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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迹在嘉庆初年.txt

202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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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迹在嘉庆初年》
作者:疯癫道男
申明:
正文 第一章:神灵(一)
“喂,老东西,这事你到底管不管呀?你可别跟我说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算了?”昏昏沉沉的李星隐隐听到左耳边传来声如爆豆般的质问声,辩其声音像是一位古稀老者。
“我没说不管呀?我这不也是左右为难吗?”右耳边传来一位带着央求语气的老者答话道。
“有什么为难的,知错能改,就是好神仙,你可不要学现在的人类,搞官官相护呦!命中注定他本是乾隆56年就应该投胎转世的魂体,年寿八十,栋梁之才,富贵一方之命。而你们却把他投胎到现实,还让人家做了短命鬼,我看你怎么向上面交代。”左耳边的老者口气生硬地训斥道。
“哎呀,老伙计,我这不是在想则呢吗?容我想想补救的办法,再说了,他当初投错胎,也是地府里牛头马面那两个迷糊蛋干的,我只不过是奉玉帝的旨意查办他们来的,你怎么把我也扯进来啦!”右耳边老者显得有些无辜,苦声苦色地解释道。
“哼!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你以为我不知道牛头马面跟你是什么关系,你想护短啊?没门。”左耳边的老者发起了脾气,嗓门明显偏大。
“老哥,别生气!是我错了还不行吗?”右耳边的老者笑脸认错,点头哈腰。
“咱们天界可是讲民主的,你公私不分,徇私舞弊,既不治牛头马面的罪,又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小心,他出魂后,告上你一状,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左耳边的老者口气软了下来,分析利害,娓娓道来。
“要不,等他醒来,我们俩和他好好商量商量,再把他重新投回到大清朝去,老兄你看怎样?”右耳边的老者心生一计,言道。
“放屁,你脑袋是榆木疙瘩做的吗?你想把他再投胎回清朝,那他在现世多出这二十年怎么算呀?不还是捂不住吗?”左耳边的老者闻之又怒,当场否定道。
“这个!”右耳边的老者被噎了回来,在一旁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半晌,突然灵光倏闪,眼前一亮,道:“诶,老伙计,要不这样,我们把他的魂魄附身在和他同月同日同时而生的的清朝人身上,既可瞒天过海,又可弥补他的阳寿,你看如何?”
“这倒是个好办法,关键是要有合适的人选才行啊,分秒都不能差呀!而且被他附身的清朝人必须是阳寿已尽才行啊!”左耳边的老者嘱咐道。
“既然如此,那就等他出魂后,和他商量一下吧?”左耳边的老者轻捻胡须,点头道。
耳边两位老者奇怪的谈话,李星尽收耳底,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也明白三分大意,李星朦朦胧胧中,动了动身子,微微地睁开双眼,眼珠左右转了转,发现自己斜躺在被撞得严重变形的宝马车内,四周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面露惋惜之情,但另李星奇怪地是他们嘴唇蠕动,却没有半点嘈杂之音,甚至连不远处警车上灯光闪闪的警笛也听不见其声。
李星顿觉异常疑惑,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自己没死吗?没死也应该受伤才对呀?如此惨烈的车祸,身上怎么感觉不到一点的疼痛呢,不会只是把耳朵震聋了吧,不对呀,刚才明明听见有人说话聊天吗?
李星好生纳闷,欲推开车门,看个究竟,他整个人被挤夹在驾驶座的中间,只能抽出一只手去推挤压变形的车门,然而,令李星没想到的是,伸出去的手掌如同抓握空气一般,空无实物,身子随之一倾,直接从车里栽了出来,全无遮挡,穿门而出。
李星慌忙从地上爬起,不可思议地站在众人的面前,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依然全神贯注地盯着车内,言语不止。
李星不禁回头望了一眼,顿时吓的浑身一震,宝马车内赫然躺着一具血水横流、惨不忍睹的尸体,仔细一打量,那尸体不就是自己嘛,天呐,我真的死了吗?李星满脸狐疑,低头看了看此时的自己,全身上下完全是透明的,人不死一次是真的不知道死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原来人死了真的有灵魂存在呀。
李星呆望着宝马车内自己死后的模样,愣了半天,终于轻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你做人很失败,活着也没多大的意义,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李星倒是想的开,二十年的荣华富贵自己也享受的差不多了,唯一愧疚的就是没有完成父亲临死前的遗愿,父亲让他好好做人,如今人不但做不成了,只能好好做鬼啦。
“人死不能复生,小伙子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啊?”耳边突响起一个声音,惊吓得李星浑身打颤,都说人吓人吓死人,现在已是鬼的身份啦,难不成会遇到鬼吓鬼的事情吗。
“谁?”李星大喝一声,一面是为自己壮胆,一面警惕地四下寻觅声音的来源。
“我们在这呢?”话音刚落,李星随声音望去,在宝马车的车顶上,一道青光闪过之后,倏然现身两位神色飘然的老者,只见他二人分别穿着一身青色、一身白色的道袍,面似襁褓中的婴儿的皮肤般水灵细滑,正用和蔼慈善的眼神关注着自己。
“你们是何人?”李星惊问道。
两位老者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转身轻飘飘地跳下车来,嘻嘻哈哈地冲李星笑了起来,其中一位青袍的老者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我是红尘了,他是了红尘,我们都是玉帝派到阴间审计鬼界生死轮回,投胎转世的神仙。”
“神仙?别跟我开这种低级的玩笑啦,鬼才信呢?”李星不屑地回道。
“说的没错,你就是鬼呀?难道你还以为你有凡人之躯吗?你的阳寿已尽,只剩下的只不过是你的灵魂罢了。”红尘了接过话头释言道。
红尘了捻了捻白胡子,问道:“小伙子,你刚刚为何自叹不如呀?”
不问则以,问起来李星更是黯然伤悲,转身离开人群,横穿马路,疾速的车辆穿身而过,来往匆匆,两位老者同样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红尘了一听,潸然而笑,劝道:“年轻人!你千万别自卑,俗话说失败乃是成功的亲娘,更何况你并非是不可造之才,只不过是地府里的牛头马面把你投错了胎,使你生不逢时,才走到如今这一步。如果你要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话,我们倒是能帮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李星一愣,停住脚步,转身问道:“帮我?你们不是在说笑吧?”
红尘了坦然道:“当然不是?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像你这样落魄的魂灵,即使去了阴间,也会被其他的魂灵鄙视,还不如穿越到古代重新做人。一来慰籍你正走在黄泉路上的父亲。二来弥补当初牛头马面因一时疏忽所犯下的过错,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星听后,暗自思量:“自己活在人世间时,国内国外没少玩过,没想到死后还能到古代去转转,何乐而不为呢?”此话听起来有点荒唐不羁,但不妨一试。
李星衡量一番后,点头应允道:“好吧!我答应你。”
红尘了一阵得意,李星一旦同意,牛头马面便可弥补当初犯下的罪责,不过欢喜之余,红尘了的脸上隐藏着一丝淡淡忧虑,叹道:“不过我们只能帮你穿越到清朝,到那以后,你必须在三日之内,找到你要附体的载体才行,不然,便会魂飞湮灭,永世不得超生。你要附身的那个过世人是清朝康襄省人士,他的年龄和你是同月同日同时而生,记住,他叫刘铭祺,你只有三日的时间,快速速去吧。”
“嗯,谢谢两位神仙。”李星答应一声后,面带笑意,深深地给两位神仙鞠了一躬。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的红尘了一扬肥大的衣袖,默默做法,还没准备妥当的李星见自己的魂魄在半空中飞速旋转,即将离开,急忙开口大声问道:“请问两位神仙,我将附身的那个人相貌如何?家庭情况怎么样?社会地位如何?有没有老婆?”神仙做事果然有效率,还没等李星问完,便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文 第二章:神灵(二)
其实穿越并不难,难得是穿越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摆在穿越者面前的是:如何去生存,如何去适应,如何接纳自己的新身份,等等。可李星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几乎是一无是处,更何况他贪玩好色的性情,能否适应新环境,都是一个未知数。
好在经过现实的沉痛打击后,李星的思想成熟了许多,他知道人活着除了吃喝玩乐以外,还有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值得去做。
此次穿越,李星心中也是暗暗下定决心:好好在古代活一回,重新做人,活出点名堂。不活出个人模狗样来,哪有脸到阴间见自己的父亲。
短暂的眩晕失忆过后,李星眼前倏然一亮,眼前的一切场景焕然一新,李星孤零零地站立在一条陌生的古街上,街上的男女老少的穿着打扮都是以前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古装古服,仔细一分辨,男的把前颅头发剃光,后脑余下的头发编成一条长辫垂在身后,女的穿红挂绿,上衣下裙,泾渭分明。如果猜的没错,这里一定是大清朝,至于当今的皇帝是谁?便无从知晓啦。
转眼间的穿越时空,李星还真有点不适应,头晕忽忽的。真是奇怪?即使魂魄无形之躯,也同样有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悲痛,生之则来死之则去,连各种感觉也一并带来了。
李星现在哪有时间钻研灵魂上的所以然,更何况这方面的知识他也是无从掌握,只是通过本次穿越,才让他明白一点,死并不可怕,而且死后仍有余生,想起来都觉得过瘾。
此时正值大清朝嘉庆四年正月,春节刚过,寒气依然逼人,虽是艳阳高照,但地上仍旧留有道道水渍,像是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堆积在街边像坟丘一样的积雪仍没有彻底融化,在午日的照耀下,雪水洇湿在巨石铺就成的街道上的缝隙中,有些洼地仍存有冰碴。
目不暇接的李星在大街上东张西望,四处闲逛,各种新奇的古式建筑映入眼帘,灰砖红瓦,木门纸窗,景象别致,令人回味。店铺林立,车水马龙的街上更是热闹异常,锣鼓喧天,鞭炮震耳,老百姓涌上街头,像过节似的欢天喜地。
此地印象中有点熟悉,李星拍着脑袋仔细回忆起来。霎时,远处的钟鼓楼传来了震撼悠长的鸣钟声,此起彼伏。李星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北京的大前门吗?原来这里就是天子脚下,清朝的京城呀?
李星一阵兴奋,欲找人打听一下,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稀罕事,老百姓载歌载舞,乐不思归,如此兴高采烈,又放鞭炮又舞龙耍狮子的,盛况空前。
李星正想找个人问个究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鬼魅之躯,冒冒失失地跟普通凡人进行语言沟通,还不得把人吓个半死呀?大白天遇到鬼,这还不得炸了窝啊。
李星一寻思,都说鬼魂可以附体,倒不如附身到凡人的身上,也好趁机感受一下当古人的滋味。
李星抬头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位衣着光鲜,举止不俗,手拿折扇的富家子弟,正在和身旁的下人指指点点吩咐着什么。就是他了,要附体也要找位有身份的再上他的身。
李星拿定主意后,身如风,形无影,快步来到那人的身后,纵身一跳,冲入那人的身体之内。
只见那位富家子弟身子一抖,打了个冷战,顿时面露得意的笑容,轻摇折扇,径直向围拢在舞龙耍狮子的人群中走来。
李星附体在富家子弟的身上后,来到人群中,左右瞧了瞧,见一位身穿粗麻布衣、样子憨实的人正探头探脑地踮着脚,笑呵呵地看着热闹。李星来到他的身后,抱拳问道:“尊长,请问今日为何如此热闹啊?”说实话,李星对清朝的历史了解甚少,就连看古装电视剧时他也分不清是哪个朝代的,称呼上则更是张冠李戴啦。
男子并未搭理李星,依旧笑呵呵地看着场内的精彩表演。
李星故意咳嗽了两声,高声问道:“兄台,请问今日为何如此热闹啊?”男子还是不理睬他,难道清朝的人耳朵都背吗?我这么大声他都听不见吗?李星好生奇怪。
李星又故意咳嗽了两声,提高嗓门道:“老兄,请问今日为何如此热闹啊?”
“同志?大哥?”李星跟着后面又喊了两嗓子,男子还是没有反应,仍就自顾自地伸头望着翻腾的狮子傻笑。
这也忒拿人不当回事啦,好歹你也吱一声呀?
李星这火腾地一下就窜到脑门子上了,抬手“啪”地一下拍在憨实男子的肩膀上,这一巴掌还是有些力度的。
男子猛然一惊,怯生生地回头望了望,见是位富家子弟,吓得低头不语,两腿也随之瑟瑟抖颤起来。
李星见他吓成这样,却也疑惑万分,明明我客客气气地问了半天,他却理都不理,如今见我发火,又吓得面露惧色,目不敢对视,脸不敢高抬,真是奇怪。
李星压了压火,露出和蔼的笑容道:“不要害怕,我不过是想向你打听个事而已?”
布衣男子随后抬手指着自己的嘴巴,张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如同犯了大罪似的,一个劲地点头行礼求饶。
李星恍然大悟,他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李星此时脸一红,顿感歉意,自己不是欺负人吗?人家本是哑巴,自己还凶巴巴地跟人动粗,忙尴尬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多有得罪。”李星双手合十,做阿弥陀佛状,这都什么礼节呀?李星一急也糊涂起来了,不过在现实的应酬基本都是这样,他自己也搞不清具体什么意思,就当是赔礼吧。
正当李星双手合拢胸前之时,发觉腋下有什么东西咯了他一下,跟石头似的,硬邦邦的,伸手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几块金光闪闪的金子。
李星倒也实在,知道自己错怪了好人,顺水人情,笑嘻嘻将几块金子递到了哑巴的手里。
哑巴双手捧着沉甸甸的金子,当时就懵了,这些耀眼夺目的金子可足够他一家三口吃一辈子的了,眼前这位贵人徒然给他这么多金子,哑巴愣是回不过神来,雕像般地戳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星淡淡地笑了笑,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哑巴眼含热泪,感激涕零,心想:我这是哪辈子修来的善缘啊!遇到这么一位好心的大贵人,想想自己又聋又哑,每日跟着别人一起去干苦力,收入微薄,家中的老爹老娘吃不饱穿不暖,只能勉强糊口度日。
哑巴做梦也没想到,素未平生的富家少爷会突然施舍给他如此多的金锭,一时间,哑巴难以言表,忽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咣咣咣”给李星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把几块金锭揣入怀内,抬起胳膊抹去脸颊上的泪珠,转身离去。
李星心想,我这也算是给这位达官贵人积点阴德!等他以后到阴曹地府见了阎王,说不定还会感谢我呢。
李星暗暗得意,缓步向身旁围观的人走去。他刚才的大义疏才,很多老百姓都看在眼里,虽不知道所以然,但见他一身穿戴,张显富贵逼人之貌,怎么看也不像是善人的模样,尤其是见他大冷的天,却摇着把折扇,不伦不类,看来看去都觉得他有点烧包,更猜不到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老百姓见李星向他们走过来,纷纷有意躲开了。
李星不明其因由,只有独自围着人群转了半圈,却发现舞龙耍狮的一侧,围观的老百姓让出一片空地,正对一家茶馆,茶馆里坐着几个和自己穿着差不多的年轻人,正在大声叫好起哄。
李星晃晃荡荡地绕了过去,站到他们的身后,斜眼瞄了瞄身旁的一位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爷,见其头戴毡帽,身穿马褂,一身无领棉袍,包裹的跟个肉粽子似的,粉皮嫩肉的小白脸上还存有一颗黑痣,给人一种非奸既诈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官宦家的好闲子弟。
李星用扇头轻轻地点了点他的肩膀,那位少爷盯着场内耍舞的龙狮正在兴头上,忽觉有人从身后骚扰他,扭头斜眼看了看李星,没好气地问道:“干吗?”
李星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借一步说话,那富家少爷不明何意,随后跟了过来。
李星笑着脸,拱手道:“请问贤兄贵姓大名?”
富家少爷嘴一撇,大大咧咧地回道:“姓马。”
李星一脸相识恨晚的神态,身体微微前倾,道:“噢,原来是马少爷,失敬失敬,小弟有事请教,还望贤兄指点一二。”
马少爷见李星说话客气,脸上也勉强挤出一丝冷笑,道:“说吧,都是本旗的兄弟,有话直说,谈不上请教。”
李星点了点头,道:“请问贤兄,此朝当今的皇帝是谁?还望告知。”
马少爷听后,当即就翻起了白眼,半响后,才满脸愕然地责问道:“这位兄弟,见你穿着得体,一表人才,怎么会连本朝的皇帝都不知道呢!你没病吧?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呀?你不是逗我玩吧?”
李星一听马少爷提醒,也意识到自己顾此失彼,差点露了馅。说的也是,哪有本朝臣民不知道当今圣上是谁的呢?李星急中生智,装做懵懂的样子,巧辩道:“不敢,不敢,实不相瞒,我从小得过八级脑膜炎,久治不愈,又患上了健忘症,所以时常连我自己是谁都要想上半天,因此才向贤兄胡乱打听一下。”
马少爷听后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头,可能是李星伪装的很诚恳,马少爷并没有多疑,而是一脸奸坏地关心道:“看你的样子,病得不清呀,抓紧时间看看吧,要不然等你娶了媳妇,又忘记了进洞房,当心让别人占了便宜。”
此话李星越听越别扭,心想这贱货还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李星心里虽然不爽,脸上仍就笑着点头称是。紧接着拱手问道:“请问贤兄今日为何如此热闹呢?”
马少爷一脸神秘地左右看了看,附在李星的耳边神神秘秘地低声道:“兄弟,实话告诉你,当今皇帝嘉庆帝,将将登基没几天,便下旨定了和珅大人的二十条大罪,同时恩赐和珅自缢谢罪。今日正是查抄和珅大人府宅的日子,所以老百姓才跟过年似的出来庆祝。”
关于清朝第一大贪官和珅的历史故事,李星都是在书上或者是电视剧里有所了解,据说和珅贪污的金银财富是当时清政府十年国库的收入,府里的奇珍异宝比皇上还多,非法所得,令人乍舌。
李星正想的入神,旁边的马少爷接着摇头叹息道:“不管怎么说,和珅大人也是我们正红旗的人,如今和大人这一倒,以后我们在其他几旗人的面前很难抬的起头来,哎!。”马少爷虽然嘴上哀叹,却看不出他油光光的脸上有半点的伤悲,转身又盯着场内摆舞的龙狮,看得起劲。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位纨绔子弟喜怒无常的冷酷。
李星谢过马少爷,转身离开茶馆后,边走边想:“既然有机会见到和珅本人,怎能错过见证历史大好良机。”
和珅虽说是清朝最大的贪官,但他特别受乾隆皇帝的宠信,也曾是清朝红极一时的大人物,可见和珅绝非等闲之辈,如若是生在现实,凭他玩弄权术的伎俩和曲意奉迎的手段也定是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李星当即来了兴趣,心里一琢磨,反正离三日的附体期限还早,说什么自己也要去看看热闹,才不枉此行。
李星想到这里,身子一纵,倏然离开负载着他魂灵的身体,向和珅的府邸飘飞而去。
正文 第三章:和府窥财
李星来到和府后,府门前人头攒动,喧哗不宁,老百姓双手交叉伸进袖口,大冷的天一站就是半天,不为别的,就是为看和珅是怎么倒台的,解恨啊!
老百姓人人面露欢颜,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列斜眼睛、塌鼻子、辫子拖在脑后、手持盾牌的禁卫军硬生生地将看热闹的老百姓阻拦在府门外。
李星冷幽幽的魂灵从禁卫军中倏然穿过,两名清兵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李星大踏步遁进府内,放眼一看,府内杂杂嘈嘈,有哭的,有笑的,有喊的,有叫的,唯独没有闹的,想来也是,谁敢闹呀?
数十个文职官员指挥着清兵们从府内的各个角落,搬抬出金光灿灿,耀眼夺目的金银和数之不尽的宝贝物件。
各种财物堆积在和府一个篮球场般大小的空地上,高如山丘,触目惊心。珠光宝气,光芒四射,连周围的清朝禁卫军将士也被金山晃耀得眼睛跟着冒着金光。
李星足足绕了金山转了一圈,心中分外感慨,好家伙,不亏清朝第一大贪,果然名不虚传。
正此时,站在李星对面的是位面目清瘦,脸颊蜡黄,顶戴花翎,身穿朝珠补褂的文官,嘴里吐着白雾一样的水汽,声音嘶哑地吆喝道:“和珅府书房墙内藏赤金60000两,银锭900万个,记目。”上百名清兵,两人一组,抬着大竹筐,累得汗流浃背,将一堆堆的金银抬出,来返数趟。
有些人在清点,有些人在一旁的桌子上仔细记录,也有一些陪同而来的清朝官员拎了几件无价的稀世珍宝,拿在手里把玩欣赏,既爱不释手,又不敢将其占为己有,惟有在欲求不得的内心,痛苦挣扎着。
李星贪婪的眼神望着五光十色的金银,竟也腿软手痒双眼发直起来,忍不住随手抓了两个沉甸甸的金元宝揣进口袋里。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到查抄人群的近前,仔细看了看,和珅一家老小群跪在冰冷的寒地上,粗略地数下也有六百多口,黑压压地一大片,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女子居多,大多哭声迭起,柳泣花啼。
其在人群前排跪着位午旬上下的老年男子,垂头丧气,神色黯然,手捧白绫,像是得了帕金森病似的,双手抖动不止。
莫非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和珅和大人吗?李星好奇地向前凑了凑。
这时,旁边一位身穿黄马褂,看气势像是禁卫军统领模样的文官,横眉立目,满脸杀气,高声命令道:“将所有清查出的脏银,即刻送往国库。”
“喳!”将士们得令后,将金银财宝装了几百只大木箱,押送金银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和府。
李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么多的真金白银,足有十几亿两,自己只不过才拿了两个金元宝而已。真后悔来时怎么没拿个麻袋过来呢!也好多装点带到附体的肉身家中,毕竟以后在清朝还有大半生的日子呢,要活也要潇潇洒洒地活一回。
此时,禁卫军统领蹙眉望了望瘫跪在地上的和珅,横道:“哼,和大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行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圣旨上都说得清清楚楚的,你也别在磨蹭了,我还要等着向圣上复命呢?”
“这下有好戏看喽!”一旁的李星嘿嘿一笑,幸灾乐祸起来。
和珅并未理会身后美人的哀泣,缓缓地抬起头,轻轻擦掉流落在脸颊上的几颗老泪,慨然哀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王杰大人,罪臣和珅已是死路一条,临行前,能否送老朽一杯水酒上路呢?”
王大人眼一横,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和珅,你祸国殃民,罪有应得!不过念你我毕竟同朝为官的份上,老夫不但在你踏上黄泉之前送你一杯水酒,连并再送你一句话。”说完,扬了扬头,示意清兵给和珅倒上一大碗水酒。
和珅躬身施礼道:“谢王大人明示,罪臣和珅受教了。”
王大人冷笑一声,朗声道:“和珅,如若你下辈子再做贪官,坏官,奸官,我王杰下辈子也一样拿你问斩。”
和珅将白绫搭在肩头,接过清兵递来的水酒,仰头一饮而进,身子摇晃了两下,拱手道:“多谢王大人,和珅铭记于心。”
王大人轻蔑地点了点头,左手一抬,道:“和珅,念你祖上也曾为大清建功立业,临行前,自己找个地,了断去吧!”
“谢王大人恩典!”和珅跪地磕头,千恩万谢。
一大碗水酒下肚,和珅面色红润了许多,手捧白绫转身看了看跟随自己多年的女人们,颤声命道:“不要哭,不要哭,要哭也等我死后再哭吧,老爷我先走一步了,若爱妾们对我和某人有真恩实情,别忘了给我月月烧纸上坟,保佑我和某人在阴间不会被其他的鬼使踩在脚底下,要踩也是我踩他们。”这都什么时候了,和珅还想着到阴间作威作福。一旁的李星不禁摇了摇头,淡淡而笑。
这时,人群中一位身条婀娜的美女起身泣道:“老爷,卑妾的心中只有老爷,曾几何时,老爷与妾花前月下,对月吟诗,如今便要阴阳相隔,遥遥无望。卑妾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卑妾愿与老爷同去阴间,陪伴老爷左右。”说完,骤然转身向一侧的一口水井奔去,清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女子竟然一头扎进水井,为和珅殉情了。
“使不得,爱妾,使不得啊!”和珅高声断喊,身体摇晃两下,险些载到在地。
李星也深吸了一口气,暗暗赞道:那女子对和珅的忠诚足以可见情意深浓,和珅虽年有五旬,但仍能看得出其年轻时绝对是个美男子的坯子,而且更厉害的他不仅仅能征服权贵,更能征服女人的那颗芳心。据说:不仅仅是刚才那位婀娜美女为和珅投井殉情,等后来和珅死后,先后有十几位绝色美女自愿与之共赴黄泉,可见其魅力非比寻常。
“和珅确实有一套,只可惜他即将死去,要不然还真想向他学几招征服女人的技巧和手段。”李星暗暗道。虽然和珅祸国殃民,千夫所指。但不可否定的是他也称之为栋梁之才,只不过他没把心思放在国家上,而是放在了自己无限膨胀的欲望上而已。
和珅手捧着白绫一步步向书房挪去,几名跨刀清兵跟在身后。
一条绣长的白绫,成为这位大清朝纵横朝野几十年、大贪官和珅最后的归宿。
几名跨刀清兵守在门外,和珅颤巍巍地回到书房后,迷离彷徨的眼神打量着书房内的每一处角落,房内被翻得一片狼藉,几乎是挖地三尺,唯有桌面上一盆碳火闪出火红的光亮,释散的热量使得书房内余温未尽。
蓦地,和珅仰天凄声冷笑,愤懑地骂道:“嘉庆啊嘉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和珅性命输给你,棋输一招而已,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挽救大清的国运吗?就能光宗耀祖吗?”
和珅临死前,也不忘记责骂嘉庆皇帝两句,怨恨之情,一展而现。和珅说道激动处,口水喷溅,浑身抖动得更加厉害,每说一句话都要笑上半天。
和珅在房内慷慨激昂,房内的李星也连声暗自怨叹:“和珅啊和珅,你贪污那么多的金银财宝干什么呢?有命贪,没命花,何苦呢?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和珅踉跄两步,阴着脸,自语道:“哼!我和珅的家财岂止是区区的十几亿两,嘉庆,你也太小看我和某人啦!”和珅边说边脱下马褂、袍袄,肆意丢甩在地上。
李星更是纳闷:难道和珅喜欢裸体上吊的吗?果然有个性。李星正在疑惑中,见和珅将自己袍袄内的一件兽皮马甲脱了下来,捧在怀中,道:“嘉庆,你万万没想到吧,大清半壁江山的财富都掌握在我的手中,你查抄出去的,对我和珅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千金抄尽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大有王者风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话传到李星的耳朵里,愣是把李星给震懵了,和珅好大的口气呀!大清半壁江山的财富都在他手里,那他不就是富可敌国的大大大大大贪污犯吗?
奄奄一息的炭火,一遇可燃之物,顿时黑烟腾起,火苗窜动,吱吱杂杂地燃烧起来。从和珅刚才狂妄的话语中,李星猛然意识到和珅脱下来的这件兽皮马甲上面一定有文章,可能蕴含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难道是他仍存有私藏的金银宝藏吗?
既然是藏有宝藏,那就不能烧,李星缓过神来,心一急,猛地冲到火盆旁,连忙伸手将兽皮马甲从火盆中提起,鼓足了腮帮子,使劲吹了几口阴风,顿时将火苗吹灭,兽皮马甲险些不保,但仍被烧了几个大黑窟窿。
书房内突然阴风乍起,和珅浑身一紧,悚然而惊。阴风渐停,和珅又由惊变喜,畅言猜测道:“莫非是阎王收到和某人的重礼,派鬼差索取来了。”
李星本来对这兽皮马甲颇感疑惑,一时忍不住好奇,压低声音,故意阴阳怪气地问道:“和珅和大人,你送给我家大王的是件什么宝贝呀?”
“我就是阴曹地府里的鬼差,奉阎王之名,来钩你的魂,带你下十八层地狱的。”
和珅栗栗危惧,连忙跪地求饶,叩头拜道:“鬼差大人饶命,我对阎王大人可是仰慕已久,日月可鉴啊!”李星扑哧一笑,这和珅真是满嘴跑火车,能对阎王仰慕的人,世上也就只剩下和珅一人了。
李星故意拿腔做势,厉声地问道:“我刚收到你送给我家大王的礼物,原来是件不值钱的破皮袄?你是何惧心啊?”
和珅一听,慌忙解释道:“非也,非也,鬼差大人,请您明鉴,这并非是件破皮袄呀!这乃是我送给阎王大人的重礼呀!”
“噢,是吗?”
和珅左右望了望,低声道:“烦劳鬼差大人帮我和某人给阎王大人带个话,这兽皮马甲内本是一幅藏金图,记画着我和珅一生所敛所贪的百亿家财的存放之处,不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却也是金山银山,山连山,还有很多稀世珍宝,供阎王大人享用。”
听和珅言罢,李星心里一阵窃喜,舌头伸吐出半尺长,眼珠子瞪着跟灯泡似的,和珅他是大大地能贪啊!若不是亲耳所闻,谁能相信千古巨贪的威力,今日总算是见到和珅的真面目了。
李星担心和珅耍诈,这家伙欺上瞒下的伎俩非同小可,自己当心被他骗了,李星故意喝问道:“大胆,竟敢欺骗本鬼差,你和府内的家财不是都被阳间的皇帝给抄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财物?”
李星听后,点了点头,戏道:“原来这样,那你赶快死吧,然后赶紧随我到地府报道,也许大王看到你的重礼,不但不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说不定还会封你个一官半职的呢?”
和珅忙拱手道:“谢鬼差大人,请鬼差大人为和某人多多美言几句,大恩大德,和某人定当回报。”
李星催促道:“好了,你抓紧时间死吧,我在这等你,咱们好一起上路。”
和珅点头回道:“鬼差大人稍等,我这就去死。”
李星欣然将兽皮马甲带在身上,心里一阵窃喜,有了这个藏金图,以后便不愁吃,不愁喝,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和珅到死都没忘记贿赂阎王,以求再在阴间发迹通达,真是死有余辜。片刻,李星定定地瞧了瞧,直到和珅吊在白绫的悬尸停止了旋动为止,神色才跟着恢复了平静,淡淡地笑了笑,方才满面春风地飘身离去。
正文 第四章:还阳(一)
李星幸得藏金图,心情格外愉快,特别是想起和珅临死前说过的话更让人为之颠狂,千古罪臣和珅用贪污受贿搜刮勒索等各种手段究竟拥得大清朝多少财富?不得而知,光京城和府内查抄出的金银都高达十几亿两,后又听他临死前的口气,暗示那件兽皮马甲上又将记载和珅多少的家财呢?那真的就不止区区十几亿的数目了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鬼见金银鬼不愁,李星越想心里越美,他可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还阳后,若能将这些宝藏全部都挖出来,那大清朝的首富岂不是非李星莫属。
即使如此,李星的心中仍有一个最大的愿望,他不仅想在大清朝过上挥金如土,醉生梦死的生活,并且也希望他附身的载体,也一定要是位年轻帅气,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年形象,最起码也要和自己的长相差不多才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李星,如不能成其所愿,自己宁可选择灰飞烟灭算了。
鬼魅之躯,腾风驾雾,天地之阔,任由驰骋,李星边想边离开京城,朝康襄省的方向飞去,迫切地想找到自己还阳的载体,一了夙愿。
大清康襄城是座塞外大城,不仅是大清朝的重要军事基地,还是关外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也是满清八旗入关前的久居之城,常被世人称之为“兵都”,军事战略位置显著。
康襄城离大清朝与沙俄的边界只有一百七十里,担负着守卫边防的重责,但近些年来,大清朝的官府腐败无能,尽是贪官污吏,庸碌之辈,不但没能解民倒悬,救民苦难,还使得百姓如牛负重,难以生息。再加上这几年灾荒不断,朝廷的苛捐杂税毫不减少,老百姓更加民不聊生,正应了唐朝杜甫《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诗中所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惨烈场景。
康襄城近两日因各种原因死去的人约二百有余,其中不乏年过半百者、饿死的孩童居多,李星马不停蹄寻遍了康襄城内的大街小巷,千家万户,终未找到所寻之人。在此期间,李星也发觉诸多过世的人中,身份各不相同,每每遇到身份高贵、衣食无忧、家里妻妾成群的载体,李星真想附在他们的身上算了。人生不过百年,有谁不愿意来到人世间享受荣华富贵的呢! 更何况李星是半路穿越才来古代的魂灵。
李星心想:真后悔当初来时,没跟那两位神仙谈谈条件,我的选择也太单一了吧,就算我附身的载体不是大富大贵,这我倒是认了,因我手里攥着和珅留下的藏金图,还担心没金子花吗?但若是个相貌猥琐之徒,到时后悔都来不及呀。
二日之后,李星仍未找到他附身的载体,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会不会是红尘了那个老家伙算错了,自己要附身的载体不会是没死吧,或者是死后被人毁尸灭迹什么的,那我可就惨了,如若不能在正月初六午时前附身进载体,看来我只能接受魂飞烟灭的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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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襄城虽然有乾隆盛世几十年的兴旺做底子,城中乍看一片繁华之景,但浮华背后却与诸多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露宿街头的一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边是纸醉金迷的奢华,一边是饥寒交迫的度日。
李星沿着康襄城最繁华也是乞丐最多的平阳街缓行,临街的商号、当铺、油铺、酒馆、戏楼门庭若市,几乎清一色的八旗子弟和一些腐败的政府官员来往其间,很少有百姓光顾。
来到德翠楼前,迎面围了很多老百姓,像似发生什么大事一样,越聚越多。李星本来就爱凑热闹,只要有热闹看,李星准是挤到最前面,看个现场直播,方觉得过瘾。
这次更不例外,李星穿透人群,站稳了身子抬目观望, 只见人群的空地中间,一床破旧的棉絮被上睡躺着一个人,身长一米八左右,上身裹着一块粗糙的白布,两只脚丫子裸露在外,腿上明显能看到大块大块发紫的淤青。虽看不到长相,估计年龄不会很大。
挺躺在地上的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便不得而知了。
旁边跪着一位女子,头上系着白布,身上穿着一件土灰色的薄棉袄,上面各种颜色的补丁接连成片,但缝补的却极为精细,规整。看女子的摸样颇为俊俏,年龄也就在十五六岁,一双清纯的大眼睛,饱含着颗颗朵大的泪珠,正扑塔扑塔地掉落在地上。
女孩面前铺着一张淡黄色的白纸,四角压着几块碎石,冷风轻吹,薄纸沙沙作响,犹如女孩柔弱的求助声,声声不息。李星低头一看,纸上赫然用毛笔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兄。
李星心里一凉,鼻子酸溜溜的。说实在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眼前这世道,活人都顾不上吃穿了,哪还顾得上死人的入土为安。康襄城里多少穷的连一口薄棺都买不起的人家,不都是随便找个地方将自己死去的亲人埋了,也有丢在荒山野岭的,成了饥狼的腹中饱餐,难得见到眼前这位年龄尚幼的女孩这般,即使将自己卖了也要为亲人买口薄棺安葬。
就在李星呆望着女孩瘦削的脸庞,心生怜悯之时。人群里急匆匆地冲进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大娘,看年龄五十有余,两鬓斑白,愁眉紧蹙,一瘸一拐地来到女孩的面前,声音颤抖地呼道:“秀娘啊!这可使不得呀!你哥哥临终前嘱咐你的话你都忘了吗?你可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呀!”
王大娘老泪纵横,拉着秀娘的手泣道:“秀娘啊!你哥哥倘若是地下有灵,泉下有知,见你为了葬他而卖身,他能心安吗?”
“我知道哥哥疼我,秀娘愿意为哥哥做任何事情,哪怕死我都愿意,大娘,就让我为哥哥尽一份绵薄之力吧!。”秀娘执意不肯回头,心甘情愿地卖身葬兄,决无半分悔意。
“哎,这将如何是好呀!老天爷你怎么不睁开眼,可怜可怜这苦命的孩子吧!”王大娘仰天长泣,一片赤城地祈求老天爷的保佑。
“大娘,这里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先回去吧!”秀娘反过头来劝起了王大娘。
王大娘心知自己有心无力,抱着秀娘痛哭了好一阵,只好哀悲满怀地徒自离去。
王大娘住在离康襄城十里远的山窝窝里,是秀娘兄妹俩的隔壁邻居,虽是邻居,却也算作是兄妹俩的半个爹娘。十年前,秀娘兄妹俩的父母死的早,临死时,曾将一双未成年的儿女托付给王大娘照看。
王大娘和王大爷膝下无儿无女,老两口为人心地善良忠厚,见兄妹俩丧父失母,甚是可怜,便答应了下来。
王大娘将兄妹俩接到自己家里,一年又一年,辛辛苦苦地把兄妹俩拉扯大。兄妹俩不但乖巧懂事,对王大娘老两口也极为孝敬。
头几年的年景好,家里有了余粮,王大娘老两口将剩余的口粮换成碎银,送秀娘的哥哥进城读书,习字,万一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等自己老了,也好有个照应。
秀娘的哥哥不负众望,终于考上功名,最差也是个典史级别的官衔,本以为可以光宗耀祖,孝敬二老。谁知这个毫无背景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即便是远近闻名的科第秀才,功名在身,却硬是被黑暗的官考制度给挤了下来,别说是仕途一片黑暗,甚至连施展才华的机会都给覆灭了。
后来听说是康襄城富商张梁的儿子张吾德顶替了秀娘哥哥的功名身份,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下了顺宁县县丞的官职,官居七品。而秀娘的哥哥又再次成了远近闻名的白衣秀才。秀娘的哥哥百般投诉无门,家里又是一贫如洗,也只好打消上京告玉状的念头,苦居在家,终日郁郁寡欢,愤恨成疾。
秀娘的哥哥不但才高八斗,而且相貌英俊,但就是手无缚鸡之力,读书人的一贯特征。秀娘知道哥哥心里的苦衷,因此家里的苦活累活都是妹妹秀娘扛着,从来不依赖哥哥,唯一希望哥哥能够振作起来,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
随之这几年的年景越来越差,又遭遇灾荒,老两口自己都难以糊口,更别说养活兄妹俩。于是兄妹俩为了减轻王大娘老两口的负担,主动提出回到了父母留下来的几间破旧的土房自力更生,兄妹俩每天靠为大户人家做些零工度日过活。
后来,乡里的富绅赵大宝差人请秀娘的哥哥去作他两个儿子的先生,明知道赵大宝横行乡里,品行恶劣,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流氓地皮,但为了过活,秀娘的哥哥只好勉强答应,做起了史上最年轻的先生。
赵大宝知道秀娘哥哥的才华和学问,请他到家里作儿子的首任先生,倒是真想把两个儿子好好培养培养,到时候花钱买个官当当,也好光宗耀祖,因此秀娘的哥哥每月都能挣些碎银,既能吃上饱饭,也能报答年老体衰的王大娘老两口对兄妹俩的养育之恩,也算是自己多年的寒窗苦读,得到一点回报和安慰。
秀娘年龄尚幼,却是勤快能干,在家里缝缝补补,烧锅做饭,砍柴劈木,操持家务,兄妹俩的日子过得倒也安适。
一年前,因病卧床不起的王大爷突然离世,王大娘悲伤过度,秀娘只好匆匆跑去赵大宝家找哥哥回家处理丧事,当时家里没有多少余钱,秀娘的哥哥只好从赵大宝那里借了十两银子,说好半年内归还。
然而兄妹俩哪里想到,好色的在赵大宝见到秀娘端庄贤惠,清纯可爱,顿生邪念,一心想纳她为妾。
等秀娘的哥哥办完王大爷的后事,赵大宝就急逼着秀娘的哥哥还钱,强逼之下,赵大宝提出,若是答应让秀娘作了他的小妾,十两银子不但不用还,而且还会再加上一百两的银子作彩礼。
秀娘的哥哥断然拒绝,家里虽穷,但也不能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推。
赵大宝勃然大怒,见眼前的穷秀才太不识抬举,顿时翻脸无情,命府上的家丁将秀娘的哥哥打的半死,轰出府门,随后丢下一句狠话,三日内,不还银子,要么拉着秀娘的哥哥见官。要么将秀娘嫁给他为妾,一了百了。
秀娘的哥哥狼狈不堪地回到家中,一介书生哪禁得住十几个家丁的拳脚,遍体鳞伤,卧榻不起,连气带恨,不出半日,气绝身亡,留下孤苦伶仃的妹妹撒手人寰。
生命历程忽然之间展现的无奈和绝望,让秀娘经历太多世间的磨难和不公,哥哥身遭不测,留下可怜的秀娘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语。
想起哥哥一生落魄,临时前也是衣不遮体,鞋不裹足,于是,拿定主意,卖身葬兄,让黄泉路上的哥哥心有所安,年幼的秀娘毅然地背起哥哥,披星戴月,向康襄城赶去。
正文 第五章:还阳(二)
寒风料峭,袭透薄袄,秀娘依然坚定地跪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她等待的并不是同情的目光,而是渴望有能力的善人能将哥哥的尸体装棺安葬。
围观的老百姓除了叹息和怜悯之外,口袋里空空瘪瘪,连一文钱都掏不出来,全无半点出力之能。
正这时,人群外一阵骚动,老百姓纷纷涌向两边,立即让出一条三尺宽的通道出来,看老百姓如此畏惧彷徨,猜想来者不善。
李星定神一看,来者肥脸窄额,一身贵族打扮,手里端着一管长长的大烟袋,一边走一边咕咚咕咚地抽着烟,身后跟着几个狗仗人势的随从,各个横眉立眼,不可一世。
那人来到秀娘的面前,秀娘俏丽的模样立即吸引了他的目光,左右看了看,突然冷哼道:“小妞,把头抬起来,让大爷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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