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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花护驾日常.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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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花护驾日常
作者:七杯酒
☆、第1章
宏德三十一年,皇宫。
‘嗖’地一声,一道利箭射了过来。
十五岁的张东正拉着十三岁的姜佑在内廷狂奔,险险地躲开射来的流矢,趁着无人注意,飞快地躲进一片山石里。
山石上挂了好几具尸体,苍白模糊的脸,血从玲珑精巧的太湖石上滴滴答答地留着,浅浅的一小摊,很快又渗进了泥土里。
张东正忽然停了下来,重重地喘了几声,转头对着姜佑道:“殿下,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您看这儿...”他一指四周倒毙的尸体。
一场宫乱要去了许多人的性命,人死了就是死了,不管生前如何,都再没了往日的尊卑体面,宫妃和奴才们头挨头脚对脚地躺在一块,都披头散发,面上血淋淋的,不见往日的脂米分铅华。
宫里起了火,风起时老远捎来的一星半点焦糊味道,一呼吸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往人鼻孔里钻。他拉着姜佑的手里沁出汗来,但还是低头看了看脚下未凝固的血渍:“这么多血...这血还没干呢,这些人还没死多久,可见杀他们的就在不远处,咱们不能乱走了,万一撞上了,岂不是被人抓个正着?”他又咬着牙低骂了一句:“赵权这乱臣贼子!”
可惜孝宗沉疴已久,在上朝之时病倒,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赵权便趁着朝廷上下一片混乱的机会,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一路杀进了皇城,不过一个时辰便宫门失守。
张东正是镇国公的嫡长子,镇国公府是已故张皇后的娘家,他是姜佑的表哥,姜佑对他的话还是信服的,她探头望了望四周,见方才还缠斗的士兵此时都散了,才转头问道:“咱们俩从长庚桥那边过来,一路这么没头苍蝇似的,幸好没遇到贼人,可接下来该往哪去?”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厮杀惨叫,让两人又是变了脸色,神情惶惶地对视着。
赵权兵.变事发突然,两人又都没在东宫好好呆着,被赶的在宫里没头没脑地一通乱走,所幸没和叛.军正面遇上。
张东正紧紧拧着眉头,汗水从鬓发里渗出来,顿了会儿才道:“咱们往北走,先出了宫再说。”他说着甩开大步走,却见姜佑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他诧异道:“殿下,您怎么了?”
姜佑幽幽地看他:“东正表哥,你走的那是东。”她又语速飞快地补了一句:“我听刘尚书讲过兵法,咱们皇城是一条轴上的,人家要攻城只怕也是从北攻,咱们再往北走岂不是自投罗网?”
张东正蜜色的脸庞一红,清俊的眉目显出些惭然来,他平日兵书也没少看,没想到事一临头,反还不如个小姑娘:“那咱们...反其道而行之,往南走?”说着就又重新选了个方向,拉着姜佑就要走。
姜佑斜眼啐他:“你瞧瞧那是南吗?那是西!”
张东正路痴的毛病不是一两天了,可惜碍着他小公爷的身份,没一个人敢告诉他的,今日他自己头回知道,垂头讷讷道:“是么...我一向都跟着人走的。”
这么一打岔,两人心中的惊惧之情散了不少,他们此时匿在金水河边的一片山石里,姜佑抬手抚了抚身边的太湖石,神情茫然了会子,才道:“我要去乾清宫找父皇。”
如今最危险的只怕就是皇上那里,张东正心里一紧,齐朝就这么一根独苗,姜佑无论如何也不能有闪失,他正要想法子劝说,就听一阵马蹄人语之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他面色一变,拉着姜佑就躲进工匠凿出的山洞里,这时候马蹄声已经停到近前,透过太湖石的孔隙,模模糊糊地能看到一个黑甲人立在马上,面色肃然地吩咐道:“太子找到了吗?”
几人都诺诺应是,吩咐人四散开在这片山石中搜寻起来。张东正一手捂着她的嘴,面色紧张地看着外面。
姜佑不知从哪里取出两把镶金嵌玉的匕首来,偷偷地塞了一个在张东正的手里,两人的绷着脸看着唯一的孔隙,就见赵清在原地走了几步,忽然顿下脚步,直直地向着两人藏身之所望了过来。
两人心里一跳,外面的赵清向前走了几步,透过孔隙看进来,两人忙蹲下身子,躲在远处大气也不敢出。
赵清目光往里一扫,忽然摇了摇头,喃喃几句,竟转身走了,姜佑一手握着匕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要出口气,就听赵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位还不出来?莫不是逼着我放火?”
姜佑和张东正吓了一跳,以为赵清这是使诈,没想到一阵火光闪过,用棉纱布浸了油裹着的见就直直地射了进来,瞬间就点燃了洞里的枯枝断叶,滚滚浓烟冒了出来。
张东正一手掩着姜佑口鼻,带着她从洞里退了出来,两人转身欲跑,就被赵清带来的人团团围住。
赵清立在马上,凤目鸦眉,这做派皮囊倒真是世子的模样,他在高处对着姜佑行了一礼:“殿下,当真是好久不见了。”神态宛如逗鼠之猫,带着说不出的讥诮和戏谑。两人都换了下人衣服,但还是被赵清一眼认了出来。
事到临头,姜佑反而镇定下来了,她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板着小脸没答话。
赵清一振衣袖,故作叹息:“殿下这般冷情样子真是伤人心,亏的臣还一直对殿下念念不忘,特地求了父亲向皇上提亲,没想到皇上却无情拒绝了,臣和家父迫不得已,这才使出了逼宫的法子,本来一桩好事,却硬生成了坏事。”
姜佑今年才十三岁,赵清却已经二十了,说什么一见钟情着实有点扯,在一旁的张东正忍不住冷笑道:“谋反就是谋反,何必找殿下当借口,你们赵家心怀不轨已久,皇上当然不会同意将殿下下嫁,你们...”
他话还未完,就被刀兵抵住喉咙。
赵清并不理他,反而是在马上弯下腰,眼睛直直地看着姜佑,他用眼神逼迫了会儿,忽然微微一笑:“殿下,今日之事的起因皆是你我的亲事不顺,如今只要你在这里应了我,我便以平山王世子的名义担保,立时撤兵,绝不再战。”
张东正听得心里一急,先不说赵清的话是真是假,只要姜佑说出一声是来,赵家便有了可拿捏的把柄,一句出口,祸患无穷啊!
姜佑深深地垂下头不言语,赵清以为她是吓破了胆,语调更森冷阴狠了几分,唇边笑纹加深,继续逼迫道:“殿下,你应是不应,恩?”
姜佑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一副受惊过度,底气不足的样子。
赵清却没听清,他心里一急,干脆下马细听,却见姜佑猛然抬头,冲他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呲牙咧嘴地怪笑一声,趁着他一怔功夫,一扬手把手里的匕首激.射了出去。
赵清下意识地侧头躲开,就觉得脸上一疼,就听姜佑飞快地道:“东正,东边数第三个!”然后捏起小拳头就冲了上来。
赵清被她算计一把,侧脸划出一道血痕,心里微怒,见她不自量力,心里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捏她脖子,他虽然不想就此要了姜佑的性命,但让她吃些苦头也是好的。
姜佑从小就开始学骑射搏击的功夫,不过跟人动手还是头一遭,秀长的嘴唇抿成一线,一矮身避过赵清的手,直直地向他肩井穴袭去,她百忙之中还用余光瞄了眼张东正,就见他捏着匕首,直直地向西边第三个攻了过去...
她这边还没打到就被人捏住了手腕,她毫不迟疑,双腿借力就飞踢了出去,忽然一枝弩.箭从一侧射了过来,直直地向赵清射了过去。
姜佑一怔,就听见箭尖刺破皮肉的声音,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脸,她忙蹦跳着退后了几步,下意识地转头,就见几十个架着弩.箭的番子簇拥一个修长的身影,那身影立在马上,朱红箭袖迎风飞扬,一口大弓架在手臂上,头上带着的箬笠被风带起,就只见殷红如雪的唇瓣在白如玉的脸上洇开,虽只是半张脸,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绝艳来。
赵清一手捂着伤口,恨声道:“薛元!”
薛元殷红如血的唇瓣微微一扬,在马上轻一躬身,好整以暇地把手里的箭矢对准赵清眉心:“劳烦世子爷还记得咱家。”他仍是不急不慢地声口儿,稳稳地嘲弄:“咱家知道世子爷记挂殿下的婚事,可殿下是皇家人,没得下嫁的道理,若您实在是情深无悔,何不舍了王位嫁到宫里,旁的不说,一个君后的位置总是有的。”
赵清面色铁青,忽然又狠狠笑了:“你这阉奴倒是什么都敢说,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姜佑?!”
☆、第2章
薛元不答,略抬了抬手,就见数不清的弩.箭铺天盖地交织下来,他身后的番子立刻成阵势列开,团团将赵清和他带来的叛军围在中间。
赵清脸色一沉,拔了腰间的长剑就要架在姜佑脖子上,一边扬声道:“阉奴,你还不快快停手,你家小主子的命不要了吗?”
姜佑用匕首用力拍在他的剑脊上,勉强闪开他架过来的剑,却又被他牢牢抵在喉咙上,见一众番子都不敢动作,一手用剑抵着她喉咙一边冷笑道:“你还敢动?”他扬了扬脖子;“叫你的人都给我退到十丈之外,不然你们主子的命可就没了。”
薛元脸隐在斗笠里,看不大清神色,只是声音渺渺地道:“世子爷还是先关心自己的命吧。”说着对他眉心稳稳又给了一箭。
赵清没想到他出手毫无顾忌,慌了一瞬才想起出手抵挡。张东正见机极快,趁着赵清分神,一把把她抱住,现在叛军和番子战成一团,尚且自顾不暇,他抱着她一下子滚了出去,两人抬头就能看见四处乱踩的马蹄,他用力一推,先把姜佑推了出去,自己才起身忙忙地跑了出去。
赵清是果决之人,一见让姜佑逃了出去,知道最大筹码已失,便高声下令:“散开,退了!”
薛元一直在马上静静地看着,直到他不敌要逃,才漫不经心地道:“世子爷把皇宫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他手里闪过雪亮的光,直直地奔着赵清去了,赵清惨嚎了一声,整个人俯下身子瘫在马上,右胳膊已经齐根断了。
底下立刻有人想追,薛元抬手止了:“他一会儿自有人收拾,咱们要找的人在那儿呢。”他一扬线条流畅的下巴,正对着被张东正牢牢护在身后的姜佑。
姜佑个子比张东正低上许多,见他看过来,忙跳起来挥了挥手,一溜烟跑了过去,立在他马前问道:“掌印,我父皇呢?”
宫里没的上头主子站在底下,为人臣子的立在马上的道理。薛元偏就稳稳坐在马上,只是略倾下身子:“殿下,恕臣不能给您见礼了。”
他说话时颔下的组缨垂下,丝丝缕缕地拂在姜佑脸上,悠悠然地语调让人心烦,她心里惦念着皇上,不耐地伸手挥开,屈着唇角道:“无妨,我父皇呢?”
薛元声音还是不急不缓:“可巧了,臣就是奉了皇上的皇上的命来寻您的。”说着这才下了马,对着姜佑道:“请您上马跟臣去长乐宫吧。”
姜佑点点头,上下瞧了他一眼,微顿了下才道:“方才有劳掌印了。”东宫向来自成一系,皇上不许东厂插手,因此两人倒不很熟稔,她道了谢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歪着头想了想:“我父皇还好吗?”
薛元的声音从斗笠下传来:“皇上无碍。”
姜佑唔了声,正要上马,忽然被张东正护在身后,他挺身立在她身前,眼睛直直地看着薛元,带着几分冷意:“现在宫里正逢战事,太子事关国本,一点岔子都不能出,我要先带太子回张家避难,等战事定了再回来,厂公觉得呢?”
姜佑心大没注意,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方才赵清劫持姜佑的时候,他出手射箭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谁知道存的是什么心思?
薛元已经半弯下腰准备扶姜佑上马,见状稳稳地直起身,两手拢在一处,长长地唔了声;“臣不觉得什么,只觉得小公爷好大的威风,只是方才赵家叛军在的时候,小公爷怎么不把威风使出来?”
张东正被他刺得满面通红,就听他又不急不慢地道;“小公爷执意要殿下跟回去,难道是觉得镇国公府比皇宫更安全不成?”
张东正面色一紧,姜佑在一旁听得有些迷怔,不知道两人怎么就掐起来了,不过她还是护着自家兄弟,眨了眨眼才道:“东正表哥也是为了我好。”她又转头看了眼薛元,咳了声道:“东正,你先回去吧,我要去瞧瞧父皇怎么样了。”
薛元一笑,抬手让几个番子护送满脸不甘地张东正回去了,他一转脸才见姜佑满身滚的都是泥,脸上却糊了一脸血,不动神色地退后几步,才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您上马。”
他嫌弃的明目张胆,连姜佑都看出来了,她用手抹了抹脸,仰着脸道:“我知道掌印爱干净,不过教我马术的师傅还没教我怎么跑马呢,上马我也不会骑啊,回头我赔你几声好看的衣裳就是了,你带我走吧。”
姜佑毛毛糙糙的,心里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怎么说太监比女人还精细,她坏心眼地把身上的泥蹭了几下,一仰头看见薛元还带着斗笠,便抬着脸问道:“不晴不雨的,掌印怎么带着这个?”
薛元伸手取下斗笠,红殷殷的唇瓣开合;“回殿下的话,方才动手杀了几个人,怕血溅到身上。”
他唇峰秀致,眉眼却带着峰棱,仿佛靡艳到极致反而显出些孤绝的清来。
姜佑隔着老远见过他几回,觉得每次见他都要漂亮上几分,具体是怎么个漂亮法儿她也道不明,只知道宫里那些宫妃没一个比得上他的,相貌出挑的要命。
她目光在他脸上溜了一圈,见他神色沉稳从容,心也不由得跟着定了下来:“哦...你说是父皇让你来找我的?”
薛元点点头,低头看她:“您本来是该好好地呆在东宫的,方才皇上听说您不在,本来是昏沉着的,急的立刻清醒了,俯在床沿上咳了好几声,按说您的去向咱们底下人不该过问,但您至少也该报备一声儿,省得让皇上担心。”
他语气不重,姜佑却红了脸,挠了挠头讪讪道:“是我不好,让父皇操心了。”她说完又发牢骚:“还不是那个庄妃...庄娘娘,我躲哪儿她都能找着我,我给她烦的没办法了,这才拉了东正去了长庚桥那边。”
如今孝宗后妃不多,得宠的就更少,庄妃就是其中之一,张皇后死了姜佑便彻底成了没娘的孩子,偏孝宗也不急着把她交给后妃抚养,可他不急自有人急,为着自己以后有靠,这位庄妃见天儿地对姜佑嘘寒问暖,想要上赶着给她当娘,偏姜佑不领情。
姜佑在马上垂头想了会儿,忽然又惴惴道:“我当初瞧平山王不过眼,用匕首悄悄地割了他的马蹬,让他摔了个大马趴,他今日出兵谋反...跟这事儿没得关系吧?”
薛元顿了下,他早就耳闻这孩子皮,却没想到皮到这个份儿上,过了半晌才道:“没事儿,赵权心怀不轨已久,跟您没的干系。”
姜佑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薛元唔了声儿,也没再言语,带着她去了长乐宫,快到宫门的时候姜佑突然叫了声停,上下摸索一阵,从腰间摘了个玉葫芦扔给他:“掌印今日救我,我暂时没什么好报答的,这个小玩意儿就给了你,权作我的一点心意了。”
薛元见那半空中晃荡的葫芦,眉梢一动,也有不少主子把随身物件儿赏给奴才的,这么些年都是他赏别人的时候儿多,没想到如今还有接别人赏赐的时候,他敛了眉目,微微躬身道:“谢殿下赏。”
姜佑转头看他,反驳道:“不是赏赐,是谢礼,我心里感激你呢。再说了,这不年不节的,我赏你作甚?”她一转头指着长乐宫的宫门:“父皇在这里面?”
薛元听她前半句,不由得莞尔,对后半句却笑而不答:“您先进去吧,等会儿自然就见到了。”
姜佑点点头,父皇这几日都是在长乐宫养病,她倒是心里,一撩绣着云纹的下摆,抬步走了进去,她一进去就看见长乐宫里空无一人,下意识地转身想问,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殿外薛元的脸也模糊了起来。
她有些惊慌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软软地倒在了毯子上。
‘轰’地一声,厚重的宫门合拢,带起的风吹开了帷幔,掩住了薛元暧昧模糊的脸。
......
乾清宫里漫着浓浓的药味,一桌一椅都被药味浸透了,似乎一站在这宫里,药草苦涩的气味便能沁入人的肌理。
孝宗用黄绫帕子捂着嘴,咳嗽一声比一声重,当中还夹杂着呼哧呼哧地喘息,像是漏了气儿地灶头,他现在虽然一副病弱地模样,但跟外面流传病的不省人事的谣言还是不一样的。
忽然他眉梢一动,硬是压住了咳嗽,在不动声色地把沾了血的帕子掖回袖子里,对着来人道:“薛卿,怎么样?佑儿找到了吗?”
薛元正要跪下行礼,却被他一把拦住,闻言便就势起了身:“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已经找到了,现在在长乐宫歇着呢。”他简单把事儿说了一遍。
孝宗听他用安神香给姜佑,先是有些不悦,又强自按捺住了,过了会儿才叹气:“难为你了,那孩子性子烈,到时候醒着又见不到我,只怕闹着要知道事情的始末,小孩子家嘴不严实,这种时候儿怕她说漏了什么,睡了就睡了吧,能安生些也好,反正等她醒了,大局也差不多定了。”他抬头问道;“你问过了吗,那孩子跑长庚桥那边作甚?”
薛元道:“殿下说是要躲庄妃娘娘...”
“庄妃...”孝宗沉吟片刻,冷哼一声:“罢了,她存着这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朕不同意,她就见天儿地去寻佑儿说道,等这边事儿完了再处置她吧。”
他侧了侧头,听着殿外隐约传来的杀喊声,嘴角隐约浮上一丝讥诮:“只怕赵权现在还以为我在床上病的人事不知呢,不过也是,若不是确信我病入膏肓,他又怎么敢举旗造反,还打着佑儿的名号。”他摇头冷笑道:“他也不想想,姜家百年的皇城了,怎么可能被他几个时辰就攻破了?”
这时候殿门外钻进来一溜儿细风,送进来的清冷气息散了些药味,薛元敛了眉目:“您深谋远虑,叛王不及您分毫。”
孝宗看他一眼,和颜笑道:“当初平山王赵家也是军功累叠起来的百年勋贵世家,赵权也是阵前的勇将,可惜他昏了头,起了不该起的念头,把主意打到佑儿身上,打到大齐的江山上,人精明一世,但有时候就是这么一次昏头,一辈子可就完了。”
他眼底含着别的意味,薛元立在案几后面,心里跳动几下,眉目浮了些深思,却故意作出局促不安的神态,一派肃容:“赵权那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这才敢打江山的主意,旁的人臣不敢打包票,臣的这点子体面都是您给的,您要收回也是一句话的事儿,臣是绝不敢起旁的心思。”
孝宗似乎是有些满意了,正要点头,这时候有内侍送了丹药过来,薛元上前几步,托着茶盏服侍他用药,等他吃完了便重新立在正堂上。
孝宗吃完药,精神不由得一振,眼底的光彩却更加萎靡,又掩着嘴低低地咳了几声:“去告诉已经备好人马的五军都督府和京郊大营,戏演的差不多了,赵权只怕也信了个十成,让他们这就收网吧,朕懒得再跟他耗下去了。”
他微闭了眼:“薛卿,去把太子带过来,这江山早晚是她的,有些事儿也该让她见识见识了。”
☆、第3章
姜佑还稳稳当当地睡在长乐宫里,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觉得有人扒她衣裳才稍稍醒过来点神儿,她闭着眼睛一边推一边嘟囔:“哪个宫的奴才,好大的胆子...去去去,我不要你,我要香印。”
她脖颈上挂着一小串珊瑚珠子,一转身露出小半个嫩豆腐似的肩膀,被衬得格外柔滑温润,让旁边人不由得眯了眯眼,随即调开视线。
香印是她身边大宫女的名字,旁边人低低笑了声:“印姑姑现在只怕还在东宫,您就勉为其难地让臣来伺候您吧。”
姜佑一听这声音,脑子当当几下,一咕噜爬起来,差点从床上跌下去,多亏了床边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把她抄住,她一下子挣开,手里捏着匕首抵在他腰眼,满脸警惕地看着他,沉声喝问:“薛掌印,你到底存的什么心?”
薛元稳稳立在床头,手里还托着从她身上解下来的窄袖袍子,他抬手握住姜佑的手腕,轻巧一转,就把匕首控在手里,对着姜佑微微笑道:“您要记得,若是真有人想对您做什么,这么个小物件可不顶用。”
姜佑皱眉看他,似乎有些心惊,薛元低头看她:“皇上吩咐我把您带到这儿来,方才为着大事儿,对您用了些安神香,您是大度之人,应当不会见怪的。”
姜佑撇嘴:“办大事儿跟对我用药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你怕我添乱,懒得照管。”她仰头道:“父皇怎么样了?叛王解决了吗?”
薛元先是一垂头:“臣不敢。”他稳稳抬起头:“皇上很好,一切都在皇上的算计之中,叛王也逃不脱皇上的手心。”
他没说出这一切不过是孝宗为了请君入瓮布下的局,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说现下的情形,姜佑听得一头雾水,瞠着两眼看着他,糊里糊涂地道:“哦,那,那就好...”
薛元取了新备上的袍子给她换上:“这事儿本和您没得关系,不过皇上让您过去瞧瞧,说是见识见识也好。”
姜佑本不耐烦换,听了这话立刻乖乖任由他换上,薛元满意点头,等她穿好衣服,要把她的手架在自己手臂上扶着她出去,却被她侧身闪开,咕哝一声‘我不让人扶’,她一下子跳下床,意气风发地一挥手:“咱们这就出去,去看赵权是如何自掘坟墓的。”
薛元立在她身边,似笑非笑地道:“幸好您现在在这长乐宫里,若是方才真的落到了赵清手里,那现在可就麻烦了。”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姜佑方才真还没想那么多,她怔了怔,被殿门外的冷风一吹,脸上这才显出一星半点的后怕来,她一转身甩开步子往外迈:“那咱们出去吧,不要让父皇等久了。”
......
这时候孝宗坐在城墙的角楼上,赵权立在城墙下,身后是黑压压的士兵,他手里拽着个半大的女孩子,对着孝宗昂头道:“皇上,您难道连太子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心里大骂赵清,要是赵清早把人给他带来,他又何必拿个假货来冒充,赵清如今身受重伤,他现在倒还不知道姜佑已经被寻回的消息,现在他已经身陷重围,只能拼死赌一把了,没准现在孝宗也没寻到姜佑呢。
孝宗看着已经被包围的赵权,还有他手里的‘姜佑’,竟有些啼笑皆非:“事情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真是死不悔改。”他抬手招了招,姜佑急匆匆上了城墙,脚步飞快地跑到他身边,然后对着赵权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指望着一个假货糊弄朕,赵权啊赵权,你这辈子真是白活了!”
赵权立在城墙下,惊得指尖都颤抖起来,喃喃道:“这,这这怎么可能...”如今正牌的太子已经出场,他那点小把戏不揭自穿,再也跳跶不起来了。
他转头看着姜佑,一手搭在她肩膀上,面色这才露出些慈蔼来,对着底下面色灰败的赵权冷冷道:“看在你赵家列祖列宗的份上,朕留你条全尸,你自己了断了吧。”他站起身,冷冷地扬声道:“乱臣赵权,欺君罔上,意图谋反,兹令,赵氏全族皆斩,女子罚没如教坊司,由东辑事厂拿问,不得有误!”
底下的赵权面色一白,手里的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任由冲上来的京郊大营的人把他锁拿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儿便没什么好说的,赵权的这次谋反早在孝宗的意料之中,步步都给他算计好了,不过他犯了如此大罪,自己死是免不了的,还得连累家里人,锦衣缇骑们又有了事儿做,忙着四处锁拿罪臣家眷,东厂那边也不消停,宫里宫外一把手抓。
这边姜佑竟也忙得紧,立在东宫的书阁里眉飞色舞地跟几个伴读讲着谋反当日的事儿,稚子无知,没觉察出这场兵.变底下的暗涌,对她来说,这场叛乱是可以拿出去跟几个同窗好友嘚瑟的谈资。
太子伴读之一的张东岚斜靠在椅背上,细长的眼睛微横,一边对着说的兴高采烈的姜佑取笑道:“您就可劲儿吹吧,若是您真有那份以一当十的本事,还用得着薛掌印去救。”
张东岚是张家长房的庶出子,张东正的弟弟,因为长的颇像姜佑,人也机灵跳脱,很得张皇后的喜欢,常常让他来进宫来和姜佑作伴,正巧他生母过世,张夫人便把他收到自己膝下,当做嫡子教养,两人打小就一块儿作伴的,说话也随意得很。
姜佑梗着脖子道:“我怎么就成了吹了,当时要不是我扛得住,只怕还撑不到薛掌印来呢!”她一转脸对着还在一旁辨方向的张东正道:“东正表哥,你说,我是不是自己一个人硬撑住了啊。”
张东正正对着太阳辨东西,闻言随意点头道:“是是是,您最厉害了,若不是您,我只怕也要撂在哪了。”
张东岚生的像女孩子,眉目精致秀美,不过举止可不女气,闻言哈哈大笑道:“这可不是敷衍您吗。”他咧嘴笑道:“您可别觉得我让您下不来台,这是忠言逆耳,要是您说什么我都顺着您,那岂不是成了大奸臣吗?”
这时候刚刚晌午,三人才下学,准备午歇之后再来,姜佑黑着脸道:“我说的是真的就是真的,骗你作甚,又没得钱拿。”
张东岚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压低了声儿道:“殿下,只要您做件事儿,我就信您。”他转头看了看学堂里正在收拾书本的李太傅:“现在将近年根了,又快到皇上寿宴,双喜临门,您难道不想准备点好的送给皇上?”
姜佑警惕地看他一眼:“你想做甚?”
张东岚眯眼笑着,像只标准的小狐狸:“您要准备好的,总得需要时间吧,可咱们一天的课从日出上到日落,哪里有时间让您准备,不如...您想法子让几位太傅放上几天假?如果您真能拿到假休,我就信了您的本事,怎么样?”
姜佑一转头啐道:“你想请假自去请吧,别绕上我。”她说着又郁闷道:“自从上次咱们偷溜出宫,几位太傅已经发话,说是只要是我东宫里的人来请假,一律不准,我可没办法。”她想到李太傅那张活阎王似的脸,对着张东岚连连摇头。
张东岚眯着眼笑道:“不让东宫里的人请,您再去寻个人请就是了,这应该难不倒您吧?”他说着又看了眼张东正,飞快地压低声音道:“我那边带了绣像的话本子还有不少呢,只要这回请假能成,我就一股脑地都给您。”
姜佑有些意动,垂头想了想,咬着牙道:“成,那我就试一试!”她说完看也不看笑得一脸欢快地张东岚,抬步迈了出去。
虽说要找人请假,但姜佑这里没合适的人选,她便干脆站在宫墙的夹道里守株待兔,遇见谁算谁,正巧这时候传来道朗悦的声音:“...别留情,那几个跟赵家人勾搭的,也算在其中,宁杀错不放过,反正皇上这回是下狠心了...”
姜佑听见声音,精神不由得一振,就见一片绣着金蟒的海水蓝袍角在夹道的拐弯处现了形。
薛元正对着底下人吩咐处理赵家的事儿,一转头就见姜佑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他顿了下才道:“殿下?”
姜佑直起身子抬头看他,涎着脸笑道:“掌印,有桩事儿要麻烦您。”
薛元唔了声:“只怕要让殿下失望了,臣手头还有点事儿要处理...”
姜佑惦记着张东岚手里的话本子,哎了一声,才继续道:“那不妨,等你忙完,帮我向李太傅求个假吧。”说完抬手轻轻牵了牵他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
薛元垂了眼,看她搭在自己袖子上的手:“您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让东宫里的人去求假不就完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呢?”
姜佑收回手,闷闷不乐地叹气:“太傅早下了令,我东宫里的人求假都不准,寻常奴才他不买账,身份高点的又寻不到人。”她说完忙补充道:“我这可不是为了自己,父皇寿辰到了,我也得抽空准备着啊。”说完又抬眼看他。
这孩子缠人功夫一流,薛元沉吟片刻,竟还真应了;“不过东厂里有些事儿...”
姜佑怕他半路跑了,忙接口道:“不急不急,我下午才下学呢,你可一定要来啊!”
☆、第4章
薛元随意点了点头,姜佑欢呼一声,连蹦带跳地回去了,等到了学堂里,差不多也是开课的时候,李太傅李成忠已经端坐在堂上,手边还放着把戒尺。
姜佑见状缩了缩脖子,轻手轻脚地坐了下去,她心里还惦念着下午的假,便时不时探头望一望窗外,眼巴巴地盼着薛元过来,李成忠见她时不时探头向外望,不悦地咳了声,扬声道:“殿下!”他一指手里的书本子:“您来给我解释一下‘使鸡司夜,令狸执鼠,皆用其能,上乃无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姜佑怕他向皇上告状,忙回过神肃容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要安于自己的工作本分,能让底下人都发挥自己的特长,君主便能无为而治了。”
李向忠捋了捋一把长胡子,不置可否地问道:“这话出自哪里?”
姜佑对答如流:“出自《韩非子.杨权》。”她向来好武不好文,但是被几个太傅和詹事府里的人轮流看着,功课倒也没落下。
李向忠点了点头,他素来知道这孩子聪敏,不过性子却定不下来,得时常提溜出来给她抻抻筋,他正要发话让她坐下,脑子里却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咳了声问道:“人要各司其职,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便是这个道理,尤其是官员,更不能轻易插手别人的职责,不然便是逾越,您说是么?”
他见姜佑点头,忽然话锋一转:“老臣以为,东厂动辄伸手其他官员要办的差事,干预朝政,为所欲为,其中尤以薛元为首恶,您觉得是否该施以刑罚呢?”
薛元这时候已经跨过麒麟门进了春坊,其实这事儿他本可以不答应的,不过见姜佑一脸可怜相,便想着卖她个人情,这才办完事儿走了过来,没想到还没到正院,就老远听见李向忠问到自己的事儿。
他身后跟着的秉笔太监孙贺年低声儿笑道:“督主,这帮子酸儒,朝堂上斗不过您,便在这里逼着太子说您的坏话呢。”
他一扬声就要开口,薛元却抬手止了,轻笑一声:“他这是逼太子表态呢,咱们东厂初立的目地就是为了制衡这帮子文官,当今皇上整日在东厂和文官中间和稀泥,李向忠这老东西自然不敢逼皇上开口,不过现在能逼着储君表态也是好事儿。”
他自走进来,这里就没一个敢拦他的,便干脆提着曳撒上了台阶,光明正大地听起墙角来。
姜佑被问的有点懵,她还要靠着薛元帮忙请假呢,当然不乐意背后说他坏话,便只能含含糊糊地道:“这个...额,背后议论别人不是君子所为,我也不好随意评说...”她觉得这么说有点敷衍,便替薛元辩了一句:“不过薛掌印在前几日叛王谋反的时候还救过我的性命呢,应当...是好人才对。”
薛元无声地一笑,这倒是个新鲜事儿,有人骂他奸佞贼子,也有人赞他予智予雄,说他是好人倒还是头一遭。
里面的李向忠却听的大怒,满面怃然道:“那不过是他职责所在罢了,难道殿下要为了个人恩义,不顾天下大事了吗?”他训了几句,又转了口风儿道:“既然殿下觉得背后议论他人不是君子所为,那便来论一论这东厂擅自插手其他官员职责之事,您觉得是对还是错啊?”
薛元是东厂之主,说东厂跟说他有什么区别,姜佑瞠着两眼发愣,旁边伴读的张东正拼命做了个和稀泥的手势,她顿了顿,咳了声儿道:“这个...父皇说过,凡事要有真凭实据,没有凭据,我也不好妄下断言,免得冤枉错了好人。”
李向忠没想到皇上和稀泥和的好,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逞多让,倒真不愧是父女俩,他气得直梗脖子,还要在发问,太子詹事府的人已经过来敲起了玉磬,宣布到了下学的时候。
姜佑没给他拉着问的机会,行过拜别礼之后一溜烟跑了出去,却直直地跟正要进来的薛元撞了个正着,她‘哎呦’一声倒退几步,一抬头却惊喜道:“掌印,你可算来了!”
薛元含笑道:“不是您让臣过来的吗?”他低头道:“臣这就帮您讨假。”
姜佑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连连点头,目送着他走了进去,一眼就见李向忠满面怒容,然后薛元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李向忠怒哼了几声,最后权衡片刻,还是满面无奈地应了。
姜佑欢呼了一声儿,一抬手命身边人去收拾书包,转身凑在薛元跟前,连连赞叹道:“掌印真是太有本事了,一下子就把假拿到了。”
薛元微微低头:“臣没甚本事,不过是跟李太傅好好说道了几句。”他一转头看着姜佑满脸的欢欣,冷不丁问道:“殿下以为,臣是个怎样的人?”
按说东厂在宫里宫外的名头是不大好听,不过姜佑倒也没觉得薛元哪里不好了,她想了想,便继续装傻充愣:“您雅人深致,风度翩翩,容貌风度气煞潘安呢。”人家问的是品行,她答的却是外貌。她说着忍不住抬眼儿看了看薛元:“要我说,您是东厂之花,怎么能称厂公,应该是厂花才是。”
薛元给她满嘴跑骆驼说的怔了一下,很快回神儿笑道:“哪里哪里,比您珠圆玉润还差得远。”
这话说的...姜佑忒幽怨地瞅了他一眼,又捏了捏颊边的软肉,讪讪道:“最近胖了点,可我这下巴还是尖的啊,哪里圆了?你瞅瞅,我是不是尖的。”说着还真仰起脸让他瞧。
薛元没细瞧,只是佯作认真地看了看:“瞧不大出来。”
姜佑垂头丧气,摆了摆手道:“今儿还是多谢您了。”
薛元无声地笑了笑,他要的可不止一个谢字,人情这东西,用的时候好使,只怕还起来的时候也麻烦。
东宫就在不远处儿,两人顺道,便并肩走了一段儿,老远地就见了殿门,她正要跟薛元告别,忽然就听见宫里一阵喧哗,先是稍显老成的女人声音传来:“印姑姑,你在宫里也呆了许多年了,按说做事儿也应该有些方寸,本宫亲手做的吃食,趁热给太子送来了,你非要先验毒,难道本宫还会害了太子不成,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万一放凉了谁来担待啊?”
庄妃的声音温温柔柔,仿佛是询问的语气,却难掩其中的恶意。
姜佑一听这声音就头大,正是烦扰了她好久的庄妃,张皇后去世的时候她已经十岁了,对亲娘的音容笑貌都记得清清楚楚,哪里能受得了这位庄妃上赶着给她当娘亲。
薛元立在殿门口,也饶有兴致地扬了下嘴角,这几日皇上忙着料理赵家,没顾得上管这位庄妃,没想到她对这事儿还不死心。
姜佑在外面闷声道:“庄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她以为我一个正宫太子,会跑去给她这个妃妾当孩儿?”
薛元仰唇:“您是皇上独女,皇上自然舍不得您受委屈,若您想跟了哪个妃嫔,皇上定然会把那妃嫔也抬上后位,庄妃娘娘这般想也无可厚非。”他懒得理东宫这些琐事,便告辞道:“臣告退了。”
姜佑冷哼了一声,冲他点了点头。
这时候殿门里又传来另一道声音,不卑不亢地道:“娘娘抬举了,奴婢自然是担待不起的,奴婢也知道娘娘对太子的心思,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当初皇后娘娘在时便吩咐过,太子的饮食必须得多加注意,一饮一啄必有用银针查验,再有人试吃,这才敢让太子来用。”
庄妃笑了声:“这都多少年前的规矩了,你不必抬这个来压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太子渴了饿了,还死抓着这条规矩不放,不给她吃食不成?”
姜佑听了这话,皱着眉抬步走了进去:“我们东宫自有膳食,不劳庄娘娘费心了,娘娘尽管放心,我就是再渴再饿,也不会向您去讨要吃食的。”
她一进来看见香印跪在地上,所以一开口语气就冲人,庄妃怔了怔,半晌才伤感道:“太子这话可就有些伤人心了,我自己每月也就那么些份例,省下了大半给您,您这么说真是...”她说着就一副慈母心肠被糟践的神情,衬得姜佑格外像不孝女儿。
姜佑示意香印起来,见她双膝颤抖,心里更是冒火,直截了当地噎她:“孤还当您有多大度呢,原来也是记得门儿清,您既然觉得亏了,那我便让人盘算一下您这些日子往东宫送了多少东西,双倍赔给您就是了。”
香印是张皇后指给她的宫女,打小就照顾她了,姜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见她被罚跪,出口更是无德。
香印这些日子一直明里暗里拦着庄妃亲近姜佑,她本想趁着这机会发作,好好整治香印一番,没想到却正巧被姜佑看见了,心里一惊,却仍是绷着慈母神色:“我拿你当嫡亲的闺女,处处都为您考虑,今儿不过是见这起子奴才处事不周全,怕他们欺你年小无知,这才多说了两句。”
姜佑听了这话,反倒纳闷地看了她一眼。
☆、第5章
姜佑顿了下,才一脸纳闷地开口反问:“庄娘娘,我东宫的下人就是再不好,也跟您没得关系吧?您若是想整治奴才,干嘛不自己生个孩儿,想怎么整治怎么整治,我宫里便是闹翻了天,那也是我乐意纵着,跟您有什么关系?”
孝宗的身子早就不成了,要是她能生得出来,还用得着巴巴儿地讨好姜佑这个油盐不进的熊孩子?这话就如同直扎进她心窝里,她被噎得倒了口气,捏着帕子的手气得直抖。
香印忙打圆场道:“不是庄娘娘要整治奴婢,是奴婢处事不周,自个跪下认罚的。”她说着向庄妃躬身一礼:“奴婢晓得娘娘是好心,只是奴婢嘴笨,不会说话,还望娘娘恕罪。”
庄妃勉强笑了笑,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似乎抬手想摸摸姜佑的脸,被她一下子闪开了,只能转身扶着丫鬟的手去了。
姜佑瞧着她的背影,不耐地一甩袖坐下:“下回别让她进门了,不然占着个长辈的名头在我这里搅风搅雨的,倒显得我多不领情似的。”
如今后位空悬,庄妃是淑贵妃之下身份最重的了,更何况她娘家又硬气,跋扈些也是理所应当,哪里是说拒就能拒的出去的,更何况她明面上对姜佑关怀备至,如此一来,就是孝宗都不好说些什么。
香印没接话,笑着给她倒了杯茶,小心觑她几眼,忽然蹙眉道:“您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别是偷溜出来的吧?”
姜佑咳了几声,涨红着脸道:“我哪有,明明是李太傅今儿放的早。”她说着又得意道:“我向太傅请了好几日的假,太傅已是准了。”
香印狐疑地看着她:“太傅早都发下话儿,咱们东宫的人不准给您求假,您自己说话太傅又不信,这假...太傅是怎么同意的?”
姜佑啜了口茶:“我求薛掌印帮忙请的,还是掌印好本事,几句话就拿到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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