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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他要我还债.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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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他要我还债
作者:蕊七
☆、第1章 月浓
酒幺哈欠连天地看着她的夜间读物低声嘟囔:“砍了就愈合。我说我怎么这样治愈系,原来是遗传。”说罢随手将刚翻完的话本甩向床下的蟾蜍兄弟。“阿睡,拿去记得替我按日期排好。”
蟾蜍兄弟是一对孪生兄弟,分别叫阿道和阿睡。阿道略黑,至于阿睡,也没有谁知道他为什么叫阿睡,大抵是因为他爱睡觉罢。
宫殿刚刚建成时这对蟾蜍兄弟就在这里了,所以这座广寒宫又叫蟾宫。两兄弟活了近千年,但一直是三岁孩童的模样。
酒幺本命是株月桂,作为天庭中一朵不大不太小的仙,大事她排不上号,小事她不爱凑热闹。小时候看人酿酒,时日一久便也酿得一手好的桂花酿。机缘巧合得了王母喜欢,侥幸混到了一宫之主,虽然她手下只有阿道和阿睡。
她粗略估算过一番,自己的蟾宫应该是在天庭四环的位置。在天界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即便是个四环,房价要花去她好几百年的薪水,所以她格外地珍惜。
初来乍到时,酒幺没想到宫里还有两个童子作伴。她是喜欢清静的人,所以起先是拒绝的。但稍过了几天酒幺就发现偌大的蟾宫花草无数,急缺人手来伺弄打点。
阿道和阿睡是勤快的童子,对她也十分热乎,久而久之她也默认了他们是自己人。
但酒幺的解释是阿道和阿睡的稚嫩身躯激发了自己心底浓浓的伟大母爱。因着这层母爱三百多年来三人之间相处也是极愉快的。
·
“小酒,你不去采月桂么,我听他们说这几日重宴殿下就快回来了,说不好你还会有额外的差事。若没完成这月的分量,小心惹王母娘娘生气被罚去露宿南天门。”接过话本递给阿睡,阿道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睛趴在她床前颇为担忧地说道。
听完他的话,酒幺就着枕边另一本还没看过的话本“砰”地敲上阿道光溜溜的脑袋,美目一斜嗔道:“嘴里没得些好的,姐姐我在这里还没住够呢。”说罢她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赖了半晌后才懒洋洋地支起身子。
这宫殿是她的地盘又在三环以外,平日基本是没人会来,更不用说夜半。于是酒幺便随意用了根月桂枝将如瀑的青丝随意绾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螓首蛾眉,明眸皓齿。而后又顺手拿了件紫色外衫披在身上,随着她的动作周围一阵暗香浮动。
“走吧,随我去采些月桂,这几日还要赶着酿些酒出来。”她向两兄弟招呼。
阿道和阿睡早已把东西准备妥当只等她令下。闻言便挎着篮子屁颠颠地跟在她身后,三人一步三摇声势浩大地来到宫殿后的桂苑。
·
蟾宫僻静,千年来有的只有皎皎月华和浸人心脾的月桂。桂花只有在月色最浓时色香才是最佳,这时采摘下来下来的花朵能久置不败,酿出的酒更为绵厚香醇。
微风卷过,大片细碎的花朵落下枝头,不用酒幺指示阿睡和阿道就将篮子顶在头顶,撒着腿跑开去接已长熟的落花。
凉薄的月光洒满密密的桂枝,树影斑驳错落。
酒幺想起方才看了的一些典故,难得地发了诗性。她腰肢款摆地走上白玉桥,略略一思索后便煞有介事地将小脸望向近在咫尺的明月,目光盈盈如含情的秋水。
“咳”她清了清喉咙声情并茂地缓缓开口:“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月桂压海棠。”1
半响,周围寂静无声,阿道和阿睡呆呆地站住看着她,面上没有任何反应。
酒幺觉得场子冷得有些尴尬,便主动问道:“你们觉着这诗吟得如何?”
阿睡只憨憨地笑,“以小酒的才华,所作的诗词歌赋自然都是极好的。不过我更喜欢你前些日子赋的那首词,还能唱的,那个金莲什么来着。”
“对对!就是这首。”阿睡带几分激动地叫着,然后如沉浸其中一般阖上了双眼。一会儿以后,他有些迷朦地睁开眼,“小酒可与我讲讲这诗里都是说的些什么?”
“这是首爱情诗吧,表达了诗人对爱情的向往之情。”酒幺不动声色地答道,目光悠远深长。
此刻此景此情怀最适合发生些什么了,她心里默默想。
几乎是即刻,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从林间传来,“谁?!”酒幺美眸微闭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
重宴傍晚回到天宫,见今夜夜色正好便出来走走。此处僻静,月桂成片景色宜人,他不由得驻足停留了些时辰。只是没想到听见些似乎不该听到的东西。
穿过茂密的月桂林,重宴看见站在白玉桥上的佳人,她身旁是一弯澄澈的月。浓浓月华下一张素净的小脸不施米分黛颜色却如朝霞映雪,娇鳢而可爱。
酒幺抬头打量着来人,一身霜白色华丽常服。身上尽是疏离的贵气,明明气势那样逼人却生了一张极清俊儒雅的脸,端的是风光霁月之姿,一个翩翩的美青年。酒幺微微一怔,不知为何她觉着男子身上那与生俱来的傲人气息莫名地使她觉得有点熟悉。
作为一个长混迹在官场的女强人,酒幺对自己是这样评价的。她对有些东西都分外敏感,一看那样子她就知道眼前的人自己得罪不起,所以就姑且原谅他擅自闯入她的地盘以及打断她诗性之过吧。她暗暗决定。
酒幺的声音带着和气:“不知仙君深夜大驾,有失远迎。不过这位仙君倒是有些面生,不知怎么称呼仙君?我看仙君有几分文气,难道也是趁兴赏月有吟诗作对之爱好?”毕竟是姑且原谅,领地意识很强的酒幺语气仍是有些尖酸。
阿道在一旁不断地给她使眼色,酒幺觉得眼前有些花,暗暗翻了一个白眼直接屏蔽掉阿道发射来的信号。
男子薄唇轻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笑容似要蛊惑众生一般:“我是重宴。路过此处惊扰到仙子,对不住。”
酒幺听着这名字觉着有些耳熟,她微微垂着头思量着,“重宴?殿下?”记得刚不久阿道是这么说的吧?话本是个好东西,可是看多了似乎会影响智商。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面上却不露痕迹,只是言语更轻柔了一些:“重宴殿下。”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可以称之为谄媚的笑。
重宴点点头没作声似是继续赏景。气氛再次陷入尴尬,酒幺悄悄瞟了一眼旁边的阿道和阿睡。
酒幺觉着这对兄弟活得久了就是比她通事理许多,遂也赔笑道:“恭喜贺喜殿下,祝您早生贵子。”
重宴看着面前甚是煞风景不停傻笑的三人,只觉今夜着实不是一个适合出门的日子。“天色不早了,宫主早些歇息吧。”说罢不欲再留,匆匆别过。
见他走远,酒幺忍不住挑了挑秀气的眉,眼里一片精明。她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一枚嫩嫩的小青年,怎可能是她的对手。
高处不胜寒,冷到没朋友。
☆、第2章 羽扇
赶走重宴。那天夜里回去酒幺难得地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她还是一株无人看管的月桂,整日沐浴着皎皎月华。漫漫岁月中就从来没人替她松土浇水过,只能靠自己汲取天地灵气维持小命,酒幺觉得自己无比地口渴。
一日,她正在无聊地发呆,终于见到有个光腚的童子路过。酒幺一个激灵,赶紧声嘶力竭地咆哮吸引他的注意。白玉似的光腚童子打量了她半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你化形以后得报答我。”
她羞耻地答应了。
接下来的年岁里光腚童子每天都会去取一桶万年幽泉水喂她,这是天界至纯的水源。酒幺整日饮得酣畅无比,童子每每看见她快意的样子便会忍不住开启他那登峰造极的嘲讽技能。
“你整日怎的喝得这样多,水桶么?”
“你日后化形出来怕是个浮肿的怪物罢,我带着当贴身丫鬟也太拉低水准。”
……
十几年过去,泉水从未间断,吃饱喝足的她终于幻化成了人,而童子却未长大。
这天酒幺趁他不注意悄悄地朝着光腚童子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狞笑道:“叫你丫的这么多年对本少女大呼小叫,还暖/床?想得可真美,若你我当真有缘日后相见,我欠你的恩那时再报吧。”
她心里狂笑三声,踢了一脚就赶紧跑,光腚童子被她踢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跑远酒幺才喘喘气回过身,身后并没有童子踪影。她哼哼一笑,就知道那小短腿必然短跑不过她,化形成人终于该她扬眉吐气。
正当得意时酒幺眉心突然一痛,恍惚间一道银光眨眼即逝。甩了甩脑袋她也不甚在意,刚化成人难免会有些不适应的头眼昏花症,她理解。然后她就毫无知觉地昏了过去。
·
梦境一转。
“情,是这世间至毒的药。”酒幺还记得前些日子在话本中看到的心灵鸡汤。从做的梦来看,她觉着自己应该再仔细悟悟其中的真谛。
早上吃早饭,酒幺将那个爱情梦的内容告诉了阿道和阿睡,当然她没有说出男主是谁。
阿道听了,侧目看了她一眼扳着指头给她分析道:“意/淫,很多程度表明了你对自己求之不得的事物的心理愉悦与追求。是一种思想碰撞的结果,是一种激发潜能的存在。”酒幺点点头深以为然。
见她信服,“小酒,你年纪也不小了,向往爱情是正常的。你应该多出去交交朋友,才不至于昨晚见了重宴殿下一面就生出这些心思。”抹了抹嘴边的饭黏子,阿道若有所指地继续说道:“重宴殿下不适合你。”
似是看出她的困惑,他末了补上一刀:“因为你配不上他。”
酒幺那顿气得多吃了三碗饭。
·
用完早膳,酒幺就去花房筛选昨夜才采摘月桂。阿道和阿睡也跑到大老远的地方替她挑酿酒的万年幽泉去了。
酒幺老远便听见,黑着脸走出来打断他,“大呼小叫什么,这里是广寒宫!”别人叫这里蟾宫她无所谓,但若是叫她蟾宫主酒幺便总觉得人家是在变着法说她是头蟾蜍。
虽然该秉着众生平等的原则看待一切,但她好歹也是个爱美的娇滴滴花仙子。
仙鹤童子见人终于出来了便笑眯眯地道:“那就广寒宫主吧。”
“你平日都不来我这的,今日怎得空?阿道和阿睡念叨你有些时日了,进来喝杯?”酒幺知道他送信多半又是最后送的这儿,便直接招呼他进室内,给他斟了杯月桂酒。
蟾宫的月桂酿在天庭是颇为有名又难得的,他怎的舍得拒绝,仙鹤童子庆幸自己好口福。童子给仙鹤座驾打了个招呼便把它拴在了门口的梁柱上,急急忙忙跟着酒幺进去宫里。
仙鹤童子双手端起月桂酿,小心地抿了抿,“阿道和阿睡跟着宫主你可真是福气棒棒的。”
“你送信送的忒油嘴滑舌,这次有什么事?”因是熟识酒幺也不矫作,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开口问道。
“嘿嘿嘿,小的只是奉王母娘娘的命过来知会宫主一声。这次月桂酿除每月应进奉的以外,娘娘特命宫主再另准备十坛,月末前送至重宴殿下的渊溯宫。”
“什么?!”酒幺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这月桂虽易植,幽泉泉水也万年不断,但酿酒又不是喝酒那番容易,就算她每月兢兢业业地也才刚够进奉的量,极难得才会有些许剩余供自己品享。听到这突然多出一倍的量她觉着自己的老命已去了半条。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酒幺伸手捋了捋垂在脸颊边的几缕头发,“之前怎的没听说这事,仙鹤,你莫不是糊弄我?”
看着有些失态的月桂精,仙鹤童子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我糊弄你做什么,现下正值四月芳菲,你看哪个花仙如你这般清闲?如今好不容易到要有所表示的时候,像你这般的懒散神仙自是应当多出些力。”
“天界统共三十六宫七十二殿,你还占着这偌大的住处。你且看芙蓉牡丹那几人平日多么活跃积极,但都没得宫主你这样的好地方。”
酒幺大抵明白了他的意思,兴许他是想告诉她树大招风人言可畏。可她平日是极低调的这回不知招惹了谁。
酒幺垂着头沉吟一会儿然后重重拍拍仙鹤童子的肩膀:“好兄弟,在外就要麻烦你多替姐姐照拂照拂。”
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样子,酒幺神色一变,随后嗤笑一声状似无意般:“不便就算了,不过,你喝的这盏桂酒,你知道外头卖多少钱吗?记得平日你又惯是爱来这里吃酒酿。”
仙鹤童子一惊手一抖“咣当”一声,杯盏立即就被打翻,杯子在地上滚了好几滚,剩余的半盏酒水溅湿他了的衣裳。
“宫主可真会说笑,天庭之中都道宫主您是个慷慨之人,人品贵重。能帮上些小忙自是小的之幸。”童子回过神来讪笑不已。
黄金万两不换一杯月桂酿,便是说的这杯中之物。他哪是有闲钱来饮的,吃人嘴软这道理,他今日也是长了见识。
仙鹤童子有些气郁地出门,却发现方才栓在门口的仙鹤不见了。
“大宝呢?!”他在说他的仙鹤坐骑。仙鹤童子有些着急,他还要回去复命,蟾宫又这么偏,坐骑不见让他如何回去?他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酒幺又不是什么高位仙官,自己为贪一杯桂酒才来,没料喝了口酒就再没沾着半点好,早知道会这样这事就直接折个传音鹤传给她,又何苦来寻晦气。
“小酒,仙鹤!”阿道和阿睡挑着满满四桶甘洌的泉水,两人一早就看见闷闷不乐的仙鹤童子和他后边的酒幺。欢欢喜喜地向他们打着招呼。
“阿道,阿睡。”他情绪有些低落地答应道,四处张望找寻着他的坐骑仙鹤。阿道放下肩上的水桶拉起仙鹤童子的手,“仙鹤,你今日又是来蹭酒喝的。”他老远就闻到他衣襟上的酒香。
看着这三个两尺左右高的童子酒幺默默地走开,自己毕竟是个成年人,不能整日和一群童子打成一团,虽然这群童子都大她六七百岁。
直到重新回到花房,酒幺才知道方才留下仙鹤童子是个多大的错误。她悉心挑选了一早晨的月桂上此时沾满了仙鹤的唾液,被啄得七零八散。
“嘎嘎,噶,嘎嘎嘎。”仙鹤扑腾着翅膀扬起脖子挑衅地叫着。随着它翅膀的扑扇月桂扬得到处都是。空气里溢满了甜甜的香气。
仙鹤活过大把岁数也是通灵的,它感觉到有些不对不再叫唤了,眼睛紧紧盯着她,脚步谨慎地向窗口挪去。
“别怕呀,咋俩又不是头一回见。要尝尝月桂酿么?”酒幺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噶?”仙鹤有些心动,停止了挪动的脚步,眼中精光闪现。那是个好东西,这辈子它还没尝过呢,仙鹤童子那傻蛋从来只图自己快活几乎都没管过它。难道今日有口福,“嘎嘎”它的声音多了一丝愉悦。
就在它放松警惕之时,地底就突然生出几根枝条,仙鹤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枝桠就已将它牢牢困住。仙鹤被压得趴在地下动弹不得。
酒幺脸上带着阴测测的笑容朝它缓缓走去,“嘎!!!”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蟾宫的云霄。
半柱香的时间后酒幺终于撤去花房的禁制,她捏着手里一大把光泽水滑的翅羽心情大好,这样好的羽毛能让阿睡替她做把顶漂亮的羽扇呢。
“大宝!!”这时,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从花房门口传来。
☆、第3章 酒酿
“大宝毁了你的月桂?”仙鹤童子一个激灵,吓得立即停止哭嚎。他环视四周一眼,当看见洒了满地的月桂就陷入了沉默。
“算了。我们毕竟是熟人,这些小东西本宫主便不与计较,毕竟不要伤了和气的好。”酒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阿睡,你怎可这样不近人情!”酒幺拍了拍阿睡的脑袋似是嗔怪。
仙鹤童子脸一绿,这地方他今后大概永远不会再来罢,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告辞了!宫主。”老死不相往来,此生不复相见。
“不用送了!宫主!”仙鹤童子恨恨道,他艰难地背着身材比他大出数倍的强壮大宝,小小身板被压得直不起身来,身影寂寂寥寥。
“阿道,阿睡,今夜我们又得去采一次月桂。”酒幺看着满地狼藉叹了一声。
阿睡看着她落寞的样子温和地出声安慰:“小酒莫要伤心,这些包在我们身上。”
阿道看向阿睡的目光有些嫌弃,都过了几百年这厮都没识破她的把戏吗?嫌弃过后他默默拿过扫帚率先打扫起来。
没过两天酒幺手中便多了一把精致素雅的羽毛扇,扇羽匀称光泽极佳。而她那日的光荣事迹不知怎的就传开了,此扇在手,一切仙鹤等有毛的鸟禽皆闻风退散。
因着要上缴的分量足足多出一倍,酒幺和阿道阿睡急得手忙脚乱,这些时日几乎没出过蟾宫。
这份例哪是完得成的。酒幺心里更是把重宴翻来覆去地骂了许多遍,若是被不知道的人听了去,定是以为她心有钦慕但求而不得,情感上遭到了巨大的挫折坎坷。
月底,她果真没有完成份例。该送去渊溯宫的酒足足差了一半。
自然而然地,酒幺被王母请去了瑶池喝茶。
天边红霓漫延,金光万丈,烟紫色的祥瑞之气缭绕。天明若镜,映射万物。
瑶池宫殿中的楼栏无不是精雕细刻,处处玲珑剔透,门头垂花,柱上龙凤翱翔。
但输什么不能输了气势。酒幺昂首挺胸迈步上前。
宫门外的玉女见她来了笑吟吟地招呼道:“王母娘娘方才才与九天玄女商榷完桃仙之事,现下应是得闲。宫主且等等,我先去替您通传一声如何?”
“等等,桃仙?你是说衡娇?她怎样了。”同为花仙,酒幺怎会不记得温吞的桃子美人。两人交情颇不错,她知道桃子仙老实本分性格极内向,只可惜是个哑巴最后被分得去看守蟠桃园近千年。
玉女见她还不知,心下有些讶异。
这事整个天宫都快传遍了,她竟然还不知道,看来这人住得远了消息也不灵通:“就是衡娇那包子,不知怎的前些时日被魔界的人掳去了,天庭几次派人去索人都没把人给要回来。”玉女压低了声音靠近她耳边说道。
见她面色不太好,玉女忙岔开话道:“宫主,我先替你通传去了。”
没过多久又出来在门口长声吆吆地通报:“广寒宫宫主酒幺仙子到。”
“宫主,请。”
听着那悠长回荡的声音酒幺想起自己还差了大半的份例,她的心又开始“咚咚咚”地颤得慌,不会真如阿道所说罚她去露宿南天门吧?!
“广寒宫酒幺参见娘娘。”酒幺进殿后头也不敢,老老实实地行了一个礼。
“酒儿来了?到本宫身边来。”那声音都是贵气十足,说罢她似是询问旁边的人,“殿下你可是说的她?”王母的声音从高坐上传来。
“嗯。”极淡的声音传来,让人分辨不清情绪。
“殿下?”重宴?想起那夜的事酒幺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莫非仙鹤所说的生事之人是他?
酒幺思量着,心里惶惶恐恐地踏上金碧梯级,行至王母的金莲坐旁。她偷偷抬了抬眼发现那人正是重宴,见他没有看她,酒幺飞快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王母一副雍容富态,保养甚好。着黄金红细云锦广陵衣,头上戴着晨缨之冠。
她见酒幺低垂着头的可怜模样忍不住拍拍她的手安慰:“本宫知道你在慌什么,本宫又不是不讲道理的糊涂人,放心,不会罚你的。”
重宴这才不紧不慢地看向王母身边的酒幺,“本殿还未向宫主道谢,月桂酿晚些送不迟。这些时日想必是让宫主劳累了。”
他声音温润如玉,眉眼幽深脸上也是温文的笑意,整个人儒雅又高贵。
“殿下说哪里话,殿下喜欢这月桂酿,我略尽绵薄之力也是高兴有动力的。”她恭恭敬敬地答道,只是语气干瘪。
王母听了她的话满意地点点头:“酒儿是个懂事的丫头,若是殿下要月桂酿大可直接派人去取,都是自家人也不必客气。酒儿,是吧?”
☆、第4章 同行
心惊肉跳地出了瑶池宫,酒幺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菩萨保佑。但她也有些莫名其妙,不是罚她,难不成王母叫她来只是为了拉家常?
“宫主。”身后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她心中有些不耐烦,但还是顿住脚步,转身,一个标准的微笑浮在脸上,“殿下。”
重宴的目光温柔得能将人溺死,“我欲去趟南天门,正好与宫主回宫同路,不若一同回去如何?”殿门外的玉女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这边的动静,心中暗暗呐喊,她不想守门,与重宴殿下同行叫上她好否。
然而酒幺的话还没说完,重宴便笑吟吟地说道:“无事那就再好不过,我如今刚回天庭,去南天门也只是熟悉熟悉情况,宫主若不急着回去酿酒那便陪我一起走这一趟?”
那好听的声音本该让人如沐春风,酒幺心里却凉了半截。事情的发展远远偏离了她预期的轨道。“对!我记起了殿下,我还要回去酿酒,您那儿我还差着许多呢。”
重宴依旧极为温柔,和颜悦色,面上没有半分不快。“不碍事,酿酒不急于一时。若我想喝月桂酿了便亲自来你宫中可好?”
“哦?宫主可是不愿意?”见她如此,重宴加重了些语气笑容也凝住了。
重宴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情大好,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脑袋,“那我们走吧,去南天门。”
似是察觉到酒幺不善的目光,凤凰纯正的金色瞳孔狠狠地盯向她。酒幺讪讪一笑,惹不起惹不起,你们主仆我都惹不起,于是迅速转开了目光。
酒幺在重宴的牵引下有些忐忑地坐上凤凰的脊背,她活了几百岁这样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鸟禽也只寥寥见过几次。这是她头一回乘这样高贵豪华的座驾。“别怕,我在。”重宴在一旁低声说道,伸手摸了摸凤凰炽烈炎炎的羽毛。“小久很温驯的,别怕。”
“它叫小久?”酒幺喃喃念着凤凰地名字,心里感觉不太良好。
殿门口的玉女见着两人亲昵的样子眼睛忍不住喷出了火,酒幺那小蹄子平时一副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原来都是装出来的罢!
重宴殿下才回天庭,她酒幺一个时辰前才见到他。就这样短短的时间里,酒幺就欲拒还迎地乘上了重宴殿下的凤凰撵,平日她真是没看出来她有这样的好手段,玉女暗道。这事情不告诉整个瑶池宫的人她心中怎么过意得去。
想到即将找到大批同线战友玉女有些得意得笑了两声,心中抑郁散去大半。
九天之上紫薇之星与北斗之星遥遥对映的地方就是南天门所在之处。
酒幺远远望去,只见那南天门以碧沉的翠玉造就明晃晃的宝玉而装,柱上缠绕着栩栩如生的金龙。天门之外有六座长桥并立,桥上雕刻着盘旋的彩凤。
两边各有数十员镇天元帅,顶梁靠柱而立,持铣拥旄。下列十余个金甲天兵皆是执戟悬鞭,持刀仗剑,阵仗极是森严。
天兵神将远远就看见他们来了,待二人走近便齐声向重宴行礼。“参见殿下。”声势如惊雷破晓,酒幺觉得整个南天门都抖了三抖一时间有些眩晕。毕竟她一个小气懒散的花仙子,着实没有什么肉体的武力值。
和仙鹤打一架还好,若让这南天门的强壮小哥轻轻碰一下,她必能在地上连滚三圈然后哭得肝肠寸断直喊筋脉俱断。当然她现在不敢胡乱撒泼放肆。
重宴微微点头,“平身,不必多礼。”
负责巡视的顺风耳千里眼一颠一颠地准备上前汇报,却看见一旁的酒幺,于是两人面上有些犹豫该如何开口。
“无事,小酒是自己人,有什么你尽管说。”重宴看了一眼正默默坐在凤凰上玩的酒幺淡淡道。
听得他的话酒幺暗中白了白眼,谁和你自己人。末了心中又有些不确定,他的小酒到底是说自己还是说的他的凤凰,自己会自作多情了罢?理不出头绪她便半眯了眼干脆地谁也不理会,反正是重宴叫她来的。
顺风耳意味深长地看了凤凰上水灵灵的娇俏美人一眼,露出一个我都懂的表情,嘿嘿笑道:“禀殿下,这些日子魔界十分安生并无任何异动。看守蟠桃园的桃仙是去蓬莱的途中失踪的,魔界那边始终矢口否认掳了人。”
“可查出些什么?”
“桃仙确实是被魔界之人掳去无疑,但咱们几次派人去都无果。”说罢顺风耳心里也止不住惋惜,那是多好的一个妹子啊。
……
继续说了一阵,重宴才回到酒幺身边。“走吧,送你回去。”
见离开了南天门,酒幺沉默良久才开口问重宴:“衡娇桃子回不来了么?”
“你和她很熟?”重宴看着她反问道。
“她经常给我送桃子。蟠桃园少了她,桃花也会寂寞。”酒幺突然心里有些酸酸的,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文绉绉酸酸的。她平时很少和人打交道,衡娇算是来往不多的人之一。
重宴察觉到她心情欠佳,只安慰地笑笑。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她回蟾宫。
但规矩总要有的,“重宴殿下~”两人欢快地向他招手,直接忽略酒幺。
“咳”酒幺重重咳了一声,“今日有劳殿下,恭送殿下。”阿道阿睡见酒幺有些不悦也立即收敛了几分老老实实地行礼:“恭送殿下。”
眨眼就翻脸这逐客令还真是不留情面,重宴心下愕然,但面上也不甚在意,“无事,酒幺宫主记得酒酿好后亲自送来就好。”重宴刻意加重一下语气。
“再说吧,恭送殿下。”酒幺硬生生地把原话又重复一次。
重宴也无所谓,“宫主,我们改日再见。”说罢他向阿道阿睡点点头。风度万千,儒雅又迷人。
空中传来九天凤凰一声鸣叫重宴人便已经走远。酒幺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彻底放松下来。
☆、第5章 抱恙
酒幺近日酿酒勤奋得出奇,不眠不休地折腾了好一段时间终于把差的几坛月桂酿补上。“阿道阿睡你们今日寻个时辰将酒送去渊溯宫。”她连一分一秒也不愿拖。
“重宴殿下不是让你亲自送过去吗?”阿道闲闲地剥着花生米看了一眼酒幺。
好不容易歇下来酒幺为自己斟了杯茶,“他让我去我就去吗?不去!说我病了。”
阿道看着有些疲色的酒幺,没见哪病了啊。琢磨了会儿他又似是想通般点点头,莫非这二人是在玩情调?自那日两人一起回来他就发现了一丝奸/情的味道,小酒这些日子为了重宴殿下那样拼命地酿酒不累坏才怪。
察觉阿道若有所思的神色酒幺有些不好的预感,又忙拦住他:“等等,别说我病了。说我有事寻其他仙子去了不得空。”
她这般慌慌张张阿道觉得也是可以理解的,在心爱的男儿面前女子总是善变。酒幺让他改口想必是怕殿下担心她罢,原来小酒竟是这样体贴的人。于是阿道爽快地答应了。
渊溯宫。
不同于瑶池的瑰丽这里多了几分大气宏伟之势,雕梁画栋金阙银銮。各个通道路口皆有魁梧的仙兵仙将把守。阿道阿睡咂巴着嘴看着这里的琪花瑶草,他们头一次来这儿感觉真是气派阔绰极了,不愧是未来天帝的居处。
渊溯殿门外负责通传的仙官见到两个运着酒的童子便主动和颜悦色地上前寻问他们:“请问可是广寒宫主送月桂酿来了?”
阿睡见仙官态度甚好也憨憨地笑着答他:“是的,我二人是宫中的童子宫主派我们前来送的,酒既已送到其余便有劳仙官了。”说完便欲与阿道离去。
仙官见他二人要走忙出声叫住他们:“两位小官且慢,请问宫主没有前来吗?两位随我偏殿坐坐如何?容我去向殿下通报一声。”
阿睡摆摆手:“这样的小事不要打扰殿下,哪用得着通报。”他二人可没这样大的面子。
仙官见他拒绝有些急了:“殿下吩咐过广寒宫若有人来,定要去告知他的。二位可莫要难为我。”
阿道和阿睡相视一眼,他们广寒宫在外地位几时这般高了?心下虽有些奇怪但仍是同意他去通传。
不久仙官便把他二人迎去正殿。殿中的人正着一身月白常服,衣袍上暗纹流转华丽不菲。修长如璧的手指拿着一卷公文玉简,轮廓分明眉眼都是如画般的精致。一幅赏心悦目的斯文美男图。
重宴见是酒幺宫中两个童子进来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待他二人行过礼后就赐下坐。
阿道阿睡连忙道谢,接着走向一边的座椅爬上去坐稳。阿道有些好奇地问他:“不知重宴殿下叫小的来是有何时?”
“你们宫主怎的没过来?”重宴明明神色温和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冷峻,让人不敢随意亲近。
“殿下说小酒么。”阿道听他如此说就憨憨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两枚弯弯的月牙。原来殿下真是为了小酒。“小酒先是说身体抱恙,后恐是怕殿下担心,让我告诉您她去找其他仙子玩了。”他恭敬地答道。
“身体抱恙?”重宴半眯了眼。
“呵呵,殿下有所不知。许是因着这次是为殿下酿酒的缘故,小酒昼夜不眠地折腾好些日子才酿成的,这不,今日刚好就催促着我和阿睡给您送来。”阿道热心无比诚实无比。
他觉着酒幺那般做虽能免去重宴的担心,但这些时日她的付出不就白费了吗?付出就应该让人知道,就应该说出来让人感动,阿道是这样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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