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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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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
作者:无处可逃
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
她是精通心理的女博士,却为两个男人的内心世界所困,苦苦不得解脱。
一个是喜怒无常的商界巨子, 两人在梦中抵死缠绵。现实中,他处处相逼,颠倒她的理想与生活,原因仅淡淡一句我只要你。
一个是温柔似水的海归才子,他给的呵护贴着她的脉搏与呼吸。她原以为终得良人,执子之手时,不想他却挑眉决绝转身,用背影告诉她:一切只是他的局,而她是一枚棋子。
他们都辜负了她,却都深爱着她。
她曾经相信,自己能医愈所有心疾,到头来,伤得最深的却是她自己。沧海桑田,兜兜转转,暮然回首时,仍有他在,仍有承诺,非你不可。
曾经我们想爱却不相信爱,现在,我信了,你,还在吗?
作者简介:
无处可逃,80后,逃课有这好者。有时极懒,希望默默霉发在家中角落,有时极勤快,恨不能一日之内遍游天下。
写文初衷只为娱己,如能捎带恕人,会顿感欣慰。
笔下的人和事,大约都是美好念想,期冀他们美好,也但愿能让人看到希望。
绝非完美主义者,纵然知道笔下很多缺憾,却总是自我安慰有不足,方有进步余地。
曾出版作品:《那一杯咖啡的爱情》、《尘尘三味》、《桃花流水》。
第1节:楔子
楔子
夏绘溪有些疑惑地环视这间办公室。
空间宽敞得不可思议。光线从正对着她的窗口落进来,地板的色泽叫人觉得温暖。那是原木地板,和谐整齐的几何图形是天然形成的。
落地窗前的桌子后边坐了一个男人,她使劲张开眼睛,试图透过迎面而来的刺眼光线去看清对面那个人。
这是个清瘦的男人,手扶在椅背上,肌肤苍白。整个身体和背后的阳光格格不入,仿佛是有一层冰晶的烟雾将他隔绝起来。
暗红色丝绒窗帘慢慢地被拉上,光线越来越微弱,直到黑暗完美地笼罩房间,驱逐出了最后的自然光亮。他穿着黑色的衬衣,神秘高贵的暗色衣料镀上了银色的光泽。他的嘴角有一抹如玫瑰般浓烈的血渍,仿佛是小说里中世纪吸血伯爵,阴郁俊美。
光线稀疏得不可捕捉,可她却能把他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他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缓缓俯下身,指腹触到她的脸颊,微凉而光滑。他的手指一点点地滑落下去,直移到她的颈间,似是为了感受她肌肤下正流淌着血液的青色筋脉。顿了顿,他才抚上她衬衣的第2颗扣子。
他的手指像是有魔力一样,触感带出奇妙的弧度,以她的身体为弦,不急不徐地演奏。
夏绘溪紧张得浑身颤抖,她想看清那个男人的模样,可他居高临下,眼神亦不曾给她,表情隐秘得似是天边不可触及的星涡。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任他解开她余下的衣扣。薄而软的衬衣褪在了她的肩胛下,里面的那件小而贴身的丝绸吊带对他而言,更加不是阻碍。他的手贴上她白皙而柔软的胸口,薄唇也随之落了下来,缓缓地移向她的唇。
男人的头发微长,末梢落在了她的肌肤上,仿佛是一片雪在融化,又像是一粒细沙在摩挲--夏绘溪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敏感,只是最轻微的撩拨,身体竟然会不由自主地随之颤抖起来。
她的身体里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潮热感,和他始终冰凉的体温贴在一起,对比而成了奇妙的感触。
没有挣扎,没有抗拒,她内心深处满是想要迎合他的一种欢喜。她盼望他继续,盼望他深入。
男人的动作忽然停了,又刻意地低下自己的视线。
她终于,奇迹般地看清了他的五官。
……
Chapter1梦境
夏绘溪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重重地喘气。浑身燥热,几乎出了一身的薄汗。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抓着床单,直到理智恢复,才慢慢地松了开来。她胡乱抓过床边的那杯凉水,很快地灌了下去,又看了眼时间,才坐了起来。
那个梦又一点点地从潜意识里浮现出来,逼真得能让她回忆起所有的细节。
这个年纪,这种梦,并不算什么新鲜事。
可作为一个心理学者,夏绘溪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梦的含义。
"9月1日,梦见和一个男人发生亲密关系。"夏绘溪握着笔,想了想,重又落笔补充:"裴越泽,CRIX总裁,两年前做过数次心理咨询。CRIX即将和研究所共同开发精神治疗的药物。"
精神研究需要进行大量的梦境分析,因此她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坚持记录自己的梦,这也是她唯一可以相信的、真实的实验素材。如今已经是厚厚的一大本了。她怔忡地合上那个黑色的真皮本子,目光无意识地望向手边的一本专业书,里边有一句话可以完美而恰当地替自己解释这个梦。
"如果咨询者和医生在沟通中无法达成一致,那么有一方会用一种"激情幻想"填补两者间的缝隙。"
只是困惑--她不过和他见了数面,话都没说几句,所谓的两者间的"缝隙",更是不知从何谈起。或许唯一的解释是最近一直在忙着那项合作,以至于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裴越泽的资料,难免又勾起了她并不算印象深刻的回忆。
不管怎样,这个梦依然显得有些吊诡。
夏绘溪站起来,用清水冲了冲脸,又顺手戴上黑色发箍,扎起马尾,穿上牛仔短裤和黑色帆布鞋,再配素白的T恤。在镜子前看了下,似乎有点过于简单。于是,她又拿了件墨蓝的小马甲套上,这身朴素的搭配立刻显得别致且知性。
这位年轻的女老师在南大十分受欢迎。她总是有一种令学生信服的聪慧气质,关于她在上学期间优异得令人瞠目的成绩,以及硕博连读、直接留校做讲师的传奇,都足以让那些师弟师妹们刮目。至于在学生给老师的评分中占很大比例的样貌,夏绘溪也以清秀优雅胜出,她高挑而不失纤细的身材,再简单的衣服,只要穿在她的身上,就有一种很自然的舒适感。
夏绘溪一直是单身,偶尔有年轻的男生会来送花,或者收到匿名短信,这让她觉得一个人的生活过得充实而惬意。
早上还有课,夏绘溪关了空调、走出宿舍的时候,暑气逼面而来。南方的城市总是要过了10月份,暮夏才算结束。掰指一算,实在还很遥远。夏绘溪踩在穿过浓密绿叶漏下的小小光斑上,发现光线把自己的影子拖在了身前,纤长得仿佛是流云,有种和炎热不相称的透明感。
穿过半个校园,她开始觉得热,额上也密密地沁出了汗,幸好她的头发全被发箍往后固定住了,不会觉得黏人。其实少有女生像她一样愿意露出额头。就像她的学生私底下分析的那样,其实她的容貌,若要说惊为天人,倒也不见得,只是干净清爽。大夏天见到了,她轻巧的模样总带给人平静宜神的感觉,就像是沐浴之后钻进空调房间,再饮一杯冰水,由内而外的舒爽惬意。
她要先去院系里拿资料,她的导师彭泽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心理学家,也是研究所的所长。
博导的办公室在3楼,夏绘溪敲了敲门。
听到有人答应后推门进去,这才发现办公室并不只有彭老一个人,他正坐在沙发上和一个年轻人聊天。
彭泽虽然是学术权威,可是待人接物从没有半分架子。他捧着宜兴紫砂壶招呼夏绘溪:"来,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年轻人很主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了,个子很高,站得也挺直,向夏绘溪伸出手:"你好,我是苏如昊。"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夏绘溪愣了愣,握住他的手:"夏绘溪。"
"小夏,这就是我对你提过的苏如昊。从国外归来的应用心理专业毕业的硕士生,这一届新招的,也是我的博士生。"彭泽把茶壶搁在桌上,又转向了苏如昊:"这是夏绘溪,也是你师姐。你初来乍到,有什么不熟的地方可以多问问师姐。"
苏如昊显然是在认真而不失礼貌地打量夏绘溪,他含笑着说:"好的。"
此刻的夏绘溪有些不在状态,隔了好一会儿,才重复地问了一遍:"你是哪里毕业的?"苏如昊很认真地又说了一遍。显然,她之前并没有听错。
夏绘溪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仿佛这个年轻人英俊的脸上沾了灰尘,又仿佛见到了外星人。
他从那个世界闻名的学府心理系毕业,却回到国内读博士?这个世界癫狂了吧!她没坐下来,苏如昊就陪她站着。他唇角的那丝笑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似乎就是聊天符号中那个笑脸括弧,简洁干净,让人不由自主地喜欢。夏绘溪毫无抵抗力地回给他一个微笑,转头对导师说:"我是来拿资料的。"
彭泽将一叠文件夹给她,又关照了几句,她便简单地冲苏如昊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夏绘溪在一楼的大厅里看看时间,大概还有20分钟才到上课时间,她不想这么早走进室外的烈日炎炎中,于是坐下来随手地翻看资料。直到有人喊她:"夏小姐?"她抬头一看,是苏如昊。他一手插进口袋,站在不远的地方向她打招呼。这个年轻人有着清爽的鬓角和俊朗的轮廓,眼珠黑亮得像是宝石。夏绘溪不由自主地想:要是被那群爱闹的学生发现这样一个帅气博士,学校论坛上大约又会多一个火热的话题了。
他们并肩走出去。夏绘溪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来国内读博?"苏如昊的脚步很沉稳,走在马路一侧,肩膀上落满了金色的阳光:"就是想回国了。你知道,国内最好的心理系就是在南大。"
夏绘溪还是觉得有些不解。不过她也明白,彼之蜜糖,我之毒药,勉强不来,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
恰好到了分叉路口,夏绘溪要去教学楼,于是礼貌地问他:"你要去哪里?"他对学校不熟悉,想了一会儿才说:"第一天来,随便逛逛。"于是,索性随她一起去教学楼。
行到了教学楼下,苏如昊才记了起来:"刚才彭教授说下午有一个关于精神药物开发的记者会,是所里的一个项目,他说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夏绘溪点头:"好的。你把手机号码给我,下午的时候我再联系你吧。"
正是学生上课的时候,他们站在教学楼门口说话的当口,好几个夏绘溪的学生从她和苏如昊身边走过去,走得远了还回头挤眉弄眼张望他们。她只当做没看到,摁下了储存键:"好了。那么下午见。"
"再见,夏小姐。"
夏绘溪本来已经走进楼里了,听到这句话,还是转过来:"我们这里一般还是叫做师姐的。或者,你叫我小夏也行。"
苏如昊静静地站着,看见年轻的师姐站在离自己不到三步的地方,语气轻松地劝告自己。她穿着及膝短裤,露出的小腿显得修长漂亮,而素净得没有瑕疵的脸仿佛由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又嵌了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有一种动人的干净。
他笑了笑:"师姐,我还是叫你小夏吧。"
上课铃响了,夏绘溪冲他挥挥手,迈开步子走了。
苏如昊站在原地很久,走动的人越来越少,不时有几个迟到的学生冲进去。这慢慢肃静的氛围仿佛是退潮,白色的浪卷渐渐稀疏,最后消失在海岸线上。他平静地打量这个陌生的校园,这个他即将要工作学习的地方,让他有一种奇特的归属感。
课间10分钟,夏绘溪被几个女学生围住了。其中一个女生笑嘻嘻地问:"老师,送你来上课的是你男朋友么?"她应对得很沉稳:"不是。是你们的师兄、我的师弟。"几个女孩子显得有些兴奋,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一会儿,直到上课了才散开。
夏绘溪继续讲课,中央空调在给这个教室降温,学生们唰唰的记笔记,一切正常。她的余光扫到了一个女孩子,坐在角落,目光似乎有些恍惚,也没记笔记,直直地看着黑板。
她记得这个女孩子--于柯。因为她家里条件不好,所以分外努力地学习,成绩优秀,老是拿到那几项学校特设的奖学金。
于柯在上课的时候向来是极认真的,很少有这样开小差的时候,夏绘溪有些诧异。不过大学里上大课,老师要顾及大多数学生,无法分心去管这些,她想了想,并没有停下讲课,只是若有若无地去注意那个女孩子。
下课的时候,她径直走到于柯身边,亲和地问了句:"身体不舒服么?"于柯穿着很朴素的灰色短袖衬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慌乱地摇摇头:"没有。"
夏绘溪现在代的这门课,是介绍心理学流派的,可偶尔的,因为和研究方向相关,她或多或少地会向学生介绍梦的解析方法。她不止一次地提到过Zac博士通过梦,可以精准地分析出一个人的意识和无意识,并且对咨询者的生活状态作出正确的指导和建议。
她微一愕然之后,转身对于柯一笑:"来,我们边走边说。"
这是在南大很受欢迎的一家奶茶店。
夏绘溪点了两杯布丁奶茶,坐下后,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对面的学生。于柯是个很清秀的女孩子,短发,瓜子脸,有种城市女孩少见的淳朴。
于柯一直在沉默,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夏绘溪并不急,喝了口饮料,滑溜的布丁在唇齿间轻轻地碰撞,有一种鸡蛋的香甜气息弥散开来。
其实是很寻常的一个梦,连所谓的恶梦都称不上,可于柯脸色苍白,语气正在颤抖,仿佛难以复述出这样的场景。
夏绘溪心里已经明白个大概了。她一手扶了自己的额角,微微阖眼,又一次调整了语气:"不要怕。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试着帮你分析一下。"
其实夏绘溪也曾收到过回报丰厚的咨询费,可是没有什么会比这样一句真诚的道谢更让人觉得愉快。
回头看了看时间,才觉得有些晚了。夏绘溪快步回自己的住处,又给苏如昊拨电话。
"记者会是在3点,我们2点半在门口见吧?一起打车过去。"
电话那边隔了一会儿,才传来声音,苏如昊一口答应下来:"好。"
她回家很快地换了一件轻薄的亚麻质棕色长裤,理了理头发,急匆匆地就往校门口赶。不迟不早,恰好2点半。她一眼看到苏如昊站在那里,十分显眼,挺拔如同白杨。
偏偏打不到车,大热天的,她急得满头大汗。回头看了眼苏如昊,他倒是不急不缓地站在那里,最后说了一句:"要不坐我的车过去吧?"夏绘溪有点反应不过来,最后微微张了嘴,眼看着那辆停下的出租车被另一个人拦走了,她转过身,一脸哭笑不得:"你干吗不早说?"苏如昊和她一道去校停车场取车,一边微笑解释:"是你建议一起打车去的。"
黑色的车子,线条流畅,又有几分稳重。夏绘溪并不惊讶,这人既然是名校海归,家境好自然也不会叫人意外。她坐上去,微微调侃:"这个牌子不是跑车很有名么?"苏如昊耐心地在等前面的校车转弯,手指在方向盘上在打着规律的节拍,侧脸沉静:"跑车并不适合所有的人。"
这分明是一个年轻人,又因为是自己的师弟,夏绘溪潜意识中就觉得他应该比自己青涩一些。可苏如昊有一种不由自主地让人信任的气质,夏绘溪觉得,逼着他喊自己师姐,确实有点不大合适。
记者会是在CRIX的新建厂址里举行。是在城市的郊区,需要从最东边的南大绕到最西边,路阻且长。夏绘溪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忽然听到苏如昊问她:"研究所和CRIX的联系很频繁?""合作单位嘛,算是密切的吧。不过临床药物这一块我不清楚,和我的方向没什么关系。这次记者会是彭老师要求出席的,本来也没我什么事。"
他点头,不再多问。
赶到的时候,记者会马上要开始了。
夏绘溪坐下后连忙低头找纸笔,却敏感地发现前边起了骚动。
她抬起头,恰好看见一群人拥簇着一个年轻男人在贵宾席坐下,正对着台下。那个人的身材修长,略有些清瘦,头发微长,五官近乎完美,那双眼睛仿佛是深寒的一泓潭水,深邃得触不到底。
夏绘溪低低咳嗽了一声,试图掩饰心底那一点点无人发觉的不自然。关于那个栩栩如生的梦,她已经用心理学的知识梳理过好几遍。可是此刻她见到真人,却发现有些细微的情感还是难以克服。或许是联想起了潜伏在人类心灵深处的天性和冲动,比如生存,比如繁衍。也无怪弗洛伊德将一切的心理探究最终归结到了性欲之上。
如果可以,她也想给出一个叫自己信服的分析--为什么梦的对象是贵宾席上的他而不是别人?无解。夏绘溪在心底轻叹,脸颊微红。她知道,这种未知的模糊性正是心理学叫她沉醉的地方。
主持人简单介绍后,裴越泽站起来,走向布置精美的讲台。他的模样让夏绘溪想起了《夜访吸血鬼》里的汤姆·克鲁斯。骨骼清奇,唇色嫣红,脸色苍白,金发微卷,有一张叫人嫉妒的、天成俊美的脸庞,眉宇间浮着淡淡的忧郁,似乎蕴着无限的心结和寂寞。
这么一恍惚,也没听见台上说了什么。就听见工作人员在问:"各位有什么问题要提问吗?"问题大都和最近的金融危机有关,夏绘溪听得心不在焉,那支木质的铅笔在手上飞旋,这是学生时代养成的小把戏了。
苏如昊已经沉默了很久,她忍不住便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坐得笔直,目光投向台上那个男人,微卷而纤长的睫毛一动不动,看得出注意力十分集中。其实这记者会没什么好听的,只是给导师应个卯,夏绘溪觉得他有些认真过头了。
不过苏如昊严肃的时候,眼睛分外闪亮,仿佛是黑丝绒上打了射灯的光的钻石,璀璨晶亮。
夏绘溪在心底赞叹的时候,突如其然地,大门哗的被推开了。
一个中年女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边含糊地大声喊着什么。所有人都转过了脸去看她。她情绪激动,一边躲避着工作人员,一边重复着那些没人听得懂的话语。
夏绘溪皱眉,终于勉强听清了几个断断续续的单词:抑郁症,吃药,死。
裴越泽在一瞬间的意外之后,极有风度地停下了讲话。眉目清冷,似乎完全没有受影响,负手站在一边,嘴角的笑意从无到有,愈发浓厚起来。
保安最终将那个女人请出了现场。她犹不愿服从,挥舞着手臂,最终还是挣扎着被渐渐从大家的视线里拉走了。夏绘溪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前一阵的时候市精神科医院出了一件事,一个20岁的抑郁症男性患者因为服了某种镇静剂而意外身亡,属于极严重的医疗事故。他的母亲也一度在各大媒体上曝光,声泪俱下地控诉医院,最后获得了一笔天文数字的赔偿金。
工作人员脸色苍白,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裴越泽后,对台下说:"我们的时间还可以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哪位还有问题?"现场还有些混乱,苏如昊的声音微冷而清冽,在夏绘溪的耳边说:"药物辅助治疗精神疾病,你怎么看?"他在自己的位置上,指尖拨弄着那支会场统一发放的铅笔,白衣黑裤,眼神清睿,专注地看着夏绘溪,唇畔是一道颇显锋锐的弧度。
夏绘溪也压低了声音:"我是Zac博士的追随者。"
裴越泽在环顾会场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了一个女孩子。他的眼力绝佳,隔了些距离,可他依然可以确定她是素颜,清淡如水,只用发箍将散发整齐地束起,露出额头上素滑如雪的肌肤。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中闪过无数过往,却无可捕捉,只觉她似曾相识。
"最后一个问题。"他自若地等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满场想要发问的记者,最后指了指夏绘溪:"那位小姐。"
话筒递到夏绘溪手里的时候,她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有些愣愣地望着台上的男人,又觉得脸颊发热。她站起来,下意识地,手指推开了那个开关。最后说出了脑海里蹦出的第一句话,又茫然地把话筒递还给了工作人员。
会场的音响效果极佳,女声清脆,人人都听得清楚:"请问,您觉得药物对于精神疾病的治疗真的有益么?"夏绘溪耳边有一声善意的轻笑,仿佛是轻雷,柔缓地炸响。她转过头去看苏如昊,发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轻轻比了口型:"为什么问这个?"台上的男子和他极有默契的一般,也在浅浅微笑,因为长得十分的俊美,裴越泽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叫人异样心折的感觉。他轻描淡写地就转开了这个话题:"关于这个问题,在场有许多的相关专家,我想,他们比我更适合回答。"说完,目光在夏绘溪脸上轻轻停留了数秒,语气柔和:"谢谢提问。"
或许时间是真的到了,他向台下众人轻轻颔首示意,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接下去主持人说了一番颇显冗长的致辞。苏如昊不动声色地看着夏绘溪,神色有一丝淡淡的异样。她的脸很小,侧边望过去,下颌尖俏。白色T恤和深咖色长裤,加上一件配饰的小马甲,显得她人利落干净。等他敛起目光的时候,恰好听到主持人说了句"发布会到此结束"。
他们坐在角落的地方,于是等着旁边的人先走再动。苏如昊靠着椅子,微笑着问夏绘溪:"你很热?"夏绘溪摇摇头,掌心不由自主地抚上滚烫的脸颊:"怎么?我的脸很红么?"苏如昊只轻轻一笑,并没有回答,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滑向了会场的贵宾出口。裴越泽在那里停了一会儿,视线遥遥地投过来,落在他们这个角落,仿佛在寻找什么。
Chapter2访谈与咨询
新学期伊始,夏绘溪颇有些意外地接到了一个工作邀请。一个电视台的编导邀请她做一档访谈节目的特邀嘉宾。至于编导为什么找到她,说起来也是巧合。据说是在一次校园活动里遇见了,恰好对方觉得她的形象谈吐颇适合出镜,于是便记在了心上。
她大脑里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只是最后话到嘴边变成了"让我考虑一下"。
这类节目在这些年一下子风行起来。一般的模式是先播一段生活里的故事,内容也不外乎婆媳矛盾、新婚夫妇吵架、财产分割之类常见的家庭纠纷,然后邀请心理专家为当事人分析,最后矛盾解决,皆大欢喜。
这是个很简单的工作,因节目固定,一周一期,当事人的题材需要去找,特邀嘉宾却永远只有一个。简直是名利双收。
夏绘溪承认,最后吸引她的还是酬劳,于是在征求了导师的意见后还是答应了。
节目中的生活案例鲜有真人真事,很多都是写了剧本找了演员,然后一本正经地"真实记录"下来的。她坐在一边看得有趣,那些眼泪,那些争执,也难为没有经过培训的大叔大妈们可以演绎出来。节目最后,她照着早就传给她的稿子,以专业人士的眼光点评几句,就大功告成了。
也因为这个节目,夏绘溪过了一把不大不小的名人瘾。她原本教的那门课忽然多了很多旁听的学生,也有人发来长长的Email倾述心事,就连很多同事、同学见了面都会叫她一声"夏博士"。那是她在节目里的称谓,夏绘溪自己觉得很别扭,总觉得是把一个特定的身份强加给了她。可有时候又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这个身份可以帮她区别开现实和荧幕。就像她挺喜欢每次化妆师为她画的浓妆,将她自己躲在妆容的后面,有种安心的感觉。
她在学校的生活和工作也照常。夏绘溪手上有一个课题需要统计临床症状。她坐在办公室里,耐心地一个个输入做比较,连有人敲门都没有发觉。
她不经意地回头才吓了一跳,苏如昊站在她身后,微微俯下身,在看她统计的数据。
他穿了一件看起来质地不错的白衬衣,因为和她靠得近,那种就像是青柠清爽的气息,轻轻地随着嗅觉一起钻进了她的身体。
他皱眉:"你一个个的输入比较?需要多久?"夏绘溪也叹了口气:"两天了,才做了不到一半。"她有些头疼地压了压太阳穴:"有事么?"苏如昊却答非所问,笑眯眯地看她一眼,然后说:"昨天那一期节目的结果是什么?"他们的节目最近改版,并不直接告诉观众事情解决与否,每次都会留个悬念到下一期。她一下子想不起来了。节目都是早就录制好的,她又对播放时间不感冒,连他在说哪一期都不清楚,于是隔了好一会,她才淡淡地说:"没劝和,离婚了,小孩归父亲。"
他"哦"了一声,只见她纤细苍白的手指灵巧地在键盘上跳动,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他忍不住想起她电视里的模样:半张脸都藏在黑框眼镜后面,发髻滑顺地盘起,比平时要成熟四五岁,点评的时候语气平淡而镇定,有一种叫人心服的权威感。
办公室里只有噼噼啪啪的打字声,苏如昊看出她说话的兴致似乎不大,伸手扶住她皮质转椅的椅背,轻轻地一用力,将她连人带椅送出了可以够到键盘的范围。
然后他替她关了电脑:"走吧,吃饭去。"
夏绘溪半晌没说话,再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几乎要杀人:"你疯了吧!我没保存!"他并不紧张,又好整以暇地替她关了显示器:"下午我帮你,3个小时绝对搞定。真的。我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有一套专用的计算频率的软件,吃完饭我拷给你。算上我回家去拷软件的时间,3个小时。"
她还是半信半疑,留恋地看了一眼电脑,语气还有些不确定:"你没骗我吧?"他替她开门,似笑非笑:"你不相信我?"这倒不是。之前夏绘溪需要几本专业的英文原著,遍寻不到,后来知道他国外读的那所大学有几份孤本,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问了问他。第2天,他就给了她资料,不仅有扫描清晰的原著,还有规整的中文译文,翔实得不可思议。
真是神通广大。
当时她还问他:"还有中文译本?"结果他轻描淡写地说:"我翻译的,你将就着看看。"
她一再道谢,又请他吃饭。苏如昊并不拒绝,只是半开玩笑:"师姐的吩咐,我不敢不好好完成。"
存心笑话她的吧?夏绘溪已经知道了他的年纪比自己大,阅历也丰富得多。如果可以,她还是收回那天让他喊自己"师姐"这句话好了。
中午,他们就在食堂2楼的餐厅吃饭。随便点了几个菜,苏如昊问她:"那份邮件你收到了么?"他说的是一个精神分析学的国际研讨会,11月在圣彼得堡举行。主办者给彭泽教授发来了邀请函,教授又分别转发给了他们。
"彭教授会去。你呢?"夏绘溪捧着那杯温水,慢慢地喝了一口,最后说:"吃住自理啊,好贵。"
这个句话十分叫人意外。苏如昊靠回了椅背,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着说:"你的收入不算少吧?"她似乎有片刻的怔忡,她还是用上大学时养成的节俭思维来考虑花销,奉行能省则省的原则。无疑刚刚那句话听起来有股穷酸味和吝啬之嫌。夏绘溪随即微笑:"机会难得,Zac教授都去,我再考虑下吧。"
因为下午要去电视台录节目,夏绘溪就先去他家拷软件。之前她并不知道苏如昊住在高档公寓,当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时,她随口问了一句:"你不停车库里?"他关好车门,走在她身边:"一会还要送你去电视台,停这方便。"
她光顾着看这么优美的环境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不用不用,一会儿我自己去就行。"
苏如昊浅浅一笑,并不和她争辩。进了电梯,门渐渐地掩上了,他想了一下才摁了7楼。
虽然是白天,可是去年轻男人的公寓还是有些尴尬,于是她扯了个话题:"该不会是连自己住几层都忘了吧?"想不到他沉静地点头:"是。才搬进来没几天,还有些陌生。"
他去书房拷软件,她就在沙发上坐着,微带了好奇地打量屋子。
真是一个崭新的家。
装修得低调流畅,适合一个单身男人。可是夏绘溪怀疑,他也许根本就不在意这里是什么样子。他的家简洁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估计如果说是样板房,别人都不会信。因为样板房里好歹工作人员会装模作样地放些水果或者鲜花,让看房者感受到生活气息。
可这里连一丝这样的心思都没有,客厅的墙上没有装饰画或是相框,什么都没有,素净得如同一页白纸。
苏如昊很快就走了出来,递给她一个U盘,抱歉地笑了笑:"就不请你喝茶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说的也是,这样一幅后现代"家徒四壁"的景象,确实无法待客。夏绘溪笑笑:"没关系。"
他到底还是开车送她去录节目。快到电视台的时候,他开玩笑似地说:"下次带我进去见识一下,看看现场吧。"
"你想看?随时都可以。可是很没意思,大家一起套词,都是假的。"夏绘溪右手轻轻扶在额角,似乎不胜疲倦:"这样的节目,你真的有在看?"苏如昊还来不及回答她,她的手机就响了。
是一串十分陌生的号码,夏绘溪接起来的时候照例回应得相当礼貌:"喂,你好。"
那边的声音清冷而矜贵,等了等,才说:"是夏绘溪夏小姐?"她认不出这个声音:"请问你是?""裴越泽。"
她一下子有些发懵,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困惑,只回了一句:"裴先生,你好。"
"我看了你的节目,觉得很不错。关于心理咨询,有一些私人的事想请教,能赏脸一起晚餐么?"其实他的语气相当得有礼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甚至在大脑作出决定之前,夏绘溪已经飞快地抛出了一句:"真对不起,我这几天很忙,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她挂了电话才觉得心跳如擂鼓,咚咚咚的在响,不自地,又深呼吸一口,才算勉强定神。夏绘溪知道自己的手机听筒声音向来是有些大的,于是不能确定这通简短的对话有没有被苏如昊听到。她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随即又安慰自己,很正常的电话,即便被听到也没什么。
苏如昊在开车,看起来并没有听到什么,自然也没什么反应。一拐弯已经看见了电视台的大厦,夏绘溪开始解安全带,可他却突如其然地踩了刹车,向她靠过来:"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看那个节目?"她因为有些惊讶,挑了挑纤细如柳叶的眉。
"节目确实挺没意思的。"他的眉宇还是一样清爽俊朗,目光沉沉的仿佛是黑洞,将她最细微的一丝表情都吸纳在了其中。
最后,他眼角带了笑意,语带调侃,半真半假,可一字一字,说得清楚:"我,是为了看你!"几乎没留时间给自己分辨他这是玩笑还是认真,夏绘溪落荒而逃,一口气跑到了转弯处,才停下来歇歇气。手机滴答一声,收到一条短信:你的表情真可爱。
还是半玩笑半认真的口吻,叫人摸不清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想法。夏绘溪莫名地有些气恼,自己明明已经是熟女的年龄了,遇到了这种事,还是心乱如麻,脸也不争气,唰的红起来,映在不怎么清晰的电梯墙壁上,模糊看见晕红如云霞。
其实在之前,她没把两人的关系往这方面想,很是坦荡。有一次看见校论坛上有学生帮老师配对的帖子,自己和苏如昊的大名光荣地成对挂在上边,哈哈大笑,差点没把地址给他发过去。现在想想,倒是幸好没发,不然成了存心挑逗了,有理也说不清。
她走进化妆间,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递给她一张光盘:"夏小姐,这是你要的节目录影。"
她接过来放进包里,微笑着道谢。薄薄的一张碟片,于她却别有一份重量。
化妆师边给她打腮红边笑:"夏小姐,这个节目我爸爸妈妈很爱看呢。"
她从镜子里回望小姑娘:"谢谢。"
"真的很好看啊。你说的那些话,也都很有道理。"化妆师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你家里人肯定也守着电视等你出来吧?"夏绘溪一怔,然后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他们不住这里,我会带光盘回去给他们看的。"
今天现场来了一位洋媳妇和她的中国婆婆,两种语言,唧唧呱呱地对峙。留洋而归的儿子则是一副精英模样,头痛地坐在中间,一句话也插不上。台下的观众配合地做出各种反应,为这样的剧情揪心不已。
自己则咬着笔头想了半天,最后酸酸扭扭地胡扯了一篇发过去,文中数次提到了婚外恋和物质欲望。编辑大喜过望,当即说:"我们以后要的都是这样的风格。"
这就是这个时代。
因为没有人可以再沉静下来思考,所以宁愿要一瞬间的抓人眼球,引人兴致。
最后的点评时间到了,夏绘溪扶了扶黑框眼镜,从容不迫地开始讲评,字字珠玑。镜头数次扫过台下的观众,人人都在点头称道。
这档节目做起来的感觉是速溶咖啡的典型味道:柔和地滑到最后,泛起叫人腻味的口感。
幸好很快就结束了。台里已经在发盒饭了,夏绘溪吃过几次,米饭太硬,一粒粒的像是锅巴,她吃不惯,很想念食堂里稀薄却便宜的银耳粥,于是忍着一室红烧大排的香味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卸妆。最后摸了摸干干净净的脸,又梳理了一遍头发,坐电梯下楼。
出门的时候天还没暗下来,落日的余辉笼罩着这个城市,仍有些许温热的炙烤。梧桐树缀满金黄和青绿相混杂的叶子,摩挲着夕阳,影斑将平滑的大路割裂出残缺的弹坑。
夏绘溪低头翻寻着交通卡,一个年轻人拦住了她:"夏小姐?"她愕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库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年轻人微一躬身:"请上车。"他指了指不远处那辆车子,殷勤而礼貌。
夏绘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车子的后窗半开着,她看见了裴越泽的侧脸。似乎是有人将这个城市所有的璀璨光芒打在了他的身侧,一种难以言说的俊美。他大概是感应到了她的注视,微微侧过头,不为人察觉地轻轻点头,似是在向她致意。
她最后还是上了车。
拉开车门的时候,竟然觉得森冷,仿佛是有一层蛛网密密麻麻地笼罩这个空间,里边枝藤蔓延,叫人看不清脚下的路,有微凉的暗意。
夏绘溪勉强克制住自己心里的战栗感,坐了进去。
"夏小姐下班了吗?吃过饭没有?"他的薄唇轻轻翕动,谦和冷静,仿佛之前没有打过电话给她,现在只是他第一次出口询问她。
夏绘溪点点头:"在台里吃过饭了。"她有点拿不准对他用何种谈话技巧,还是忍住没有问对方什么事。她在心底思量着,或许这样自己可以多一些主动权。
裴越泽并没有吩咐司机开车,转头不经意地扫视过她的脸,淡淡地开口:"那么,晚上有空么?"她说得干净利落:"不好意思,晚上还有课。"
发箍并没有将她所有的头发固定住,有些细小柔软的额发还在发际线上,绒绒的就像蒲公英的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开口的时候语调含了笑意,似有无限的柔和:"没关系,那么就下次吧。"
夏绘溪捕捉到这个笑的时候,仿佛瞬间就被浸润在了碧蓝冰冷的海水里,连呼吸都透着寒意。关于这个男人总有莫名的恐惧,其实她一直抓不准自己心底在想些什么,似乎从那个梦开始,她就对他有股抗拒。可她甚至不知道那些潜意识里的抗拒来自哪里。
或许,只是直觉。
直觉作为意识的四大功能之一,是最难解释清的。夏绘溪心底不自觉地滑过那些专业名词。
裴越泽吩咐司机:"去南大。"
"夏小姐这么忙,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其实这次来找你,是想请你做我的心理咨询顾问。"他说的简单,双手在膝上交叠,目光从一闪而逝的街景上游移而过:"咨询的次数不会太频繁,时间也不用太长。酬劳嘛,我并不知道行情,你可以和我的助手谈。"
夏绘溪认真地听完,不答话,低了头在包里找东西。
司机体贴地把车顶的灯打开。淡黄色的灯光落下来,宛如给她颈上白皙的肌肤倾了一泉活水,有一种如青莲般的水汽在温润地流转。
裴越泽凝神看她的动作,直到她把一张名片递给自己。
夏绘溪失语了片刻,把名片收了回去,倏地有了些情绪,她不怒反笑:"裴先生,节目停还是播我做不了主,说实话,我也不在乎。可是我自己的时间表,没有人可以替我做主。"
她毫不畏惧地和裴越泽对视:"心理咨询是双向配合的,没有谁可以强迫谁。我只是劝您,如果是这样的态度,就算找了弗洛伊德来,恐怕还不如不咨询!"裴越泽并不生气,他缓缓收回目光。他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粉的双颊,清清浅浅地说:"我并不需要别人。"
--潜台词是:只要她?空气如同沾了水的絮,陡然一重,狠狠地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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