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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目成仇[快穿].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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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却是心知肚明的,她三言两语打发了校长,就将茶杯放下,想了想,随手拿了一本书,推开办公室的门朝着a班方向走去。
自打那次在校门处的对话,之后韩逸尘每回见到她都不给好脸色,一个月下来,两人碰过不少面,但都没说上几句话。
顾盼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以韩逸尘的多疑程度,他说不定已经脑补了一出完整的阴谋论。
唯独对这点,顾盼毫不怀疑,毕竟把陷于困境中的不满甩锅给别人也是中二青年的特有画风。
不过没关系,他对韩家的积怨越深,就越容易被动摇。
她正走到走廊尽头,拐个弯就能望见a班的门,可另一边传来的说话声却让她止住了脚步。
顾盼靠在墙根,屏息凝神,仔细倾听。
安羽皓是圣樱有名的霸王,他的家世跟韩家不相上下,只不过韩家主要从商,他家却是黑白通吃。这个人整天吊儿郎当,带着一众小弟在校园里巡视,仿佛他才是圣樱的国王一般。
他在原剧情中出现的次数并不多,通常都被人拿来与韩逸尘作比较,从而侧面烘托出韩大少爷清冷矜贵的男神气质。
另一边的谈话还在继续,这次回话的是安羽皓:“韩逸尘,韩大少,你不是挺有能耐,挺瞧不起我们这帮混混的么?这次怎么求到我这里来了?”
周围立刻爆发一圈哄笑。
安羽皓跟韩逸尘两人一直不对盘。韩逸尘看不惯他不学无术,领着一群狐朋狗友横行霸道、污染环境;安羽皓则嫌这人戴着高傲的面具,实则离了韩家就是个废物。
此时有机会嘲弄韩逸尘一番,安羽皓又岂会放过。
顾盼算是听出点门道了。
韩逸尘面对安羽皓的折辱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哪怕他极力忍耐,还是能从那急促的语气中听出他的怒意:“安羽皓,你心里清楚,若非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找你。这次只是要你帮我一个小忙而已,把我弄出学校去,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吧?”
安羽皓漫不经心地回道:“是又怎样?”
“你到底帮不帮!”韩逸尘急了。
“不帮!”安羽皓回答得更干脆利落。
眼看着这两人就要杠上了,顾盼整理好表情,绕过拐角,踏进长廊里,语气微讶:“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那边的一群人听见她的声音,齐齐转过头来。
安羽皓的反应最大,在发现来人是顾盼的瞬间,他的目光就乱了。视线飘忽地落在她唇角的一抹微笑上,立刻又触电般挪开,脸色猛地涨得通红。
第4章 为人师表04
作为圣樱的一方霸王,安羽皓集齐了所有不良少年必备的元素。
穿耳钉和纹身就不用说了,校服被剪出好几个大洞,穿在身上像披了个破麻袋,幸好他长得俊,否则看上去就是个造型前卫的乞丐。
而现在,这个满身不良气息的少年却手足无措,目光都不知往哪儿放,两颊快速变换成与头发一样的颜色。
“羽皓,我记得f班还没下课吧?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安羽皓听见顾盼轻柔的问话,身子下意识一僵。
“羽皓?”顾盼只看见这个大男孩动了动嘴唇,却听不到声音,不由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说话。
安羽皓从进入圣樱起,就是令学院全体老师心塞不已的刺头。如果他是个普通混混也就算了,偏偏他家大业大,是个背景雄厚的混混,别说批评教育,就是迎面见到了,老师们都恨不得绕路走。
对于这种不良学生,打不得骂不得,有时还得笑脸相迎,别提有多郁闷了,这也导致了老师们对安羽皓的感官一降再降。
表现在态度上,那就是不冷不热、公事公办,安羽皓听得最多的,要么是冷冰冰的“安少爷”,要么就是怒气冲冲的直呼姓名。
安羽皓在不学无术的道路上狂奔十八年,形容词有限,他不太能准确描述出那种感觉,只觉得每次顾盼这么叫他时,全身都像浸泡在热水中一般,暖洋洋的,舒服得所有毛孔都尽情舒展。
顾盼好奇地望着眼前的红毛君。这孩子,都快烧起来了吧?脸上红得简直可以拿去蒸鸡蛋了。
她想起第一次跟安羽皓相遇的场景,唇边的笑容更深。而且,这孩子看着嚣张跋扈,实际一点也不擅长应对女生,一旦对上女孩子这种令他苦手的生物,他就只会摆出一张臭脸来应付,常常把大胆冲上来告白的女孩吓哭回去。
也正因为如此,明明相貌好看,跟韩逸尘这种冷淡矜贵的世家公子各有千秋,在人气上却被韩逸尘甩开一大截。
“你想说什么,羽皓?”顾盼又问了一遍。
她明明清楚安羽皓不习惯被人这么叫,虽然他并不是讨厌,而是羞涩心在作怪,但是怀着某种微妙的、恶质的心理,她却依旧故作不知。
同时心中好笑。这孩子把别人都当傻子吗?a班和f班所在的教学楼隔了大半个校园,迷路能迷到这里来?
转身没跑出两步,他就听见背后传来顾盼的声音,话里带了点无奈:“羽皓,你上次不是答应过我,会换一件完好的校服么?”
安羽皓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他一抬头就看见了身边小弟们惊奇的眼神,个个眼里都写着“靠老大要换掉这身战衣了吗”,面上一热,恶狠狠地瞪回去,待小弟们哆嗦着收回目光后,他才破罐子破摔,闭眼吼道:“知道了!那件衣服洗了,我没办法才会穿这件的!”
说罢完全不敢回头看顾盼的脸色,招呼着小弟呼啦一下消失在走廊尽头。
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a班所在的教学楼已经淡出视野之外了,安羽皓才慢下来,同时一拳砸在身旁的树上,低垂着头,嘴里蹦出几个字:“逊毙了!”
这话也不知说给谁听的。
缀在身后的小弟们面面相觑,都不懂自家老大发的什么疯。
这一问,安羽皓仿佛被踩着了尾巴,倏地抬起头,断然反驳:“你脑子进水了?我特么闲着无聊吗!啊?我看着像是那种会尊师重道的人吗!哈?”
安羽皓哼了声,脸色这才好转。
但是男生的这番话却勾起了他的回忆,他扶着树干,思绪无法自抑地飞回初遇顾盼的那天下午。
彼时,他拎着一个戴眼镜的瘦小男生,把这人带到墙角,准备胖揍一顿,谁料刚砸了没两拳,另一头就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问:“你在做什么?”
安羽皓一惊,手下没控制好力度,那男生的头就朝着墙壁撞去,额头上立刻青肿了一块,瘦巴巴的男生哼都没哼,就晕了过去。
被人打扰了好事,安羽皓正心烦着,回头一瞧,恰好撞进一弯澄静如秋水的眸光中。
眸子的主人唇角含笑,视线在昏迷的瘦小男生上停了一瞬,又移了开来,落在他身上。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乌发垂腰,穿着素色的连衣裙,整个人如出水清莲,美得叫人心折。但吸引安羽皓的并非美貌,而是她那平静的目光。
他猛地松开拽住那男生衣领的手,头一次,在干坏事被人抓包后,产生了类似心虚的情绪。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安羽皓立在原地,脑海里一片茫然,甚至让他忘记了摆出一贯的冷脸。
“我姓顾,你手上的这孩子,是我班上的学生。”女人语气和缓,不紧不慢地叙说着,“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要对他动手么?”
老师,学生?安羽皓就算脑子混沌,但仍捕捉到了这几个关键词。他渐渐回神,望着女人的眼中透出一点不可思议。
从来不会有人管他这样做的理由,从来没有。
自他入学起,所有老师,包括大部分学生都拿看毒瘤的眼光看他,他们哪里会理会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事,在他们看来,他干这种事才是理所当然的,谁叫自己身上就贴着“不良”的标签呢?
“就是这么回事!这个败类在偷窥!”话都出口了,接下来就顺很多了,安羽皓烦躁地揉着头发,原本还不解气地想补上一脚,但在女人的注视下,仍是极力忍耐下来,嘁了声,转过头,“你要记过就快记,少废话!”
静默了会,一串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那位顾老师走到他身旁,似乎是查看了下昏迷男生的伤势,接着安羽皓就听见轻微的叹息:“还好伤得不重。帮忙搭把手,先把人送去校医院。”
安羽皓睁大眼睛,回过头来盯着她:“你在胡说什么啊!这种人渣丢在这里就可以了!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女人正蹲在那男生旁边,闻言侧过头,一缕发丝扫过她的脸畔,她伸出莹白如玉的手,将那缕发丝别到耳后,平静道:“我相信你。”
“但这不能成为你随意打人的理由。”女人站起身来,“我是老师,对待犯错的学生,我自有处置的方式,这是我的义务,但你不行。”
被那双如水的眸子望着,安羽皓只觉得血液都涌上脑海,连那轻柔的声音都显得朦胧起来:“做你该做的事,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
女人伸手去抬昏迷的学生,见安羽皓还愣着不动,不由问:“不打算帮忙么?”
“哎?”安羽皓木呆呆地接过她手上的人,将那男生扛到肩上,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当下恨不得把人摔到地上,“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包庇他吗!”
“不。”女人走在他身侧,笑意盈盈,“相反,我要公开他的罪行。”
安羽皓一头雾水:“哈?”
女人笑着点点头。
“你这是说谎!就不怕丢掉自己的饭碗吗!”安羽皓吼道。
“有什么关系呢?就像没有人会相信你的真话一样,没有人会质疑我的谎言。”女人反应平淡,“坏事有千百种的坏法,假如惩戒手段也一成不变,岂不是太过单调了?”
安羽皓被她的话冲击了一番,此时还处于懵逼状态,又听见了关于他头发的评论,下意识反击:“我喜欢染什么颜色不关你事!”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女人笑了笑,眉目温和,“像烈火一样漂亮的颜色,我很喜欢呢。”
……
小弟们的叫唤将安羽皓拉回了现实。
那次相遇后,第二天果然就下发了全校通报,那个人渣不仅被记了大过,在所有学生面前都抬不起头,最后还迫于压力主动退学。
再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对这个顾老师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心,时常偷偷地观察她。总有那么几次会被她发现,于是一来二去,两个人熟络起来,安羽皓生平第一次,对一个老师生出了敬畏之心。
顾盼随性逗了逗那个口是心非的不良少年,在看见他慌张跑走之后,就敛了眉间的笑意,望向一边不言语的韩逸尘,道:“逸尘,我刚好有事找你。”
绝口不提他跟安羽皓搅一块的事。
韩逸尘拿不准她听去了多少,没有立刻离开,只静静听着。
“校长找过我,说你还是执意要出校,而且这一个月来,你的成绩大幅度下滑。”顾盼顿了顿,“作为老师,我需要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逸尘神色冷漠:“如果是这些事,您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失陪。”
韩逸尘突然回头,目光锁紧她:“你说什么!”
他几步向前,大手攥住顾盼的肩膀:“你要出学校?”
第5章 为人师表05
……鱼儿咬钩了。
正处于发育期的男孩子身高猛蹿,韩逸尘的个子有一米八几,而顾盼虽然并不算矮,还踩着高跟鞋,但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还是不得不仰起头来才能直视他。
扳住她肩膀的手掌十分有力,或许是主人的情绪不太稳定,连带着手上的力气也失了分寸,捏得顾盼的骨头隐隐作响,肩膀处传来一阵令人酸麻的疼痛。
但她忽略了这一切,只是平静地问:“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韩逸尘猝不及防下被她打个正着,顾盼控制好了手劲,但仍给他手腕上留下一片红肿。吃痛之下,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举动的不妥,讪讪地松开手来。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面前的老师虽然没说什么责备的话,但韩逸尘内心却无法原谅这般情绪失控的自己。
“你的脸色不太好,逸尘。”顾盼用审视的目光扫过他的脸,顿了顿,话音里带出一丝关切,“需要休息一下么?”
顾盼秒懂他的未尽之言,不在意地安慰道:“没事,你没伤到我。”
确切来说,是不可能伤到她。
男性有先天上的武力优势,对于普通人来讲,韩逸尘刚才的力道肯定会让人感觉不适,但放在顾盼身上,就仅仅是小孩子玩闹的程度罢了。
相反,天知道在韩逸尘抓住她的时候,她花费了多大的心力,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条件反射,没有贸然出手还击。
韩逸尘仍在纠结要不要请求顾盼的帮助。
对他而言,开口恳求别人,尤其是地位不如自己的人,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不管他有多厌恶韩家的约束,但世家贵族带来的高傲却牢牢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使他无法轻易弯下头颅。
可偏偏顾盼先他一步给出了猜测,既然有人帮他开了头,后面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出口了。
顾盼看着这个向来神情冷淡的少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深深地朝她低下头,语气是跟年龄不相符的郑重:“拜托您了,顾老师。”
顾盼没有立刻回应,在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中,她只是静静地抱着书站在那里,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她的发梢上,宛如镀上了一层金粉。
虽然顾盼不说话,但韩逸尘却奇怪地没有多少担心。短短的一个月下来,他也算摸清了这位新老师的性子。她对待每一个学生都极其耐心,性情温柔,几乎不会动怒,对于学生们合理的要求,她也鲜少拒绝。
韩逸尘心里笃定,在目睹了他近一个月的焦躁不安,乃至方才的失控下,顾盼一定不会拒绝自己学生的哀求。这件事没有悬念,与其说他在请求,倒不如说是抓准了顾盼的心软之处。
正如他所料,在漫长的寂静后,顾盼终于开口了:“不行呢。”
……嗯?嗯!!
韩逸尘猛地抬起头,目瞪口呆:“为什么?”
明明是胜券在握的事情,怎么突然拐了个弯,奔向他掌控不了的地方了?
顾盼的声音轻飘飘的,由于逆着光,她的神情有些模糊:“逸尘,这个原则在你身上同样适用。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也就没法判断这对你是否有害。不能预估后果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韩逸尘简直难以理解。
顾盼的回答完全在他的设想之外,韩逸尘脸上难得显露出几分呆滞。
顾盼歪着头,将他的表情一点不错地看进眼里。
她当然不会真的拒绝韩逸尘,毕竟一个月的耐心等待,就只为了这一刻的收获而已。令她缓下脚步的,是韩逸尘的态度。
这个孩子身上,仍然披着高高在上的外衣,他根本没有发自内心地意识到,事情的掌控权并不在他手中。
单看他求人的姿态就知道了,他的语气是理所应当的,虽然用词恳切,但眼神里写满着命令。
只有在他的自我防线最为虚弱的时刻,她才有机会将一些东西灌输进他的脑海,完成后面的计划。
韩逸尘会求到她面前,是意料之中的,毕竟休假外出这件事,本就是她为了引韩逸尘上钩而特意放的饵。
韩逸尘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顾盼笑了起来:“那就得看你的烦恼是什么了。不过放心,无论面对的是何等糟糕的处境,作为老师,我都决不会抛下你的。”
在韩逸尘对她袒露心声的刹那,顾盼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这个少年终于卸下了脸上的面具,展露出极度的疲倦来。他声音低哑地向顾盼诉说了来龙去脉,话语有时因为情绪激动而颠三倒四,但顾盼还是给予了足够的耐心,等待他平复心情,然后叙述完毕。
人心是很微妙的东西,当一个人将心中最为不堪的事情摊开来摆在另一个人面前,他同时就默认了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是不设防的。
韩逸尘就处于这种状态中,反正最狼狈的一面都被顾盼看到了,那么其他东西就更无所谓了。于是不知不觉间,他话锋一转,就由被韩家困在学校的事,转向了一直以来家族施加给他的种种压力。
顾盼一边开车,一边分神去聆听少年的抱怨。
让韩逸尘低头的目标已经达成,她就不必再故意拖着了,所以在听完他的“惨状”后,顾盼十分干脆地同意帮忙,将人藏在自己的车后座底下,混出了学校。
此时她正按照韩逸尘给出的地址,往他家中开去。
顾盼从倒后镜上,窥见了他困惑的眼神,便问:“就算你能得到一个答案,又能怎样呢?”
“那我就换个问法好了。”顾盼一打方向盘,拐进眼前这处豪华别墅区,“你去问了,找到答案了,接下来,生活还是会回到正轨,你的反抗激不起半点浪花。你是否想过,自己真的有能力去改变它吗?”
韩逸尘怔住了。
这个问题他从未细想,又或许是不敢去深想。
韩逸尘猛然意识到,他的思路竟然如此简单而直白,像个不经事的愣头青一样,一股劲往前冲,可却连目的地在哪儿都没搞清楚。
他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巨大空茫中。
直到车子停下,顾盼回过头来示意他韩家到了,他都没能完全从那种境况中脱离出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看上去像失了魂一般。
顾盼叹了口气,从兜里翻出一张名片,塞进他掌心中,轻声说:“这上面有我的手机号,有任何问题就打给我,我是不会关机的。”
韩逸尘虚着眸光瞥了她一眼。
就听她仿佛许下什么承诺似的,一字一句道:“既然已经向你伸出援手,那今后,我也不会收回的。”
……
韩逸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车,然后走进家中的,反应过来之后,家中的佣人就惊讶地迎上来问好:“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对了,他回到家了。
韩逸尘默了几秒,才问:“王姨,母亲在家么?”
被称为王姨的中年女佣虽然奇怪,但还是恭敬回答:“夫人和老爷都在客厅,今天听说有贵客来访,所以正在接待客人呢,少爷,需要我去给夫人说一声吗?”
“不用了,我自己去。”韩逸尘摆了摆手,径直向客厅的方向走去。
韩家的别墅内部极为宽广,韩逸尘绕到客厅外,才发现客厅的大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交谈声。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有些不确定要不要在这种时候贸然进去。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里面飘来一句话,韩逸尘听得真切,那是自家母亲的声音:“哎呀,薇薇这孩子真招人疼,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我们家逸尘绝对会喜欢的。”
“伯母您过奖了。”接着是一个陌生的、羞涩的少女声音,“我哪有那么好。”
“你这孩子还谦虚呢。”韩夫人故作不满,“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跟我客气什么呀。”
“不错,等逸尘毕业,你们就正式举行订婚典礼,夏家是大家族,又在这次危机中帮衬着我们,可不能委屈了薇薇。现在就先定下来,免得那混小子又较劲,看着心烦。”韩父一向冷硬的声线柔和了许多,语气里多了丝满意。
韩逸尘的身子僵住了。
“伯父做主就好,我没有关系的。”还是那个羞涩的女声,她扭扭捏捏地扔出这句话,立刻引来客厅里的一阵调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年头,找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不容易啊,我一看见薇薇,就觉得万分亲切,想来也是缘分。”韩逸尘的印象里,韩夫人从未如此慈祥,“知子莫若母,薇薇放心,逸尘的喜好我会不清楚么?你这么招人疼,他不会不喜欢你的。”
韩逸尘踉踉跄跄地远离了那道门。过道里铺着地毯,客厅里的人都没发觉有人偷听。
订婚?
他抬起手盖在额上,感到了剧烈的头疼。
深切的疲倦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本来有满心的话想跟父母说,想质问他们到底将这个儿子当成了什么,但在听到方才的一番对话后,他突然失却了这样做的欲望。
韩逸尘靠着墙,望着天花板放空了好一会,才哆嗦着手掏出手机,又摊开另一只掌心,露出被他不自觉揉皱的名片,小心翼翼地将其抚平,扫过上面的号码。
电话拨了出去,在响铃三声后,那边就传来了温柔的声音:“喂?”
第6章 为人师表06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咖啡馆里的客人并不多,顾盼选了个僻静的角落等人,这个位置挨着窗户,往外能看见热闹的商业街。
她一手托腮,一手随意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表情悠然。
她在等韩逸尘。
那个孩子刚刚给她打了电话,像只迷途的羔羊一样哀求着她的帮助,作为一名好老师,她又怎么忍心对学生自深渊中伸出来的手视而不见呢?
顾盼对自家容易炸毛的系统还是很有同伴爱的,习以为常地顺毛捋:“最大的功臣还是你,要不是提前看了剧情,我也不可能踩准点。”
七号尾巴立刻翘起来了,得意道【你知道就好!】
顾盼已经瞥见了走进店门的韩逸尘,他正皱眉张望,顾盼一边挥手朝他示意,一边应付着被夸一句就飘上天的七号。
【被你盯上的人真可怜,这次你要对他做什么?暗示?洗脑?我说你就不能用点简单粗暴的方法吗?】七号是很有职业道德的系统,从来不会在顾盼工作的时候打扰她,但见到迎面走来的韩逸尘,还是不禁感慨了一句。
她轻抿了一口咖啡,对上少年望来的视线,绽开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这才不是什么洗脑,这可是为人师表的传道授业时间。”
……
韩逸尘点的咖啡很快就端上来了,但他只是微垂着头,盯着杯子,沉默不语。
他其实隐隐后悔起自己的一时冲动了。
之前乍一听见联姻事件的冲击太过巨大,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下意识就找到了顾盼。
韩逸尘望着杯子里流动的黑色液体,有片刻的失神。
顾盼说过的话如走马灯一般在耳旁掠过,最后定格在韩家门前临别的最后一句:“既然已经向你伸出援手,那今后,我也不会收回的。”
韩逸尘捂着脸,低低笑了起来,肩膀不住地抖动。他的笑声低哑,听起来更像是哭泣,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都不太妙。
但是顾盼视若无睹,反而温声问:“逸尘,你希望我帮你什么?”
没有问他遭遇了什么事情,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笑,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需要她做什么。
他似乎感觉有点憋闷,扯了扯领口,将一丝不苟扣到最上一颗扣子的校服衣领拉开些许,露出一小截精致的锁骨。
然后才瞥了眼顾盼,在她似鼓励似宽容的目光下,开了口:“我发现,自己被锁在了一间精美的房子里,四周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房外还有无数庞然大物窥伺,我不想呆在里面,可也逃出不去,您觉得,我该怎么办?”
韩逸尘本来想直接跟她说联姻的事,可鬼使神差之下,话一出口就拐了个弯,变成了十分隐晦的话语。
虽然事情进展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但莫名的,韩逸尘就是想在顾盼面前保留最后一丝自尊。
好在顾盼不是普通人,她瞬间就理解了韩逸尘想要表达的意思。
“为什么房子里对你而言是黑暗的?为什么在你的眼中,屋外的怪物是庞大的?逸尘,你想过吗?”顾盼慢条斯理地啜了口咖啡,拿起餐巾纸擦擦嘴角,语气轻缓,“一个人眼中倒映出的世界,本来就是独属于他的牢笼,逸尘,你根本没有错。”
韩逸尘觉得自己的思绪被顾盼抛进了高速旋转的搅拌机中,大脑里是一片混沌,让他抓不住头绪。
“错就错在,你太天真了。”顾盼的话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人越是渺小,囚禁他的牢笼就越是强大,可你却天真以为,你现在的处境都是别人造成的。非但不反思自己的无力,反而将责任一股脑推到别人身上,简直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子。”
“天真,任性,还有自以为是的恶毒。”顾盼微微侧着头,用一种十分冷静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少年,说出的话却异常刻薄。
她惯来是和风细雨,温温柔柔的,韩逸尘第一次直面她这种劈头盖脸的训诫,毫无防备下,几乎被她当场砸懵。
“妄想在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让别人来救你脱离苦海,你的脑海中,仍旧存在这么软弱无力的念头么?”顾盼倾下身子,拉近了与韩逸尘的距离,两人面面相对,韩逸尘能清晰窥见她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的睫毛。
“一切制约你的东西,都是因为你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挣脱,与他人无关。”顾盼竖起食指置于唇上,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住嘴,“就像只具有小学水平的人看见平面几何就会心生绝望,换个大学生来做,他却会觉得是小菜一碟。牢笼,从来都处在变化之中。”
她直起身子,重新调回正常的坐姿,手搁在桌面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节拍。停了一会,贴心地给予韩逸尘消化的时间,待他好像回过神来了,才不紧不慢地继续。
“不要陷入无用的自怨自艾里。逸尘,仔细想想,对比囚禁你的牢笼,你缺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顾盼谆谆诱导。
他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到大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韩家的家世保证让他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按理来说,他什么都不缺了。
“逸尘,是谁把你逼进困境里?”顾盼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飘来,传进耳朵里有些模糊不清,轻柔得像一缕烟,“其实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来,慢慢说出来,别怕。”
在她的引诱下,韩逸尘的眼神渐渐变化,从那浑浊不清的黝黑中,透出一点朦胧的微光。
脑海里像搅玻璃似的又钝又疼,但他的意识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在这奇异的清明里,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被连成了串,过电影般在他眼前闪现,而自这令人眼花缭乱的万花筒里,他终于找到了背后如影随形的一根线。
他如同一个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最后一块拼图的小孩子,为自己的成果而欢欣雀跃。连日来一直萦绕在他眉宇间的阴霾被驱散,他舒展眉头,展露出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清爽来。
顾盼随之微微一笑,但她并不发表评论,只是用一种略带欣慰的眼神默默望着他。
“谢谢您,我明白该怎么做了。”韩逸尘十分郑重地向顾盼道谢,他仿佛卸下了心上一个重担,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唇边扬起一丝笑意。
顾盼闻言摇了摇头:“你是聪明的孩子,你有能力去选择自己的道路,我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铺垫罢了。”
韩逸尘是个怎样的人呢?
在原剧情中,他的形象被定位成高贵矜持的世家公子,明明生在权力倾轧、尔虞我诈的贵族圈子里,却出淤泥而不染。不仅权力欲单薄,而且隐隐还憎恶着这个表面奢靡、内里腐败不堪的肮脏圈子。
而对于沈梦晴而言,她在圣樱这个贵族学校里,本就因自己的平民出身而如履薄冰,韩逸尘的出现对于她来说简直像黑暗中的一束光。
唯有这个少年,虽然被冠以贵公子的名号,却是以平等的眼光来看待她,不因门第而生出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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