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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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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耐心地给妹妹讲道理:“你想,要是织室里有不听话的,多给娘添麻烦呀。对别人好一点,别人也会为你着想的。对不对?”
羽想了一想,对妹妹说:“道理是一样的,道理就像太阳,它照着国君照着王后,照着大臣,也不因为一个人是奴隶,就不照耀他。”
“哼唧。”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可是姐姐说的也很有道理的样子。
羽也不着急一次就说服她,只是慢慢地讲道理:“你不给她添麻烦,她也不给你添麻烦,多好?”
这个勉强能接受,卫希夷点了点头:“好吧,她们天天念叨,是够麻烦的。”
走过宫墙间的长巷,卫希夷忽然警惕地拉住羽的手:“有人!”
很快,羽也听到了转角的地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将妹妹掩在身后,望向转角,羽惊讶地叫出了一个名字:“工?”卫希夷从姐姐的背后探出个头来,打量着来人。这是一个白净高挑的年轻人,看起来是宫中做低等杂役的奴隶,端在胸前的右臂上有斑斑的血迹。从衣服上分辨人的身份是极容易的一件事情,身份越低,穿的越少,南国又炎热,连草鞋都没得穿的奴隶也是不少。
卫希夷有些奇怪,这年轻人白白净净的,虽然表情让人不舒服,却依旧是个好看的人。以她八年的人生经验来看,只要长得漂亮的人,不论男女,运气总是比别人好一些。尤其宫中,选出来做门面的总不能选丑八怪吧?个子高,相貌也不错,怎么会还做低等的奴隶?还受了伤?
羽却是知道的,南君不断征伐四方,作为南君一方有些身份的人,羽的家庭是越过越好的。而被征伐的部族与小邦就是另一番模样了,工的邦国令南君恨得牙痒痒,阿朵夫人所出之子,便是死在与之对阵的战场上。南君连大度地任用其中有能力者为自己效力的事情都不想做,而将他们全部罚作奴隶,身份越高的人,只有更惨,许多男子被阉割。
工便是其中之一。
在这宫里,什么人都不能轻忽,哪怕是担溲水的阉奴。用心做活与随意泼溅,弄得膳房酸臭之气四溢,对膳房的人是截然不同的情况。惩罚捣乱的奴隶,也不能让污秽的味道消散得更快。羽一向与人为善,对方或真情或假意,总会回以善意,唯有工,无论如何开解,他总是一直阴沉着。
人们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受到挫折伤害,总是会忍不住多生出些惋惜怜悯,不愿见美好的事物消逝。工虽然阴沉,脸却长得不坏。卫希夷虽然不喜欢他对姐姐爱搭不理,见姐姐释放了善意,便也跟着问:“要找医工吗?”她们姐妹自然是能够得到医工照顾的人。
工脚下没停,羽轻声道:“医工这会儿都忙着公子先呢,医工巫医我都见过,也知道一些治伤的办法,拿蚌壳烧成灰敷上能止血。就是不知道骨头怎么样了。你这样不行的,万一伤到骨头,可就坏了。”她没好说得太明白,其实这年代,小伤小病变成大伤大病没几天死了的事是常有的。奴隶又没什么条件养伤,全靠硬撑。
工站住了,定定地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少女。这真是一个让人无法不喜欢的少女,如果他还是一个健全的人,哪怕要与所有的青年勇者为敌,也要将她娶来做妻子,给她戴上最美的首饰,让她做最快活的女人。可惜,这不行。
他是国君的侄子,南君想令他的国家臣服朝贡,被拒绝后发兵攻打。他的族人砍下了南君长子的头颅,却无法挽救整个国家。成为俘虏,他不怕,只恨为什么自己生得太晚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国家按照自己的想法变得强大,便遇到了南君这个枭雄。变成阉奴,他也不想死,没杀了南君、令他亡国,报了杀父灭族之仇,他不能死!
羽轻笑了一下:“走吧,膳房里今天做蚌肉的,一定有蚌壳。”
工沉默地跟着她,卫希夷好奇地回头看着工,直觉得这个人不友好。到得膳房,里面正忙,有不少人同羽打招呼,羽也笑着回应,且提醒:“公子先有些不适,上头怕正烦着,都小心些。”厨工与厨娘一齐笑道:“知道啦。”心里很喜欢这样会做善意提醒的人,对她找蚌壳医治不讨喜的人的事情,也都当做没看见了。
一个胖胖的厨娘拿张荷叶包着块烤肉递给卫希夷:“哎,长个儿的时候,可不禁饿。”又有厨工拿一只铜盏盛了蜜水递给她:“就着,别噎了。”漂亮活泼的小女孩儿,大家都喜欢,如果她的家人也很和蔼可亲,就更会受到照顾了。
卫希夷嘴巴也甜,依次道了谢,一手一样,跑到羽身边,蹲着啃。羽又道了一回谢,手上却不停,取了蚌壳,清洗干净,烧磨成灰,将工的衣袖挽起,忽然皱眉,小声问道:“正过骨又伤了?有人趁你受伤欺负你吗?”
卫希夷听了便不干了,吞下嘴里的烤肉,生气地说:“谁这么不要脸?欺负伤者?”她淘气得要命,也会欺负小动物,却天然认为别人已经伤了再去欺负他,无疑是卑鄙的行为。工既然受这样的伤害,心情一定不好,她也就不计较工的态度问题了。手里的荷叶伸出去,又收回来,重讨了一块新的烤肉给工,说:“谁欺负你的?我去打他!”至于打不打得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反正,她不相信自己会吃亏。
工看着少女宜喜宜嗔的面庞,心里喜欢她,但是又忍不住怀有扭曲的恶意。你的身边,纤尘不染,左右都是纯洁的人,连一个小女孩都会心怀正义打抱不平,你觉得世界很美好。你曾经让我不要那么阴沉,不要将事情想得太坏,要看到希望寻找出路,不要在心里存着毒汁。如果你的妹妹变成像我一样心机阴沉的人,你还会觉得世界美好吗?
工低下头,声音阴凉入骨:“你姐姐说的对。有些事,能做不能说。你要对别人做什么,一定不要告诉他,说了他就有了防备,你就做不成啦。”
她心地不坏,人却不蠢,别人对她如何,她都可一笑置之。工言语里对妹妹的撺掇之意,却不能不令她生气。
哟,听得懂?工心里有些玩味,听得懂呀,你希望的干净美好,是真还是假?工看卫希夷放下烤肉,接过了干净的麻布巾敷上蚌壳灰包扎伤口,忽然有些想笑。宫里的人说姐妹俩简直不像是一家里出来的,现在看看,确实不太像啊。
胖厨娘又过来了,小声对羽说:“公子先在宫里安置下了,上头叫送些酒食与他的卫士,还有给公子先备下热饭。好像是,方才就是不惯生食,才昏倒的。”羽是掌膳房的副手,答应了一声:“我这就来。希夷,你给工包扎好,你也回公主那里。不许耽搁!不许多说话,也不许听胡话。”卫希夷乖乖地答应了。
对妹妹,羽还算放心,纵不放心,自己又有了新任务也不能耽搁。膳房这许多人看着,工也做不了什么。羽小声对一个魁梧的厨工道:“等包扎好了,你看着工离开,别让人碰着了他的伤处,也给他带点吃的。找个人,取新鲜的生鱼脍,跟着希夷去公主那里。”厨工拍胸脯保证一定办到。
吩咐完,又嗔着卫希夷:“小淘气。”才提起裙子去看菜单。
卫希夷张望了一下,给工的胳膊上打了个蝴蝶结,小声说:“你别在我姐姐面前说那样的话。”
“哪样的?”工觉得有趣,这个小女孩儿让他看到了一丝不同的东西。
“什么道理?”
“我现在说不清楚,不过跟我姐说的不太一样。我姐说的也有道理啦。”工的话,像给卫希夷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令她愿意与这个长得不错的人多说两句。
工心头一动,问道:“你姐姐说的什么?”
“我姐姐说,道理像太阳,照着国君,也照着奴隶。好啦。”给工拉下了短短的袖子,盖着蝴蝶结。
工指着地上的影子说:“看,也有它照不到的地方。道理像寒冬,国君和奴隶都在它寒冷的怀抱里,但是国君有皮裘火盆热汤饭,奴隶只有单衣残羹。同样的道理,对不同的人,是不一样的。”
卫希夷“哦”了一声,看看影子,又眯眼看太阳,点点头,还想说什么,胖厨工已经挤了过来:“希夷啊,好了吗?你该回去啦,鱼脍要不新鲜了。”
胖厨工道:“忙公子先的饮食呢。”
“好娇气,”卫希夷皱了皱鼻子,对那只小鸡崽表示了不满,“生鱼脍多好吃。”对羽的背影喊了一声“我回去了”,又快活地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蚌壳灰治伤什么的,土方啊,一般用来治烧伤什么的。这里的医疗水平不高,就这么乱用的。大家千万不要模仿!有问题要看医生啊!
以及,姐姐并不是滥好心来着,心里挺明白的。
☆、在一起
女莹愤怒在卧房里走来走去。
在女莹现在的年纪上,朋友讲的话在他们的心里,甚至可信超过父母。女莹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明显,尖锐的童声回荡在高大的宫殿里:“闭嘴闭嘴闭嘴!全都是放-屁!我就要和希夷在一起!”
保姆本不厌恶卫希夷,然而卫希夷这样的表现,是不得许后欢心的,也给自己惹了不少的麻烦。先前那些淘气并不严重,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叫公主喜欢呢?今天保姆却发现,绝不能再这样了。否则两人闹出事来,女莹是公主,卫希夷的父亲是南君重视的侍从,受罚都有限,可保姆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女莹越发地生气了,原地跳了好多下:“我不管!我们是朋友!和她嫁同一个丈夫,让自己的儿子和朋友的儿子成为兄弟,一辈子在一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懂道理的人都这么说!”
保姆吓得魂飞魄散。
在卫希夷身上,许后看走了眼。卫希夷的父亲屠维,沉稳少言,坚毅可靠,母亲女杼精明而守礼,姐姐羽更是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子。卫希夷场面上的模样还是很不错的,礼貌也周到。许后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一个合适的女友的人选,孰料与女莹熟了之后,女莹舍其余女伴女友不理,只与她一起玩,两个淘气包的合力令人叹息。数次想借故将她体面地从女莹身边驱走,然而南君喜欢这样的性情!
许后爱长女,南君喜幼女,卫希夷的性格也很得他的喜爱,许后只能忍了。但是,许后也有自己的坚持,为自己的女儿做好了规划。保姆理所当然地要奉承许后的心愿,以期在后宫里讨生活。
女莹受到了刺激,小女孩儿的目光阴恻恻地盯着保姆,将她吓得闭了嘴。轻哼了一声,女莹模仿着她父亲的样子,将左右脖子歪得咔咔响。冷笑着到正殿坐了,心里得意地想道,看父王这般做,他们都害怕,嘿嘿,果然将这个啰嗦的人镇住了。
卫希夷还带来了女莹喜欢的生鱼脍,女莹更开心了,招呼她一起坐下来吃:“太好了,刚才都没得吃,饿了。”卫希夷向前跑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想起了什么,从袖兜里摸出两只贝币,给了厨工。厨工笑眯了眼睛,临走前又提醒了一回:“天气热,可要快些吃。我这就回去啦,你去吃吧。”
女莹见到了好朋友,心情好得很,对厨工道:“知道了,你去吧,希夷,来呀。”两人也不分案而食,卫希夷就坐到了她的食案的对面,张口吞了她送来了一片切得薄薄的生鱼片。
看看你一口我一口吃东西的两个小女孩儿,糟心极了。小公主除了分给王吃食,还跟哪个人这么亲密过?王后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当然,王后也不喜欢这样轻浮的行为就是了。不行,一定要早早请王后作个决断,此事不是她一个保姆能处理得好的,这锅她不背。
才想着,王后宫中的侍妇便来了,许后爱讲究,不止要女奴侍奉,国内大臣的妻女,得她意的,也会任命为自己的侍妇女官。这一位妇人,身份不高不低,丈夫是管理牛群的小官,用作向小公主传话的人正合适。来人三十余岁年纪,面相十分和气,看一眼正在吃鱼脍的小公主,欣慰地点点头。看来小公主这次很乖,没有淘气。
女莹丢下镶银的长箸,好奇地问:“有什么事么?是公子先怎么了吗?”
侍妇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公子先还病着,王与后现在都不开心,王后命妾身来看看小公主。宫中近来多事,小公主一定要在自己殿里好好呆着呀。”也许是她看起来太和气了,也许是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女莹没有发脾气,而是追问:“父王也不开心,为什么呢?你跟我说清楚了才好。”
卫希夷一旁帮腔:“要是不清楚,谁也不知道怎么样做才对呀。不出寝殿,上学呢?唱歌呢?做旁的呢?行不行?”
侍妇笑得很标准:“王和后的想法,不是妾身能知道的。”
女莹问道:“那公子先现在怎么样了?还会再宴请他吗?还有歌舞和侏儒吗?”
侍妇的笑容开始僵硬,都这会儿了,还想着歌舞侏儒,小公主真是个小孩子呀。侍妇低声道:“已经安置下了,水土不服而已。小公主就当是宫里有人生病了,不要吵闹,好不好?公子先若是在宫里出事,王会很生气的。”
说爹生气,女莹明显乖了许多,乖巧地道:“好。”
侍妇摸摸卫希夷的头:“希夷要好好地陪公主呀。”女杼原也是许后的侍妇,后来才做的织室的执事,是这位侍妇职场上的前辈,曾提点过后辈,卫希夷姐妹俩混得开,与此也不无关系。
保姆心中暗暗叫苦:王后心情不好,又有大公主的婚事要操心,此时去汇报小公主不听话,显然是不合适的。只能按捺下来,等公子先身体好了些,与大公主的事情定了,再赶紧向王后汇报。
两个小姑娘却不知道大难临头,飞快地吃完了鱼脍。女莹觉得有些疲倦,拉着卫希夷午睡去了,卫希夷跑了半座城,也累了。虽然还惦记着公子先可能要被招作南君女婿,两人还是很快睡着了,直到被一声惊雷震醒。
卫希夷弹坐起来揉眼睛:“什么呀?要下雨了?”
她满地乱跑的时候,是不管不顾安静下来却也会思考,睡完一觉,又想起来保姆今天好像有些不对,觉得应该跟母亲、姐姐说一声。爬起来便要走:“不上学,我可得回去了。”
女莹担心地望向窗外,有些迟疑:“下雨呢。”
“不怕。我回家去,问问我娘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女莹也振奋了起来:“那你小心,别跌跤。”
“放心吧。”卫希夷拍着胸脯保证。
她天生胆大,最大的挫折是吃了烤蜘蛛觉得好吃,听说越毒的东西味道越鲜美,自己偷溜出城进了林子捉了诡蛛回来,被母亲发现之后挨了生平最大的一顿暴打,烤蜘蛛也没吃成。
好奇心起,便想去看看小鸡崽。万一他不幸死了,趁他现在活着,多看一眼是一眼。卫希夷这样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面
姜先暂居之所里,人来人往,十分忙乱。南君与许后也亲临其地,许后下令传来了医工,与姜先所携之医工会诊。南君看了一眼,镇定地吩咐:“去祭宫,将大祭祀请来。”
容濯心系姜先,还是察觉到了这夫妇二人的隔阂。早在大殿上,容濯便觉得夫妇二人的相处并没有那么亲密。容濯有妻有子,别家离国之前,与老妻相处虽然少了少年时的激-情,却也有那么几分从容自在。反观南君夫妇,生疏而客气,不像是一家人。
若说一国之君要有威严,则先唐公、姜先的父亲,对妻子也不是这个态度。若说王后要端庄,则姜先的母亲绝不至于每次对丈夫笑的时候,嘴角扯起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这对夫妇有问题呀。
容濯将这个判断压在心底,急切地想要为姜先求得灵药。愈是荒远之地,生灵愈有不为人知的奇效,这是公认的。对南君行礼,不算什么有辱身份的事情,容濯是唐国之臣,南君自娶了许后,因许国而向王求得了一个承认,也算是一方诸侯。
容濯长长一施礼,南君倒是痛快,将他扶起:“老翁为何行此大礼?公子在我宫中病了,是我招待不周,该我赔礼才是。”
容濯道:“不敢。公子久居北方,来到此间水土不服,听闻南疆有灵药,还请南君施以援手。”
南君苦笑道:“我生长在这里,从来没有什么水土不服,不如等医工和祭祀来。”
此言合情合理,容濯等人却知道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姜先卧在床上,额上冷汗直流,轻轻唤一声:“老师。”容濯凑上前来,听他说“腹痛”。即大声道:“腹痛?可是吃的东西?”
许后强笑道:“医工就快来了。”
一旁奚简心情十分复杂,论起来,申王心头刺就这么水土不服地死了,是天意,谁都不怪,申王大业的阻碍没了,奚简为人臣,也是开心的。但是,自己作为旁观者,万一申王要表现亲情,将自己斥责,也不是不可能呀。奚简纠结万分,却又不敢帮着求情允诺回报。
南君如鹰隼般的眼睛在容濯与奚简身上扫过,即猜到了真相,笃定地道:“大祭祀马上就到!如果大祭祀没有办法,我便下令全国搜寻巫医和医工,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公子的。”
南疆与中土隔着千山万水,消息阻塞到连公子先的年龄都没能弄清楚,却不妨碍南君见到真人之后作出正确的推断。自从奚简与姜先两拨人到来,片刻功夫,二者之间的隔阂与防备,就像南君与许后之间的生疏冷淡被容濯看清楚一样,落到了南君的眼里。
他想扶植姜先,并且时机正好。姜先是落难公子,需要支持,此时支持他,可比日后他羽翼丰满了再结盟划算得多。南君希望自己能够统治太阳下所有的土地,却也深刻地明白,南疆到中土,再到更北些的地方,距离有多么的遥远,征服与统治,都不是他现在的力量可以很快达成的。所以需要在中土落下姜先这一步棋。
姜先不能死。
同样的,对于奚简,也不能现在就杀了。南君与荆伯是竞争者,势均力敌,彼此忌惮。都知道必有一战,在时机还未成熟的时候,却又都隐忍不发,忙着扩充实力。申王的采风官如果死在南疆,必会被荆伯拿来做文章。
奚简也感受到了危险,当机立断地表示:“公子重病,我这便回报我王,择派医工前来。”
一听就是谎话!
南君也不与他计较,这个烫手山芋走了更好!奚简见状,匆匆与容濯告别,不顾已经电闪雷鸣,飞快地奔出了王城。他的学生们大为不解,却不敢违拗老师,拖着还没有休息过来的疲惫身躯,穿着蓑衣,跟在马车后又踏上了归途。
大祭祀在第一滴雨落地之前到了。这是一位腰背佝偻着的老妇人,蓝色的衣衫上绣着夸张的图案,银丝里夹着几道黑发,拄一支铸着鸟头的青铜杖,杖头的青铜鸟喙夸张地与整个鸟身一般大。
医工比她来得更早,得出一个“水土不服”的结论来。医治水土不服是他的拿手好戏,许后不是本土人,带来了许多陪嫁,南君励精图治,也尽力招徕他国之人,因背井离乡到了异地而产生的许多病症,给了医工无数练习的机会,总结出了一套法门。
医工先说:“公子先天有些体弱,离国渐远,便易水土不服。此事极易,服几贴药就好了。”比起装束奇异的祭祀,医工更得容濯的信任,请他开了药方来。医工也不含糊,与容濯商议着药方。容濯听了,面露难色,对南君道:“不瞒南君,症候是说对了,这药,公子已经吃了一路了。”
说完,将南君与许后都看了一下,果见许后的脸色更加不好。南君便问大祭祀有何良策,大祭祀用浑浊的眼睛将姜先从头看到脚,才缓缓地用晦涩的语言与南君交谈了几句。容濯听不懂此蛮人土语,只能等南君翻译。
南君踌躇了一下,方说:“奇珍灵药倒不用,却需要一味诡蛛。需得背上花方长成人脸状的才好。然而诡蛛最怪,雨后放晴至少三天才会在山林里出现,少一刻都不行,如今已经下雨了。”
容濯无奈,只得让医工先煎了药,平缓姜先的不适。姜先却忽然将上身探出了卧榻,吐了。
上吐下泄了一阵儿,姜先脸色惨白,却觉得自己好多了。不多时,药也煎好了,姜先一声不吭地喝了一口,躺倒闭上了眼睛。南君见状,携众离开,临行前,执着容濯的手道:“殿中但有不适,即请告我。”他还要留下奴隶听用,却被容濯拒绝了:“言语不通,风俗不同,恐不堪用,反而不美。不若留一二通晓言语之人,以备不时之需。”
南君笑道:“如此,便留两个听得懂的阉奴,公子有什么要吩咐的,叫他们好传话。”
容濯脸上带着不安与感激地谢过,目送南君一行人离开,客客气气地让阉奴去偏室里歇息,才到姜先面前来议事。
任续已经在姜先的床前跽坐,姜先冷着一张苍白的小脸,闭眼躺在床上,急促起伏的胸脯却表明他根本没有睡着。
容濯亲自将门关上,在任续旁边跽坐,殿内安静了一阵儿,姜先刷地推开夹被坐了起来。苍白的面颊,亮得有些瘆人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们居然真的想!”
容濯与任续反而很镇定,对视了一眼,任续不客气地说:“这些不是已经知道的了吗?”容濯也笑道:“是呀,多亏有了仙人示警。南君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是一件坏事。彼既有求公子,便不会对公子不利。这不是,我们已经商议好了的吗?”
任续喃喃地道:“公子既得上天眷顾,便不会久居人下,唉,那个长着人脸样花纹的蜘蛛,听起来却有些不可信呐。若是仙人能再赐药,可就好啦。”
姜先听他们两个一口一个“仙人”脸上瞬间红了,他对这两位托孤之臣说了谎。
流亡生活的锤炼,使姜先的心智快速地成长了起来,他紧急召来了容濯。男女之情他还懵懂着,却早已明白婚姻二字的份量。他的母亲将他托付与容濯的时候嘱咐了许多,其中一项,便涉及到了他的婚姻。
此事须得与容濯相议。
容濯才躺下不久,便被唤起,还道是姜先出了什么事,连鞋子也顾不得穿,踩着袜子便跑了过来。姜先见他来了,反而不急了,礼貌周到地请容濯坐下。容濯先往他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面有倦色,倒也没比下车的时候变差,才有心情从容问题道:“公子,不知公子有何要事?”
容濯认真地询问了姜先梦中的情形:“依公子看来,示警的是仙人吗?男仙女仙?相貌如何?是管什么的神仙?除此之外,没事说过什么别的吗?仙人衣饰如何?仙人的礼仪如何?是与公子执礼,还是高高在上?是因为祖先的福荫庇佑还是因为公子的德行而来向公子示警?”
姜先呆掉了!他颇有急智,毕竟年幼,经历比同龄人丰富曲折,比起活了五十多年的容濯,还是差了许多。他的急智如他所愿地让他过了第一关,万万没想到,容濯相信了“仙人入梦”之说,却又问出了这么一长串的问题。
这要怎么回答?一句两句,姜先自认能瞒得过容濯,被追问每一个细节,他就不能保证了!他可以编造出一份比较完整的神话故事,包括衣饰的细节,却不能保证在讲话的过程中,因为自己语气、表情的失误而被察觉!
见微如著,容濯是行家。作为容濯倾注了心血教导的学生,姜先对此毫不怀疑。
以手遮目,姜先缓缓放下手来,揉了揉脸,苍白的面颊上显出点羞涩来:“哎呀,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先生,咱们说眼下的事情!”
不料容濯居然懂了他的心思。不就是梦里遇到某某仙女,有了好感么?这样的事情,传说故事里也有很多嘛!容濯宽容地笑了:“臣不过是想为公子记下来,传与后世而已。好,那便先说眼前之事。”
说到一半,改了口,认真地问容濯:“听说南君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且求娶于许国。是否?”
容濯严肃了起来,对姜先道:“还请公子召任将军同来。”
姜先面上一红:“老师说的是。”商议大事不请任续,这是不妥当的。
须臾,任续亦来,脸上还带着枕头印子。见容濯已在,任续略征了一下,视线下移,看到了容濯的脚上,旋即收回。容濯等他打量完,与他见礼,待他坐好,才说:“方才公子梦中惊醒。”任续问道:“可是有不吉之兆?”容濯道:“南君有心在公子婚事上做文章。”
任续也问了一遍细节,姜先的心又悬了起来,任续问不到细节,也不甚纠结,言语间却颇多怒意:“堂堂公子,岂是蛮夷之人可以挑拣的?况且他们离得远,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便是流亡的另一个目的了,避祸是真,求贤是真,若能结一门有力的亲事,也是真!
在时人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讲的,婚姻之事本就是结盟。彼此看中对方的能力或者潜力,今天我帮你,明天我倒霉了,你也帮我。这才是约为婚姻的必不可少的一个考量。能在落难的时候被别人看上,那也表示自己是极有价值的。
最后,得到一个结论,南君不是一个好的联姻对象,所以,要婉拒。
得出结论容易,施行起来却很难。姜先早熟懂事,终究是大国储君,被捧着长大的。评估的眼神并非没遇到过,但是被当成一块猪肉一样打量,就差上手揣一揣肥瘦,这就让他难以容忍了!南君夫妇看他的眼神,像是已将他握在掌中一般。
可恨!
姜先急怒攻心,又吃了不惯的生食,兼之水土不服了一路,终于栽倒了。
两位老人家离八岁已经很久了,忘了这个年纪的“少年情怀”,还在劝慰着他:“且忍一时,待身体康健了,咱们便回。”姜先被勾起小少年的心事,反驳了一句:“要他们说,必要娶于此地,又该如何?”
容濯想了想,道:“被逼迫答应的事情,是不受上天保佑的。”言下之意,尽可反悔。
姜先还带着小少年的纯洁,恨恨地道:“我才不要答应!恶心!”
任续哪壶不开提哪壶:“公子得上天庇佑,必成大事的。或者不用南君,上天再派个仙人来送公子灵药呢?”
容濯也大声称是,仙人示警的事情是经过现实考验的,博学如他,也坚信姜先得了上天的青眼。
姜先噎了半晌,又羞又恼,还有一点埋怨。愤怒地站到地上,对二人说:“才没有什么仙人!”
二人一齐吃惊:“公子,公子不是说气话,快回来休息。”任续行动力惊人,已经站了起来。
咔!一道闪电打过,照着任续张大的嘴,容濯也伸出手指,指向门外,甲士们长戈挥动的声音响在身后。
姜先猛地转身。
又一道闪电,接着是响雷。
卫希夷有点崩溃地看着殿门大开,一只穿着白色深衣的小鸡崽俯视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少年此时还木有辣么腹黑~并且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人家心里属于“快要死了,看一眼少一眼”
☆、跑掉了
宫殿建在高高的夯土台基上,视野很好。
姜先呆呆地站着,忽然向前跨了一步!
卫希夷的眼里,姜先单薄的身躯也被闪光映得十分明显。
【被发现了!】
卫希夷拔腿就跑!
姜先彻底惊呆了:怎么跑了?!
两人怔愣的当口,容濯与任续来到了姜先的身边,只见一个灰扑扑的影子,在一闪一闪的电光里,嗖嗖地像会缩地术一样地远离。雷光一闪,就比上一次闪的时候远了好几丈。
甲士们来自大国,原本是横行无忌的,直到随姜先流亡,养成了事事谨慎、不离公子左右的“好习惯”。看到卫希夷,他们也没有一窝蜂涌过去抓拿贼人,而是小心地将姜先围在正中,手中的武器冲外,紧张地望着莫名出现的蓑衣人。
姜先一句:“别走。”喊出来,甲士们还要看任续与容濯的命令。等姜先匆匆向二人冒出一句“就是她告诉我的”,二人反应过来,卫希夷的身影在闪电里一闪一闪的,闪没了。
雨越下越大,雷声隆隆将许多声音都掩住了,容濯道:“公子,进去说话吧,外面太吵。”任续则郑重地留下来,重新安排布防事宜,并且充满了对南君的不信任。他们既相信姜先是得上天眷顾之人,又觉得这个“仙人”个头有点小,十分有当地特色。不管怎么样,南君都有问题!
任续安排好了守卫,也进入殿内。
姜先又是振奋又是失落,心中喃喃:“干嘛走呀?”
再矮小,成人与童子,还是有差别的,对吧?
容濯的知识比任续多,连想也极其丰富,心道,听说有一种仙家手段,只有仙人想告诉的人,才能听到仙人说话。这么一想,容濯就坐不住了,大力咳嗽了几下,将姜先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小心地问道:“仙人是不是对公子说了些什么?是传授了复国的知识,还是告知了治病的方法。”
绕墙、拐弯、穿巷,这回不用钻狗洞了,大大方方地跑出了宫门,站在门外,双手扶膝,心还在噗通噗通地跳。喘匀了气儿,回味一下,刚才真是刺激!她的脚步又轻快了起来,开开心心地往家里跑。木屐踩在地上,啪啪地响,又觉得好玩,一路踩水踩回了家。
这一天运气不错,屠维和女杼都在家,正看着小儿子应乖乖地坐在沙盘前面划字。屠维识字很少,女杼却识些字,自己得空承担一些教导子女的任务。一面看着乖巧的小儿子,一面就想起略坑的小女儿,女杼道:“她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快开饭了。”
屠维起身道:“我去找一找。”
女杼道:“路上小心。”起身给丈夫取了蓑衣,给他系好系带,屠维摸摸妻子的头发,说:“等我回来。”
卫应从沙盘上抬起眼睛,瞄了一眼爹娘,觉得有点闪眼睛,又闷下了头。
屠维才穿好蓑衣,忽然笑了:“就说闺女不用担心,这不是回来了么?”
踢踢踏踏的声音渐渐清晰,果然是卫希夷的脚步声。女杼面上浅浅的忧虑也散去了,嗔道:“听这声音,又不好好走路了,回来非教训不可。”
等卫希夷进了家门儿,家里的洒扫女奴利落地将小蓑衣、小斗笠替她除下来,女杼一把将女儿拽过来,第一句话便是:“又野得一身水!快给我过来换干衣裳。你的鞋袜!”
卫希夷从女莹那里离开的时候并未换衣服,还是一身宫中常穿的广袖长裾的衣裳,足衣是细麻的,鞋子也是布鞋,只蹬了双木屐。她还踩水玩,渍湿了半截身子。
重新换了衣裳,羽也回来了。女杼看天色晚了,不好耽误吃饭,才饶了她这一回。卫家里不比王宫,也不比重臣府邸,日常用餐还没有一人一案的条件,夫妇俩共一食案,女杼将小儿子放到身边另一侧,看着他吃饭。卫希夷则开心地与羽共用一案,捧着碗一边吃一边乐,回味着逃跑的刺激。
女杼问羽:“今天不忙吗?怎么得闲回来了?”
羽放下竹筷,答道:“公子先的甲士都安顿下来了,是添了些人口吃饭。夫人说,我不是中土人,恐怕不太习惯,她自己来掌管,就让我先回家了。”她说的夫人,是许后陪嫁的媵,因得信任,掌管膳食。安排得合情合理,女杼也不反驳,只让女儿好好休息。又叮嘱卫希夷:“近来宫里有大事,不许再淘气了!忍也给我忍些日子,听到没有?”
卫希夷将脸埋在碗里,嘴巴咬着碗边,从碗的另一边沿上露出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女杼,脑袋和碗一起上下点着。女杼有什么气,看她这逗笑的样子也消了,筷子遥遥点着她:“你呀!”
屠维道:“许夫人?说起来,她的儿子王子喜出征也快回来。”
羽手中的木匙在碗里轻轻一磕:“这么快?”
屠维道:“进雨季啦,仗不大好打,见好就收吧,等秋天雨停了再说呗。”
卫希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飞快扒了几口饭,女杼怒道:“你吃那么快,是想做什么坏事?吃完了也不许走,你头发该剪了,盖着了眼睛也不知道吗?”未嫁女孩子,都会在额前留点刘海短发,卫希夷头发长得也快,女杼总是自己动手给她剪。
卫希夷呛了一下,愤怒地反驳:“我是有话要说!”
屠维安抚地给妻子顺气:“听她说。”
有父亲撑腰,卫希夷才将今天的事情一一讲了。羽轻声道:“你觉得小公主和保姆不太对劲儿?”女杼想了一下才慢慢地说:“也不算坏事。”屠维有些莫名地问:“是小公主不好吗?”卫希夷紧张了起来:“什么?”
女杼给儿子嘴里塞了一勺汤,轻声道:“没什么不好,只要别再淘气就没事儿。”她心里门儿清,小女儿淘气归淘气,直觉却很灵敏,女莹或许没事,保姆绝对有心事,保姆是许后的心腹,而许后是个多心的人。
斟酌了一下口气,女杼将事情换了个说法给卫希夷讲清楚:“你带着小公主淘气,小公主会挨罚了。她跑得没你快,王后的奴才可多,”故意停顿了一下,“你自己看着办。”
卫希夷哆嗦了一下,她不怕被女杼揍,想到宫中的卫士,再想到好友的小身板,闷闷地“嗯”了一声。羽见状,又说起了新闻:“刚才往祭宫那里去,听说公子先的病要用到诡蛛,还要人面的。现在又开始下雨,可难了。”
屠维关心地问:“为什么要去祭宫?”
“王给大祭祀赐食。”
屠维叹道:“天可快些晴,好歹将公子先治好。”
卫希夷耳朵一动一动的,插嘴问道:“为什么要治他?”
女杼皱眉道:“就你话多,反正啊,他不能死在这里,你也不要好奇想偷偷跑去看!听说他先天身子就不好,万一惊吓坏了,就是大麻烦!”
卫希夷含糊地“哦”了一声,丢下饭碗:“我吃饱啦!”跑掉了。女杼在她背后一脸心累:“她这是从哪里来的毛躁性子?我生了这么多孩子,没一个是这样的。”
屠维却开心:“活泼一点好!祭祀说,与我排行相同的孩子,会成为将军的。”本地大祭祀是女人,南君麾下的战将里也有几名女子,管理国库的,也是女子,屠维不认为自己女儿活泼一点有什么不对。卫希夷身体素质也不错,教她的打架窍门儿也是一学就会。嗯,明天休息,再教闺女两手好了。闺女其实挺懂事的嘛,哪里会闯祸了?
卫希夷不知道父亲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她跑到自己居住的西厢,见四下无人,冒着雨,悄悄下了梯子,跑到地板地下。干栏式的结构,地板下面反而是淋不到雨的。从支柱上取下一只挂着的竹编带盖的盒子,抱回了房间里,就着油灯打开盖子,里面一只成人巴掌大的蜘蛛,背上是诡异的人脸,正蔫蔫地伏在盒底。
作者有话要说:
怂货啊,送到你面前也没留住,你再继续努力吧╮(╯_╰)╭
PS:诡蛛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架空地图,我编的,大家懂的。
自然界有人面蛛,是花纹有点像人脸的东东,没听说有什么特效哈。
☆、归你养
王城往西,晴天里便能看到连绵的山脉,山顶常年积着白雪。每逢冬天,便有监工奉命看押着大批的奴隶入山凿冰,储存在冰窖里,以备夏日消暑之用。屠维曾轮到过这样的差使,领着一队士兵,带着淘气的幼女,在外面游荡了好几个月。
正是在那么一次旅途中,卫希夷见到了许多以前从未见到过的珍奇物种,山越往上,越是一些只有在故事里才听过的草木动物。第一次裹上特别厚的冬衣,第一次看到搭帐篷,第一次看到取水、拾柴、生火、烧烤,见识了许多日常食谱之外的吃食。
烤蜘蛛,便是其中之一。当然,当时吃的不是诡蛛。
诡蛛是种奇怪的生物。说它是蜘蛛,却不会结网。卫希夷为了这个东西满吃了一场苦头,捉的时候没让她为难,有样学样就弄回来,带回来却被揍了,装着诡蛛的盒子也被扔进火堆烧成了灰。那一回女杼揍她的力度不同以往,超越了历史记录,疼得卫希夷都忍不住嚎了好几声。
想到母亲生气的脸,再考虑到自己是偷偷去围观小鸡崽的,如果被发现,大概还要被追究。不过,从国君往下,好像都希望小鸡崽能够身体健康,唔,卫希夷下了个决心:他们找不到诡蛛,我再偷偷拿去给他。不让大家发现,这样就不会被发现私藏毒物,然后被揍了。
怀着“等你们束手无策时,我将要悄悄做一件好事,不让你们知道”的隐秘快-感,偷笑两声,将盒子在柱子上系好,卫希夷拍掉手上的灰尘,钻了出来。
然后就呆掉了。
屠维微笑着立在木梯前,问她:“你又干嘛了?”
【我去!哪里来的蠢鹅?!不不不,你来得真是时候!】
卫希夷灵光一闪,转身从柱子边上揪出了一只半大不大的、白还没全白的鹅出来:“我来找它的!”
屠维怀疑地看着女儿:“是吗?”
卫希夷嘴角一抽,坚定地道:“就是!”鹅在她的手里直扑腾,很快就要扎出来了,卫希夷大怒,手上极手力地捉着鹅,跟鹅较上了劲,孰料鹅一点也不怕她,扑腾着翅膀跟她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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