了民政局，抬头看看天，已是萧索一片了。树上的叶子已落了一小半，冷风一吹，就簌簌地响起来。
看着手中的绿本儿，逸妍自嘲似的说道：“像不像我们大学时的学生证？”
“东西逸飞已经帮我运到旅馆了。我就不回你那儿了。你自己路上小心。”逸妍说完转身就要走。
逸妍转身，看着高凡，嘴角挤出一丝笑：“不要以为我是特别大度的人，所以再婚时没有必要考虑要不要给我请帖。那份贺礼，我送不出手；祝你幸福的话，我现在也说不出口！”说完推开高凡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刚进门，高凡就接到了张晓烟的电话。
“什么事？”高凡最终还是接了。
“我都听妈说了”她已经管高凡妈叫“妈”了，“我会好好爱你！”她的声音里有种压制不住的喜悦。
高凡皱了皱眉。“没事我先挂电话了。”
“人家已经五天没见你了，想死你了。你就不想人家吗？”那边传来阵阵娇滴滴而又委屈的声音。
“我还有事。”逸妍好像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他怎么也听不顺耳。逸妍是个极害羞的人，高凡总是乐此不疲地逗她。
“逸妍，今天想我了吗？”接着他就能看到逸妍的耳朵已经开始变红了。
“没有。”她总是倔强地摇摇头。
“再说一遍？”他扑上前紧紧把她拦在怀里，在她耳朵边轻轻吹气。她痒得难受，又挨不过他的要求，只好点头承认，“想了。”同时脸色因害羞而变得通红。“那你呢？”尽管有些害羞，她总也会反过来这样问他。每当此时，他就觉得自己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他会将爱妻抱得更紧，温柔地说道，“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张晓烟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再说吧。我累了，以后再联系。”不顾对方“喂喂”的声音，他卸下了电池。
看着空而冷的房子，他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也空了。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内心深处甚至希望逸妍就在其中一间。每到一个房间，他都会缓缓地打开那里所有的柜子。梓茉是个爱干净的人，每个角落都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
抽屉里放着几个他小时候珍藏的玩具，几本同学录，还有一本日记和一叠照片。他没有记日记的习惯，所以日记本只有一本。而这本日记的故事是从认识逸妍开始的。
1998.4.10
今天少军兴冲冲地说要带我去看美女，我对发癫时的他一向是着力避开的。今天也不例外，可他就是不依，还说看完之后有很重要的话跟我说。我只好勉为其难。感谢上天！我居然答应跟他去了。在那里，我见到了逸妍。看到她的第一眼，我说：“少军，我要定了这个人！”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一句话。嘿嘿，听上去有些傻，也有些狂妄（少军这么说的），但那是我的真心话。
1998.4．13
今天翘掉高数去她们班。本来还在为怎么接近她而伤脑筋，谁知她坐在最后一排，而那附近，空着很多位置。我当时心一下子就开始怦怦直跳。上天助我！我坐到她边上，露出极其阳光的笑（我的感觉），以极其礼貌的语气自我介绍道：“我叫高凡，很高兴认识你。”可是她，居然没任何反应！那古代汉语课，上得我头晕脑胀，一觉起来，她早已经走了。
第 1 章
“回来了？”逸妍微笑着接过高凡的公文包。
“是。”那语气中满是疲惫。最近几天回来时他总是看上去特别累。
“洗洗手过来吃饭吧。马上就好！”逸妍帮他把外套挂好，转身进了厨房。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高凡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冲厨房里喊。
逸妍端着最后一道汤笑吟吟地走出来。“没什么。累了一天，先吃饭吧。”
“最近工作很忙吗？每天都搞这么疲惫。”
气氛有点沉闷。逸妍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了。是不是再等等？她有些犹豫了。最近他大概太忙了。
“逸妍，我有话要对你说。”高凡怎么也吃不下去了，干脆放下了筷子。
“其实，我，我也有话想要跟你说。”逸妍笑着抬起头。
“那你先说。”
“你先说吧。我的不是什么大事。”逸妍压着心里的喜悦。
高凡顿了一下，低下头说，“我们离婚吧。”
逸妍的身体颤了一下，在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但她很快恢复了正常。高凡不敢看她，头看向一边。逸妍的眼睛里升起一阵雾气。她使劲闭了闭眼睛，睁开时已经平静如一潭湖水，看不见底了。“好！”
高凡猛地扭过头，直直地看着她。这次逸妍把头别向一边了。高凡只看到她那美好的侧脸。对，他一直最喜欢看她的侧脸。特别是当柔和的光打在脸上时，那上面写满温馨。他怔住了，结结巴巴地问。“不问原因吗？”
“有必要吗？”逸妍撇过头，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吃饭吧。”说完逸妍低头闷闷地吃饭。
“她叫张晓烟。”
“嗯。”
“她怀孕了。”
听到这里，逸妍的手抖了一下，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非常响亮，吓了他一跳。“嗯。”
“她是做什么的？”逸妍又努力闭了闭眼睛，缓缓地问。
“原来是个幼儿园教师，现在辞了。”
“几个月了？”
“四个。”
“她住哪儿？”
“我，我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高凡低下了头。
逸妍的笑更苦涩了，她站了起来。“我去洗碗。”高凡抓住她的手，话还没出口，手就被逸妍甩开了。她的身体在颤抖。
“你去哪儿？已经这么晚了。”高凡从吃完饭就一直坐在餐厅那个座位上，烟吸了一根又一根。
“我出去住两天。三天后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说这些话时她并没有看他，说完她就拎着包急急出了门。
第 2 章
不能回妈妈那里，她最近身体不太好。唐岚、李嘉那里她也不想去。现在她谁也不想见。一个人寥落地走在街上，她感到一丝凄凉。那凄凉的感觉就像刚才那猫的眼睛，让人内心颤抖。
“逸妍？！”一辆车停在了她身边。她没听到，继续沉浸在那悲伤里。她承认，自己快要被击碎了。
“逸妍！”那车跟着他缓慢地行进，“逸妍！”
这次她终于被喊醒了。“韩总。”她愣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丝笑，“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了朋友那儿一趟。你，怎么了？”他注意到她脸上的泪痕和手中的旅行包。这么晚了，她怎么会一个人走在郊外的路上？他眼里的卫逸妍是个谁都打不垮的女强人，做事风风火火，赢要赢得漂亮，输也要输得有尊严。可现在她的样子，完全颠覆了他的看法。他突然发觉得眼前这个人也有小女人的一面而已，有血有肉，会哭会笑。
“跟先生吵架了？”
逸妍摇摇头。她从不想把工作和生活扯在一起，也从不跟同事主动提起自己的家庭。她在寻找一种平衡。
“想一个人呆着，还是要个人陪？”韩昊停了车。
“这附近有冰淇淋店吗？”逸妍放眼看看四周。这里是郊外，哪有一家店？她不知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上车！”
“天冷了，少吃些吧。”韩昊吃惊地看着眼前的逸妍。在一个个冰淇淋相继倒下之后，她的表情渐渐有了温度。
“我不怕冷。”声音很轻，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说给另外一个人听。说完才想起面前的人，她笑笑，那笑比刚才红润了些，“我喜欢冰淇淋。每次不高兴的时候，我就想吃，而且吃完我就会感觉好很多。”
“那你今天肯定很不开心吧？”韩昊扫扫桌上成堆的空盒。
逸妍笑笑，没回答他的问题。“韩总前几天跟我提的事情还算数吗？”
“什么？”韩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外调的事？你不是已经拒绝了？”
“还算数吗？”逸妍执拗地问。
“你真的没问题吗？我倒是还没来得及找其他人。”
“一个月。”逸妍伸出一个手指头，“一个月后我可以到岗。”
说起外调这件事。逸妍还觉得有些对不起韩昊。从总部总经理助理调至分部做副总，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可硬让她给冷冷地拒绝了。人家本也是一片好意。
“你不是说你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做？”
“现在没了。”说着逸妍感觉泪水又涌上来了。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在床上躺了一天，她有了些精神。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约了唐岚她们。
“离婚？”唐岚把刚喝到嘴里的酒全吐了出来，“你傻啦？放着又帅又有钱的老公不要你要离婚？给个理由先？”
“他提出的。”逸妍叹口气。
“他傻啦？放着又好看又贤惠又能干的老婆不要他要离婚？给个理由先？”
“那个人，怀孕了。”逸妍费力说完这句话，手开始颤抖。唐岚握住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想哭就哭吧。”
“哭过了。”逸妍擦擦就要滑落下来的泪，摇摇头说，“以后不哭了。”
她们心疼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李嘉递给她一杯酒，“那就醉了吧。”
逸妍接过来，刚喝一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全吐了出来，接着就是一阵干呕。李嘉一边慌忙顺着她的背，一边递过来一杯水。逸妍轻轻推开了，不断的干呕惹得她又流了一通眼泪。
干呕过后，她端起了刚才那杯水送进嘴里。
“几个月了？”
“不知道，我前两天才感觉到。做了测试，是阳性。”
“你不能跟他离婚！”唐岚气得柳眉倒竖，“你跟他结婚那会儿他有什么啊？你心甘情愿地跟他过苦日子，现在他发达了就要抛妻？不行！不带这么待人的！”
“就是。逸妍，咱坚决不跟他离。那女人有孩子，咱还有呢？看他怎么说？他敢不负责任，我们告他去！我让大伟当你代理律师。”李嘉连丈夫都搬出来了。
“哪怕有一点点私心，你就不会生活得这么累。你怎么就凡事都放得下、想得开呢？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已经失去的东西抓着不放又如何？毁掉它又如何？与其每日勾心斗角生活得痛苦不堪，还不如就此放手！“打掉。”逸妍淡淡地说。
“我是在他外遇之后怀孕的，还是在那张被他们弄脏了的床上。”说着逸妍的泪水像开了闸门的洪水汹涌地流了下来，她浑身都在颤抖，“我怎么能要？怎么能要？”说着掩面大哭。
李嘉、唐岚也一个个哭得跟泪人似的。
第 3 章
“离婚？”宋少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高凡，“你有病啊？好好的离什么婚？”
高凡只一杯一杯地灌酒，不说一句话。
“兄弟，虽说‘男人总看着别人的老婆好’这句话是没错，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光我觉得你老婆好，就是我家那口子也一直夸你老婆好。你怎么就舍得离婚呢？”简易边说边摇头。
“我有外遇了，还怀了孩子。”高凡淡淡地说。
“我靠！”宋少军闻言便跳了起来，“哥们你够狠哪！”
“那人比逸妍漂亮，比她能干，还是比她更理解你？”简易也瞪大了眼睛。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按简易的话讲“三个人熟得化成灰都认识彼此”，怎么就没看出高凡会外遇呢？其实，三个人私下也是排过外遇排行榜的，可是高凡可不但没排在前面，可是连榜都没上的啊！虽说他长得是到处惹女孩子尖叫，但他不是那样子的人哪，更何况家里还守着个十佳老婆。人生啊！世事难料啊！
高凡不断摇头。
“我说，你摇个屁头啊？既然那人哪一点都比不上逸妍，那你是哪根脑神经搭错了要外遇啊？我靠！居然还搞到离婚？”宋少军气得大跳，指着高凡便骂起来。旁边的人都侧目看着这边，以为他喝醉了再发疯。“看个屁啊！大爷我气着呢？都统统给大爷我转过脸去！”这下别人更确信他是疯了。
简易死命把少军拖回座位还是压不住，干脆坐到了他腿上。可是简易的心里也很纳闷：“为什么呀？哥们儿你能讲讲吗？”原以为她们肯定会到白头的。
“为什么呀？”
“因为孩子。你知道我妈一直想让我们要个孩子。这件事我也跟她提过好多次。可她总是说再等等。那段时间工作上的事也不太顺，那次她刚说等做完手下的那个项目时，我就火了。”
“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哪？”宋少军眼都红了，挣扎着要起来，简易死死地坐在他身上，就是不动，“她容易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事业心强的人！肯答应跟你生已经很不错了！项目做完，那不是不远了吗？你小子就等不了那一天两天？”
“她缠上你了，还是你自愿要娶她？”
高凡愣了一下，低声说：“她有我的孩子。”脑子里却响着那句话，“如果你不要我，就是把孩子拿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你他妈的就知道孩子！”骂完之后少军又想起逸妍。她个性一向要强，受得了这种打击吗？“逸妍现在在哪儿？”
高凡死命拽着自己的头发，叹口气道：“我不知道。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
“妈，你好点了吗？”看着妈那越发苍白的脸，逸妍忍不住想哭。
“好多了。你怎么晚上才过来？高凡呢？”妈颤巍巍地想要坐起来，逸妍赶紧上前扶她。
“他最近很忙，我自己过来的。在家闷得慌，想你了。”逸妍化了妆才过来的，她不想被妈妈看到那黑眼圈和满脸的疲惫。
“你要是有个孩子，就不闷了。”她叹口气，“真不知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是怎么想的，成天只想着工作，赚钱，买车，买房。要那些有什么用？有个孩子才是正经！你和逸飞要是都有了孩子，妈也不会闲到得流感！”
逸妍心中一酸，不知该说什么。
“姐，老妈又要孙子了吧？”逸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妈，这生孩子和谈恋爱结婚一样，都要看缘分，急是急不来的。您这整天看着我们干着急，不真成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吗？”
“你就整天会说些歪理！我？太监？我是你妈！”说着便咳嗽起来。逸妍死命瞪了他一眼。逸飞满脸堆笑，赶紧跨上前来，双手作抱拳状，“母后，儿臣错了，您就原谅儿臣这一次吧！”言辞之恳切，真真让人听着舒坦。
“就你鬼！”
刚走到楼下，逸妍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宋少军。“HI,美女！”他总是这么跟她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逸妍笑着走到他身边，“一起走吧。”她大概也猜得到他来的目的。
今夜不是很凉。风是轻的。
“真的要离婚吗？”
“嗯。”
“不能不离吗？”
“嗯。”
“他也不是故意有外遇的。”想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笨拙的话。话一出口，少军就直想扇自己的嘴巴子。
“不管故意还是无意，结果还不是一样？你不会要对我说‘他只不过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吧’？既然知道是错还去犯，而且之后还拿着这样的说辞当挡箭牌，不是更显得更无耻吗？”声音虽轻，但那话却足够让那些“犯了错”的男人汗颜。
第 4 章
听到开门声，高凡“腾”地站起来向门口跑去。“逸妍！”
两天不见，他似乎颓废了很多，胡子没刮，满身烟、酒味儿。逸妍苦笑一下，脱鞋进了屋。仅仅两天，这里已经不成个样子了：满地烟头、酒瓶，空气里也飘荡着浓浓的烟酒味儿。她忍不住咳嗽了两下，然后不顾高凡注视的目光，走过去开了窗。简单打扫了一下后她才回头看了看还愣在门口的高凡。高凡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走到逸妍身边，刚伸出手想抱抱她，逸妍躲开了，眉头皱了皱：“不要这样。”
“我拟了份离婚协议书，看看没问题你就签个名吧。”逸妍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那份协议书。
看着看着，高凡的皱了起来。
离婚协议书
男方与女方于 1998年4月认识，于2002年 10月3 日在A市民政局登记结婚，因性格不合致使夫妻感情破裂，已无和好可能，现经夫妻双方自愿协商达成一致意见，订立离婚协议如下：
一、男女双方自愿离婚。
二、夫妻共同财产的处理：
⑴存款：双方名下现有银行存款共#元，除结婚买房时女方所出#万元外均归男方。
⑵房屋：夫妻共同所有的位于XXX的房地产所有权归男方所有。
⑶其他财产：婚前双方各自的财产归各自所有，男女双方各自的私人生活用品归各自所有，赠送物原物归还（附清单）。
四、债务的处理：
双方确认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没有发生任何共同债务，任何一方如对外负有债务的，由负债方自行承担，
五、其他：
离婚后无论双方生活发生什么变化，均不再有任何关系。
六、违约责任的约定：
任何一方不按本协议约定履行义务的，对方应承担道德上、良心上的责任，经济上的责任视具体情况而定。
七、协议生效时间的约定：
本协议一式三份，自婚姻登记机颁发《离婚证》之日起生效，男、女双方各执一份，婚姻登记机关存档一份。
八、如本协议生效后在执行中发生争议的，双方应协商解决，协商不成，任何一方均可向XXX人民法院起诉。
男方： 女方：
签名： 签名：
年 月 日 年 月 日
“为什么你不要求我做补偿？是我对不起你！”高凡颓然地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心里却重得像灌了铅。
“什么补偿？”逸妍淡笑，“我们两人的工资一直是分开存放的，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青春损失费吗？结婚五年乃至我们认识的八年你不跟我一样耗在彼此身上了吗？你不欠我！精神损失费？那是你赔不起、也无法赔的！现在的房子是你买的，我也不会要你一分！”
“没有什么问题就签字吧。明天我们就能把证办了。”
逸妍收好协议书便起身要走。高凡拽住了她的手。“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我吃过了。”逸妍没回头，努力想抽出手。高凡的手更用力了，他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以后也许再没机会了。”
他们找了家极安静的中餐馆。
“喝酒吗？”逸妍看着他颓废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这毕竟是她真心爱过，现在还牵挂着的人。
高凡摇摇头，脸上现出些笑容，这是这两天来他第一次笑，“记得你总是告诉我喝酒伤身，让我少喝酒的。”
“不是最后一次了吗？以后你记得还是少喝点，还有，烟也少吸点儿吧。”说着叫来了服务员开始点菜。
他摆摆手：“不喝了，喝醉了就看不清楚你了。”
逸妍怔怔地望着他，笑了。这样的话，以后再也听不到了吧？
两人面对面，望着一桌菜，谁也不动筷子。
“这两天你住在哪儿？”
“旅馆。”
“习惯吗？”他知道她不喜欢住旅馆。
“还好。”
逸妍愣了一下，努力控制了一下语调，用淡而又淡的语气一笔带过，“一些家常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
“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第 5 章
“最好不能。”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本来打算做完那个项目就跟他一起要个孩子的，所以一开始她才拒绝了韩昊的提议。
结婚五年来，逸妍并不是不想要孩子。可是每次想到有了孩子就要放弃很多工作机会，她就有些犹豫。自己的工作刚走上正规、做出点成绩，如果就此放手，她心里实在有些不甘。可是现在的企业哪里会考虑到个人生活问题。你结婚生孩子，那是你自己的事，可是你要长期请假，那就是公司的事了。它不可能空着个位置等你回来。而且有了孩子，她根本无暇再放更多精力在工作上。逸妍想在那之前多做些事。自己辛苦努力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能证明自己对别人、对这个社会还有些用处。如果早早的生了孩子，她就只能为家庭努力了。她跟高凡说过这想法，他也非常支持。可是后来他就渐渐改变了想法。“我们的生活比以前好了，我一个人可以养这个家。”他这样告诉逸妍。因为这件事，他们还吵过一次。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他明明说过理解她，可是却说得出“女人就该在家带孩子”的话。那次，她真的很伤心。
后来逸妍想了很久，决定养个孩子了。可就在她有了这个想法后，她突然发觉了一些不对劲。连着恶心呕吐了几天，她有些怀疑了。做了测试，当看到试纸变成阳性时，她开心地叫了起来。心里止不住地想如果高凡知道了会作何反应。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正式地告诉他他要当爸爸了，她才准备了那么丰盛的饭菜。可是现在不用了。孩子是有了，可婚也要离了。不管我要不要这个孩子，我都不会告诉他。告诉他又怎么样呢？看他为哪个孩子伤心，要哪个孩子吗？那样对谁都是个伤害。不知道的话他的日子许会好过点。
高凡的眼中写满痛楚。她真的这么决绝，一丝都不想留恋？对，他的逸妍就是这样的。从来不争什么，也不抢什么。她总是说“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留也留不住”。对于失去的东西，她总是迫使自己放下，然后努力去适应没有它的日子。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禁一痛。以后，她就要开始努力适应没有他高凡的日子了。
“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好好过你的日子吧。认识你以来你教会了我很多，也给了我很多，是你让我拥有过去那段幸福的日子。”
“你很恨我吧？”他苦笑一下。
“你什么时候见我恨过谁？”逸妍性格极随和，似乎跟所有人都能成为好朋友。即使有人对她不好，她也从来不多说什么。她的心，似乎是珍珠做的，那么纯净。
他坚决要载她回家。看着他那乞求的目光，她同意了。“也好。今晚我就收拾一下，明天直接就可以离开了。”听她这样说，他的心里又是一痛。
“没想到有这么多。”逸妍擦擦汗，望着地上的两个大箱子。一箱子衣物，一箱子书。“这个，”她拿着个小木制盒子走过来，“是你送给我的一些首饰，放这里了。”说着她轻轻放到了沙发前的几案上。
“知道了。”他打断了她，眼角有些湿润，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会儿吧。”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听得进去那些？
犹豫了一下，她坐了过来。
他伸手想帮她捋捋粘在额头上的刘海，她又躲开了。每次高凡要靠近她，她都会想起那个张晓烟。所以她害怕他靠近。
“告诉婆婆她们了吗？”
高凡摇摇头。因为不想告诉她其实妈妈正在家里乐得高兴。虽说她向来反对离婚，但当听到张晓烟怀了孕时，她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倒是老父亲，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了。
“老人年纪大了，你顺着点。找个机会慢慢跟他们说。”
“嗯。你呢，告诉妈了吗？”
“她在生病，我还没告诉她。等她好了以后再找机会说吧。”
“告诉她是我不好。”高凡对岳母充满愧疚。他是对着她老人家承诺过的，要对她女儿好。
逸妍笑笑，没说话。
民政局。他们到得早，人不是很多，等了十分钟就轮上了。
工作人员是位四五十岁的阿姨。也许是职业习惯，她的眉头一直是皱着的。匆匆扫了他们一眼后她又低头看了看他们的证件和材料。
“是自愿离婚吗？”语气中有颇多不耐烦。不知道谁惹到这位阿姨了，一大早心情就不好。
“是。”高凡犹豫时逸妍已经作了答。
阿姨扫了一眼高凡，接着问道：“离婚原因？”
“性格不合。”逸妍的语气极淡听不出任何异样。高凡低着头，没说话。
“怎了老是你回答啊？这位男同志，你不能说句话？”阿姨的眉拧成了“川”字，“为什么离婚？”
第 7 章
高凡抬头望着她，目光有些闪烁，满脸愧疚。“性格不合”的理由他实在说不出口。
这样的人她们见多了，当事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们都看得出来。顿了一下嗓子，她扔下了笔，摘下眼镜，皱着眉头盯着高凡。
“真不知你们这些男人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看着自己的老婆不好呢？你们也不拍拍胸脯想想，当初追人家时有多不容易？好不容易把握住了，怎么就那么不知道珍惜？怎么就那么不负责任？你就是再娶一个，过不了多久你还会来这儿！”
“给您添麻烦了。麻烦您办手续吧。”逸妍淡然笑笑，澄澈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异样和动摇。
出了民政局，抬头看看天，已是萧索一片了。树上的叶子已落了一小半，冷风一吹，就簌簌地响起来。
看着手中的绿本儿，逸妍自嘲似的说道：“像不像我们大学时的学生证？”
“东西逸飞已经帮我运到旅馆了。我就不回你那儿了。你自己路上小心。”逸妍说完转身就要走。
逸妍转身，看着高凡，嘴角挤出一丝笑：“不要以为我是特别大度的人，所以再婚时没有必要考虑要不要给我请帖。那份贺礼，我送不出手；祝你幸福的话，我现在也说不出口！”说完推开高凡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刚进门，高凡就接到了张晓烟的电话。
“什么事？”高凡最终还是接了。
“我都听妈说了”她已经管高凡妈叫“妈”了，“我会好好爱你！”她的声音里有种压制不住的喜悦。
高凡皱了皱眉。“没事我先挂电话了。”
“人家已经五天没见你了，想死你了。你就不想人家吗？”那边传来阵阵娇滴滴而又委屈的声音。
“我还有事。”逸妍好像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他怎么也听不顺耳。逸妍是个极害羞的人，高凡总是乐此不疲地逗她。
“逸妍，今天想我了吗？”接着他就能看到逸妍的耳朵已经开始变红了。
“没有。”她总是倔强地摇摇头。
“再说一遍？”他扑上前紧紧把她拦在怀里，在她耳朵边轻轻吹气。她痒得难受，又挨不过他的要求，只好点头承认，“想了。”同时脸色因害羞而变得通红。“那你呢？”尽管有些害羞，她总也会反过来这样问他。每当此时，他就觉得自己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他会将爱妻抱得更紧，温柔地说道，“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张晓烟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再说吧。我累了，以后再联系。”不顾对方“喂喂”的声音，他卸下了电池。
看着空而冷的房子，他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也空了。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内心深处甚至希望逸妍就在其中一间。每到一个房间，他都会缓缓地打开那里所有的柜子。梓茉是个爱干净的人，每个角落都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
抽屉里放着几个他小时候珍藏的玩具，几本同学录，还有一本日记和一叠照片。他没有记日记的习惯，所以日记本只有一本。而这本日记的故事是从认识逸妍开始的。
1998.4.10
今天少军兴冲冲地说要带我去看美女，我对发癫时的他一向是着力避开的。今天也不例外，可他就是不依，还说看完之后有很重要的话跟我说。我只好勉为其难。感谢上天！我居然答应跟他去了。在那里，我见到了逸妍。看到她的第一眼，我说：“少军，我要定了这个人！”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一句话。嘿嘿，听上去有些傻，也有些狂妄（少军这么说的），但那是我的真心话。
1998.4．13
今天翘掉高数去她们班。本来还在为怎么接近她而伤脑筋，谁知她坐在最后一排，而那附近，空着很多位置。我当时心一下子就开始怦怦直跳。上天助我！我坐到她边上，露出极其阳光的笑（我的感觉），以极其礼貌的语气自我介绍道：“我叫高凡，很高兴认识你。”可是她，居然没任何反应！那古代汉语课，上得我头晕脑胀，一觉起来，她早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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