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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刑警.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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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刑警》
作者:12龙骑
外传:白骨之城 第三节:骨肉分离(一)
‘嗯,你们辛苦了。‘
文向穿着制服的基层警员们点点头,收好手上的证件走进了波尔兹公寓。这栋一共有三层的砖木结构小洋房,看来已经有点年头了,但木板造成的楼梯还是结实得很,踏上去并没有丝毫不稳的迹象。皮鞋和楼梯板相互撞击所发出的‘嗒嗒‘连续响起二十次,文的视线中首先映入了年一脸紧张地向自己挥手的模样。
今年二十五岁的雅,从警官学校毕业后立刻被分配到自己的小队,至今已经有三年。公事上,她拥有一名优秀警官所需具备的一切技术和职业热情,三年以来也曾立下过几次不小的功劳,假如一切正常的话,再过两年左右就能够得到晋升,和自己同样领导一个小队。私下里自己和她则是正在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关系--这就是文对雅的全部印象,至于两人曾经具体在哪些案件上合作过,感情进展到哪里,一时间文记不起来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文向雅招招手打个招呼,走近去出声问道:‘受害人呢,在哪里?‘
‘在那边的房间里,队长。法医和鉴证组的人都来了,正在那里忙着呢。我特意吩咐他们在你到来之前不要搬动尸体的。‘
‘哦,受害人是谁?确认身份了没有?‘
两人在发现尸体的房间前停下脚步,文揭开粘在门框上的胶带走了进去。几名鉴证组的成员正戴着手套和放大镜,仔细地搜寻证据,洁白的地板砖上,用红色粉笔划出了一个大大的正方形,受害人的两具遗体,正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分别俯卧和仰卧在地。
不错,受害人只有一个,但他的遗体却又确实有两具。听起来似乎相当矛盾,但说穿了也不过如此,因为受害人的身体已经被分成了完整的两半,一半是他的整副骨头,另一半则是包括内脏和肌肉、大脑等器官在内,像泄气皮球般的皮囊。
这种情景其实并不罕见,只要想像一下中国菜里面的〖一鸭三吃〗,鸭子骨架和皮肉一起被端上餐桌的情景,即已和眼前所见相差不远。其中分别,不过是一者令人垂涎三尺而另一者足以教人连三天前的隔夜饭也一起吐出来而已。
再回过头去看那张软软趴在地板下的皮囊,文也忍不住恶心地用衣袖掩住自己的下半边脸。它软软地俯伏在地,脚尖和骷髅的趾骨相距只有数厘米,生前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一半依然完好--说只有一半,是因为那套本来白色的睡衣,现在也和主人一样已经被从中一分为二,那另一半正完整地垫在骷髅身下,仿佛被硬生生掰开两半的凄惨姿态,令连人不禁联想到了一尾躺在砧板上被剖开两半的鱼。
文同样伸出手指去按了按尸体背上裸露的肌肤,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下面包括脂肪、血管以及内脏在内的所有人体软组织,滑腻腻软绵绵的触感,和按在一条蛞蝓身上差不多--没有骨骼支撑的扁平尸体,其形状一眼看上去也确然和蛞蝓相差无几。尸体下已经开始出现青黑色的尸斑,但呈死灰色的皮肤仍十分完整,至少一眼看上去没有任何明显伤口,这点和之前发现的几名受害人相同。
尽管警方鉴证组和法医已经日夜拼命努力,但凶手究竟是如何在不损害受害人身体的情况下,把他的骨骼和其他部分分离得如此彻底而又不留痕迹的呢?这个让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迷题,至今仍未能找到答案,甚至连一个稍微合理的解释也没有。
他站起来脱下手套交给鉴证组,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两个星期以内的第五宗,凶手似乎完全没有目的,纯粹只是为了取乐。只有疯子才会这样持续无差别地杀人,我们遇上一个很麻烦的难缠家伙了。‘
‘不是两个星期以内的第五宗,是三个星期内的第七宗。文,你怎么连这个也忘记了?‘雅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望文,出声纠正他的错误。
‘文,现实生活里哪来的怪物啊?我们又不是生活在中世纪的欧洲!‘雅的目光从奇怪转变成不满,甚至还有几分责备,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活力,使他在面对上司时也绝少有诚惶诚恐,亦步亦趋。
文没有费力和雅争辩,因为事实上刚才那句话不但愚蠢,而且从一名警察的口中说来可谓相当失格。他转身向身旁的基层警员吩咐了几句,离开寓间走到走廊上,背倚墙壁摸索着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浅蓝色的烟雾向上升腾,裹住了他的头部,就仿佛是那困扰他的迷题在眼前具现化了一般。
外传:白骨之城 第三节:骨肉分离(二)
‘噢,我的上帝啊,这实在太可怕了!魔鬼,是的,魔鬼又跑出来杀人了!‘
苍老的声音,混合了惊惶和恐惧在耳边喃喃自语,一开始文还以为这是自己头脑混乱所导致的幻听,但随即发现那声音的感叹相当真实。他抬头循声望去,只见数步之外站着一名年纪大约六十上下的老人,他身上套一件黑色的长袍,脖子上挂的银白色十字架在胸前紧张地晃荡来去,双手还捧着一部红皮封面的《圣经》,看他的打扮,似乎是一名神职人员?
一名神职人员出现在这里并不让文感到太奇怪,真正让他惊讶的是,刚才甲壳虫汽车上的那位女郎,居然就站在神甫的身后。她一脸严肃地透过自己的肩膀,注视着房间里地板上那具奇特的尸体,既没有惊恐,也缺乏厌恶。专注而若有所思的神情,完全属于专业水准级别。
‘很高兴这么快就又和你见面了,先生。想不到你居然会是位警官呢,这实在太巧合了。请容许我替自己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司马影姿,G 市市立大学的二年极生,主攻犯罪学。位是罕神甫。‘司马影姿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和文一握,她的手掌纤细却稳定有力,白腻的肌肤握上去,触感好得几乎让人舍不得放开。
‘哦?G 市?‘文撤回手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G 市,那是一个国际性的超级大都会,虽然距离自己任职的这个小城不过七十多公里,但其繁荣热闹的程度却完全是天差地别,两者之间的比较,就好像是让最轻量级的拳击选手和重量级拳王踏上同一个擂台般毫无意义。
‘不知道司马小姐专程赶来我们这座小城,是为了什么呢?假如想度假或者旅游的话,恐怕是来错地方了,我们这里可没什么名胜古迹或度假村之类的设施啊。‘
‘很,很荣幸可和您交谈,警官先生。我是罕,是一名发誓要把毕生时间都贡献给神的虔诚仆人,洛林富克教区的神甫。而我们之所以会到这里来,只有一个原因:神需要我们在这里!警官先生,啊,很冒昧地请问一句,您就是这里的负责人吗?‘
神甫把眼睛瞪得老大,紧紧盯着文的脸,从他的目光中,文看见了极度的紧张和不安。职业本能敏锐地开始活动,他点头道:‘我就是。神甫,你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警方的吗?‘
神甫突然一把抓住文的手臂,嘴唇不停颤抖,终于用力挤出一句:‘我,我知道谁是凶手!也知道它是怎么把人、把人、变成、变成一具、白、白、白骨的。‘
‘什么?你知道?‘文的瞳孔陡然收缩,他挺直腰杆,深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反手用力按住神甫的肩膀:‘是谁?究竟是谁制造出白骨?为了什么?他又是怎么办到的?‘
文失望地把手放下来摇摇头:‘神甫,我尊重你的虔诚和信仰,但是同时也不得不提醒你,制造不负责的谣言引发社会恐慌,又或者向警方提供假线索都属于刑事罪行,这可不是说笑的。那,司马小姐,你们要是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就请先回去吧。‘
‘警官先生,你不相信神甫说的话吗?‘司马稍微侧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姿势,还有她近乎质问的语气,在在尽皆流露出强烈的锐气和活力。
‘我出生时虽然有受洗礼,可是自从小学毕业以后就没上过教堂了。小姐,既然妳念的确是犯罪心理学,那么妳应该也非常清楚吧?当警察需要的是脚踏实地的分析和推理能力,不是光凭祈祷就能抓住凶手保护无辜市民的啊。‘文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文不失礼貌地向司马和神甫微微弯腰鞠躬,没想到肩膀上突然一紧,神甫竟然扑上来,用力地试图按住他不让他离开。
‘别、别走!警官先生!相信我,这事很严重,比你想像的还要严重很多很多倍!那些白骨和受害人,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有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正在黑暗中静静酝酿着,再不赶紧阻止它的话,一切就将会太迟了!‘
‘事情那么严重的话,神甫你不如召集信徒一起祈祷吧,或许能感动上帝派遣叫加百列或者米加勒什么的天使来帮你的忙消灭魔鬼呢。我还有公事要办,请放手。‘他说话的语气已经近乎讽刺,明知这种态度无论对一名市民还是一位神甫都十分过分,依然还是忍不住吐出这么两句。他轻轻扳开神甫的手指,转身就要离开--假如神甫不是在情急之下喊出了那句话的话。
‘不要走,警官先生!求求您,请一定要相信我!请听我再说几句话,只是几句很简单的话而已,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的。还是说,您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凶手四下任意肆虐,却不愿意抓住就在眼前的线索吗?!‘
想到这里,文终于叹了口气,缓缓点头。他侧过半边身子,向身边一名基层警员吩咐几句,然后跟着神甫和司马一起,走下了走廊尽头的楼梯。
三人都没有看见,一对闪动着幽幽青光的眼睛正在他们背后,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外传:白骨之城 第四节:隐藏的恶魔(一)
文苦笑着对自己摇了摇头,快步穿过无人的街道,走到那辆停泊在电灯柱下的汽车旁边,拉开门跳了上去。他打开手中提着的塑料袋,拿出两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分别递给司马和神甫,自己则把吸管插进了盛着咖啡的纸杯。从24小时便利店里买来的咖啡,理所当然地并没有多少浓郁的香味散发,味道也十分苦涩,不过至少足够热得让冰冷的手脚温暖起来,让文可以提起精神来,探究自己究竟要面对些什么。
尽管他对神甫所说的话,仍然保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然而神甫确实是成功地击中,并且暴露了他心中的弱点,光凭这一点,文相信即使稍微浪费两、三个小时,也是值得的。
神甫双手捧着纸杯,心神不定地透过汽车窗户上的玻璃向四面张望着。凌晨时分的空旷街道,是空荡荡的一片寂静,连半个人影也看不到,除了偶尔一阵寒风吹动路边树木所发出的沙沙声以外,什么声音也没有。狭窄的空间,纸杯里奶茶传来的温暖,以及身边的文和司马,这三者加在一起,让一直都表现得有些疑神疑鬼,畏畏缩缩的神甫感受到了相对的安全。他打开纸杯的盖子喝了一口,让那温暖沿着喉咙一直流淌到全身,长长叹出一口气,目光穿过稀薄氤氲的水蒸气,投向了坐在对面的文。
‘警官先生。就像你知道的一样,我是上帝的仆人,一座连接神和人之间的沟通桥梁。传播福音和聆听信徒们的告解,使他们的心灵得到安慰和滋润,正是我的职责和义务,因此长年累月下来,我和这个教区的人们之间,多少也建立起了一份感情。每当他们有烦恼的事,有不开心的事,有一时没法决定的事,他们大多会来找我倾诉,虽然我能力有限,但上帝保佑,至少,我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而且也会尽力帮他们的忙。
事情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有好几位前来找我的信徒,忽然间都不约而同地,提及到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同一样烦恼,他们告诉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发现自己的脑子最近总是混乱得很,有些本来绝对不会忘记的事,忽然之间就像是从来不存在一样被自己忘记得一干二净,而一些明明记得很清楚的事,别人却告诉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这种情况当然不好,可是谁都知道,快速的现代生活节奏,会导致人们精神过度紧张,因为生活压力太大而造成间歇性健忘的话,也不算什么太奇怪罕见的事。所以当时的我,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建议他们应该注意适当的休息和合理分配时间,不妨出外度假,还有就是不要太注重一时的得失,开放自己的心灵接受上帝的安排等等。
‘等等。‘文挥手打断神甫的话,追问道:‘神甫,你就是因为他们不再来教堂,生活方式出现变化,所以就认为他们被魔鬼附身?‘
‘当然不是!‘被文失望的语气所触怒,神甫‘嚯‘地想要站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身处低矮的汽车之内,‘砰‘的一声响,他的脑袋重重撞在车厢顶上,但感觉自己的宗教遭受嘲弄的神甫似乎完全不觉得痛,只是气愤地大声反驳着道:‘警官先生,地狱里的魔鬼是很狡猾的!即使对人们进行侵蚀,它们也绝对不会明目张胆的硬来,要发现它们的破绽,就只有在日常生活的蛛丝马迹中寻找。难道你以为这是好莱钨拍的神怪恐怖片,被魔鬼附身的人会变成有血盘大口,青面獠牙见人就杀,或者从口里吐出绿色液体的怪物吗?‘
神甫的质问反驳令文为之语塞,他尴尬地笑了笑:‘对,对不起,神甫。请原谅我的孟浪。不过,假使只是像你所描述的一样,那么即使那些人性格变得古怪,仍然不足以让你认为他们被魔鬼附身吧?‘
外传:白骨之城 第四节:隐藏的恶魔(二)
‘砰‘一声大响,休息室的门猛然被用力撞开,震动沿着墙壁一路传播开去,本来就没有关得严实的窗户随即‘嘎吱‘地敞开,夹杂着冰冷雨点的风席卷而入,吹散了书桌上的一叠福音传单。神甫讶异地抬起头,以愕然的目光注视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神情惊惶委顿的男人。
神甫认识他,他叫做迦,是教堂里面一名热心的虔诚信徒,教堂的每次弥撒和礼拜,他都从来不会缺席。教区内每次有什么活动举办,他也总是不遗余力地出钱出力帮忙。只是自从《记忆混乱症》蔓延开之后,神甫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
‘神甫,神甫您在这里吗!太好了,救我,快救救我!‘迦一面喘着粗气,一面踉踉跄跄地扑过来,把自己的上半身重重摔在书桌上。日光灯的光芒照射之下,神甫赫然发现他目光散涣零乱,皮肤呈现极不自然的死灰色,攀着书桌边缘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凸现出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
‘不用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是在教堂里,上帝与你我同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迦的精神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中,却是显而易见的。神甫连忙一面出言安慰,一面站起来把他扶起来按在一张椅子上。正要走开给他沏杯茶,迦却像是个快被溺死的人看见眼前有根浮木漂过似的,忽然一把紧拉住神甫的衣角,死不肯放手。
‘神甫,现在只有您才能救我了。求求您,帮我,一定要帮我!‘
‘好好好,你先放手,坐下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为上帝的使者和代言人,在信徒有需要时作出必要的回应是理所当然的,只是理论和实践之间往往并非楔合无间。罕神甫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神甫,可惜他不是电影《驱魔人》的主角,也从未拥有任何相关经验,一时之间,他只感到手足无措。
迦混合着极度恐惧和希望的脸孔,让罕神甫下定了决心,他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拿下来,按在彼得多胸前:‘鼓起勇气来,‘赐平安的神快要将撒旦践踏在你们脚下,愿我主耶稣基督的恩常与你同在‘。不必害怕,软弱的心只会让罪恶有机可乘,站起来吧,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
神甫转身走到祭柜前把柜门打开,捧出了一个盛着水的水壶,倒满一杯送到已经完全阵脚大乱的迦面前:‘我们还有这个,被神所祝福过的圣水。它能够驱除邪恶,让黑暗中的恶魔无所遁形。把它喝下去,然后我们一起祈祷吧。‘
神甫平稳沉着的姿态,无疑很能令人安心,对宗教的虔诚信仰,也增加了他的说服力。迦颤抖着伸出手,犹豫了几秒钟,一把抢过水杯,往喉咙里面就灌。
没想到的是,太过急促的动作和紧张的精神,让他喉头的肌肉无法百分之百地正常工作,杯子里的水因为错误而进入了气管,迦猛地从椅子上摔下,跪倒地上低头剧烈咳嗽。光滑的杯子急不及待地挣脱迦的掌握,沿着水泥地板一直滚进了房间的角落,金属表面和镶嵌在墙壁上的瓷砖互相撞击,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
毫无预兆地,礼拜堂里面的电灯突然一明一暗地闪烁起来了。他剧烈颤抖着,忽然转过脖子,用奇怪的目光望着神甫的脸。瞳孔猛然收缩,咳嗽声像被从中剪断般嘎然而止,全身的肌肉也都痉挛抽搐。
潜藏于灵魂深处的‘它‘,猛然睁开了意志的双眼,从沉睡中苏醒。
‘迦兄弟,你怎么样了?没有事吧?‘不知所以的神甫好心地伸出手,想要帮助迦从地板上站起,没想到一番好意换来的,竟是迦发狂也似的反手一拳!毫无防备的神甫结结实实地承受下了全部冲击,瘦弱身躯凌空飞起,狠狠撞上了自己的书桌。前胸后背都同时传来剧痛,神甫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过去。他只所以还能保持意识的清醒,全因为虔诚的信仰之心活化精神,让他得以凌驾并且忘却肉体的伤痛。
即使一再安慰自己上帝永远与他的信徒同在,可是从闪烁不定,明明灭灭的灯光下看来,迦那张呈铁青色,五官已经彻底扭曲的,没有理智丝毫立足之地的疯狂脸孔,立刻让神甫相信了关于恶魔附身的说法。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和任何首次接触到未知事物的人一样以最原始的情绪--恐惧--作出了回应。
这只是一瞬间,在最初的惊惶之后,神甫立刻就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义务。
神圣使命感油然滋生,他努力爬起来,高举十字架,开始竭尽全力地,把自己的灵魂全部投入到对上帝的赞美与歌颂之中。
‘你必点着我的灯,耶和华我的神啊,必照明我的黑暗。我藉着你冲入敌军,藉着我的神跳过墙垣。至于神,他的道是完全的。耶和华的话是炼净的。凡投靠他的,他便作他们的盾牌。除了耶和华,谁是神呢。除了我们的神,谁是磐石呢。惟有那以力量束我的腰,使我的行为完全的,他是神!他是神!‘
神甫的勇气令‘它‘感到意外和迷惑,甚至退缩。灵的反应作用于被‘它‘控制的肉体上,就是混合着畏惧和愤怒的低声咆哮。在神甫的眼中,这无疑正是祈祷发生作用的明证,也更坚定了撒旦终归无法战胜神的信心。衰老的腰杆挺得笔直,颂唱赞美诗的声音更显嘹亮,畏惧依然,但神甫仍鼓起勇气步步进逼,凭籍上帝所赐予的神圣灵之武器,他相信必能帮助那无助的羔羊,从恶魔手上夺回对自己灵魂的支配权!
‘他使我的脚快如母鹿的蹄,又使我在高处安稳。他教导我的手能以争战,甚至我的膀臂能开铜弓。你把你的救恩给我作盾牌。你的右手扶持我。你的温和使我为大。你使我脚下的地步宽阔。我的脚未曾滑跌。这位神,就是那为我伸冤,使众民服在我以下的。你救我脱离仇敌。又把我举起,高过那些起来攻击我的。
耶和华阿,因此我要在外邦中称谢你,歌颂你的名。直到永远,直到永远!退去吧,恶魔!人间不属于你,灼热恶臭的地狱深渊,才是你永远的家!‘
外传:白骨之城 第四节:隐藏的恶魔(三)
它往前踏出一步,然后又是一步,空洞的两个眼眶里,闪动着绿色的磷火。
它向神甫走过来,越来越近了。神甫想要逃走,可是他的两条腿,却竟像是也失去了骨骼一样,软软的没有半分力气,根本不听使唤。神甫只能任由它逼近到距离自己的鼻子还不满一公分的地方,张开了口,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恐惧到达极点,物极必反地化作了一股让神甫能够下意识举起双手护在身前,疯狂而无意识地乱抓乱舞,大喊大叫的力气。慌乱之中,神甫干瘦的手指,忽然触到了一样光滑而呈棒状的东西,似乎能拿来当作武器使用。他立刻想也不想,把那样东西紧紧抓在手里,正想高举过头向面前的白骨砸过去,忽然间只感到眼前一黑,剧烈的抽搐绞痛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已经不能算是健康的心脏之上。前后不过是两、三秒的时光,神甫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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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才挣扎着把自己恐怖经历说完的神甫,停下来喘了口气,仰首把掌中已经不再滚烫的奶茶尽数倒入喉咙。看得出来,尽管早已时过境迁,但神甫依旧好似惊弓之鸟般尤有余悸,即使只是旧事重提,也足以让他觉得心惊胆颤,坐立不安。
啊,上帝保佑我吧,此时此刻,我简直已经分辨不出究竟什么是梦,而什么才是现实了。撒旦的力量,撒旦的阴影,竟然就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直接威胁着我们每一个人!
我害怕极了,只想找个人来让他分担我的恐惧。可是想起迦所说过的话,我发觉根本无法从这座城市的居民们身上得到帮助,因为身为卑微凡人的我,又怎么有能力去看破魔鬼的伪装,在芸芸众生中分辨出究竟谁已经被撒旦入侵,谁又仍旧生活在上帝的庇佑之下呢?
感谢仁慈的上帝,他永与忠实的信者同在。一片混乱当中,我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去年在G 市一位老朋友家里所见过的这位司马影姿。她是我那位老朋友的孙女,当时的她,曾经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上帝的忠告在耳边响起,我立刻扑到办公桌前,好不容易从抽屉里找出了司马给我的名片。‘
‘请不要把我和那些缺乏想像力的普通人混为一谈,好吗?‘司马深的瞳孔中,闪烁着充满了活力与锐气的光芒。她摇下车窗,模仿着文刚才的动作把手一扬,白色纸杯在路灯光芒之下,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形抛物线,‘嗒‘地刚好落在对面街的马路上,文刚才扔出的咖啡杯旁边。她回过头来,抿着嘴唇向文轻轻一笑,在她如玉般莹白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两个小小酒窝。
‘罕神甫是我祖父的好朋友,既然他需要帮忙,在情在理我都应该立刻赶来的,这是原因之一。‘
‘有了之一,应该还有之二之三吧?‘
‘原因之二,是我相信神甫说的一切。直觉告诉我,在这座城市里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诡秘而不可思议的事件。而这份直觉,现在已经被确认了是真实的,不是吗?‘
‘警方所发现的尸体,真的都完好无损吗?‘司马伸手挡在神甫的面前,以尖锐且咄咄逼人的气势反问道:‘没有亲眼看见的事情,是否就真的不存在?‘
‘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要找到真相的方法很简单,验尸!‘
外传:白骨之城 第五节:开启虚无(一)
又值深夜。
文轻轻地踩下刹车,汽车的四条轮胎依从着惯性,无声无息地向前继续滑动了几十厘米,终于停了下来。放在驾驶盘上的双手缩了回去,一只插入衣兜,另一只则水平移动,推开车子的门。皮鞋恰好踏在路旁的一堆积水之上,顿时把水中倒映而出的景象尽数踩碎。
文挺起胸膛深深呼吸着,仰起头来,凝望着眼前这栋自己在里面工作过十个年头的建筑物--本市警局。幽蓝色的月光照耀之下,整栋警察大楼都散发着一股致命的神秘气氛,想起罕神甫说的故事,再联想到待会儿即将面对的东西,文不禁轻轻地打了个寒颤,全身上下的肌肉因紧张而猛然收缩。忽然之间,他没来由地产生了一股冲动,只想要抛下司马,抛下神甫,抛下所有的一切回家去,紧紧拥住雅,把头枕在她柔软胸膛前,那白腻而光滑的肌肤之上直至天明,什么也不再管。
狠狠地把自己的怯懦否定,文压下意志深处一切无谓的念头,回过头去向一身深蓝色紧身服打扮的司马望了一眼。没有充足的光线,文无法看清楚司马脸上的表情,然而她的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洋溢着能够把所有阴霾一扫而空的强烈振奋感。匀称修长的肢体内满是跃跃欲试,月光之下的她,自然而然地,教人忍不住要联想到电影里那些身手不凡,专门劫富济贫的超级女怪盗。
文苦笑了一下,对于自己竟然会同意司马的建议,甚至还带着她一起到来这里,觉得委实有些不可思议。但事至如今,要反悔回头看来已是迟了点。稍稍整理一下衣襟,他俯身回头对车厢里的神甫叮嘱道:‘神甫,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放心好了,我们会找到真相的。‘
神甫缩了缩肩膀,用力点着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玻璃瓶打开,送进文的右手:‘喝下它。这是被天主祝福过的圣水,对付恶魔会很有效的。喝下它‘
文一掏出钥匙打开尘封的消防安全门,司马立刻闪身抢先进入大楼内部。一条细长甬道赫然展现眼前,除了身后路灯所隐约投射进来的那点点微光之外,黑暗完全占据着整个空间的全部,显得幽深而神秘。无法完全被压抑的兴奋感,促使司马嘴唇附近的肌肉向上牵起,形成优雅的半月形。是的,她喜爱这种感觉,喜爱所有神秘而刺激的不可预测。
身后传来了门扇轴承转动之声,仅有的光源亦被隔绝,眼前顿即变成伸手不见五指,代表‘无‘的虚空张开手臂,把二人一起抱入怀内,但仅仅数秒之后便被迫撤手后退。原因是来自司马手上那支尺寸虽小,发出的光芒却颇为强烈的手电筒。光芒形成圆柱形投射在灰白色的水泥地板上,司马回过头去,刻意压低了嗓子问道:‘检敛房在哪里?‘
‘警局大楼的B2层,这里是不准无关者进入的,小心点不要被值班的人发现吧。‘文拿出另外一支手电打亮,快步向前跨出几步,越过司马当先走在前头领路。伴随着那两点光芒的移动,午夜时分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同时也响起了一下又一下由皮鞋坚硬的后跟,不断敲打地板而发出的空洞‘笃笃‘声。虽然文已极力企图保持行动上的隐秘,但那无形的涟漪,却依旧往甬道上下左右四方不住扩散而去。每一次声音与墙壁之间的碰撞和反弹,都在某程度上壮大了本来微不足道的敲击之声,在这夜阑人静的午夜时分,在行动不愿为人所知者的耳中听来,委实有些许惊心动魄,令闻者胆颤心寒的意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消防通道远离正门警局大堂处的值班室,值班警员们绝对没可能探听到这里发出的任何动静。
黑暗迷宫的探险旅程,在经过约十五分钟后便告结束。在那虚空的黑暗已经无法完全把手电发出的光芒容纳吸收之空间里,二人的视线内清清楚楚地,出现了一扇漆成灰蓝色的门。文如释重负地大大松下一口气,回头向身后的司马道:‘到了,这里就是。所有凶杀案所发现的尸体,按规定都会先放在这里停留一星期。‘
司马走上前去握住门把尝试转动,如同预计的一样,门被锁上了。文走上前来,伸手入怀握住白天预备下的复制钥匙,司马却回头向他摇摇手,随即半蹲下身子,手腕一翻,那白皙、修长、稳定的手指之间,忽然就出现了一根细细的铁丝。‘嗒‘的一声轻响过去,司马侧转半边身子,向文笑笑,迷人的小酒窝再度出现,眉宇之间,尽是一派得意。
柔和的蓝色灯光亮起,首先呈现目前的,是沿着墙壁排列的一行不锈钢柜子,形状就和中药店里的百草柜差不多,不同之处只在于躺在那些抽屉里面的不是药材,而是因各种异常状况而失去生命的人类。透明的塑胶帘子后面布置了具体而微的一个手术室,旁边则是两张办公桌。阵阵冰冷的气息扑面而至,让人不自觉地毛管直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按照规定找出了手套和口罩戴上,文揪开塑料帘子,和司马一起走进手术室。设备完善的手术台,宽敞得足够让两名成年人并排躺下。一块白布盖住了文和司马此行的目标物,却已经闻不到多少异味,或许是日间法医组的同事们已经做过适当处理的缘故吧。两人对望一眼,在对对方无言的鼓励中同时凑上前去,鼓起勇气,伸手揭开了那阻碍视线的幕布。
无影灯强烈的照耀之下,皮囊那失去颅骨支撑,变得奇形怪状的模样猛然映入四个瞳孔之中。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刹那间二人不约而同地把上半身往后仰,后退到三步之外的地方,那情景就仿佛是在害怕皮囊会随着覆盖身体的白布消失而仰身坐起一般。
这是很可笑的念头,但无论是谁,也无论他的胆子有多大,只要一联想到神甫所诉说的亲身经历,再身临其境地面对眼前所见之一切,那么即使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罢,事到临头之际心中会产生紧张和恐惧,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半晌没有动静,一如此种情况下常识世界所应该有的样子,皮囊仍旧静静躺在它们本来所在的地方,不要说自己动弹了,稍微夸张地说一句,甚至连包裹着它的空气,也像是被凝固的胶水般沉滞。
外传:白骨之城 第五节:开启虚无(二)
纵然如此,紧张的心情也依旧未有因此而变得松弛半分,为了供应自己身体额外的氧气需求,文不得不像条鱼似地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呼吸,抚在胸膛前的手,亦强烈地感应到了心跳频率的加快。他努力把自己的呼吸节奏调节均匀,却诧异地发现,自己的双腿竟无视于意志发出的重新靠近手术台之命令,固执地牢牢钉在地板上,不肯向前移动半分!
司马伸手拿捏起其中一柄手术刀,俯身弯腰,仔细端详起了那具好似人偶表演服也似的扁平皮囊。经过二十多个小时,它的皮肤已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死灰色,这反而让它比刚刚被发现的时候更增添了一份不真实的距离感,激发观看者心中厌恶和恐惧部分的能力,也正因此而降低了不少。
‘当然是把它切开来啊。‘司马头也不回,甩出了理所当然的一句:‘假设神甫所说的都是真实,假设这具尸体形成的原因也和那具是一模一样,同样会在阳光的直接照射下逐渐消融的话,那么即使外部结构相同,但它的内在肯定已经产生了什么异常的变化,应该可以经由观察找到才对。
‘可是这并非是事件的第一名受害者,之前的几具尸体,法医组也已经进行过了详细的检查,加入有任何特异地方被发现的话,我不应该会不知道吧?‘
司马忽然拨了拨头发,侧转身向文露出一个神秘的诡笑:‘也或许他们早已知道一切,只是互相包庇而没有告诉你而已。不要忘记神甫说的话,恶魔已经悄悄地潜伏在这座城市里,不到最后一刻,我们永远也的没法子知道他们真正身份。‘
手术刀举起,然后落下,薄薄的刀刃分开空气压上皮囊的手臂,在由刀柄处传来的力量之下,切入了那团软软的东西中,经过表皮、真皮、皮下脂肪、毛囊层、神经、血管等重重障碍而进入肌肉,捏着刀柄的手指随即把施加力量的方向由纵转横,往下一拖,皮囊上立刻被制造出了一条长达三至六公分的口子。皮肤和肌肉缓慢,但是坚决地自动向左右翻卷分开,凝固在血管中,大部分早已成为块状的血液,在失去压力的状态下并未有马上喷溅而出,而是无力地悄悄流淌,在皮囊下的手术台上形成了一滩不吉的黑色水潭。
没有异常,看上去就是一具正常尸体所该有的模样。司马和文互相对望一眼,放下手术刀,用手指头往创口内侧的肌肉用力按下去,没想到这完全没用多大力气的试探,竟然把司马的整根手指头都完全吸了下去。本该是柔韧厚实的肌肉结构,此刻变得像块豆腐一样,稀疏而松散。透明汁液从破裂的细胞内渗出,慢慢地由上而下,在那黑色水潭的表面漂浮着。
司马轻哼一声,忙不迭地收回了手指头。果然有古怪。手术台上的皮囊,进入目前的状况还没有超过24小时,但现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具皮囊的情况都像是已经被放置了一两个星期般腐朽不堪。
皮囊裸露的腹腔之中,是一片什么也没有的空空如也。灰白肌肉所包裹着的,除了空气,还是空气!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皮囊!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一切事前的努力,并不能有效竭制那股对不可测,不可知事物的强烈恐惧感。与勇气无关,这是身为人类无法避免的自我保护本能。
发自内心最黑暗深处的战栗,直截了当地汹涌袭击而来,由顶至踵,迅即弥漫至全身每个角落,如同托尔的铁鎚般,无情地狠狠砸打在文和司马心坎之上,使他们俩于瞬间齐齐变成了一具任由恐惧支配的僵硬木偶,无能作出任何反应。
如遭雷击似的震撼在现实中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在身受者心中却无异于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未等他们俩恢复正常,奇变陡然再生,‘叽叽喀喀‘的摩擦声从身后墙壁旁的冷冻柜里传出,心情紧张有若惊弓之鸟的二人‘嚯‘地转身,如临大敌般,透过塑料帘子,把目光投向了那一个个在幽蓝色灯光下,微微晃动的钢铁格子。
外传:白骨之城 第五节:开启虚无(三)
它站起来了,那挟带了说不出妖异邪恶感的白骨!它正如同活生生的人般,从冰冷坚硬的钢铁之床上爬起,动作笨拙生硬,仿佛冥冥中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正透过无数根看不见的透明丝线,拙劣地操控着这具令人恶心又怪诞的木偶。冰冷的‘啪哒‘声响起,它翻身跳下,然后慢慢直起腰,幽幽绿光化作隐形长矛,毫不容情地投向了那两个胆敢骚扰自己休眠的无礼之辈!
心头猛然剧震,刹那间文只觉得自己由内至外,全身上下都被那绿光紧紧包裹,甚至连心中最隐秘的思绪,都赤裸裸暴露在对方窥探之下,一览无遗。愤怒与恐慌互相交缠,最直截了当地催生出一股强烈的自我保护本能。不过是弹指一瞬间,本来尚勉强维持的镇定已土崩瓦解,文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再也忍耐不下去的他,嘴唇蠕动着,发出了无意义的疯狂大叫!
喊声未停,连串枪声紧接响起,在这位处地下的密闭空间中听起来,更显得震耳欲聋!抖动不休的枪管向白骨发射出一颗又一颗致命的子弹,穿过肋骨与肋骨间数不尽的空隙,无用地撞击在冷冻柜的不锈钢表面上,余力未衰,化作流弹疯狂地往四面八方反弹。
‘停止!停止啊你这个蠢材!‘又惊又怒的司马和身冲来,一下子将方寸大乱的文撞倒在地,揪住他的衣襟就是一个耳光。热辣辣的感觉,多少也让文恢复了清醒。手腕一松,再也拿捏不住的手枪脱手掉落,也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文只觉得如堕冰窖的刺骨酷寒萦绕四周,从每一个毛孔中渗入肌肤,和那挥之不去的恐惧感相互纠缠交织,牢牢盘踞于心,控制了自己的灵魂。他无法自制地蹲下以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成一团,非但不敢再看那白骨,甚至连站起来的勇气也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这一切完全感到莫名其妙的司马怒气冲冲,重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俯身拾起手枪,挺身厉声娇叱:‘站住!不准再动!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死了还不肯好好安息?你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难道,你真的是撒旦在人间的化身吗?‘
连串疑问无一得到答案,因为向一具白骨发问之举,本身就荒谬得很。高举双臂,捧住了自己的头颅左右转动,白骨眼窝里绿光闪烁,上下鄂迅速张开又合拢,没有声带无法说话的白骨,用牙齿碰撞所发出的阵阵格格声,向司马发出了侮弄的嘲笑。它究竟在笑什么?是笑司马的不知死活,还是笑她的好奇心,抑或,两者兼而有之?司马不得而知,亦已无心考究。只因一股强大得无法抗拒的力量,正随着那全世界最怪异的笑声一起,穿过层层障碍,直接刺激她的神经。
惊骇欲绝的司马发狂一样拼命扭动挣扎,用手肘,用膝盖,用尽一切可以动用的武器攻击,企图能够脱出白骨如同梦魇也似的掌握。可是一切反抗全无济于事,幽深恐怖的死亡气息化作眼前这具丑陋白骨,摇曳的鬼火绿光充斥眼眸,一面向司马的精神施加压力,一面贪婪蚕食她的灵魂;冷冰冰的骨骼,抵在她那柔嫩肌肤上毫无间隙地用力突进,司马全身关节都在格格做响,肌肉和血管如狂奔流,背上衣衫隐隐凸现出一副骨骼的形状,直似要裂衣而出。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司马突然明白了。过去那些受害者究竟是如何遇害的?为什么白骨会连续不断地出现?还有,凶手究竟是怎么做到,让被害者的身体和骨骼那么完整无缺地分开?
这种种疑团,霎时间全都得到了解答,可是当生命之光即将熄灭,即使知道真相,却究竟还有什么用?
‘放手,立刻放手啊,你这只怪物!‘情急智生的司马非但不再后退,反而带动白骨和身倒下在地上不停翻滚。失去肌肉保护的颅骨果然再也无法安坐于颈骨之上,像个皮球似地骨碌碌向外滚开。绿光陡然从眼前消失,精神上的压力也随之一轻,力量重新回归,让司马得以挣开纠缠远离这恐怖的拥抱。
失去头颅的白骨就仿佛粘着剂失效的模型,三百六十根骨头顿时轰然溃散,凌乱地洒了一地。余悸未消的司马大口大口喘着气,心中只想赶快从这个满是邪恶盘踞的地方逃出去,有多远就走多远,永远不再回来。好不容易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怪异剧第二幕却已在眼皮下紧接着发生。只见那滚到墙角边的头颅,正以难以想像的频率敲击着牙齿,在格哒格哒的声音呼唤下,那散落的遍地白骨如磁吸铁,齐向整副骨骼的主宰蜿然游动而去。顷刻间在司马眼前演出了一幕普天下最让人目瞪口呆的搭积木游戏。
不,不能再看下去了,必须把主动权从它手里抢过来才行!司马硬生生闭上眼睛,扭转半边身子,扯起蜷缩的文,反手又是一记耳光。
‘你看看自己这样子,还像个男人吗?!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振作起来!‘
无比压力使得司马全身关节噼啪作响,和刚才不同,这回意欲离体而去的骨骼,竟是从身体前方凸出,毕竟是个女孩子的司马,眼睁睁看着如此景象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手酸脚软,使不出半丝力气挣扎脱困。骨骼压迫内脏肺叶,转瞬间已使她呼吸为艰,一只手拼尽残力向依然颤抖不休的文抬起,绝望地喊出一句。
文茫然连连摇头,脚下只是一味往后退,还未退得几步,身后已经抵上了墙壁。忽然间‘嗒‘一声,踩到了些什么,他脚下一滑,顺势坐倒,迷迷糊糊低头斜眼看去,却正是自己的手枪。他想也不想,把手枪抓在掌中,抬手就是一枪!
呼啸的子弹划破空气,构成一条螺旋状轨迹对准和白骨扭成一团的司马直飞而去,却偏偏不偏不倚,擦着司马的脸颊,笔直射进了白骨骷髅的眉心正中!
清脆利落一声爆响,子弹穿越脆弱的防线,在白骨头颅上造就一个黄豆大小的黑洞。霎时间白骨如遭电击,停止了所有活动。无数裂纹沿着洞孔边缘不停延伸扩张,瞬间已布满全身,幽幽绿光垂死挣扎,骤然暴涨,随即万般不愿地收缩黯淡,终至消失无踪。‘沙‘一下轻响,整副白骨颓然溃散,瞬即化作了一堆灰白粉末。
绿光消失,压在心头上的万斤重担也随之一扫而空。自那白骨出现眼前就一直陷入混乱恐慌,神智不清的文怵然惊醒。双眸中迷茫尽去,他急急抢前几步,伸手拉起了还伏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司马。
‘妳怎么样了?没受伤吧?‘
‘没事就好,快走,赶快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这件事不是我们管得了的。‘
‘什、什么?‘司马又是一愕,但随即附和地用力点了点头。用力站起,和文互相搀扶着推开检敛室大门,在空荡幽森得让人心里发毛的警局走廊上拼命狂奔。手电光芒随着身体的颠簸而剧烈上下摇晃,在眼前造就出一种黑白相间,阴阳交错的梦幻迷离,本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平凡一切,在此刻看来,竟仿佛处处都潜藏危机。
外传:白骨之城 第六节:进化之诅咒(一)
消防通道尽头的警局后门被‘砰‘地猛然撞开,青白冷冽的星月之光下,脱离黑暗的司马和文连气也不敢停下来喘上一口,脸上神情就如同被追捕的羚羊,满怀恐慌地急急穿过小巷,直奔向停泊在马路对面的汽车。
‘你们回来了?已经,找到真相了吗?‘神甫缓缓转过身来,把自己正面暴露在街边路灯微弱的光芒之下。‘轰‘一声轰鸣,文全身热血瞬间尽数涌上头顶,满布血丝的双眼,看出去尽是一片鲜红,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脚下陡然一软,情不自禁坐倒在路边积水之上,身旁的司马脸色发青,已连话都不会说了。
‘神、神甫,镜子!用镜子看看你自己!难道,难道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背靠电灯柱勉强站稳的司马,使出所有力气大声向神甫叫喊着。浮现出一脸迷茫而不知所以,神甫半侧过身子,凑近汽车的倒后镜,凝神瞪视。
‘啪‘、‘啪‘、‘啪啪啪‘。劈劈啪啪之声陡然间连环不绝于耳,恍若白昼的刺眼强光从天而降,一前一后地,把大街中心的文和司马堵截得无所遁形。强光背后,无数条嶙峋怪影隐隐约约从四面八方涌出,形成合围之势。文完全条件反射地拔出手枪,歇斯底里厉声喝叫!
‘谁?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立刻出来见我啊!‘
‘文,不用这么紧张啊,是我。‘强光转趋柔和,调节到一个比较能接受的程度。脚步声的的嗒嗒,挟带着一股奇特的韵律和节奏从强光中走来。她轻轻扭动腰肢,声音娇柔脆嫩,有着说不出的好听,口吻就好像只不过是在假日的午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遇上了一名老朋友,随手向他打个再平常不过的招呼。文瞳孔猛然收缩,手枪因过度吃惊而脱手松跌,发出响亮‘当‘一下脆响。
不错,这名从强光中突然现身的女子,正是文的恋人兼搭档--雅!
‘为什么?哈哈哈~~~~文,拜托,不要再问这种你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浪费时间了吧?我会在这里,当时是因为你啊。‘雅双手交叉抱在高耸丰满的胸前,白皙脸庞上泛现出一抹神秘微笑,素来胆大的司马只觉丝丝冷气袭来,立时不由自控地打了个寒颤。
‘你们,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文,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对不对?告诉我,告诉我啊!‘无法忍耐这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司马冲过去用力抓住文的肩膀,拼命摇晃。然而文却像着魔中邪,只是一味不停大笑。
‘不!‘文中断疯狂大笑,‘嚯‘地站起挡在司马身前:‘这里一切都和她无关,放她走!‘
‘不!我要知道!‘司马发出了同样大的声音,她咬紧牙关,用力推开文,向雅一步一步地靠近:‘告诉我一切,我要了解真相!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座城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外传:白骨之城 第六节:进化之诅咒(二)
包围四方的耀目光柱,随着雅这一下动作齐齐改变了照射的方向,射向夜空。
是白骨,多得无法计数的白骨,它们已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整座城市。死亡才是这片领土上真正的主人,它们掌握一切,主宰一切!把这里变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白骨之城!
‘怎么,难道你们连自己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吗?‘
‘我们,就是我们。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重要的是: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活着,并且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思想。
人类肆意改造修建的城市,并不适合我们居住。这里的大气饱受污染,阳光也蕴涵了强烈辐射,暴露在这种环境之中,使我们本来就短促的生命,更加如朝露易逝。本能告诉我们,要维持自身的生存,唯有和人类--也就是你们融合,成长为一种全新的生命形式。
于是我们这样做了。在人类没有察觉的时候,我们悄悄潜入,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像你们人类改造地球一样,把寄居的新家变成适合自己的安乐窝。刚开始的时候,某些意志力特别坚强--或者也可以说是生性顽固,无法接受自己身上出现改变的人,会产生短暂的记忆混乱,但是当一切结合完成之后,全新自我,带来的,就只有喜悦!
雅再次把自己充满爱慕眷恋的目光,转移投放回文的身上:‘现在,你们已经明白一切,是时候作出抉择了。文,你是愿意接受自己的蜕变,以后和我一起过着幸福的新生?还是和这名神甫一样,失去所有一切,投入死亡?‘
生存?还是毁灭?
以一具丑陋白骨的形态生存,还是保持着人类的尊严和模样毁灭?
外传:白骨之城 尾声:永远之梦
文陡然睁开了眼睛,把自己的意识从沉睡之中唤醒。开始的数秒种之内,他尚未能确定,自己究竟是否确实已经脱离梦境,因为那种恐惧的感觉,仍然像是蚕茧一样,牢牢地,持久不断地萦绕于身周,并未有丝毫改善。
他试图回想自己刚刚在梦境中经历的一切,尽管过往无数次相类似努力后得来的经验告诉他,这样做只能是白费心机,浪费时间,可是他却非常固执地,就是不愿意放弃。
直觉告诉他,这个梦,很重要。
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呢?
从口中无意识地滑出的一个名词,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但随即已是哑然失笑。
怎么可能呢?白骨是人类死掉以后残留在世上的东西,一堆由钙、动物胶原体,还有石灰质等等化学物质组合而成的无机物而已。白骨会活动,顶多只在好莱钨的三流恐怖电影中才有可能吧?
他转过头去,爱怜地望了望正在一旁熟睡的妻子雅,小心翼翼地,把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移开,起身下了床,穿上拖鞋走向洗手间。或许,用冷水洗一把脸,可以把脑子里那些荒诞无聊的念头全都忘记吧?身为一名警探,他需要的是脚踏实地,至于幻想,这种工作就交给电影编剧吧。
推开洗手间的门,然后摸索着按下了电灯开关。他从墙壁的架子上扯下毛巾,正想要扭开水龙头,脚下却忽然传来了‘咯‘一声。
声音很轻,不会比掉下地的一根绣花针更吵,假如是在白天,他或许根本听不到这声音,可是,此刻却是深夜,在一片万籁俱静当中,这轻微的声响,听起来竟是份外的刺耳。
他犹豫着慢慢低下头,把视线投向地面,一块小小的玻璃碎片随即进入眼中。
弯腰捡起碎玻璃,将它放在自己掌中,他讶异地四下打量,想找出碎玻璃的来源。
大酒店 序章:吞噬
G 市东区《山田屋》酒店3015号房间里面的这几对青年男女,显然是属于极少数的例外。精神上的空虚,扭曲的价值和道德观,使他们二十几岁上下的年轻肉体里,充满了太多无处发泄的精力。即使已经历长达数小时的烈酒和迷幻药、以及放荡形骸的恣意发泄,却很显然还未足以令这伙年轻人完全感到疲倦。
一名年轻人摇摇晃晃地扶著沙发站起,随手抛开手中已经空掉了的酒瓶,走向洗手间。他的女伴醉眼迷朦,轻笑著。爬动过来抱住了他的腿。年轻人挣扎了几下,头晕目眩的感觉陡然袭来,使他再也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霹雳啪啦的连串噪音响起,年轻人就像是一个足球似地倒在地毯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砰的一声,狠狠撞开了一旁虚掩著的卧室门扇。
眼前金星乱冒,平日里还算有几分力气的四肢,此刻既像被灌满了铅般沉重,又像在醋缸里泡过似的酸软,一时之间,年轻人只能躺在地上小声地呻吟著,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了。然而剩余的一点点理智却告诉他,得赶快离开卧室才行。
卧室里面没有亮著灯,除了从大厅里透进来的微光之外,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力气正想走开的年轻人,却忽然间看见了几点幽幽的绿色光芒,此起彼伏的光芒仿佛是萤火虫一样,明明灭灭,不断地上下左右移动著,在黑暗中划出了道道的莹莹绿线。耳边传来阵阵叽叽咯咯的细碎声音,在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响亮,一股怪异的气味侵入鼻端,直令年轻人只想把刚才灌进胃里的酒水统统都呕吐出来。他举起一只撑在地上的手想要掩住嘴巴,却忽然又发现双手都已经浸满了一种粘稠的液体,是什麽东西?这里发生了什麽事?
‘信一大哥?信一大哥你听见了吗?‘大著胆子连续喊了几声,却完全没有反应,心中越来越觉得害怕,只想快快逃走,却又抵受不住好奇心的诱惑。就在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麽办的时候,他的那位女伴已经一面抱怨著,一面挨著墙壁走进卧室,啪的一声,打开了电灯开关。
震撼性的画面陡然间以排山倒海式的力量向两名年轻男女的脑海中袭击而来,年轻人立刻知道,为什麽叫声没有得到山田信一的回应了。明晃晃的灯光之下,只见本来装饰得十分华丽的卧室,此刻变得就像是刚经历一场大屠杀的修罗场般可怕,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地毯,一群毛绒绒,黑呼呼的动物就盘踞在卧室中间的豪华大床上,正在专心致志地啃著什麽东西,刚才看见的绿色光芒,赫然就是它们的眼楮!骤然而来的灯光,让那群不知名的动物受到惊吓,蓬的一声过去,便已四散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它们身体所覆盖著的景象,也因此变成毫无遮掩。
如堕冰窖的刺骨寒意瞬间涌遍全身,皮肤一下子变成死人般苍白。年轻人脸上的五官剧烈扭曲著,僵硬的脖子想要转向他的女伴,却怎麽也转不过去。他想要说点什麽,但被舌头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一些格格格的诡异声音。年轻的女孩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恐怖至极的一幕,忽然间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高吭凄厉的尖锐喊声。
大酒店 第一节:宿命之相会
车水马龙的繁华大街之上,拥挤的人群当中,有一名仿佛流浪汉似的男子。
一件灰色的风衣,在饱经风霜雨雪洗礼後,已经显得十分破旧,憔悴的容颜,配合著他久未整理过的杂乱头发,满布下巴的胡渣,还有那沉重而疲倦的步伐,穷困潦倒之色,完全表露无遗。第一眼看上去的话,他实实在在,和普通街头常见的流浪汉,没有半点分别。
只有他的眼楮不同,虽然他的眼神,也同样因厌倦而黯淡无光,但假如有人能有机会仔细观察一下的话,那麽他就会惊奇地发现,这名男子的眼眸深处,隐隐地存在著一蓬火苗。浅蓝色的火苗,一面燃烧,一面放射出摄人的奇异光芒,使这名打扮酷似流浪汉的男子,显得并不如外表看上去的平凡。
男子夹在人群之中走过几条大街,忽然间停下脚步,仰起头来,把他那充满著疲惫的目光,投向了矗立在马路旁边,一栋外表装饰得极为豪华的建筑物。墙体上那个高达十米以上的《山田屋》巨型金色招牌,在正午的阳光之下,正闪闪发光。
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照片,仔细地把照片和实物加以对照之後,流浪汉轻叹一口气,把照片塞回怀中,拖动著沉重的双腿,踏上了酒店大门前的高高台阶。以他这种衣著打扮,当然不会受到欢迎。站在酒店大门前的两名侍者同时皱起眉头,各自伸出一只手来,挡在男子的前方:‘对不起,先生,本酒店因为内部问题,暂时不营业,请回去吧。‘
低头看看自己,自嘲的疲倦笑意,悄然挂上了男子的嘴角,他没有争辩什麽,只是随便地挥挥手,把一张发皱的纸片向他们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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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地下委托人派来替我工作的,真的就是你?‘
充满著怀疑的口吻和语气,来自《山田屋》的董事长山田信广。年龄约有五十上下,身型肥胖,脸上的肉把眼楮挤得只剩下一道细细的缝隙,不信任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出,就像是投射灯似的,在眼前十足流浪汉一样的沙文添身上不停地扫射。尽管遭受到了酒店停业和儿子惨死的双重打击,但他却依旧脸色红润,声音洪亮,想来,他的神经也必定是和身体一样,生长得特别粗壮吧?
恭恭敬敬地站在山田董事长身旁的酒店总经理北本藏人,则和老板截然相反,他身材瘦长,脸色灰白憔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深深凹下的眼眶之内,是一片令人无法看出任何东西的空洞。
‘算了,无论外表如何,只要有能力替我办事就好。那麽,你知道自己的任务吗?‘收回了探询的目光,山田董事长把自己庞大的身体放松,舒舒服服地向後靠在特制的特大真皮办公椅上。看来即使人格上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至少不会以貌取人。
‘知道,是替你把杀害山田信一的凶手找出来。‘嗓音沙哑而低沉,沙的声音也和他的外表一样,隐隐跃约地,带著说不出的疲倦和忧郁。
‘一百万!在你应得的报酬之外,我再加上一百万!‘山田董事长狠狠地在桃心木的办公桌上一拍,桌面上的东西随著著一拍而同时跳起:‘那个混蛋,竟然胆敢在我的酒店里下手杀人!这间酒店可是我三十年的心血啊!现在居然要被警察下令暂时停业,而且还是旅游旺季,你知道我的损失有多大吗?不把那个混蛋干掉,我怎麽下得了这口气!‘他的愤怒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人意表,言下之意似乎是说,相比于儿子的死亡,他更注重自己酒店的收益。
‘我可以保证能在警方之前捉到凶手,其他的,就到时候再说吧。‘
带著本能性的厌恶,北本终于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坐在一旁的山田董事长则是用手帕紧紧地掩著自己的嘴,脸色发白。事情虽已经过去了几天,但他只要稍微回想到那个房间中当时的情形,仍然会有恨不得立刻把胃里所有东西都呕吐出来的冲动。
‘那麽,警方怎麽说?‘淡淡的语气,既没有恶心,也没有厌恶。在听完这样一个恐怖离奇的故事之後,沙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依旧保持著雕塑似的木然,毫无所动,就仿佛类似的事情,对他来说早已是见惯不怪。
轻蔑地冷笑著,山田董事长无奈而又不屑地摊开双手一耸肩膀:‘警察根本都是一群无能的废物,除了把我酒店里的人挨个叫去问了一遍以外,什麽也没干。
‘那个房间呢?事发以後有没有经过清理?‘
‘遗体已经被警方带回去化验了,房间则因为警方的要求,没有怎麽清理过,大致还是保持著当时的样子。沙先生,你要去看看吗?‘精明能干的北本,马上就猜到了沙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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