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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来的官人.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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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来的官人》
作者:西渡汉唐
同阎王谈条件?
太阳已经落山很久了,这渝州城里还是闷热的像个火炉,康三元拍拍蹲麻了的双腿,拾起空篮子,将刚拿到手的五十文鸡蛋钱揣进袖子里,长叹一声,起身去赶夜市。
她愁眉苦脸的走到一个猪肉摊前,摸了半天,精拣出一块上等的后蹄肉,讨好的笑道:“张哥儿,拣这瘦肉给我割半斤,只要瘦的啊”
卖猪肉的张哥是个胖壮精明的小伙,早就斜眼打量了她半天,此时呲牙一笑道:“又给你病官人买肉啊,我说三元呐,趁着年轻,赶紧改嫁吧,跟着谁不好,偏要跟个没用的病秧子?!哎,你若跟着我,我保证天天叫你吃喝不愁的,瞧瞧你瘦的,啧啧”
“倒也是,谁叫你摊上个好赌的爹呢,可怜见的”张哥儿边说边称肉,因为对三元怀着倾慕之心,所以,在秤上多给她让了半两,找了张荷叶包起来递给她。三元捧着巴掌大的一块肉,继续向菜市走,这个点菜市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收摊,一地的烂菜叶子,坏瓜果之类的。
康三元两眼扫射着地面,于千红万绿中精准的发掘出还算完好的菜叶,捡起来放到鸡蛋篮子里,两趟菜摊子走过去,她的篮子已经满了,今天运气好,还捡到两颗完整的小包菜头。她喜滋滋的将其藏到篮子的最底层,匆匆出了菜市,往城南的家里赶。
汗湿的衣服紧紧黏在身上,一丝风也没有,康三元却不敢走慢,撒腿如飞的穿过一条条青石巷,绕过一处处粉墙黛瓦的院落,又向前行了一段,房屋渐少,杂草渐多,一座破败的茅草院子出现在视野里,这就是她的目的地了。
康三元挥汗如雨的站到那扇破烂不堪的木门前,刚要抬手叩门,那门却咣当一声开了,一张眉清目朗的但十分冷峻的脸,出现在门边,还没等她在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便被人拽着手脖子,一下拉进了门里,青石的门槛不高,差点绊她一个跟头。
康三元忍不住“哎吆”了一声,搓搓脚脖子,一瘸一瘸的跟上,一边道:“咳咳,那个,官人,今儿天热,一直等不到买主,才回来的晚了,我这就去做饭哈”
被她称为官人的人身穿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衫,似有重疾,艰难的拄着一根木棍,迟缓的走着,闻言回过头来,两只黑亮亮的好看眼睛立起来冷冷的道:“骗谁呢?一篮子鸡蛋卖一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我若死了,你还能活吗?”
然后,他面无表情睨了她一眼接着低声道:“还有十五天就是那东西发作的日子,你是想尝尝那滋味?”
她的官人,宋崖宋病秧子,方一甩袖子,慢慢挪回到树下的躺椅上乘凉去了。
康三元将手里的肉菜都拿到南面的小厨房,顾不得擦把汗就赶紧忙活开,先去院子里的井中提上半桶凉水,拿了只大木盆将菜叶子泡上,一阵风吹过,树下的宋崖咳嗽了一声,颤巍巍的起身,拄着拐杖进了房。
康三元一阵心凉,完了,这顿晚饭就打发不过去了,又翻箱倒柜的在厨房翻了半天,终于在墙角的一只落满灰尘的口袋里,找到了些陈年的旧红豆,已经被虫子蛀过了,康三元就着炉火吹了吹灰,将坏的不像样的都检出来,扔进灶膛当柴烧了,剩下的用清水淘干净,和着缸底那一小把白米,下到锅里。
这才腾出手来,洗菜切菜,将肉也洗好切好,用盐泡在碗里待用,又去墙角找了一把干干的小葱,细细的剥皮,葱的辣味呛眼,叫她忽然回忆起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也曾经蹲在家里那黑糊糊的灶房一角,眯着眼泪剥大葱的情景。
她本是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一颗祖国的花朵,叫李牧,家境贫寒,从小在乡下长大,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努力耕作,养活她们姐弟三个,她很不幸的生为老大,从小照顾弟妹洗衣做饭锄地割麦无所不能。
后来她终于熬到大学毕业,欠了国家一屁股债,拼死拼活的工作了几年,在芳龄二十三岁的时候,终于从刚开始的月工资两千元人民币,熬到了年收入近八万,还清了助学贷款,翻身做了自由人,弟弟妹妹大学也即将毕业,一家子的大好生活近在眼前。
七魄悠悠,三魂出窍,她再睁眼,已经站在了传说中的黄泉路上,黄泉路上人很多,她仔细分辨才找出那像一对连体兄弟一般的牛头马面,她当即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抱住牛头的大腿,哭诉前情。
牛头马面听完搓搓手道:“还魂这事儿不归我们哥俩管,您得去找阎王”
于是她被带到阎王殿,又毫不犹豫的抱住了阎王的大腿,阎王尴尬的摸摸后脑勺道:“姑娘你先起来,前日本王喝醉了酒,误将你的名字销了籍,迫不得已才借了那个康三元的身子与你还魂,我已经托梦给你爹妈弟妹,告诉了他们你的新归宿,他们必不会担忧了。这样吧,作为补偿,我将你延寿一年如何?”
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顿时收声,干脆利落的爬起身,整整衣衫,清咳一声,向案上提起狼毫笔,笔走游龙列下一张单子。掷给阎王。
阎王擦擦汗,凝视单子半晌,终于狠狠心一拍桌子道:“那好,就依了你!不过,你不能再故意抛弃康三元的壳子,要待到她七十二岁寿终正寝时,你才能归案,否则,这张单子上的条款就无效!”
她想了想问:“那受人胁迫,或者被人意外杀害算不算我故意抛弃壳子呢?”
阎王道:“理论上不算,但因你有故意抛弃壳子的前科,所以,还需酌情考虑。一般来说,只要你没有尽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要按故意抛弃壳子来算,不过你大可不必忧心,康三元生活的地方民风淳朴,不会有什么无妄之灾的。”
她点点头,不放心的再追问道:“那王爷,康三元以后生活幸福,吃喝不愁这一条是一定能保证的吧?”
阎王捻须点头。
阎王深吸一口气,扭头一挥手,立即有小鬼过来,领她到了一口深井旁,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念了些什么咒语,便见井水渐渐明亮起来,竟成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渐渐显出她爹妈弟妹的脸来,与她预先设想的不同,家人的脸上有悲戚却无惊奇。
这时,她妈迫不及待的挤过来道:“儿啊,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唉,我和你说过多少回了,过马路要看车!呜呜,你在那边好好过,阎王托梦给我们说,你生成了个大家小姐啦~可要善待手下人啊,也别被人欺负了,我们都很好,你莫担心~”
她妈抹抹眼泪,啥叫桃花运?她不懂,不过既然是女儿要求加的,就一定是好的,于是止住眼泪笑了。
她心急要求证,所以将头向下探进了井里道:“真的?那个女的是谁?我认识吗?啊?”
当时,他对着她微微一笑,春风荡漾,然后霭声道:“我叫宋崖,来,张开嘴”一只修长玉白的手,轻轻的点了下她的下巴,她鬼使神差的便乖乖咧开了嘴,便见他右手举起一枚红色药丸,快如闪电的扔进了她的喉咙里,另一只手一合,咕喽,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丸药已经进了她的肠胃,只在口腔里留下一道极其苦涩的感觉。
李牧现在已经认了康三元的身子,以后便称她为康三元了。
被逼急了人,才会想出这么蹩脚又狠毒的主意。
她叹了一口气,睁眼问道:“我的赎身钱是多少?”
“十二两”
“我若按你要求的去做,一年后,这一笔账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你我两不相欠,各走各路?”
“可以”
康三元明白了,此人是早有预谋霸占这间屋子养病,不知道养好后会不会杀人灭口?阎王在阴间信誓旦旦的保证康三元以后的生活是富足康泰的,如今可好,倒要在这小茅屋里做侍候人的丫头,阎王是个大骗子!
现在她又将阎王诅咒了三遍之后,水开了。
她将米搅了搅,又添上一些凉水,这样烧的烂一些,然后在另一个泥土糊起来的小炉子里烧起火来,放上一只缺了一个耳朵的小铁锅,洗净。又拿起油罐子,在底上狠命的刮了刮,刮出一点陈油,待小铁锅烧热了,这才将这些油渣渣倒进去,待油热了又放进葱花,爆了一下这才放进猪肉翻炒,上一世在家里做惯了的,倒也不为难。
一年半载,说长也不长,只要熬过去她就出头了。阎王的许诺不可信,以后想过富足的日子还得靠自己,现在,康三元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只要舒舒服服的,手有余钱,家有余粮,吃喝不愁就满足了。
炒出了一盘包菜炒肉,就着油锅做了个小油菜汤,看看有些单调,想起篮子里还有个小烂南瓜,便抱出来,将坏的部分切掉,好的部分洗净去皮挖壤,切成小块,乘在一只大碗里,撒上盐,在饭锅里下了竹篾,将南瓜碗放在上面蒸,饭锅的盖坏了个大洞,蒸蒸的往外冒热气,康三元心疼柴禾,连忙出去找了十几个厚厚的桑树叶子,团成团塞住那缺口。
所以才出现了土少爷霸占“喜儿”那一幕,现在宋病秧子替康三元还了钱赎了身,她便依旧还去土少爷钱家旺家上工,当浣纱女。
康三元叹口气。
锅开了几遍了,康三元沉重的起身,找了几片枯叶子垫手,将南瓜碗捧出来,放在一边晾着,又将饭盛出来,两个碗勉强能用。
灶房里热的很,她烧火流汗的整个人又湿又脏,先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这才小心的端起两盘菜,弯腰出了灶房,外面倒是起风了。堂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康三元走到门口,对着里面高喊了一声:“吃饭了,官人,今儿摆外面还是屋里?”油灯下的一本书闻言动了动,宋病秧子一张秀逸出尘的脸便正对了康三元,虽然已经看过许多遍了,但是康三元还是忍不住咳了一声,觉得宋病秧子这老妖孽,长的实在是,咳,太扎眼,还是落难之人呢,顶着这样一张脸,岂不是将暴露的危险增加了七分?!
宋病秧子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从浓密的睫毛缝里瞅了她一眼,便懒懒的开口道:“今日风大,摆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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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屋逢夜雨
今晚宋病秧子似乎心里有事,也或者是饿了一天没精神了,只是看了两眼,并没有说什么,康三元很惊讶。
康三元将饭菜都摆好,勉强算两菜一汤,有荤有素,两个人围桌坐下吃饭,吃饭倒是可以坐一桌的,宋病秧子病的很重,仿佛是受了什么暗伤,这十多天来几乎没出过屋子,不是半躺着,就是直接躺着。如今在桌上吃饭,看起来他也是十分吃力,康三元看不过,去东边屋里找了几件破衣服,团了团,给他垫在椅背上。
饭也一样,要吃康三元吃过几口的那一碗。
康三元观察过,自己没有动过的菜,他是绝不会动的,一起吃了十几天的饭,康三元已经对他这个怪癖习以为常了,当下虚让了一让,便率先开吃。
康三元一天没吃饭,饿得很了,埋头饭碗头也不抬的吃,这陈豆熬的粥有股淡淡的霉味儿,不过还能入口,吃着吃着忽然觉得身上一冷,抬头一看,只见宋病秧子并未动筷,而是微眯着双眼在打量自己,那眼神很冷很锋利,又带着些别的东西。
康三元缓缓放下碗,擦了擦嘴角,疑惑的道:“宋公子怎么不吃饭?”不做给邻居看的时候,她一般叫他“宋公子”
宋病秧子垂下薄薄的眼皮,并不看她,而是看着那碗南瓜道:“我不饿”又眯了眼看她道:“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老实说罢,别叫我费事”
康三元心里一凉,宋病秧子虽然看起来病歪歪的,但是一直气势过人,如今不言不笑的,便叫人生出几分胆寒。
宋病秧子似是没忍住大咳起来,咳完了,那手绢上便赫然多了一块血迹,康三元慌了神,她没有照顾重病号的经验,宋病秧子动不动咳血,她实在很怕他突然死在自己面前。忙起身跑到院子里,将井水净了一只碗,又盛了半碗水端回来,给他漱口。
宋病秧子抬起头来,眼中倒稍有了一丝温度。
康三元见他漱了口,神昏力竭的歪在椅背上,不胜孱弱的模样,便忍不住问:“宋公子,你这到底是什么病?我见你每次叫我抓的药都不同,对症么,要不请个大夫来瞧瞧?”
宋病秧子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的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又闭上,冷冷的道:“不必”
康三元怀疑他又动了疑心,便不再管他,独自将桌子收拾了,将他剩的那大半碗饭倒给小黑屋里的母鸡。
康三元果断的决定以后不买肉了,剩下的钱都买成红薯,红薯比大米便宜,管饱。可以撑一段日子。
外面起了风,渐渐有淅淅沥沥的小雨点落下来,康三元无暇它顾,连忙将院子外面晒着的一小垛干柴,分几次抱到小灶房里,又将怕雨淋的几个竹篓子、两只木凳子也拿进小灶房,盛夏的天气,小灶房里有几只避雨的苍蝇,嗡嗡的飞着。
这个院子加上小灶房,本来有四间屋子,东南西北各一间,呈四合院的模式,只可惜西屋已经旧的塌掉了半个屋顶,所以现在能住人的只有堂屋和东屋,堂屋较宽敞,所以从中间隔开,里面一间是宋病秧子的卧处,外间吃饭。她自己住东屋。
服侍宋病秧子喝了药,又替他提了一木桶温水放在他房里,康三元已经累得快要散架了,自己找了个盆也兑了满满一盆温水,端到东屋,关上门,痛快的洗了个澡,换上干爽衣裳,外面的雨已经下大了,雷声隆隆的,康三元摸了摸自己床上的褥子,有些潮湿,便想着待天晴该晒晒了。
半夜时分,康三元被雨激醒了,她现在做梦还是一直梦见上一世里的生活场景,因此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十分的迷茫,反应了大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清乾国边城的一间小破屋里,而屋子漏了雨,正一滴一滴的滴到她的脸上。
她很无奈的爬起来,摸黑摸到床头的火石,很不熟练的打了几十下才打着,点上了小油灯,果见褥子上润湿了碗大的一片,康三元无法,将褥子掀起来一个角,将衣服裹成的枕头挪到床的另一头,刚要再睡下,忽又听外面喀拉拉响了一个炸雷,床似乎晃了晃,窗棂也轰隆隆响了一下,康三元一阵心惊,连忙翻身下地,跑到门边站着,油灯映照下,屋子里多处有漏雨,雷声息了,她将澡盆放在最厉害的那一处接着。不敢再回床上睡,头上顶着褥子,在门口坐了一夜。
从康三元家往东走二十几步,也有一个小破四合院,比康三元家的稍强些,里面住着一个五口之家,是银姐两口子和她公婆并一个小子,银姐和她丈夫俱是钱家旺的佃户,银姐也是浣纱女,每天去上工,月底领钱,和康三元一样。
康三元走过银姐家门首时,便隔着院墙,冲着院子里喊了声:“银姐,走不走?”
里面传出一声清脆的应答,不一会儿,隔着柴门便看到银姐一边系扣子,一边出来了,银姐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净,很干净俏丽,笑着快步走过来打开柴门,和康三元并肩走,一边道:“叫福小子又闹了半天,好容易哄他睡下了,哎,你今儿怎么起这样早?”
康三元毫不隐瞒自己家穷困的实情,将昨夜房子漏雨,自己怕屋塌在门口蹲了一夜的事实说了一遍,边打了个呵欠,总结道:“这样下去不行,得想法子挣点钱啊”
银姐听了很同情的拍拍她的手臂道:“你家这房子自打到了你爹手里,就没修过,是有些危险了。可怜你的官人身子又不好,靠你一个人想攒下钱也难,要不这样,明儿晚上叫我家官人早些下工,先大略的补一补,现在可是雨季,当心点好”
银姐见她迟疑着不说话,面带忧虑之色,便明白她是不好意思白承自家的情,便道:“你和我就不要见外了,邻里邻居的,谁还有用不到谁的时候啊”
十几天的相处,康三元已经知道这银姐是个热心爽快的人了,便不再推辞,感激的道:“谢谢银姐”
一时两人来到钱家旺家,钱家旺除了拥有大片的田地之外,还经营着一处染坊,一个粮油铺子,外带还放高利贷。
康三元和银姐在染坊工作,主要职责是将在清水中浸泡好的苎麻洗净、洗白,这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浸了水的苎麻非常的沉重,一捆苎麻要两个人才能抬起来,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不说,手指头也在水里磨泡的开裂了。
但是康三元不得不继续干这份工作,她没什么特长,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
纺织就比浣纱要轻松一些,价钱也高一些,但是她不会纺织。银姐倒会,但染坊现在做纺织的工已经招满了,不要新人,银姐只能先浣纱。康三元打算有空和银姐学学纺织,这样还可以省下一笔买布的钱。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不管怎样艰难,她都决定好好的活下去,打拼出一份好生活来,像她爸爸常说的那样: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太阳将落的时候,染坊里下工的梆子响了,康三元和银姐这才直起腰,将最后一捆浣好的纱线码好,等着监工的刘工头过来看过了,这才洗干净手,两人结伴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再贴
精打细算过日子
宋病秧子昨天晚上吐了血,今天看起来脸色有些蜡黄,康三元将红薯就放到院子里,揣着几个鸡蛋进了屋,桌上的包子还在,他一天只吃了半个,康三元看了一眼又坐到树下躺椅上的人,皱了皱眉头,这样下去,人不会熬干了啊。
她将碗端出来,准备拿到厨房去热,走过树下的时候,看宋病秧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便忍不住停住脚开口道:“哎,宋公子,你一连两日没怎么吃东西,到底行不行啊?”
宋崖懒懒的睁开眼,扫了她一下,道:“不饿”
康三元说罢,不胜郁卒的端着碗进了灶房,虽然昨夜刚下过雨,灶房里还是很闷热。康三元想了想,便将那个红泥小火炉搬出灶房,放在院子里。院子里有风,吹着还凉爽一些。
她在锅里添了一些水,先将昨日剩的捡的菜叶子洗净切碎,放了点盐巴,直接在锅里炖汤,铁锅上加上四根竹片子,将包子放在上面热一热。这些都出锅之后,便拿了三个红薯,埋进了灶中的炭火里闷着,小时候她常常这样闷红薯吃,手到擒来
趁着等红薯熟的空,她用烂菜叶子喂了喂母鸡,从小黑屋里摸出了一个蛋来。送回堂屋收好。又将堂屋的桌子搬出来,放到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将桌子细细擦了一遍,将菜汤和包子端上来,筷子摆好。又将银姐送的咸鸡蛋切了一只,放在个盘里摆在桌上。
已经月上柳梢头了。
两人开始吃饭,包子放了一天,微微的有些馊味,宋病秧子只皱眉头看了一眼,便不动手,只等康三元喝过一口汤之后,方才也蜻蜓点水的尝了一口汤,顿时兴味索然的放下了筷子,康三元忽想起肉的事情来,奇怪他今天怎么没有发火,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之后道:“你尝尝这蛋吧,还可以,是前面的银姐送的。昨天晚上下大雨,你那间房里没有漏雨吧,我一夜没敢睡,真怕这房子塌了,银姐说明天叫她家官人来帮我们修修屋顶”
虽然康三元不喜欢宋病秧子,还被他胁迫喂了毒药,但她是个性情中人,比如现在,忙了一天坐在这清风朗月之下,她觉得两个人没有必要仇人似的互不理睬,聊聊闲话也是可以的。
宋病秧子显然没有她这样豁达随性,他还是一脸冰霜的坐着,半天才道:“他们是你什么人?”康三元听他的语气,倒也不见生硬,便细细告诉他银姐是和自己一起给钱家浣纱的妇人,最后感叹,也是苦命人呢,银姐浣纱的时间比自己还长,手指头裂的口子又深又长,说着她也举起自己的手指看,手掌是薄的,但手指个个红肿皴裂,是长久泡水摩擦造成的。
一时红薯熟了,康三元用火箸掏出来,拍掉了灰,用树叶包着拿到桌边冷着,喜滋滋的道:“好香,你两个我一个吧,你要不够,过会儿我烧开水时再替你闷几个”
宋崖显然也习惯于被人照顾,或者说服侍,他理所应当的接过红薯,眼睛里难得的有了疑惑之色道:“此物原来也可以这般吃”康三元一乐,宋病秧子今晚终于不再是座死冰山,说出了两句带人味的话,她一边啃着自己手中的熟地瓜,一边口齿不清的道:“这烤红薯有个说法,叫做吃得到不如吃不到,意思就是闻着很香很销魂,真吃到嘴里也就这样,滋味平平”宋病秧子吃东西很优雅,听了康三元的话,似有所思。
这时忽听院外脚步声响,一个清脆的童音很欢乐的叫道:“元姨,开门”,康三元连忙起身,便见银姐抱着福小子一摇一摇的走来,忙去打开柴门,银姐笑道:“你家院子里好香,把小馋虫引来了”康三元连忙往里让,发现银姐的丈夫孙大哥也来了,孙大哥是个很憨厚的人,冲康三元憨憨的一笑道:“我听她说你家房顶漏了,趁晚上有空先过来看看情形,明天好有个准备”
康三元忙道谢,又从堂屋搬出两只板凳,让他们坐下,小孙福已经自动的蹭到了桌子边,看着桌上康三元剩的半个地瓜吮手指了。一院子的人都看着他笑,康三元连忙拿起地上一个未剥的,细细的剥了皮,递到小孙福手中。
康三元第一次在小院里接待客人,有些手忙脚乱。
当初她去周围邻居发喜糖说自己招了个倒插门的时候,是这样的,她一个人拿着糖袋子挨家拜访,模棱两可的说,一个被抢匪截了银子的客商,晕倒在她家门口,她照顾了几天,那客商无家无室,又帮她还了爹爹欠下的钱,所以她就和他成亲了,倒插门,也没有钱请大家吃饭,请大家吃些喜糖吧,他现在身子不好,不能出来见客,待他好了再摆酒招待大家,赔个礼。
作为民风淳朴的一个小城镇里最淳朴的居民,周围的邻居都相信了她的话。既然有病自然怕打扰,便有事也是在外面拉住康三元说,到她家拜访的,银姐家还是第一家。
现在,银姐一家来了,作为康三元的男人,宋病秧子此时应该热情的和孙大哥攀谈才对,可是宋病秧子一则病着,二则一向冷冰冰的,而孙大哥又是个不善言谈的男人,所以倒是爽快的银姐和宋病秧子先打了招呼:“宋兄弟,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康三元正在摆茶碗,准备倒茶,闻言便偷眼打量宋病秧子,看他怎样应对。
十分出乎她的预料的是,宋病秧子一改平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模样,踌躇了一下,方认真的道:“将养了这些日子,觉得比先是大好了,只是还不能多走动,所以也没有去拜访孙大哥和银姐姐,失礼之处还望你们别见怪,以后你们常来坐坐,我和三元都很高兴”
康三元目瞪口呆,银姐眉开眼笑。
孙大哥这时也开口道:“宋兄弟只管养着,有什么体力活去前院叫我就成。”
康三元斟上茶来,些些有些颜色,是康三元打扫卫生时从堂屋碗柜里发掘出来的,勉强能喝,小孙福吃地瓜吃的太快了,竟噎的打嗝,银姐拍着他后背笑道:“活该,快喝口水冲一冲”
康三元见小孙福爱吃,便又拿了两个放进灶膛里,将火点着坐上水壶烧着,然后走过来说话,见宋病秧子和银姐一家一来一往的,谈到竟十分欢洽,不由得好笑,走过来便听孙大哥说:“我先看看房子吧,得掌个火把到房里看”
缠好了火把,她忽然想到自己和宋病秧子是两个房里睡的,便连忙将孙大哥引到堂屋,由宋病秧子陪着,银姐也进去看,自己则匆忙去东屋,将铺盖卷起来藏了,这才也来到堂屋,点上灯。
火把照耀下,可以看出堂屋的墙上有多处阴湿,屋顶的茅草也有几处明显的沤烂之处,孙大哥细细查看了房梁的接口等处,道:“这房子沤的是厉害了,最好能翻盖一下。这样吧,明天我先拿些稻草来,将烂掉的窟窿重新补一补,熬过这个雨季再说吧”
康三元和宋病秧子将人送到门口,忽又想起灶里还有两个地瓜,便忙回来掏出来,捏一捏软软的,是熟透了,这才用树叶厚厚的包了,塞到小孙福手上,叫他拿回家吃,银姐笑道:“不能惯他,怕是以后常要来聒噪你”康三元捏捏小孙福的脸蛋道:“元姨不怕聒噪,想吃了就来,元姨给你烤”又说了几句话,看着银姐他们走了,两人方回来。
康三元又忙着烧热水、熬药。
冷眼看宋崖又回到梧桐树下的躺椅上坐着,变回冷冰冰的模样。心中感叹。
宋病秧子此时却看着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盘碟子和半块地瓜,心下怡然的想:“原来,平民百姓之家也甚有味道”
而银姐此时和丈夫走进自家的门槛,还在啧啧纳罕:“三元这丫头捡的这官人生的还真是好,比咱见过的那些官老爷家的公子们都端正白净,说话又有礼,啧啧”
康三元看着宋病秧子喝药,心里开始盘算赚钱的方法,她现在是空手套白狼,论起来,编织刺绣纺织,她样样不拿手,且淸乾国人这些方面都已经很发达了,花样繁多,精致的很,远非她一个半吊子现代人能比的。
宋病秧子喝着药,见她对着一簸箩的破烂布头发呆,便道:“你想做什么?”康三元皱着眉头说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和打算,宋病秧子瞅了一下她的簸箩,里面倒也五颜六色,只是都是些布头,便道:“小荷包之类的你能么?我见街上卖这些的都做的不甚好,”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绣的荷包,扔到簸箩里接着道:“这个比市面上的强一些,就给你做个样子吧”康三元眼前一亮,这荷包,啧啧,做的真是不赖,用色高雅,造型别致精巧,面料上好,不由得再看了宋病秧子一眼,难道是姑娘送他的?
宋病秧子略愣了一下道:“那就把铺盖拿过来,在里间打个地铺吧,晚上我若渴了,喊人也方便些”康三元不想同宋病秧子睡一个屋,病人事儿多,半夜肯定要聒噪自己,于是道:“我想晚上睡这外间,以后我常做针线活到很晚,会吵到你。”宋病秧子闻言竟然翘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点了下头。
虽然昨夜一夜没睡好,但康三元还是做针线活做到了二更天,这才收拾了一下,在地上铺了一块旧门板,放上自己的铺盖,倒头就睡。
作者有话要说:贴之~~有存文的感觉真好~嘿嘿
第一桶金
屋顶修葺过了,这几天不断的下雨,下雨天染坊便不能染晒布匹,浣纱的工作也就暂停了几天,康三元得以在家全神贯注的缝制荷包。
她从西大街的冯老九家赊了一百多根彩线、金线,还赊了一麻袋棉花,又赊了陈家绸缎庄的几块布头,均是花色艳丽的。兴冲冲的抱回家,将外间的堂屋打扫了,铺上门板和竹席,将这些事物都摆在席上,自己也光着脚坐到席上开始缝制。
宋病秧子些些的喝了几口地瓜粥,也在外间坐着,倚着桌子看书,那书没有封面,康三元瞧过一眼,倒也认识,是本诗书,手抄的,字体娟秀,看得出翻过很多遍了,纸张有些旧。
继续嘴里絮絮叨叨的算账,忽然院门响,康三元伸头一看,是银姐抱着孩子打着竹伞来了,她后面还跟着两个媳妇,康三元这些天施展公关策略,连打听带观察已经知道了康三元的亲朋状况,知道后面的两个媳妇,一个是她本家的嫂子玉春,一个是前面大街秦家的新媳妇莲花,穷人家的媳妇不比大家大户,足不出户的。小门户的媳妇拜街坊串门子看姐妹儿,没有太多的避讳。
康三元隔着一院子的雨招呼道:“姐姐嫂子们快进来,院子里滑,小心着”几个媳妇嘻嘻哈哈的打着招呼进来了,雨伞放在门口。
银姐又和宋病秧子打了声招呼,宋病秧子有礼的起身,与几个媳妇一一见礼,莲花和玉春连忙还礼,一边偷眼打量他,莲花的脸便红了,少年女子见到俊俏男人,一般都这副模样。
康三元一边让座,一边想,这两人,一个是远房份的堂嫂,一个是近邻,往常似乎不怎么亲热的,今日冒雨上门,难道是专门来观赏宋病秧子的?
莲花接过荷包瞧了瞧道:“三元妹妹这个主意不错,我看这荷包的样式,比王老爷府上的还要精巧”莲花给王府当洗衣丫头,她丈夫是个花匠,也在王老爷府上做。
康三元的爹在族里行三,上面有两个哥哥,生活都算富足,因为康三元的爹爹嗜酒好赌,家里一贫如洗,所以被族里的兄弟子侄嫌弃,等闲不上门的。元春便是康三元大伯家的大儿媳,男人在官府当小捕快,也一直是躲着康三元家的。
现在康三元听了她这自视高人一等的话,心里便不高兴,略冷了脸道:“哪能都像嫂子这样好命,嫁给大哥哥这样吃官饭的男人呢”元春娘家也是佃农,嫁给康三元的堂哥,算是高攀了一下。这句话刻薄了一些,元春脸上有些讪,银姐忙用话岔开了,屋子里气氛又热闹起来,莲花也带着自己的针线来的,一边聊天一边手不停的缝着手里的一件小衣,是给她未出世的孩子预备的。
小孙福果然乖乖的走过去,端端正正的坐在凳子上,两人一大一小,一本正经的说起了话,康三元忙着手里的活,又和众人谈的高兴,倒也没去留意他。
几天之后,康三元的工程基本完成,枕头和抱枕这样的大件也做完了,里面塞了棉花,鼓鼓的,软软的,一个个色彩缤纷。
下过几场雨后,天气蓦然冷下来,正是要用的到这些的时候。
等到赶庙会这天,康三元早早起来,给宋病秧子熬了一锅地瓜野菜粥。然后便收拾起自己做的林林总总的玩意儿,去前院找银姐,银姐推出了一辆小木车,木车上放了木板和竹竿,两人将货物都放在车上,一个在前面推,一个在后面照着货物,说说笑笑的去赶庙会。
宋崖一个人在家,面带焦躁的解开自己的衣服,查看胸口的伤势,还是没有结疤的迹象,他咬着牙自己换了药,额头上滴下大粒的汗珠。
喘了几口气,他十分颓丧的倒在椅子上。到处都充满不洁净的气息,让他很不习惯,很不喜欢,然而,他现在只能在这里蛰伏着,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天黑了,康三元还不见回来,宋崖不禁有些猜疑起来,难道她遇上什么歹人了?还是遇见他的人了?这样一想,他焦躁起来,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打开柴门,站在门前不时向小路的尽头张望。
然而直到过了晚饭的点了,小路的尽头才出现了三个黑点,隐隐有女人的说话声传来,他注目半晌,待近了,渐渐看清是前院的一对夫妻和康三元。
他忙回身,将柴门重新扣上,拄着拐杖回到院子里梧桐树下站立,竖耳听咚咚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康三元兴奋的声音传来:“官人,开门~”宋崖的嘴角不由得勾起,故意慢吞吞的半天才回身给她开柴门。清浅的月光下,便见康三元提着两个小袋子,气喘喘两眼发光的站在院外。
他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卖光了?”
“哈哈,是滴~非常好卖”康三元一肚子的兴奋需要发泄,毫不掩饰的大笑道。
便见宋病秧子睨了自己一眼,毫不感兴趣的背过身去向堂屋走。康三元的热情得不到回应,但丝毫不见减弱的势头。她关上柴门,撵上他的步伐,边走边道:“非常好卖,我又买回了一批布头和丝线,做好了赶五天后的庙会”,说着将东西放到桌上,先去倒了碗水大口的喝了,又出去洗了手。这才回来将桌上的袋子打开,拿出一捆五颜六色的丝线并二十几块布头,珍贵的放到簸箩里。又在另一个袋子里掏出些青菜和一块猪板油,并些白米。然后道:“我今日问过郎中了,重病之不宜吃很油腻的东西,所以我只买了青菜,用猪油炒了一样带肉的味道的。”
她总觉得自己断了宋病秧子的肉,该给他一个说法。
说完便将板油和青菜拎到了灶房,一阵洗切,一会儿小院里便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味。宋崖看她的袋子里还露出了一角纸头,便伸手扯出来看,见是自己嘱咐她买来画画用的笔墨纸砚,倒也齐全,不禁展颜一笑。
正好康三元端着熬干了的猪板油肉干进来,见状便道:“宣纸我买了三张生的两张熟的,我想你病着,工笔太劳神,不若写意的画起来快。所以多买了生宣。笔是云中的,有大中小三号,你看看够不够?”
一时饭菜好了,康三元端上来,一个清炒小油菜,一个番茄炒蛋,一盘椒盐猪板油肉干,白粥里加了点红薯进去,看着很有食欲。依旧是老规矩,康三元挨个吃了一口之后,宋崖也拿起了筷子。
头一次,宋病秧子吃完了,康三元的碗还满着。
接下来的几天,康三元白天上工,夜里做抱枕做荷包,废寝忘食。宋崖也减少了支派她的次数,叫她安心忙自己的。银姐晚上有时也带着自己的活计过来串门,她看到抱枕和枕头很好卖,也开始做这个,两个人时常商量一下花色和针脚之类的技术性问题。
只见宋病秧子跪在地上,半个身子伏在床沿上,背部在瑟瑟的抖动,仿佛在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呻吟之声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康三元吓了一跳,忙放下油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道:“哎,你这是怎么了?”见宋病秧子不动,便有些慌神,连忙扯着他的胳膊用力想将他拉起来,只拉到一半,宋病秧子忽然反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之大,疼的她眼前一花,“唉吆”了一声。
宋病秧子闻声却是松开了手,转而握住床柱,康三元便见他指节泛白,额头上层层的虚汗,而他垫在脸下的袖子上,血渐渐的洇了出来。
康三元这一惊非同寻常,前两次见宋病秧子吐血,都没见他有什么异常痛苦的表现,仿若吐口水。
而这次不同,他这痛苦扭曲的姿势给她的震撼大了点,她搓手搓脚的道:“哎呀,这这,你先忍着点啊,我给你叫大夫去”这一次,宋病秧子没有去阻止她,他仿佛疼晕了,一阵悸动之后,便颓然的躺在了地上。
康三元抓起钱袋子,慌慌张张便出门,幸好天上月亮还在,她顺着小路一溜烟的向南大街跑,南大街有个王大夫,康三元随银姐一起去过,给福小子看风寒。
这个点已经是三更天,康三元一路跑过,惊起一片狗叫声。到了王大夫家门首,她死命的拍门,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大夫才打着呵欠开了大门,康三元连忙说了情况,王大夫想是出夜诊出的多了,丝毫不惊奇,道了声“稍等”,便慢慢吞吞的回去,又慢吞吞的拿着药箱出来,急的康三元恨不得扯着他的袖子走。
来到了堂屋,两人合力将宋病秧子抬上床去,王大夫先把了他的脉,眉头先是一皱,又看了看他的瞳仁和舌苔,眉头皱的更紧了,问康三元:“他这情形有多久了?”康三元迟疑的道:“约有一个多月罢”
王大夫小心的揭开了纱布,伤口的全貌太过血腥可怕,康三元背过脸去,听宋病秧子在昏迷中呻吟了一声,心道,他伤口感染成这样还不敢被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王大夫打开了药箱,一边指挥康三元去烧开水,笼火盆,都端到堂屋里,一边开始给宋病秧子料理伤口,康三元见大夫要动刀,便欲回避,王大夫却叫住了她,命她过来按住宋病秧子的身子。
康三元无法,只得背对着伤口,两只手按住了宋病秧子的肩,耳中听得身后一阵铁器碰撞的叮叮当当声,手下宋病秧子的身子一阵一阵的颤抖,她感到自己的肉也一阵一阵的发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瞥见宋病秧子的嘴唇渗出血来,康三元大惊,低头细细一看,登时明白,宋病秧子早就疼醒了,为了不出声一直咬着嘴唇忍痛。嘴唇都被咬破了。
此时她正对着他一张因疼痛而雪白的脸,乌眉浓睫,愈发俊美的惊人。她的脸上有些烧起来。汗也下来了,偏过头去,汗全滴在他的脖子里。
不知道又挨了多久,终于听见王大夫的一句“可以了”,康三元如蒙大赦。赶紧擦擦汗,站起身来,便见宋病秧子伤口的地方已经绑上了新的雪白的纱布,隐隐有血迹渗出。而床边的一只小木桶里,则是许多脓状物。
王大夫合上药箱道:“他这个伤,看起来像是刀剑所致,那凶器上应是喂了毒的。这也是造成这个伤口迟迟不好的缘故,我现在已经给他刮去腐肉,上了去毒清疮的药。以后,需要你每天给他换一次新药,重新包扎,直到伤口愈合。”
康三元叹气道:“王大夫,大概要多少时日能好呢?”
王大夫捻须道:“他这伤较深,险些伤及脏器。皆因他身体底子好,才能撑到今日。若要完全好,少则三五个月,多则年余,说不准。且还需配合些其他的药物吃,一会儿我给你列个方子。不要心疼钱,药是不能断的。在伤口结疤之前,不可让伤口沾水;不可做体力活,免得牵动旧伤。饮食上要忌辛辣,忌鱼虾等发物。这些老夫一并给你写在单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再贴
操心的康三元
康三元进房瞧了瞧宋病秧子,见他似是睡着了,合目安眠的模样,便将房间里的火盆木桶之类的端出去,打扫干净了,看看太阳已经露出了头,今日是发工钱的日子,不能错过。她便熬了些粥,放在宋崖的床头,提笔写了一张条子,大意是:大夫嘱咐不能多动,她今日晚些回来。写完忽然想到宋病秧子也许不认识她这一笔简体字,于是又将纸团团成球。随手一扔,拿起一个剩地瓜边啃边出门去了。
今天发工钱,她和银姐都很开心,一路上走的快了不少,康三元将自己要辞工的想法告诉了银姐,银姐有些失落,以后就没有人和她一道去上工了。
康三元安慰她道:“如果我卖这些荷包之类的能养活自己,你就也可以辞工了,到时我们一起干”说的银姐又充满希望起来。
这一天似乎过的特别的快,两人浑身是劲儿,效率非常的高。不但她两个如此,整个染坊里都荡漾着一种又紧张又兴奋的气息。
终于到了下午收工的时候,梆子一打过,工人们便说说笑笑的走向染坊院子西侧的一个小屋,里面端坐着钱家旺,给工人们发钱,他向来是自己动手。
工人们被叫着名字,一个一个的走进屋里,领钱之后就从后门出去,直接回家,后门通向外面的大街。
康三元是最后一个被叫到的,银姐早就领过钱了,在后门外等着她。
康三元留神一打量,发现这串钱是一贯,比自己的工钱多了两倍,便等着钱家旺的下文。
钱家旺望着门口,一时又有些失落,他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呢。鸟儿已经飞走了。
银姐见康三元才出来,便担忧的问钱家旺有没有难为她,康三元将刚刚的情形说了一下,银姐笑道:“他这个人贼心不少,贼胆倒不大”两人说笑了一通。
因为康三元要去药房,便在南大街处和银姐分了手,康三元买完药,又去买菜,小油菜最便宜,买了一把,再买两颗西红柿,买了一斤猪肉。想到以形补形,宋病秧子现在应该缺血,所以她又买了两块猪血,并些大葱,这才快步回家。
到了院门口一推,柴门里面没有勾上,便知道宋病秧子今日一天没有起来,忙进了院子直奔堂屋,推门进去,将菜放在桌上,便走到里间去看他。
宋病秧子原模原样的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康三元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会,看他胸口微微起伏,便放了心。叫道:“哎,我回来了,你今日有没有起来?”旋又看到桌上的粥还在,原封不动。
便走到桌子边,床上的人微微的睁开了眼,脸色蜡黄,整个人看出瘦削来。
宋病秧子看了看她,点点头,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康三元瞧他的模样,便将恨他的心丢到一边,叹口气。端着粥出去了,粥放一天已经微有些变味,康三元不想为省小钱拉肚子,将它都倒给了母鸡。然后挽起袖子刷锅做饭。病人吃药之前最好先吃饭,所以她一边做饭,一边熬药。
康三元一个人在灶房和堂屋之间来来回回的奔走,觉得庭院寂寂,院子大的有点空。好不容易将番茄蛋汤,清炒小油菜,红烧肉和炒的很碎的猪血端到了桌上,她擦擦汗,药罐子也熬好了,一起端到桌上冷着。粥早就盛出来晾着了,里面她加了些碎肉和青菜,温度已经正好能吃。
康三元将宋病秧子床头的那张桌子移到了床边,把外间的饭菜都端了进来,又拿来热手巾给他擦了手,宋病秧子靠在床头上,接过她递过来的粥碗,看着碗愣神。
康三元想起了老规矩,便又将他手里的碗拿回来,自己喝了两口,又递到他手里。宋病秧子看着她的动作,忽然牵了下嘴角。眼中荡过了一丝笑意,康三元心里在算计着自己的财产,完全没在意。
宋病秧子只喝了半碗粥,吃了几口青菜,那葱花炒猪血,俱被康三元吃了。
是以,收拾罢碗筷之后,她一边看着宋病秧子喝药,一边打量他的气色,琢磨解药的事,宋病秧子喝完药,将碗递给她,似毫无觉察的道:“你现在去将昨夜那位王大夫找来,我有事要问他”
康三元不动,宋病秧子本已闭了眼睛养神,听康三元半天无动静,便又惊诧的睁开眼看着她道:“为何不去?”
康三元不可撼动的依然端坐着:“宋公子,明日就是那夺魂丹发作的一月之期了,解药你可造好了?”
宋病秧子闻言,眼神略动了一动:“明日太阳落山之时你来取”
康三元的心放下了一半,她料定宋病秧子此时需要人照顾,定不会不给自己解药。于是收起药碗,自去请王大夫。
王大夫来后康三元便被宋病秧子支出去了,过了两三盏茶的功夫,王大夫始神色凝重的出来,康三元本是坐在院子里烧水的,忙起身送王大夫,王大夫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连连摆手,匆匆的去了。
康三元心情忧虑的去帮宋病秧子换绷带,观察宋病秧子的神色也是凝重的。越发坐实了自己的忧虑,便将缠纱布的动作放轻柔了些。思忖着道:“宋公子,王大夫怎么说?”
宋病秧子本在皱眉咬牙的忍痛,闻言忽然转过脸来,目光阴森的看着她,同时压低了眉毛道:“嗯?”
康三元没想到他忽然凶相毕露,以为他是不高兴别人打听他的病情。
但她必须搞清楚,所以继续道:“我看王大夫的神色很凝重,是不是你的病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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