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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甲军》作者:不开心的橘子.txt

2023年10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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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白甲军》
作者:不开心的橘子
内容简介:
五代十国乱世末年,后周显德三年(公元956年)周军进占淮南,又专事俘掠,视民如莫芥,民皆失望,相聚山泽,立堡壁自固,操农器为兵,积纸为甲,时人谓之白甲军!周军进攻,屡为所败。
徐皓月穿越到了这个年代,带着穿越前的情殇,在乱世之中他只想明哲保身,找回失落的记忆。他遇到了汉初淮南王英布的后人,执掌淮南八十一寨响马的一个强势女人,偏偏这个女人与他去世的妻子这般相像,阴错阳差之下他成了八十一寨响马女匪首的赘婿。面对强大的后周大军和南唐大军在淮南之地的大战,为求自保他只能选择带领盗匪响马、贫苦百姓奋起反击,于是乎白甲军横空出世……
第一卷 武王山庄
第一章 与君相诀绝
清晨第一抹初阳冲破云层,将光明重新带回大地,薄薄的晨雾之间,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在茂盛的桑树林之中响起,徐皓月轻轻挣开酸涩的眼睛,目光呆滞在望了一眼这里陌生的桑树林,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我怎么会在这里?微微挣动了一下身体,没有想象的剧痛传来,但身体的酸麻感让他轻声呻吟了一声。徐皓月挣扎着坐直起身体,摸了摸自己身上,身上的零部件都在,也没有什么地方受伤。慢慢回到现时之中,徐皓月心中凄苦,跟着一阵莫名的酸楚和哀伤填塞胸口,让他只想大声的仰天大叫。
徐皓月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仔,在一家货运公司做仓库主管,工资不高也不低,人生性随和,只喜欢看看书、上上网,特别喜欢历史类的书籍。二十四岁的他和一般的青年男性一样,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心爱的姑娘,好好的爱护她一生一世。
三年前,柳静如闯入了他的世界,和他一样在货运公司工作的柳静如活泼好动,刚来的时候在徐皓月手下做仓管员,她明艳动人、性格活泼开朗,总是喜欢缠着徐皓月,问他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也经常嘘寒问暖的,让没有谈过恋爱的徐皓月感到一种从没有体会过的女性温柔,他义无反顾的爱上了柳静如,而柳静如也接受了这个有些腼腆的大男孩。
三年的恋爱,让徐皓月如坐云端,只等着攒够钱买套小房子,和柳静如双宿双栖。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他和柳静茹的命运。去年夏天,柳静如上班的时候忽然晕倒,到医院检查发现柳静如患上了急性白血病。徐浩月吓得魂飞魄散,马上把所有积蓄拿出来给柳静如治疗,人也昼夜不分的守候在病床边,对柳静如不离不弃。
柳静如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后,性情大变,每天为了一点小事和徐浩月吵架,就连赶过来照顾她的家人也看不过去,纷纷劝说:“皓月是个难得的好男人,静如你不能这么对他。”而柳静如则是垂泪回答:“就应为他这样好,我得了这个病才不能拖累他,好姑娘多得是,他应该离开我,去找自己的幸福。”在病房门外听到这句话的徐浩月忍不住热泪盈眶,冲进病房内,紧紧的抱住柳静如“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一句简单而朴实的话,让柳静如心中的心墙轰然倒塌,两人在病房内紧紧的拥抱着。
柳静如患上的是急性粒细胞性白血病,在医院治疗了半年之后,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徐浩月看着柳静如一天天的削瘦下去,心头宛如刀割一般。在五个月前,柳静如病情急转直下,伴随着严重在肾功能衰竭,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得知病情之后,徐浩月一句话也没说,而是返回病房内向柳静如求婚,柳静如知道徐浩月是想让自己能够带着幸福和无憾离去。
就这样,含着眼泪的柳静如带着幸福在笑容,戴上了徐浩月借钱买来的钻石戒指,柳家人和病房内的病友、护士们都被两人感动,帮着忙把病房内用鲜花装点了一番,满屋子的白色纸扎玫瑰伴着洁白的床单,一对即将分离的恋人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当徐浩月抱着柳静如的时候,她苍白的脸上因为羞涩终于有了一抹红晕,“静如,我一身一世都会陪在你的身边,永不离弃!”对于徐浩月的痴情,柳静如感到了害怕,她从徐浩月眼神中没有看到即将分离的苦痛,反而充满了释怀的满足,一瞬间柳静如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他打算等自己离世之后殉情?
几天后,分离的日子终于来临,柳静如平静而安宁的在徐浩月的怀里离开了人世,离世前她留下一段遗言:“皓月,记得我们曾经说过,要一起走遍中国的名山大川,现在我自己是不能去了,这个香囊里面有我的一束头发,你带着,就好像我跟在你身边一样,我想你替我做最后一件事,带着我走遍中国的名川大山吧。”徐浩月含着泪水接过香囊,这个香囊上面绣着一对并蒂莲,上面纹绣着徐字和柳字,代表着徐浩月和柳静如,是柳静如在生病期间无聊而绣制的。
在柳静如的催促下,徐浩月答应了她的这个要求,他真的打算在柳静如死后就自杀,和柳静如一起共赴黄泉,想不到柳静如蕙质兰心,看出他的打算,提出了这个要求,这样一来徐浩月就不能自杀,只能用一生的时间去完成柳静如的这个要求,看着柳静如苍白削瘦的面庞,她口中喃喃的念着她最喜欢的《十诫诗》:“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柳静如念到这里便已经气若游丝,面带安宁的微笑,慢慢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徐皓月失声大哭起来,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这么好在女孩却不能长命百岁?!
柳静如被安葬在她的家乡,那里风景优美,山水如画,安详宁静,柳静如的墓旁种满了桑树,一株株筱筱婷婷的桑树仿若柳静如那摇曳的身姿一般,令人念怀、令人神伤。徐浩月在柳静如的墓旁守满一百天后,带着柳静如给的并蒂莲香囊,背上旅行包,开始了他的名山大川之旅,他一定要完成柳静如的这个心愿。
昨晚他来到著名的大理苍山,在苍山清碧溪旁露营,到了半夜他思念柳静如无法入睡,起身走出了帐篷,此刻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苍山之上白雪盖地,幽暗的苍穹之上一轮溶溶落落的寒月挂在天边,徐皓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伴着雾气他恍惚之间看到不远处的断崖边,一个飘渺如烟的白色身影飘曳在那里,那身影仿佛便是柳静如,徐皓月大叫一声,急忙追了上去,哪知道脚踩在积雪上一滑,摔下断崖去了。摔下山的一瞬间,徐皓月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反而感到了欣慰,是静如来召唤自己了,她在下面很寂寞,所以让自己去陪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想不到人在半空,一阵奇异的旋风刮起,徐皓月脑中一阵眩晕便晕了过去。
此刻天色大亮,徐皓月醒了过来,第一眼就看出自己身处的树林绝不是苍山上的树林,这里四周种满了桑树,间距分割非常齐整,绝对是人工栽种的,苍山上也种植了桑树么?
徐皓月茫然的站起身来,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裤子尽皆破损,也不知道是不是跌落山崖时被树枝刮破的,自己摔下山来,居然毫发无伤也让他感到惊奇。跟着他猛然一惊,飞快的一摸脖子上,低头一看,还好那并蒂莲香囊还在,上面的并蒂莲娇嫩如依,让徐浩月松了口气。
“静如、静如,你怎么来了又不带我走?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你去世后住的地方么?”徐皓月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当念道去世后住的地方时,他眼前一亮:“不错,这里一定是静如住的地方,她的墓旁不是也有很多桑树么?一定是这样,这里是静如去世后住的地方,静如终于还是舍不下我,带我来这里了!”徐皓月欢喜的高声喊了起来:“静如!静如!你在哪里?我来了,静如!”
在桑树林徐皓月边喊边走,不一会儿走出桑树林,眼前却见到一座绿草覆顶的茅舍,只见茅舍旁转出一个老农来,他一身粗布短褂,头上结了个发髻,这打扮倒像是古时候的农家汉。
“后生,咋呼个啥?”老农一口江淮地方的官话,徐皓月倒是听懂了,见到出来的不是柳静如,他一脸的失望,那老农装束怪异,徐皓月还道是大理民俗有此打扮,走上前去客气地问道:“老大爷,请问您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徐皓月打算翻出自己的钱包,里面倒是有一张自己和柳静如的合影,想不到手一插裤包,却捞了个空,裤子被挂破了个大洞,钱包也不知去哪里了。
“你这后生,装扮怪异,口音也不是俺们这的,莫不是中原来的探子?”老农皱眉打量着徐皓月,见他面色忧急,却拿不出什么东西给自己看便说道:“莫要拿寻人来诓骗俺,你快些走吧,俺们这里田间地头都有官兵巡守,被发现了,连累俺也要被受罚的。”
徐皓月找不到钱包,里面的钱倒是小事,但和柳静如的合影却是珍贵非常,惶急之间也没理会老农的话,急忙转身顺着原路细细的找了回去。
那老农见他没有离去反而往自己的桑树林走去,急忙上前喊道:“后生,那边去不得,那头有巡守官田的官兵呐!”
此刻徐皓月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找到钱包一个念头,老农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低头细细的往回找着过去,心中默默念着,静如、静如,你一定要让我找到合影,看不到你我会伤心死的……
循着原路来到自己昏迷醒来的地方,徐皓月仔仔细细的趴在地上,扒开灌木草丛找了起来,方圆十多米之内,他找了个遍,哪里有什么钱包的踪影,正在地上仔细搜寻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阵寒光闪过,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横亘在自己身前,徐皓月吓了一跳,抬眼望去,眼前却是两名穿着古代皮甲的士兵,正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
第二章 驿路静如来
森冷的长刀横在面前,任谁都会被吓一跳,徐浩月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两个皮甲士兵。这两个皮甲士兵中,一人年纪稍长,留了短须,只见他踏上一步,长刀依旧抵住徐浩月的胸口冷喝道:“你是何人?”
徐浩月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我是个游客,就……就是来旅游的。”
那短须兵嗤之以鼻哼了一声:“游客?什么游客?旅游又是什么?”旁边年轻一些的皮甲兵说道:“张大哥,别听他胡诌,我看他就是中原周朝派来的探子,咱们把他锁了进献上去,上官说不定会赏我们些酒食。”
中原周朝?探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徐浩月站起身急道:“我不是什么周朝的探子,我是外地来的游客,我是不是触犯了你们这里什么民俗禁忌?我给你们道歉,我是守法的公民,你们没权抓我。”徐浩月疑惑的看了看两人的装扮,试探地问道:“你们不会是在拍电影的吧,我知道大理有个天龙八部影视城,你们是群众演员,在开玩笑的吧。”
那短须张大哥和那年青皮甲兵对望一眼,一起大笑了起来,那张大哥大笑道:“土娃子,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怎么他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那年青皮甲兵土娃子摸了摸鼻子,不怀好意的看着徐浩月,口中说道:“张大哥,你说他身上会不会有值钱的东西,要不咱俩把他砍了,值钱的东西归咱俩,尸首送上去邀功,省得听他聒噪。”
那张大哥狞笑道:“此法甚好,死人也不会辩解,咱们说他是探子就是探子,谁也不会怀疑。”
看着两人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打算谋财害命,徐皓月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两人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两人手中明晃晃的长刀更不像是拍戏用的道具,难道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徐皓月苦笑了一下,如果真是上天让自己穿越了,还真是作弄他不轻,自己如今心如死灰,在古代又能做什么?静如离自己而去,自己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还不真如死了干净,反倒可以早些到下面去陪静如。
想通此节,徐皓月盘腿坐下,面上惧色退去,安然说道:“两位想要杀人谋财不怕被人发现送官法办么?”他试着不用现代的词汇,看看两人的反应,那张大哥面目狰狞,喝道:“咱俩就是官府,只要你一死,谁会追查?你安心上路吧!”
徐皓月见他手中的长刀举起,在清晨的骄阳下绽放出死亡的寒芒,刀光扫过徐皓月脸庞的时候,他没有害怕,反而心头一阵轻松,心想解脱的时候终于到了,只是穿越到了古代才死,和静如分隔的不只是地域,还有时空,多少有些遗憾,他盘膝安坐着,面带微笑说道:“两位要杀我那就请便,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心安然,落叶归土。”看了两人一眼,徐皓月又问道:“临死前,我有最后一个问题,这是什么年代?”
那土娃子见徐皓月也不逃走也不反抗,更不呼救,心中大奇,听了徐皓月的问话,随口答道:“你问的是年号吧,今年是大唐保大十三年,问完了安心上路吧!”
大唐保大十三年?这是谁的年号,唐朝的皇帝有用过这个年号的么?唐朝不是号称太平盛世的么?怎么官家的兵士如此凶恶,到好像土匪强盗一般。想到这徐皓月暗骂自己糊涂,自己都是要死的人了,是什么皇帝的年号,唐朝治安好不好关自己什么事呢?当下嘲弄的一笑说道:“问完了,请动手吧。”说完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念起静如临死前念过的十诫诗来:“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那张大哥听了徐浩月念的诗句,面有狐疑之色,举起的长刀久久没有砍下,土娃子面上一抽,耐不住性子,大喝一声举起长刀照着徐皓月的脖子狠狠的砍了下去。
徐皓月听得风声,心中安详,只等着身首分离的一刻到来,却听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撞击之声响起,想象中的死亡没有降临,徐皓月睁开眼望去,却见是那张大哥伸出自己的长刀架住土娃子的长刀,两刀相撞之后,刀身兀自震颤不已,看得出土娃子这一刀力道真的不小,真是想一刀斩下自己的头颅来。
土娃子甚是疑惑,侧头奇道:“张大哥,你拦我作甚?”
那张大哥嘿了一声沉声说道:“土娃子,这厮怕是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土娃子大奇,张大哥长刀指着徐皓月的头说道:“你看他头发短浅,像不像和尚?”徐皓月十多天前倒是理过一次头发,弄了个光头的发型,希望剃发明志,一定要完成静如的遗愿,如今十多天过去头发长出来了一些,但还是很短。
土娃子听了,长刀慢慢垂下说道:“张大哥他若是和尚,怎么不穿僧袍?”
张大哥长刀回转,还刀入鞘:“听闻中原周朝那边勒令佛门中人还俗,僧侣多有南逃,此人或许便是从那边逃过来的,听他还能念几句诗文,我虽然听不明白,但觉得大有佛理,而且你看他盘膝坦然受死,哪像常人那样害怕?只有佛门出家人看破生死的才有这份胆气。”
“说得倒像,可他怎么不说他是和尚呢?”土娃子也收起刀来接着说道:“如果真是出家人,咱俩都是信佛的,还真是不能杀了。”
徐皓月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自己临死前念了几句静如喜爱的诗句,反倒让两人误会了,两人不杀自己,难道要自己在这古代继续受苦么?当下他急忙说道:“两位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和尚,我一心求死,还请两位快些动手!”
土娃子和那张大哥对望一眼,都觉得此人不可思议,蝼蚁尚且偷生,他为何一心要求死?张大哥沉声说道:“土娃子,此人一定是出家人,佛门有戒律,不得随意自残身体,他是想借我俩之手了结自己性命,不然的话求死还不容易?为何偏偏要我俩杀他?”
土娃子点点头附和道:“张大哥说得对,我差点杀了个出家人,死后一定会堕入阿鼻地狱的。这人处处透着古怪,我们还是快走吧。”
见两人要走,徐皓月急忙站起身说道:“两位不能走,要走还请杀了我再走。”
张大哥皱眉说道:“真是个疯和尚,土娃子走吧,咱们接着巡守,还有十几里路要走。”说完两人扔下哭笑不得的徐皓月扬长而去。
想死却没死成,徐浩月不禁悲从中来,要说自杀他又不愿意,这样是违背了他对静如的承诺,因为他答应过静如,要带她走遍中国的名山大川。没有死成,徐浩月呆站了一会儿,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转身打算继续寻找自己的钱包。昨晚他起来的时候,除了钱包和香囊之外,身上没带其他东西,就连手机也被他仍在帐篷里,此刻用身无长物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后生,你是北边逃过来的和尚?”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徐浩月循声望去,只见刚才那个老农从桑树林中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想来他刚才一直在树林中藏身,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徐浩月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不是出家人,老人家你误会了。”说完继续扒开草丛寻找钱包。那老农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上前说道:“小和尚,你别怕,俺们唐朝这地界不强逼出家人还俗的,俺也听说了,北边大周皇帝下令让出家人还俗,这些年有不少出家人逃过来呢。”那老农还是继续误会,徐浩月苦笑一阵,也不愿多费口舌解释。
徐浩月听了大周、唐朝这些国名,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所处的时空会不会是历史上军阀割据混战的五代十国?他直起身急切地问道:“老人家,南边是不是还有个吴越国?后周皇帝是不是姓郭?南唐皇帝是不是李煜?”他对这段历史虽然记不大清楚,但后周开国皇帝郭威,南唐皇帝李煜他还是知道的。
那老农摇摇头说道:“什么后周、南唐俺不知道,俺只知道中原周朝皇帝好像是姓柴的,俺们大唐皇帝是姓李但却不是什么李煜,大皇帝的名讳咱们蝼蚁小民不敢直呼。吴越国是有,常和俺们大唐开战的。”
徐浩月心中一片茫然,后周、南唐是后世历史学家为了区分朝代编上去的,古代人都是说大唐、大周,不会说什么后周、南唐的,而后周皇帝柴荣是周太祖郭威的养子,继位后复姓柴,徐浩月对五代史不甚了解,所以误以为郭威建立后周,之后的皇帝都是郭姓。而南唐皇帝在他所知之中,只记得一个文采风流的南唐后主李煜。而老农升斗小民一个,对皇帝是谁也不大清楚,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更何况五代十国是中国历史上最为黑暗和混乱的年代,国家、朝廷经常更换,就算百姓也常常被弄得糊涂,今天皇帝还姓刘,明天就成姓郭的了。刚才那两名官兵所说的保大十三年乃是南唐中主李璟的年号,老农生活困苦朝不保夕,也没功夫打听皇帝是谁。
没弄清楚自己身处的时代,徐浩月也懒得去深究,继续找自己的钱包,老农看他面色焦急似乎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开口说道:“小和尚,你找什么东西么?看你急得满头大汗,俺帮你也找找。”徐浩月谢了一声,告诉老农是个黑色的皮包,两人便在桑树林内找了起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时近午时,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的,老农便提议先回自己的茅舍去喝点水用点饭食再找。
徐浩月也不推辞,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也好接着找,当下便跟着老农回到茅舍。在茅舍外徐浩月从老农家外面的大木桶中舀了一大瓢水喝了下去,老农进屋拿了两个黑乎乎的馍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杂粮做的,看样子还混了些野菜什么的,一个还没拳头大。接过黑馍馍,徐浩月皱眉问道:“老人家,你就吃这个么?”
老农叹口气说道:“这年月能有这个吃就算不错的了,去岁年成不好,田地失收,饿死了不少人,俺家老伴就是去年饿死的。”
“官府不赈灾的么?”徐浩月咬了一口黑馍馍,又涩又硬,难吃得紧。
老农嘿了一声怒道:“官府?他们少收税就谢天谢地了,前些年,年年打战,粮食都被官府征缴做了军粮,刚才想害你的官兵是官府官田里的巡守兵丁,俺们这里种的都是官田,凡是地里长出来的粮食都要上缴,官府怕俺们偷藏官田里的粮食,都派了县乡上的兵丁巡守,看得忒紧。”
正说话间,茅舍外的小路上一阵马蹄声响起,徐浩月抬眼望去,一望之下,胸口宛如被大锤重重的打了一下,一颗心几欲跳出腔子来,茅舍外的小路上一男一女骑着两匹骏马飞驰而来,那骑着骏马的女郎,英姿飒爽,面容身形看起来,竟然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柳静如。
第三章 物非人相似
两匹骏马驰近,徐皓月看得更加真切,当先一匹白马上的女郎,白色锦帕包裹着如水般乌黑亮泽的长发,一头秀发也不结辫或是束髻,自然而然的垂在身后,随风飘扬起来宛如绿柳丝绦一般,而那一身素白劲装衣裙,衣袂飘逸说不出的英姿飒爽,腰间白色丝带随风袅袅飘舞,眼如星眸,樱唇皓齿,肤色白皙,面容姣好,一身素白配着白马,倒真是宛如天上仙子一般,她的面容如此熟悉,却不是柳静如却又是谁?徐皓月目瞪口呆,想不到真的见到了柳静如,短暂的呆滞之后,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个标准的跨栏动作跃过茅舍边矮矮的藩篱,拦在小路中间。
那白衣女郎正策马疾驰,想不到忽然会有人冲到路上来,即刻娇叱一声,猛的一勒马缰,一双修长的玉腿紧紧夹住马腹,那白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那女郎骑术精湛,并未被摔下马来,跟着口中长吁一声,猛的一按马头将马匹按住,那白马在她手中居然不能挣扎半分,乖乖的急停了下来。只见那女郎柳眉一竖,面如寒霜,怒视着徐皓月娇叱道:“你什么人?忽然冲出来,不要命了么?”
柳静如什么时候会骑马了?眼前这女郎虽然和柳静如像了个十足,但说话气度处处透着一股英气,绝对不是柳静如那般的小鸟依人,徐皓月话到嘴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女郎身后那骑马男子见状,策马赶上,见徐皓月衣裳褴褛,只道他是一般的乡农蠢汉,便冲着徐皓月大喝道:“臭泥腿子,你作死么?”跟着扬起手中马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下去。
徐皓月见那马鞭冲着自己打来,下意识的侧头想要躲,却见那女郎手中马鞭不紧不慢的一扬,细细的马鞭宛如灵蛇一般,嗖的一声伸出,紧紧缠住那男子的马鞭格挡开来,免去徐皓月挨鞭子之厄,跟着她狠狠的瞪了那男子一眼:“我的事不用你来出头!你家教甚严,胡乱打人传到刘叔叔耳中,你可又要挨训了。”
那男子嬉皮笑脸地说道:“若兰,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不枉我刘崇谏冒着被家法处置的风险,跟你偷偷跑出来散心。”
那女郎哼了一声,俏脸一板冲着那刘崇谏怒道:“谁关心你了,自作多情!”跟着也不理会刘崇谏笑容僵硬,回头看了看徐皓月冷冷地说道:“你快让开道,胆敢拦我的去路,你的胆子也算不小,你没听过我的名头么?”
这时候那老农急忙跑上前来,把徐皓月拉到一边,冲着那白衣女郎长长的一揖陪笑道:“英少庄主,他是中原逃难来的和尚,不知道您的英名,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出家人一般计较。”
闻言那女郎面色稍缓,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明眸流波转动,望向徐皓月,细细打量起他来。她面上的寒色褪去,更加像柳静如来,一举一动都拂动徐皓月内心那最为脆弱的神经,他看着那女郎喜极而泣,泪水怔怔的流下,张大了口想要说话,却不知道怎么了,如鲠在喉,口中只能发出嗬嗬几声。那刘崇谏看徐皓月呆傻的模样,心头轻蔑以极,轻笑道:“这和尚是个癫子,若兰咱们接着赶路吧,否则明天也赶不到英山了。”
那女郎嗯了一声,皱眉说道:“看他衣裳破烂,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周朝皇帝驱赶和尚当真是作孽,我娘敬佛礼佛,见他这样却是不能不管的。”说罢从怀中掏出一贯钱,俯身递给徐皓月,原本冷峻的俏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来,只听她柔声说道:“和尚,这个给你,往东走五里地就有座灵济寺,你去那里就说是英山武王山庄的英若兰让你来的,他们一定会收留你。”
徐皓月目中热泪夺眶而出,泪光中只见那英若兰葱段般的纤纤玉手伸到自己面前,那柔声软语更像柳静如一样,他微微颤抖的手伸上前,接过那贯钱,目光含泪死死的盯着英若兰,再也离不开半分。
那英若兰见他接了钱,也没注意到他目光有些无礼,欣然一笑:“好啦,你自己去吧。”跟着回头向刘崇谏冷冷地说道:“走啦,表哥,快些赶路,要不是你跟着我碍手碍脚的,我早就到英山了。”
徐皓月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英若兰身后的那男子刘崇谏,只见他金冠紫袍,面目清秀俊朗,风采神骏非常,再看看自己,身上衣裳破烂,形容枯槁,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英若兰说完一拉白马缰绳,策马从徐皓月身边走过,刘崇谏轻蔑的看了看徐皓月,哼了一声,也策马从徐皓月身边走过,跟上英若兰。刘崇谏骑了匹枣红马,跟在英若兰身边,一白一红之间,两人衣袂飘飘,策马奔驰在田间小路之上,到宛如一对神仙眷侣一般。
徐皓月手中握着那贯钱,怔怔的望着两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田间地头,心头一阵迷惘,那白衣女郎自己称是英若兰,根本不认识自己,而且做事豪爽大方,英气勃勃,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刚才挥动马鞭拦住刘崇谏的鞭子,显然身怀武艺,也让徐皓月见识了一把古代的武术,不过倒也和柳静如一般的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小和尚,你倒也气运好,能遇上英少庄主,她虽然是一介女流,又是英山响马世家出身,但却在咱们这盛唐县地界四处行侠仗义,锄奸济困,远近都是闻名的,你快些去灵济寺投身吧,英少庄主说过的话一定能成的。”那老农在一旁劝说道。
徐皓月心往下沉,原来只是长得像柳静如罢了,英若兰绝对不会是柳静如,静如是在自己怀中死去的,怎么会在古代出现呢?徐皓月的梦念破灭,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把那贯钱递给老农说道:“老人家,这个给你,我用不着。”
那老农迟疑地说道:“这是英少庄主布施给你的,老汉可不能要。”
徐皓月苦笑道:“我弄丢了最珍贵的东西,这些阿堵物留着有什么用?”
那老农见他面色愁苦,心中也着实想要这钱的,便接过那贯钱说道:“小和尚,这钱俺不能白要你的,你是出家人,应该是四大皆空的,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见了?老汉帮你找找。”
徐皓月看了看老农,心想要是说实话,你会相信吗?当下笑了笑说道:“没关系的老人家,你几次三番的帮我,这钱该给你的。”当下迈开步子边要走。
“小和尚,灵济寺在这边,那边是去英山的路。”那老农见徐皓月往英若兰和刘崇谏远去的方向走去,忍不住喊道。
徐皓月猛然停住脚步,微微苦笑起来,想不到自己下意识的就顺着英若兰远去的方向走去,其实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想再见见英若兰的。
那老农说道:“小和尚,你六神无主,这样瞎走乱闯的极是凶险,这年月世道不太平,各处都有盗匪、官兵,被人胡乱错杀了岂不冤枉?你还是去灵济寺吧,再不然就和老汉俺住上一阵子,也算和老汉做个伴吧。”
徐皓月回身,看那老农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忍不住问道:“老人家,刚才听你说你的老伴去世了,这家里就你一人了么?”
那老农点点头叹口气说道:“是啊,是只有我一人。”
“你不寂寞吗?一个人怎么能过下去的呢?”徐皓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
那老农浑浊的眼珠子有些湿润起来:“我和老婆子说好了的,谁在后死,谁就一定要活下去,生忌、死忌的才有人烧些纸钱,先死的就在地府攒着钱,等后死的那人也寿尽了,在下面两人才有生路啊。”
徐皓月闻言心头一震,心头一阵酸楚,想起自己答应过柳静如的事来,忍不住又问道:“老人家,假若上天让你遇上一个和你老伴很像的人,你会怎么办呢?”那老农咧开大嘴笑着说道:“那自然是把她娶过来咯。”
“为何?”徐皓月不解地问道:“你的老伴明明是已经去世了啊,你怎么能想娶别人呢?”
那老农呵呵笑道:“老天爷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深意,说不定那人就是我老伴的转世,总之把她娶回家由自己照顾,总好过把她一个人扔在外面,孤苦伶仃的受苦吧,就算不能娶她,也要照顾得她周全,俺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像老婆子的人被人欺负的。”
听了这话,徐皓月如醍醐灌顶,猛然醒了过来,是啊,那晚自己穿越时空的时候,明明是见到静如的身影了,是她引着自己来的,或许也是上天的安排,否则那英若兰为何偏偏会和柳静如这般相像?这一定是老天爷安排的。那老农也说得对,自己确实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像柳静如的人受半点委屈的。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了片刻之后,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跟着欢喜地说道:“老人家,太谢谢你了,我想明白了,我要去英山,你知道路么?”
第四章 莫欺少年贫
淮南寿州盛唐县治所驺虞城内,徐皓月很是新奇的走在城内的街道上,在影视剧上见多了古代的城市,但如今真的身临其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在梦境中一般,青石砖砌筑的城墙,石条铺就的道路,两边都是木质结构的房屋,来往的人们都穿着类似唐朝的装束。徐皓月得了那老农指点路径,沿途又问了不少人,总算稍许弄明白自己身处何地。他居然穿越到了五代十国的南唐,淮南寿州盛唐县境内,这寿州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寿春,而这盛唐县驺虞城便是后世的六安,而他要去的英山则是位于大别山主峰天堂寨的南麓。
徐皓月赶了一天的山路才到了驺虞城,到英山还要再走两天,如果有快马就不用这么费力,可惜他身上除了老农找给他的一套粗布衣裤之外,身无长物。一路上徐皓月都是吃老农给他准备的一些粗食干粮,喝的是山泉水,现在是古代,环境还没有后世污染的那么严重,山间的泉水很是清冽甘甜,可以放心饮用。
徐皓月找遍了自己醒来的地方,也没能找到自己的钱包,只得作罢。他原来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索性全部换掉,埋在自己穿越醒来的地方,用石块垒了个石堆作为标记,日后有空再回来寻找。他换上老农的粗布衣裤,本想弄个幞头(头巾)戴在头上,以免再被人认作是和尚,可惜老农家贫,实在没有。那一贯钱徐皓月大方的给了老农,一贯钱大约有千文,老农很是欢喜,说这一贯钱够他生活几个月的了。徐皓月上路时和老农依依惜别,问起老农姓名,打算日后回来看望,但老农说他只知道自己姓张,名字因为时代家贫也不识字,祖上都没有给起过名字,附近的村民都管他叫张老汉而已。
和英若兰匆匆一面之缘后,徐皓月更加相信老天爷让他穿越而来,必定有非同寻常的际遇,否则为何偏偏让他遇上英若兰,而英若兰又那么的像柳静如,想要知道英若兰和柳静如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非得找到英若兰不可。和张老汉分别后,徐皓月连夜赶往英山,从张老汉的茅舍到英山,必须经过驺虞城。徐皓月走了一天的路,在申时到了驺虞城,日头偏西,徐皓月今夜不想在野外露营,便进到驺虞城打算找个歇脚的地方,顺便见识一下古代的城市。
在城门口遇上守门的官兵,徐皓月因为发短,又被认作是和尚,但也好在是被认作和尚,免去了一番盘查。听守城门的官兵说起,是要严查中原周朝派来的奸细,两国近年关系恶化,似乎将要爆发新的战争。
打战就打战呗,徐皓月如今连自己肚子都差点填不饱,还能管这些事么?他也没详细听下去,信步走进城内,四处闲逛起来。
走了一会儿,徐皓月来到一家酒馆门外,一阵菜肴的香气扑面而来,让饥肠辘辘的徐皓月大咽口水,他摸了摸身上,除了一点干粮之外,一文钱也没有。当下徐皓月只得坐在酒馆门外的石磨盘上,拿出张老汉给的干粮吃了起来。一边吃,徐皓月一边盘算着是不是该找点活干干,否则自己还没找到英若兰就会饿死了。
正寻思着自己能做什么的时候,脑后一阵风声响起,徐皓月下意识的低头矮身躲避,只见一把大竹扫帚擦着自己的头皮横扫了过去,徐皓月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酒馆小厮提着扫帚口中喝骂着:“哪里来的野小子?要饭上别家去,惊扰了俺们家的客人,要你好看!”
数月以来,徐皓月心情一直非常低落,加上前天莫名其妙的穿越回了古代,又把柳静如的相片弄丢了,心头正烦躁,此刻一个酒馆小厮竟然也拿着扫帚要赶自己走,徐皓月心头无名火起,将干粮收入怀中后大怒道:“我自在此处吃些干粮,碍你何事?”
那酒馆小厮面无四两肉,尖嘴猴腮的长相甚是丑陋,他用扫帚扫起地上尘土,尽往徐皓月身上招呼,口中恶骂道:“贼厮鸟,这石磨盘便是俺家酒馆的物件,你坐在上面就不成,磕坏了些许你都赔不起!快滚!快滚!”
灰尘扑面而来,徐皓月大怒,看准那扫帚扫来,飞快的踏上前一步,狠狠的把扫帚踩在脚底,冷声说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不信一世裤穿窿!他日我飞黄腾达,小心拆了你这破酒馆!”穿越之前,徐皓月在读大学的时候便是学校武术社团的副社长,有些气力和手段,后来在仓库工作,经常要搬搬抬抬的,力气也没落下反倒更有增长,平时喜欢打打太极拳什么的锻炼身体,脚下的力道极大,那酒馆小厮瘦弱,憋红了脸使劲浑身力气,也扯不出扫帚来。见有人起了争执,酒馆外围了些行人观看,看到那酒馆小厮吃瘪,一起喝起彩来,想来这酒馆小厮平日里人缘就极差。
那酒馆小厮见徐皓月人高马大,想来自己弄不过他,便一声招呼,酒馆里跑堂的、烧火的、帮厨的出来了五、六个蠢汉,操着扁担、长椅便要上来围殴徐皓月。
徐皓月见他们人多,猛的一松脚,那酒馆小厮猝不及防,手上劲道消失,身子往后跌倒,撞到身后的几个同伴,都摔了个四脚朝天,围观的人群一起哄笑起来。
酒馆小厮站起身大怒道:“兄弟们,这厮端的可恨,大伙抄家伙上!”
徐皓月好汉不吃眼前亏,正打算撒丫子开溜,酒馆内一人忽然朗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吼好似山间虎啸,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声断喝震住,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铁塔般的青衣壮汉从酒馆内走出来,铜铃般的双眼圆睁,颌下一部威猛的络腮胡须,面皮紫黑,身上肌肉虬扎,众人一看都惊呼一声,好一条壮汉!
那壮汉立在酒馆门口,斜睨着一群抄着家伙的酒馆人等大声到:“我家主人约好了这位小哥吃酒,你们酒馆要赶走客人么?”
那酒馆小厮吓了一跳,这壮汉的主人已经在酒馆内用饭有段功夫了,出手豪阔,却是一位大贵客,想不到自己居然冲撞了他的朋友,当下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低头哈腰的陪笑道:“对不住,是俺狗眼看人低,冲撞了贵客,还请大爷宽恕则个。”
那壮汉哼了一声,也不看那酒馆小厮,径直走到徐皓月面前,抱拳说道:“这位小哥,我家主人有请。”
徐皓月好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自己初到贵境,怎会有认识的人呢?但见那壮汉目光诚恳,不似玩戏,也学这样抱拳回了一礼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先谢了。”来了古代两天,徐皓月尽量学着古人的白话说,免得弄出误会,被人当作异类。
徐皓月跟着那壮汉走进酒馆内,来到一处雅座边,只见一张方桌首位上坐了一人,此人年约三十左右,一张如刀刻出来棱角分明的面庞,面皮微黑,颌下已经蓄须,典型的北方汉子的长相,威猛、有力、目光如炬,但身上却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威严儒雅之气,一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他下首位还坐了一人,年纪稍轻一些,面色亦是有些黝黑,一袭白衣,剑眉凤目,鼻正唇薄,目光有些阴狠戾气,并不正眼看徐皓月,只顾着自己喝酒,却和那坐在主位的汉子有几分相似。两人桌边还站立了三人,也和那壮汉一般的青衣打扮,也都长相颇为威猛,倒像是两人的保镖护卫一般,加上那壮汉,四人气势都非比寻常,徐皓月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主位那人见徐皓月进来,站起身抱拳笑道:“在下涿州赵大,行商至此,偶闻小哥说的‘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不信一世裤穿窿!’这句,觉得小哥志气不小,特请小哥来吃酒,顺道结交一番。”他说完指着下首位那青年人说道:“这是舍弟,赵二。”见自己兄长说到自己,那赵二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略略抱拳便又坐下,并不答话。那赵大微微一笑手一摆,指着左边空位说道:“小哥请坐,却不知怎生称呼?”徐皓月抱拳回了一礼,坐下身答道:“在下姓徐名皓月,乡野草民而已,累世隐居山中,前些日子才下山的。”那赵大哦了一声,看了看徐皓月的头发问道:“徐小哥是出家后还俗的么?”徐皓月无奈的苦笑道:“上个月烧火不小心把头发烧掉了,我不是和尚。”那赵二轻笑一声说道:“大哥,你看他哪有半点出家人的样子?整一个骗吃骗喝的无赖而已,随便说了几句胡诌之语,你到把他高看了。”徐皓月生性冲谦,平日里又多练太极拳,性子谦和,只要不是被人惹毛,几句挑衅的话,他倒也能忍下,更何况人家请你吃酒,你总不能一上来就翻脸吧,当下徐皓月微笑道:“赵二哥说得是,在下的确身无分文,正盘算找个谋生的路子,思来想去总觉得还是自己一番见识可以卖与识货之人。”徐皓月这话可不是吹牛,他有着多过古代人一千多年的历史经验,而且他平日里守仓库无聊之余,也读过不少书籍打发时间,徐皓月自认为虽然称不上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各行百物也都是略懂,看眼前两人是商人,随便想个简单的经商点子说给两人听,便可混顿饭吃,说不定还能得些银子。
那赵二冷哼一声说道:“大哥,你问他吧,我倒看他能说些什么大道理出来!”
那赵大涵养功夫甚好,不像赵二一般显露,淡淡一笑说道:“徐小哥志气不小,不过我倒真有些疑惑,想听听徐小哥有何高见赐教。”
徐皓月也笑道:“赵大哥但说无妨,这顿酒食可不能白吃白喝的。”
那赵大轻咳一声,沉声说道:“我等行商之人,走东卖西,但如今乱世,战乱迭出,行商甚难,这乱世如何才能了结呢?”
第五章 英主不逢时
听了赵大的疑问,徐浩月也愣了一下,想不到他一个行商之人会问起乱世终结的问题来,让他想好的各种营销点子都没了用处,略略思忖后徐浩月缓缓说道:“自古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数如此,如今乱世已逾百年,天下人心思定,若有明主出现,必然能结束乱世,一统天下。”他盗用了《三国演义》罗贯中的话,随口敷衍了几句,要他真说五代十国后面是赵匡胤陈桥兵变建立北宋,最后再统一的话,徐浩月可没这个胆子,算起来现在赵匡胤应该还是柴荣手下的将军,这话要是传到柴荣耳朵里,赵匡胤不被砍了才怪,这样历史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徐浩月也不愿意看到因为自己一时口舌之快,让天下百姓又多受苦难。
那赵大等人听了这话都是眼前一亮,古人做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更讲究天数和天命,徐浩月这话也算是精辟,赵大正襟危坐,亲自给徐浩月斟满一杯酒,跟着举杯说道:“先生之言甚为精辟,这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暗含哲理,先生应该是读书之人,赵大最敬重读书人,请先生满饮此杯。”
徐浩月有些迟疑的举起杯子,也不知道这酒度数高不高,自己从前喝酒不怎么厉害,要喝醉了还真是麻烦,但见赵大已经自己先举杯干了,盛情难却之下还是仰头喝了,男人嘛面子最重要。一口喝下,那酒醇香绵长,也无辛辣之味,反而略带甜味,和从前自己家乡自酿的低度数米酒差不多。徐浩月喝了一口觉得好喝,当下赞了一声:“好酒,多谢赵大哥的酒。”
赵大微微一笑手势一摆说道:“先生请用菜。”看着徐浩月狼吞虎咽的开始吃菜,赵二哼了一声说道:“就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语就能当先生二字,大哥,你还是太高看他了。”赵大脸色一板愠道:“不得胡说,徐先生是读书人。”
那赵二冷笑道:“我就看不惯这些光说不练的书生。”跟着他大剌剌的望着徐浩月说道:“照你刚才所言,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明主?”
徐浩月将口中一块肉片咽下,缓缓说道:“有识人之明,有用人之魄,有胸怀纳谏,有宽厚仁心之人当为明主。”这话倒是徐浩月自己所想,顺口就说了。
赵大举杯沉思,反复咀嚼这句话的意思,不置可否,而那赵二却嗤之以鼻:“还是腐儒的那一套,如今乱世,光有仁爱宽厚之心怎么能成事?有兵权在手才是最为要紧的。”
众人都望向徐浩月,想听他如何回答,徐浩月自己到杯酒喝了笑道:“圣王号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如今乱世,朝代更迭,的确每一朝兴起都是靠兵权,就说中原吧,梁唐晋汉周,换了五姓皇帝,其中不乏勇武刚强、兵威宿耆之辈,但为何都不能长久?盖因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只可马上打天下而不可马上治天下。大霸不过三,小霸不过五,一味只靠武力服人,必不能长久,败亡迟早之事尔。”
那赵大听了此言,面色一变,站起身长长的一揖说道:“先生之言甚妙,小可钦服。”跟着他皱眉说道:“只是如今中原周主雄才大略,北据残汉、契丹,南压江南诸国,内修民生,轻徭薄赋,劝课农事,整顿吏治,修订刑统,整顿兵事,可是位明主?”
此时徐浩月喝了几口酒,舌头有些大了起来,笑着说道:“你是说柴荣么?”
“大胆!”赵二和赵大身后四名护卫一起怒道,都怒目相向,徐浩月吓了一跳,自己如今在南唐地界,说几句柴荣的话应该不为过吧,这几人怎么这般反应?
看到徐浩月有些疑惑的眼神,赵大连忙喝止:“休得无理。”跟着望着徐浩月温言道:“中原周主的名讳,咱们小民还是不要挂在嘴边的好,先生以为如何?”
徐浩月心里纳闷,那天和张老汉说起周朝开国皇帝郭威的名字,张老汉也没什么反应,这几人看来不像是普通人,他们比南唐人似乎更加在意周朝的名声,难道他们几人是后周来的探子?徐浩月当下也不点破,点点头说道:“是小弟失言了,中原周主的确是雄才大略,不过只能算得上是英主,算不得明主。”
赵大见他话语对周朝没有不客气的地方,面色一松奇道:“何以是英主而不是明主?”
徐浩月缓缓说道:“当今周主的确可称得上五代之内第一英主,他革除弊政,手段雷霆,的确是想有所作为,可惜五代之内,弊政积重颇深,中原久历战乱百业凋敝,北有契丹虎视,难有唐蜀觊觎,周朝初定事事需他亲力亲为,长此以往只恐身子骨吃不消,如果身子骨垮了,一腔热血抱负只怕难以伸展,当今周主没有明主的气运,只能叹生不逢时而已。”
呛啷一声,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架在徐浩月的脖子上,只见赵二满脸怒容拔剑指着徐浩月大喝道:“好胆,敢如此妄言诅咒周主!”
又来这一套?徐浩月已经是第二次被人用兵器架着脖子了,但他已然哀莫大于心死,除了去找英若兰他还有些期盼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牵挂,刀剑于前他也处之泰然,当下不理会赵二,举杯淡淡一笑说道:“我不知道众位和周主是有何瓜葛,但我所言却不是胡说,一代英主想要凭一己之力扭转局面,身子骨却是第一要务,若是积劳成疾,巨人也会倒下。如今周朝新立不过数年,万事繁杂,北有残汉、契丹虎视,南有江南诸国环伺,国内万事均需他定夺,就算想轻松一下亦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周主就不是个闲得住的人,长此以往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赵大哥,你觉得呢?”徐浩月一双炯炯如炬的目光望向赵大,他可真的不是胡说,他记得历史上柴荣年仅三十九岁便得疾病去世,外界多传是他在中原禁佛,得罪神灵受了诅咒早亡,可徐浩月知道并非如此,柴荣凡事率先垂范,甚至事必躬亲,在位五年多的时间里,他先后五次亲自领兵出征,每次都亲力亲为,战斗在第一线,事必躬亲的作风才是他耗尽心力的致命杀手,一代英主却没有时间去完成自己的理想,自然称不上是明主,但他一番作为奠定了日后北宋的繁荣。徐浩月来自现代,也没什么好避忌的,所以才如此直言不讳。
赵大狠狠的瞪了赵二一眼温言道:“把剑收起来,徐先生的这是忠言,自然有些逆耳,周主之事且先说到这里,回去再议。”跟着又站起身抱拳说道:“先生大才,小可虽然只是一介商旅,但不知可否聘请先生作为客卿?”赵二和一众随从对徐浩月怒目而视,但见他刀剑加于前而不惧,依旧悠然自得的喝酒,这胆气一道上倒也有过人之处,赵二不敢违拗兄长的话语,只得怏怏的收剑坐下。
徐浩月酒足饭饱,话也说了不少,从赵氏兄弟及随从的言行来看,九成以上可以断定他们并非南唐人,说不定是后周的探子,但见赵大气度雍容不凡,倒也大是心折,想来此人地位必定不低,听出他的口气并非是一般商旅雇请伙计,倒像是礼贤下士的君王一般,只可惜自己志不在此,当下徐浩月站起身抱拳说道:“多谢赵大哥抬爱,只是小弟有事在身,尚不能委身,还请见谅。”说完话之后,徐浩月只觉得酒气上涌,脑中一阵眩晕,这时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贪杯,这酒绵长软口,不知不觉就喝了十多杯下去,酒的后劲颇足,猛的站起身来,他还真有些受不了。
看他推辞,赵大微微有些失望,又见徐浩月面红过耳,身形有些不稳,当下笑了起来给左右的四大随从使了个眼色,说道:“徐先生不胜酒力,先把徐先生扶到咱们下榻的客栈去,我和二爷办完事即回,今晚和我徐先生还要好好的秉烛夜谈。”四大随从会意,一起上前架住徐浩月,可怜徐浩月虽然有些力气,也算粗通些拳脚,但喝醉了酒,在这四个凶神恶煞的壮汉面前,宛如小鸡一样被架起就走,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被四个壮汉双手双脚的架起抬出酒馆,徐皓月着实郁闷,这不是赤裸裸的绑架是什么?四人中只有抬着他右臂的那络腮胡大汉和自己说过话,徐皓月眼珠子一转笑道:“这位大哥,你把我放下,我自己走就是了。”
徐皓月想好了几个说法,从装肚子痛到借尿遁,各种借口都有借鉴,只待那壮汉放下自己,便花言巧语说道一番,想不到那壮汉朗声道:“先生,赵爷之命不敢有违,赵爷没让我们放你下来,便是抬到天涯海角,我们四个也是要抬着你的。”
徐皓月嘿了一声,真是没头脑的莽汉,但他仍是嬉皮笑脸地说道:“让四位这样抬着小弟,那多不好意思,折杀小弟了,还是让小弟下来自己走好了。”
那壮汉还是摇摇头说道:“还是到了客栈再说,赵爷和二爷办完事就回来了。”
徐皓月皱眉道:“那算了,你们抬着好了。”跟着他又笑着问道:“不知四位高姓大名?”
那壮汉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在下幽州田重进。”抬着徐皓月左臂的面皮稍微白净的汉子见田重进说了姓名,也细声细气的跟着说道:“在下涿州李怀义。”
前面两人,左首面色有些发青的汉子回头咧嘴笑道:“在下米信,见过先生。”右首那人身形风姿颇为伟秀,也回头点头说道:“在下崔翰,先生字字珠玑,在下佩服。”
李怀义、田重进、米信、崔翰?这四人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啊,徐皓月心头一阵迷糊,赵大、赵二?一道闪电划过他的心头,这赵氏兄弟难道是那兄弟俩?
第六章 二君之来意
驺虞城最大的安源客栈内,徐浩月正躺在上等客房的高床软枕之上,小睡了片刻酒意已散,他被一阵唇干舌燥给逼醒过来,此时天色已暗,屋内黑漆漆的,徐浩月起身倒了杯茶水喝下,干涸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些。徐浩月打算出去走走,看看夜色,哪知道打开木制的房门一看,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四人铁塔般身躯挡在面前,田重进依旧声若洪钟但不失客气地说道:“先生想去哪里?”
徐浩月没好气地说道:“我想去死!”该死的把自己当作犯人软禁起来了,真是一群野蛮人,享受惯了现代的自由,徐浩月明显不能接受限制人身自由的做法。
李怀义到有些圆滑,赔笑道:“先生说笑了,此刻天色已晚,如今乱世,盗匪横行,还是在客栈休息为好。”言下之意是让徐浩月待在屋内安全点。
徐浩月哼了一声,这是赤裸裸的要挟,也不点破,微微一笑道:“那我就在客栈的院子里走走行吗?”
李怀义摇头道:“不成,赵大爷之命不敢违抗,还请先生在屋内静候好了,要什么吃的喝的只管吩咐。”
眼前的四个壮汉腰圆膀粗,徐浩月自问自己身形也算有一米七六的个头,身材也不弱,但他实在没信心能够从这四个人面前闯出去,天知道古代武术是不是真的像小说和电视剧里面说的那样神奇,徐浩月打消了以身试法的念头,重重的嘿了一声,关上房门郁闷的回到床上躺着。
屋内一片昏暗,徐皓月也懒得去点灯,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点灯,什么火刀火石他是真心的不会用,躺在床上,徐皓月鄙见里墙上有面木格棂窗,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过了半炷香时分,赵大和赵二联袂而来,门口的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上前抱拳躬身一起低声道:“大爷,二爷。”
赵大神色有些烦闷,摆摆手温言道:“那徐先生呢?”李怀义答道:“正在屋内安睡呢。”赵二则是低头默不作声。
赵大嗯了一声,还没答话,只听屋内喀喇一声木头折断的声音传来,几人都是一惊,田重进急忙推开门望去,只见里墙上的窗户打开,窗扇兀自不停的摆动。赵大啊哟一声顿足道:“他跳窗户走了,还不快去把他找回来?!”田重进等四人面面相觑,呆愣了一会儿,赵二怒道:“还不快去追?连个文弱书生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四人连忙进屋跃窗追赶去了。
其实徐浩月并没有出屋,他想起鹿鼎记里,韦小宝捉弄天地会人等的事迹,故意弄大声响打开窗户,让人以为自己从窗户逃走,而他自己却一闪身躲到床下去了。
赵大面色铁青走进屋内,坐在厅上的方桌边,赵二摸出火折子将桌上的烛台点亮,跟着倒了杯茶给赵大,说道:“兄长且宽心,那徐小子一介文弱书生跑不远的。”徐浩月在床下听了暗暗叫苦,他原本以为众人看他不见都会去追,想不到赵大和赵二会留在屋内说话。
赵大举杯喝了口茶沉声道:“你总是瞧不起读书人,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武人出身,真的想要出人头地光靠勇武是没用的,命只有一条,拼完了就什么都没了,计策才智才是首要,咱们现在缺的就是这个,平日里让你多看点书,你也不愿意。”
赵二哼了一声,坐下身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说道:“高平一战,如果不是大哥率领我等亲卫冒死冲阵,大周就败了,皇上因为大哥勇武才提拔大哥为殿前都指挥使,前番皇上编练禁军,也是由大哥主持,这些不都是大哥勇武换来的么?那些书生能做到这些么?”床下徐浩月听了这话,险些惊呼出来,这两人果然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赵匡胤和赵匡义两兄弟,此前他虽然隐隐猜到两人身份,但此刻听两人亲口说来,更加确信无疑。徐浩月心头突突直跳,能和北宋两代君王如此近距离接触,他只觉得身处梦境之中一般。
赵大摇摇头说道:“今日酒馆内徐先生说得透彻,想咱们中原历了梁唐晋汉周五代,每代开国皇帝都是英武人雄,梁王朱温、唐王李存勖更是一代英杰,只是为何都不过匆匆十余载便亡国?徐先生那句话说的很对,只可马上打天下而不可马上治天下,五代之内都是武人掌权统国,以杀止杀终无了局,这乱世缺的就是文人治世。”徐浩月听了老脸一阵通红,想不到自己一番胡诌还让赵匡胤听了进去。
赵二默然不语,赵大笑了笑说道:“如今说这些都还太早,我只想有徐先生这样的人物在身边随时提点,必定获益匪浅,有缘能寻回便好,寻不回也只能作罢。眼前要紧的事还是淮南的战事,皇上欲图淮南之地,我等冒死潜入淮南,一来打探虚实,二来联络心向我朝之人,三来淮南之地尚有武王山庄这般的武林势力存在,若是没有武王山庄支持,淮南之地我军将步步荆棘。”武王山庄?英若兰不正是武王山庄的少庄主么?听赵匡胤说起武王山庄来,徐浩月更加留心倾听起来。
赵二点头说道:“听闻武王山庄执掌淮南各山寨响马牛耳已逾百年,淮南各地山寨响马都奉武王山庄号令,若然武王山庄助伪唐,我军南下之时,粮道极有可能被各山寨响马袭扰。”
“今晚本来约见了武王山庄的几个成名人物,只可惜一个都没来,空等一晚,实在不行我们明早启程去一趟武王山庄,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一闯!”赵匡胤语气甚是坚定,徐浩月心头一喜,正好自己不也要去武王山庄,路上傍着赵氏兄弟正好可以骗吃骗喝。
打定主意之后,徐浩月也不再心焦,安心的睡在地板上,只等两人说完话之后,自己再厚着脸皮出去即可。
只听赵匡义又问道:“大哥,这武王山庄英氏为何有如此大的势力?”
赵匡胤缓缓说道:“淮南英山乃是汉初淮南王英布的故里,英布在败亡之后,英氏一支遗脉隐居英山,自从安史之乱开始,家中人才辈出开始重新崭露头角,英氏子弟武艺自成一体,收服了淮南八十一寨的响马,连结自保,到了梁朝初立之时,英山英氏建立了武王山庄,英氏历代家主都是仗义豪爽之辈,加上祖先英布的名头,淮南一地的响马都奉英氏为主,到了晋朝年间,传闻英氏有祖上英布留下的秘宝,富可敌国,这为英氏引来了不少强敌,就连原来的吴国也打起了英氏的主意,英氏被群起而攻,当年英山一役,英氏死伤惨重,人才凋敝,势力被削弱不少,不过淮南一地的山寨响马还是尊其为首。”
徐浩月暗暗吐了吐舌头,原来英若兰是古代黑社会的世家大小姐,难怪武艺厉害、英姿飒爽。赵匡义恍然大悟道:“原来武王山庄是汉初响马武王黥面英布的后人,难怪英氏能掌控这些响马盗匪。”他顿了顿沉声说道:“大哥,那我们该怎么办?”
赵匡胤沉吟道:“思来想去也只有威胁利诱一途,原本想先行和英氏三位旁宗家主商谈的,可惜他们都不肯到来。若是能寻回徐先生,收得他做了幕僚,也好问问他计策,可惜他偷偷走了,看来还是我等礼数不周啊。”徐浩月暗暗好笑,自己就在两人身边,两人居然没有察觉,看来古代的武艺,什么听声辨位都是瞎吹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都是说的家事,说道两人的母亲什么杜氏的,徐浩月听得气闷,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浩月只觉得脸上什么东西毛茸茸的弄得很痒,悠然睁眼一看,吓了一大跳,一只老鼠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正在自己脸上爬来爬去,徐浩月哎呀大叫一声,急忙挥手驱赶,老鼠受了惊吓蹦蹦跳跳的落荒而逃。
徐浩月心魂稍定,这才想起自己这样大叫,外面的赵氏兄弟一定听到了,躲在床下偷听,于理不合,自己的所为会不会被赵匡胤轻看,又会不会被讨厌的赵匡义耻笑呢?心中惴惴不安,徐浩月悄悄探出头来,外面方桌边已经没有了兄弟俩的踪影,徐浩月心中大喜,连忙爬出床底,整整衣冠,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快要大亮,当下推门出屋。
来到院中,却见田重进、李怀义等四人直挺挺的跪在院中,徐浩月明白四人定是寻自己不到,被罚在院中跪着。四人见徐浩月竟然又从屋内走了出来,均是大喜一起上前,田重进和李怀义不由分说又把徐浩月架了起来,田重进喜道:“先生好手段,我四兄弟找了半夜也找不到先生踪影,此刻天明居然又悄无声息的回到屋内,难道先生是神仙耶?”
李怀义急忙说道:“田大哥,你可抓紧了,说不定先生使个障眼法又从我们四个眼前溜走,那才没脸去见大爷了。”
崔翰皱眉道:“你们俩放开先生,先生昨晚就是恼恨你们二人无礼,才不告而别的,现下自己又回来,必不会再走了。”
米信点头道:“是极,你们这样架着先生,不是个样儿。”
徐浩月板起脸说道:“崔大哥说得对,我既然又回来了就不打算走,你们再架着我,闹将起来,我可又要偷偷走了。”
田重进和李怀义连忙放开手,几人在院中吵嚷,赵匡义从自己的屋内走了出来喝道:“一大早何事吵嚷?”才说完便见到徐浩月,面色一冷,淡淡地说道:“原来是你啊,你不是走了么?又回来做什么?”
徐浩月和他不大对付,也不客气的淡淡回敬道:“昨夜多饮了几杯,想来不告而别,有些对不住赵大哥,特来向赵大哥告辞的。”
赵匡胤也听到声音,不及穿衣,走出屋子大声道:“先生,你让我找的好苦。”说罢上前拉住徐浩月的手就不放。
徐浩月吓了一跳,这赵匡胤不会是喜好男风的吧,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冷汗直冒,强笑道:“赵大哥,我有急事要去英山,不能做你的客卿,多谢昨晚的招待,下次我去涿州找你,请你吃酒。”徐浩月也不直言和赵匡胤一道去英山,他现下只说要去英山办事,同样要去英山的赵匡胤一定会出言邀请同路的。
果然赵匡胤喜出望外:“先生,我等也正要去英山办事,我们一道好了。”
“当真?那还真是有缘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徐浩月脸上微笑,腹中寻思着这一路上吃喝的问题解决了,而看赵匡胤也笑得暧昧,不由得脸上一抽,暗想他不会是想路上弄些什么刘备的那一套,出则同车,入则同寝来感化自己吧,和女人睡觉徐浩月不介意,和赵匡胤这个面皮黝黑的大汉睡觉,徐浩月不由得鸡皮疙瘩直冒。
第七章 英山路漫漫
走在前往英山的官道上,这官道不过三大步宽阔,标准的乡村土路,道路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灌林,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微风中混合着泥土的芳香,此刻正值晚春,灌林之中各色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好,或紫或黄,香气扑鼻,引得五彩缤纷的蝴蝶蜜蜂飞舞其间,好一派自然和睦的春意盎然之象,全然没有后世被过度采伐和工业污染后的凄凉景象。
按理说徐皓月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领略着身边的青葱翠绿,心情应该是很好的,可当他看到路上三五成群的流民,心情变得异常沉重起来。沿途都有携家带口的流民在官道上行走着,他们面黄肌瘦,双目呆滞,长期的营养不良让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活物,身上衣裳褴褛,脚下大多都是赤着脚,稍好些的有双破烂草鞋穿着。孩童们骨瘦如柴,几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哭声震天,但他们的母亲袒露出干瘪的胸部,却是一滴乳汁也没有。
徐皓月和赵匡胤、赵匡义两兄弟骑马走在中央,田重进等四人步行散在四周护卫,甚是警惕的看着这些流民,看到如此惨状,徐皓月曾经想把身上的干粮和水分给他们,但却被赵匡胤拦住,“先生慈悲心肠,只是这一路上流民不下千人,你给了一个两个,还能给三个、四个吗?饥民太多,你给出去一点吃的,定会遭众人哄抢,得到吃的会被人群踩踏而死,那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徐皓月觉得不可思议:“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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