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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子.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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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迟钝!”
“见色忘义!”
“大乌龟!”
屏宗听到他俩又开始精神十足地斗嘴,暗地松了口气,这才是正常的凌霄应有的样子。
一向嬉皮笑脸的岚晟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正色道,“瑶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和屏宗已经决定进入觉醒期后就举行成人仪式,正式结为伴侣。”
他在说这番话时,态度认真而又庄重,成熟得不像一个雏态。
屏宗悄悄地把手递给他,二人十指紧紧相扣,这一切都被凌霄看在眼里。
岚晟握住对方的手紧了紧,“那就各凭本事了。”
屏宗微微一笑,没表态。
“说到这个,”屏宗关切地开了口,“凌霄你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了,自从瑶医生做了动员准备后,班里不少人都确定了恋爱关系,单身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少。”
“这个我知道,”凌霄苦恼地抓抓头,“可这又不是随随便便说找就能找到的,总得先有个中意的对象吧?”
“嬴风呢?你上次不是说要收他为契子?”岚晟突然插嘴。
“开什么玩笑,”屏宗顶了顶他,“凌霄那说的那可是气话。”
“是吗?我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岚晟耸耸肩,“最近逐玥追嬴风追得很主动呢,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逐玥?”凌霄一愣,“很不能打的那个?”
“没错,我真是怀疑,天宿人中怎么可能有他那么弱的异类,简直是丢我们族群的脸。以他的实力,注定是给人当契子的份儿。”
“做嬴风的契子又没什么不好的,他那么强,放眼全年级也没几个人能在成人仪式上胜过他吧,”屏宗说。
“也未必,搞不好高年级的人会打他的主意,你忘了,瑶医生说过,契主会获得契子的能力叠加,就冲这点,足够某些不怕死的蠢蠢欲动了。”
他俩的议论一字不落地传到凌霄耳里,一股名曰烦躁的情绪在他心口涌动,恨不得这些自己都没有听到,但听到了,又无论如何不能不在乎。
“对了,”岚晟这才想起来,“你刚才进来的时候说什么?参观基地?这是真的吗?”
***
基地这个词汇成为接下来几天在十年级学生口中出镜率最高的热门,对于这些雏态来说,基地既熟悉,又充满着神秘感。那里是他们沉睡和苏醒的地方,每一个天宿人,这一世睁开眼见到的第一样事物,就是基地的能量仓顶。
可经过短暂的体检和登记后,这些初醒者就被随机分派到各个初等学院,开始崭新的生活,基地在他们的记忆中,不过昙花一现。
能重返基地参观的消息振奋了每一位十年级生,他们无不热切地期盼着下一堂生理健康课的到来。
凌霄在个人终端上输入指令,接入了天元网。
天元网是天宿星的公共网络,它的最初设计者提出了三维网络的可行性,并成功地构架出第一个立体虚拟社区,开创了拟真网络的雏形,这已经是五百多年以前的事。
可惜他最初的宏图尚未构架完成便已早逝,几十年后,新的接替者继承了他的遗志,将三维网络进一步完善,并成功地普及开来。
第三任接手人创造了网络史上的奇迹,他开发出异次元传输装置,让真实的物体可以在现实和虚拟中相互转化,开创了三维网络的辉煌时代。
凌霄雏态的身份意味着他在天元网的活动范围受到网络分级制度的限制,无法进入80%以上的成人限定区域。好在允许雏态出入的几个特区建设繁华,已经完全可以满足这些未成年人的任何需要。
除去个人终端,每个天宿人苏醒后还会获得一张实名卡,这张卡的用途很多,其中之一就是用于刷卡消费。
每个雏态每个月都会有一笔生活费打到卡里,金额足够他们一整个月的花销。这笔费用在他们完成成人仪式,进入到高等学府进修后还会有所增加,直到毕业参加工作后有自己的收入为止。那时他们才开始缴纳教育税金,像前人养育他们一样,去养育天宿的下一代。
凌霄在超市刷卡购买了一些日用品,买完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后,凌霄无所事事地在商品街上闲逛,被一家名为“什么都卖”的店面吸引了视线。
“你这里都卖什么?”他走进店内,却发现里面除了一个雏态,什么商品都没有。
雏态笑嘻嘻地指了指头顶的招牌,“什么都卖。”
凌霄不相信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是在这里打工的学生?”
“不,我是这家店的老板。”
“老板?”凌霄十分惊讶,“可你看上去跟我一样,只是一个未成年的雏态。”
“我是雏态不假,只不过我已经雏态二十二年了。”
就在凌霄吃惊地合不拢嘴的时候,另一个人走进了店里。
“这位同学,你需要点什么?”老板看到有新的顾客上门,热情地招呼道。
嬴风一进来就看到了不想见的人,他刚转身要走,凌霄也因为老板的一句话发现了他。
“你来做什么?”他不怎么客气地问。
兴许是在网上,嬴风不像平时那么冷漠,罕见地回了一句,“我为什么不能来?”
“进门就是客,当然谁都可以来,”老板笑着把嬴风往里迎,“需要什么随便点。”
“可是你这里什么都没有,”凌霄这句话是冲着老板说的。
“只要你能说出来的东西,我就有自信给你搞到。”
“比如?”
凌霄觉得好囧,冷不丁听嬴风问了一句,“你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吗?”
“什么?”凌霄瞪大了眼睛,“这个二十二年的雏态是咱们学院的学生?”
“他是枕鹤,这你都不认识,”嬴风不屑地回他。
枕鹤虽然声名显赫,但为人神出鬼没,许多学生都只听闻过他的大名,从未见过他本人,也难怪凌霄不认得。
枕鹤一点都不介意被认出来,“我知道你们是璧空的学弟,凌霄,嬴风,我没说错吧?”
“靠,”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凌霄好不惊讶,“这你都知道?”
“当然,”枕鹤转眼间变换了一种气质,不再是殷勤热情的掌柜,而是带上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模样,“我可是什么都卖,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情报。作为一个情报人员,总要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
“可惜我对你卖的东西没有兴趣,”嬴风说完这句,转身就走,凌霄见了连忙跟上一句,“我也没有兴趣。”
“我记得你们两个都是十年级的吧?”枕鹤一句话成功止住了二人即将离去的步伐,“听说再过两天十年级生就要去基地教学参观了。”
“没错,这件事全学院都知道,你会知道也不足为奇。”
“那不如让我卖你们点或许会让你们感兴趣的情报吧,比如说,基地里的秘密。”
“秘密?”
“有关如何寻找前世伴侣的秘密。”
太微
凌霄其实并不对自己的前世伴侣有多么执着,但枕鹤的话无疑引起了嬴风的注意,看对方去而折返,于是他也装作有兴趣的样子留了下来。
“基地里藏有如何寻找前世伴侣的秘密?你确定?”问话的人是嬴风。
“不,我不确定,”枕鹤毫不心虚地说,“我只是知道这个传闻,并不保证这个传闻一定是真的。”
“连情报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你这不是奸商吗?”凌霄抢着道。
“是不是奸商,要看交易对象的需求,或许有的人觉得这个情报不值一文,但也一定有人愿意花大价钱去买,只为赌一把微小的几率。”
“我不信,什么人会去买一个连真实度都不保证的情报,那人的脑子一定有问题。”
“开个价吧,”嬴风干脆地表态。
凌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买?”
枕鹤比他更干脆,直接伸出了五根手指。
“这么贵?”凌霄现在觉得区区奸商二字不足以形容枕鹤,他开出的价格足足是他们两个月的生活费。
“这是看在你们是雏态,又是校友的份上才给出来的友情价,如果是外面的人来买,远远不止这个数。”
凌霄还想说点什么,转眼一看嬴风竟然已经掏出了磁卡。
“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爽快的人做生意,”枕鹤正欲伸手去拿,却被人凭空拦下。
“等一下!”凌霄制止住二人,交易中的双方同时看向他。
“你真的要买?”凌霄问嬴风。
“关你什么事?”嬴风反问。
凌霄想了想自己卡上的余额,一咬牙,“我也要入股,我要跟你合买。”
嬴风却对他的建议不为所动,“如果你想知道,自己去买。”说完又要把手中的卡递过去。
这回凌霄干脆拽住了他的手腕,“这个提议对你也有利不是吗?至少可以让你省下一半的钱。”
嬴风看了看凌霄,又看了看枕鹤,后者摊摊手,“我无所谓啊,反正我只说一次,你们一个人听还是两个人听,对我都没有区别。”
既然他这么说,嬴风也妥协了,“好。”
刷卡的时候凌霄偷瞄了眼嬴风的账户,这家伙居然存了这么多钱,难怪交易前眼睛都不眨。相比之下,基本上没有存款的凌霄,还没想好自己的一个冲动决定后,要如何度过接下来一段漫长的帐上无钱的日子。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凌霄忍痛看着自己卡上的余额变成了个位数,心道万一情报不准,他一定会回来拆了这家店的。
“当然,”枕鹤玩弄着手上的环指,“这一切还要从基地的前任首席研究员太殷说起。虽然身为基地的高层管理人员,想得知一个灵魂转生后的身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这却是律法明令禁止的。”
“为什么?”凌霄忍不住就想插嘴。
“为了维护天宿配偶制度的稳定,接着听下去你就会明白。”
枕鹤整理了一下被凌霄打断的话题,重新讲起来,“这位名为太殷的研究员是科学界的天才,他最著名的发明,是一种可在短时间内极大程度提升作战能力的化学药品,军部将这种药剂,命名为‘燃烬’。”
“是那个仅限军方使用的禁药?” 燃烬的大名连凌霄都有所耳闻。
“没错。太殷一生重大发明无数,燃烬,不过是他广为人知的作品之一。他之所以有这么卓越的成就,能力出众是一方面,寿命长则是另一方面。他最后一次在公众前露面,已是成年四百三十六年,就算是在天宿人当中,这个年龄亦属长寿。”
“但长寿也有长寿的缺陷,活得越久,就意味着要面对更多的告别。太殷的后半生,亲眼目睹了一个又一个挚友的离去。虽然天宿人普遍对死亡看得很开,但在他心爱的契子寿终沉睡后,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走上了邪路。”
“邪路?”
“他利用职务之便锁定了契子的灵魂,待到对方转世苏醒,绑架了那个对前世一无所知的雏态,并将他秘密地囚禁起来。”
凌霄一惊,“可是瑶医生说过,每个灵魂每一世只有一次成人仪式的机会,就算另一半离世,也不能与他人再结伴侣。”
凌霄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太殷本人当然比你还在意这个问题,所以,在他行为还没有败露之前,一直在暗中研究解除原有配偶关系的方法。只可惜,他的研究不久后就止步于自己学生的背叛,那个雏态在对方的帮助下想方设法地逃了出来,并将太殷的所作所为检举到军部,事情的真相也因此被公诸于世。”
“那然后呢?”凌霄听故事入了迷,迫切地追问道。
“就在军部公开逮捕他的时候,他为自己注射了改良过的,比燃烬效果还高出二十倍的燃烬升级版,单枪匹马突破军方的包围圈,再一次掳走了那个无辜的少年,从此二人下落不明,至今仍在逃亡中。”
枕鹤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足以在凌霄心中还原出现场的惊心动魄,只恨自己没有早醒些年,不能亲眼目睹当年的风起云涌。
他尚在唏嘘,就听嬴风问道,“太殷之所以能寻找到自己前世的契子,是利用了职权之便,这个情报对于我来说,毫无价值。”
枕鹤一副我就知道你会问的表情,“太殷是那样找到自己前世契子的不假,但在他研究如何解除关系的过程中,无意发现了鉴别两个人是否是前世情缘的方法,而这种方法,相传就记录在他的私人电脑里。”
“那我要怎样才能找到那部电脑?”
“那部电脑,至今仍存放在他的实验室,而他的实验室,就位于基地的某个地方。”
“某个地方?”凌霄觉得这个说法也太笼统了。
枕鹤变出来一个小小的芯片抛在空气中,食指和拇指一放大,芯片就扩展成了一张地图。
“这是整个基地的平面图,想必你们一定用得上,单这一张地图的价值,就超过了你们支付的情报费用,另外,我还友情借给你们这个。”
“这是什么?”凌霄看着他递给嬴风一个存储棒样的东西。
“就算你们找到了太殷的电脑,也没办法进入他的个人系统,这是一个万能解锁器,可以自动破解他的密码。不过说好了,这只是借用,等你们从基地回来的时候,请务必记得归还。”
***
期待已久的第二堂生理课终于来临,璧空学院十年级的学生们乘坐飞行器抵达基地正门,立刻为门口高大宏伟的零字雕塑所震撼,这简简单单的一个“零”字,才是基地真正的名字,而基地,不过是这里的俗称。
“零,”凌霄如同朗诵般念出这个字音,就在岚晟等人以为他接下来要发表什么有深度的感慨时,就听他接着说了下去,“霄到此一游。”
“愚蠢!”岚晟照着屁股就给了他一脚。
“干什么呀?”凌霄吃痛地揉着屁股,“你不觉得这个字跟我很有缘吗?”
“我只是觉得你很蠢,”岚晟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别玷污这个姓了。”
一群人围着零字参观个不停,还有好多学生在合影留念,带队的瑶台等他们玩够了,才开口发问。
“有谁知道为什么这里被命名为零?”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无所知地摇摇头。
瑶台严肃地介绍道,“零是正数的起点,也是负数的终点,在无限延伸的数字轴上,它永远占据着最中央的位置。对于天宿人来说,这里是我们苏醒的起点,也是沉寂的终点,更是我们灵魂的中间点。”
“当我们走完自己的一生,无论身处何处,灵魂都会回归到此地,进行短暂地歇息、净化,直到孕育出新的躯壳,在沉睡中走入新生。我们看那边,”瑶台指着正北方最高的建筑,“那就是我们的灵魂灯塔,为逝去的天宿人指路的明灯,如果它倒塌了,我们的灵魂就会迷路,因此代代天宿人都要肩负起守护灯塔的责任,未来你们也是。”
同学们遥望远处高耸的灯塔,心中不约而同涌现出一股庄严的归属感。
“我仿佛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召唤我,”凌霄喃喃自语道。
“我也是,”岚晟也目光失焦,“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过去一样。”
凌霄默默眺望了半晌,转头寻找到远离人群同样凝视远方的嬴风,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冷漠,眼底却多了一抹不常见的柔和之色。
嬴风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偷窥他,视线一转,眼底的柔软顷刻间消失不见,与往常般凌厉的眼神与凌霄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凌霄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被抓到一样,飞快地将头扭过来,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
过了半天他才冷静下来,我为什么要心虚地躲开呢?
想到这里,他又赌气地瞪回去,却发现嬴风的注意力早已不在他身上了,自然又是一股闷气憋在心里出不来。
“你愣着做什么?走啊,”岚晟拉了凌霄一把,他才意识到大部队已经继续向前移动,连忙快走了几步跟上。
瑶台带领大家一边走,一边对沿途的设施做着介绍,“这里是净化池,每个灵魂归来后,都要在池内稍事休息。宗教人士说,这是在洗去前世的罪恶,但在科学家眼里,这里更像是清除记忆的地方。”
净化池的外层是一个透明的罩子,透过罩子,人们可以看到里面碧蓝的池水。
“我个人更倾向于,除了记忆,它还能清除掉灵魂中的杂质。灵魂作为实体存在了那么多年,不可能没有积累负面的情绪,而在净化池内洗涤后,这些杂质将会被彻底祛除,使其再度回归成一个纯粹的灵魂体。
“那是不是不进净化池,前世的记忆就会被保留?”一个女生问。
“不存在那种假设,这里是归魂的必经之地,没有通过净化池的灵魂,是没办法进入轮回之殿的。”
同学们点点头,原来如此。
“而这里,是孕育灵魂的灵魂之树,每一个灵魂最初的诞生,都是源于这里,”瑶台遥指远处一棵参天大树道,“每个灵魂果实的生长,都要吸收天地精华,萃取万物灵气,经过整整一百年的孕育,方能成熟,足见灵魂对于我们,是多么珍贵的存在。”
众人定睛看去,偌大的树冠上,就只有一个拳头大的类似果实的光球,若是不仔细看,压根都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为什么只有一个灵魂在生长?”
“很久以前它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兴许是灵魂之树认为星球上的灵魂已经饱和了吧,”瑶台含糊地解释道,“近千年来新生灵魂都以这样缓慢的速度增长,无论研究人员怎么努力都无法刺激其生长,所幸已有的灵魂不会轻易消亡,我们才没有遭遇到人口危机。”
他们走着走着路过了一处建筑,那所建筑并不起眼,漆黑的外墙几乎没有一点装饰,无论如何都没让人想进入的欲望,压抑的建筑风格只会让人想逃离。
凌霄却觉得那建筑莫名地吸引着他,不自觉看了好几眼。
“瑶医生,那里是什么?”见瑶台没有介绍的意思,他主动开口询问。
瑶台叹了口气,知道这个问题到底还是无法回避,只好如实相告。
“那里是魇堂,原本,是执行死刑的地方。”
玉衡
死刑这个听上去恐怖的字眼成功地震慑住了年轻的学生们。
“如果一个人犯下重大罪行,严重到对整个民族造成不可逆转的恶性影响,军事裁决团有权判处他死刑。这是我国律法上的最高刑罚,但因为判罚的条件也很苛刻,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被判处过死刑了,军部的意思,是希望在今后的不久彻底废除死刑的判罚。”
“那这个建筑岂不是要作废?”
同学们面面相觑,“为什么?”
凌霄也听得入了神,“那事实呢?”
“事实是,灵魂通过净化池,前世的记忆都消失殆尽,轮回后的容貌、性格,都随机生成,从头到脚都将是一个崭新的生命,与前世全然无关。更别说每个灵魂沉睡的时间长短不一,即使在同一时间死亡,也未必会在同一时间苏醒。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已经遗忘的人,重新相爱,这样看似美好的愿望,实现起来不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说科学家是世界上最不浪漫的生物了,”岚晟感叹,“连最后一点美好的憧憬都不给人留下。”
“我很好奇瑶医生的另一半是谁,若也跟她一样是个刻板的科学家,这两个人整天在一起该有多无聊啊,”凌霄也偷偷嚼起了舌头。
“你们,”屏宗好气又好笑,“难道你们相信这一世同时死去,下一世就能再度相遇吗?”
“我不信,”岚晟一本正经地说,“一世就是一世,我清楚地知道你这一世的模样,你的性格,你的为人,这统统都是今生的我喜欢的。但来世的你长什么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陪在什么人身边,对我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未来。所以我不会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来世,若是这一世不幸你先离我而去,我也会抱着想念你的心情一个人活下去。”
二人深情凝视,旁人旁物都沦为背景。
“你们两个,真是一天不腻歪就会死,”凌霄夸张地摩擦着手臂,“你们再不双双去殉情,我都快被你们两个肉麻死了。”
原本凌霄以为以这种名字命名的地方,应该是一座宗教气氛浓郁的殿堂,可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竟是一所超现代化建设的场馆,馆内陈列的尽是各类高科技仪器,满目洁白的装修风格像医院也像研究所,场馆之大,让人一眼望不到边际。
研究所的管理人员已经在大殿门口恭候学生们的光临了,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下是一双浅色的眸子,无时无刻不含带笑意。
瑶台带头走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对方交换了一个浅吻,惊得学生们个个瞪大了眼睛,这是哪种奇怪的礼仪?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配偶,也是这里的首席研究员,你们可以叫他直尚博士。”
同学们迟迟合不拢嘴,尤其是凌霄和岚晟两个,他们才刚刚说完人家的闲话,转眼当事人就淡然闲雅地立于当前,画风照预想中“死板的科学家”截然不同。
直尚与穿着高跟鞋的瑶台身高几乎持平,二人的眸色一深一浅,一眼就能辨认出彼此的身份。
“同学们好,”直尚彬彬有礼地冲大家点了点头,“欢迎诸位前来基地参观,很荣幸成为今天的导游,接下来的正殿之旅将由我来负责为大家讲解。”
同学们此刻对于八卦的好奇心显然比轮回殿高出许多,看上去一副亲和模样的直尚博士,很快被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博士,原来你就是瑶医生的契子啊,第一次听说原来瑶医生的契子是个研究院的博士这么厉害!”
“你们看上去好般配哦,我一直好奇瑶医生那样的大美女相中的对象是什么样子,真人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直尚始终面带微笑,对于学生们的任何问题,都耐心给予解答,无法回答的,也浅笑以对,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
相比之下,瑶台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喂喂,现在是生理健康课的参观实习,你们就不能问点跟课程有关的问题吗?”
“我们是在问有关问题啊,了解契子的工作与生活,难道不算是生理健康相关?”
“没错没错,”立刻有人附和道,“我一直以为契子在工作中也会处于比较低等的地位,所以听到博士是这里的首席研究员后,真是吓了一跳呢!”
大家听了她的话,纷纷表示赞同。
直尚莞尔,“阿瑶是不是又拿配偶之间等级制度那套言论吓唬你们了?虽然契主和契子之间或许存在不对等的关系,但在整个社会中人和人都是平等的。对于其他契主,我不比他们卑微,我手下就有很多身为契主的研究员,在工作上他们一样听从与我。”
“原来是这样啊,”学生拍着胸口感慨,“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成为契子连今后的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你的顾虑也不是完全不对,毕竟契主普遍在战斗力上要强过契子,所以在某些作战领域,契主的数量占了绝大多数,但在其他方面,人人都是平等竞争,你们校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校长本身就是一位契子。想当初校长为了捉拿高年级几个违反校规的学生,一拳拆了半栋教学楼的惊人场面,在场的各位都是亲眼目睹。拥有这种逆天战力的人,学生压根没法将他跟契子两个字联系到一起,简直跟他的娃娃脸一样充满了欺骗性。
“天哪,我真的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人在成人仪式上赢了校长。”
这话一出,每个人都惊悚地拼命点头。
“那就不是你们这些小鬼需要担心的了,”瑶台没好气地打消了他们的想法。
“瑶医生这么凶,平时是不是总欺负你啊博士?”有学生偷偷问。
“是啊,在家里凡事都是瑶医生做主吧?不过好像本来就是契主说得算。”
“博士毕竟当初你是男生,她是女生,你怎么会打不过她呢?”
直尚笑了笑才回答,“我没有打不过她,我是自愿献上心头血,心甘情愿地做她的契子。”
同学们好多都面露困惑,“啊?为什么啊?”
“因为我爱她,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我不在意以什么样的身份,”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可是,不是说契主和契子的地位相差很多,就算再爱一个人,又怎么会甘愿一生都任其摆布呢?”
“好浪漫,”一个女生听得神往,“原来还可以这样。”
“契主和契子的关系其实就是这样,可能有很残酷的影响,但也可能只是虚设,只要两个人心是平等的,他们的身份就是平等的,无论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哇啊,”众人齐声感慨,“不愧是两口子,瑶医生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诶。”
直尚与瑶台相视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博士,”一直跟嬴风一起在人群外的逐玥突然开了口,“你主动献上心头血,有后悔过吗?”
直尚坚定地摇了摇头,“一刻都不曾有过。”
“哪怕是以牺牲自己的发育为代价?”他追问。
直尚不解地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我对自己的发育情况很满意,更何况,”他偏过头笑盈盈地瞅着瑶台,“某人还能因此拥有更迷人的曲线,对我来说也赏心悦目,不是吗?”
逐玥听了他的话,像下定某种决心般紧了紧拳头,一群孩子开始怪声怪调地起哄,瑶台斜睨着直尚,明明是一副鄙夷的眼神,却被抿起的双唇泄露了深藏在眼底的笑意。
“好了,”直尚夸张地清了两下喉咙,“我们言归正传,再跑题下去你们的瑶医生该不高兴了,偶尔我还是要装作惧怕自己契主的样子不是吗?”
同学们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就为直尚的魅力深深折服,接下去无论他说什么都悉心聆听。
“想必方才在外边阿瑶已经为大家介绍过了,天宿人的肉体死亡后,灵魂经由灯塔的指引回归此地,经过净化池的洗礼,到达这里。”
直尚引领众人一路走向操作台,按下控制钮,其中一台仪器的密封仓打开,露出里面的玻璃罩,在那里,沉睡着一名少年,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的身体呈半透明状态。
“大家现在看到的这种仪器,就是我们称之为能量仓的设备。我们将归来的灵魂安置在能量仓内,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灵魂化出人型。最初的透明度非常高,慢慢会沉淀下来,等变成跟你我一样的实体时,就是灵魂的苏醒之日,这个阶段因人而异,通常需要十到二十年不等。”
“居然要那么久?”
“相比于天宿人的生命来说,已经很短暂了。天宿人的普遍雏态期为十年,成人的寿命差距相当大,有的人只能存活一两百年,有的人却可以活到三四百年,就目前的研究结果来看,配偶之间关系越融洽,双方的寿命就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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