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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始皇恋爱的正确姿势.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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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 柴小墨 整理
和秦始皇恋爱的正确姿势
作者:柯染
文案
作为千古一帝的小秘书,董慈的任务是:
第一,管理好陛下的学宫;
第二,管理好陛下的后宫。
阅读提醒:
1,文风轻松向。
2,1v1,bg向,甜文,HE。
3,时代背景在战国,女主带任务穿越,轻松欢乐文。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主角:董慈 ┃ 配角:嬴政 ┃ 其它:
金牌编辑评价:
皇帝嬴政的眼里只有两件事:第一扩充版图,第二杀人。董慈的任务就是让伟大的始皇帝在百忙之中抽空关心下广大群众的精神文明建设,兼任千古一帝的小秘书,董慈也很忙,努力赚钱包养陛下的烧钱爱好,开学宫继承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学术氛围,管好陛下学宫的同时,顺便管好陛下的后宫。本文女主不万能却勤奋刻苦,一步一个脚印在始皇帝的光辉下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全文行文流畅诙谐幽默,人物性格生动有趣,总体基调欢乐清甜,设定趣味满满又引人入胜,适合茶余饭后休闲一读。
第1章 .暴君的腿部挂件
富冠海内,天下名都,邯郸就是这么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它是赵国乃至整个战国北方的经济商业中心,有多繁华,看看这户在邯郸城里不是十分惹眼、却依然雕檐画栋的赵安府就知道了。
富不富贵的,其实跟董慈也没多大关系,赵安府纵然是泼天的富贵,董慈也享受不着,她从来了战国,就一直顶着个奴隶的身份,就算她现在服务的对象比较特殊,那也是没什么舒服日子过的。
她的主子是赵姬,赵姬现在的身份是赵安府的三闺女。
富豪之家,闺女住的地方,差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只是院子里用的奴婢仆人少得可怜,里里外外统共也就两个人,董慈人小拳头小,这合心院里劈柴洒扫,吃喝住行,奴婢该干的活,自然就全落在身上了。
好在她来战国也不是来当奴婢的,毕竟有任务在身,也算是有了个盼头,虽然完成这个任务遥遥无期。
董慈抬着站进去能把她整个装圆了的木盆进了院子,她人小归小,但走路稳当,满盆的热水没洒出一丁一点来,这是她在奴婢这个岗位上操练多年取得的终极成就,业务熟练,技术堪称一流。
赵姬住的院子不大不小,青石道两边山石树木错落有致,虽说不上精巧绝伦,到底该有的都有,假山泉水摆布得有模有样,左右一望,都是一水的石磨群墙,配上墙边簇开的红牡丹,随势而去,富丽又俗套。
沿着青石道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卧房前,水红的薄纱帘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曳,带起些若有若无的脂粉香,这正经院子,平白就多出了几分风情味来。
屋子里有客人,来人董慈也认识,正是赵安府现任的家主赵安。
赵安前几天刚过完四十岁寿辰,他之前本是个没地位不管事的妾生庶子,但生来运气好,上面的嫡子都死了,他老爹子嗣不丰,偌大的家业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天上眨眼掉下了这么大个馅饼,赵安就可劲的浪荡,他在外面吃喝玩乐潇洒够了,觉得不得劲儿,手就伸到了内宅来,无意间知道自家里这个美人妹妹不是老爹的种,就拿出了十二分用心,诚心诚意往院子里走了几回,推来攘去两三次,慢慢成就了一桩你情我愿的好事。
赵姬在赵府里的地位水涨船高,名义上就成了赵安最宠爱的妹妹。
这一点都不奇怪,以赵姬的容貌气质,只要她想,扮演一个尚未及第的闺中少女完全不在话下,多年来她一直冒充赵政的姐姐,也从未有人质疑过。
赵安也还算是个长情的人,两三年过去了也还不嫌腻歪,全当赵姬是自个藏在家里的小妾,兴致来了,就过来临幸温存一番,当然他来也不白来,总也带着些银钱物件,虽说赵姬不缺这个,但谁还会嫌钱多咬手不成。
董慈还未进得门,就听赵安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出来,透着一股油滑的轻浮劲儿,想是刚坐下来,正是心浮气动的时候,“多时不见,好妹妹可想念哥哥?”
赵姬的声音本就娇媚入骨,语调里起伏的喘息声若有若无,被微微上扬的尾音搅和得越发魅惑勾人,直听得人眼睛直了骨头酥了,赵安年近四十,最是吃这一套,闻言果然哈哈笑得十分舒畅,爪子往那擎着帕子葱白的玉手上一捏一揉,你来我往的调笑上了,“此话当真?好妹妹若真是想,那是嘴上想,还是别处想着?”
赵姬轻瞪了他一眼,风情万种,笑带娇嗔,“可尽想着占便宜,再假,您也是妹妹的哥哥不是,成日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
都是奸,强[奸还是和奸,还是有点区别的。
董慈抬眼看了眼烈日炎炎,外面青天白日,里面满室污言秽语。
董慈倒不会为这个介怀,但有人是定要介怀了。
廊子边站着年仅八岁的赵政,董慈一眼撇过去,就对上了两道阴鸷的目光,如果目光真能如剑,这六年间赵安来过多少回,恐怕就惨死过多少回了。
董慈面上虽是四平八稳的滑了过去,心里却有些想笑,书上说男神看一眼便将超级剑客秦舞阳看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想来是确有其事了。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董慈想,她眼下要紧的事,还是把赵姬要的热水赶紧送进去,赵姬这女人对男人可谓千娇百媚温言软语,对别人,尤其是下人奴婢,可就不太好说了。
“禀姑娘,您要的水来了。”
董慈抬着水在帘子外候着,开口是稚嫩的童音,没办法,这非社会主义的年头,一来奴婢不如畜生,二来使用童工不犯法,尤其家生的奴婢,赵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赵姬缺脂粉钱的时候没把她打发了卖到妓院去,那已经算仁义的了。
里头的女人懒懒散散应了一声,董慈抬着水进去,对里面如火如荼男娼女盗的事一丁点不感兴趣,眼皮也没掀一下,就把盛着热水的盆子轻轻搁在了架台上,听得床帘后的女人喘息着说了声下去罢,便十分麻木的掀帘子出门了。
廊子那边转过去是赵政的卧房,比赵姬的院子小了足足一一半不止,搁在厨房和下人的院子旁边,一看就知道赵政不但不得赵安的眼,也不太得赵姬的眼,是个典型的拖油瓶。
赵姬的想法,董慈多少能猜透一些,男女平等的和平年代,抛夫弃子抛妻弃子各奔前程的人都数不胜数,更何况这时候是礼崩乐坏兵荒马乱的战国年间,赵政能在邯郸城里隐藏这么多年,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已经算赵姬有能耐了。
董慈没多少时间琢磨赵姬的心思,从她开始会走路以后,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很繁忙,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刚出了主院,还没走到厨房,就见她老母青白着一张脸叉腰站在门槛边,手里还拎着根棍子,她嘴唇发紫连呼吸都困难,却还鬼叫鬼叫的唤得歇斯底里,“大丫!大丫!死丫头死哪去了!柴怎么还没劈,水也没挑,作死的死丫头!”
这妇人发丝凌乱,身上灰黑灰黑的衣服映着这副骇人的尊容,很有些恶鬼索命的架势。
董慈眉头一跳,赶紧应了一声,小跑着进去,一只脚刚踏进了厨房,劈头盖脸就得了一顿打,拇指粗的细竹棍打在身上,疼得董慈只想嗷嗷叫,天杀的馆长,她想回家!
只她壳子虽小,内里毕竟是个二十五岁的老青年,被打两下真像个小孩一样哇哇哇的哭是真哭不出,更何况院墙边正路过着未来的男神陛下,此刻陛下似乎是被院子里这出每天都会上演的虐童大戏吸引了目光,脸上的表情虽然乏善可陈,但站着不动了,摆明了想看完再走,董慈求饶的话更是说不出口了,她一边跑一边想,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该!
“死丫头翻了天了,你还敢跑,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这个贱蹄子!”
你才是贱蹄子,你全家都是贱蹄子。
董慈在心里回了两句,终究是文明人,她心里也没把这顿打当真,骂起来估计没什么气势,出口还得顺带骂了自己,索性就不开口了。
董慈跑得再利索,也毕竟腿短,没两圈就被暴躁的老母捉在手上拳打脚踢了一番,她被打得晕头转向,等老母喘着气打够了骂骂咧咧的出了门去,这才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
老妖婆打她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一个月前还能追着她打上半个时辰,现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喘气喘成了破风箱,想来她离解脱也不远了。
董慈拍了拍粘在身上不肯走的草渣滓,舌头在嘴巴里转了一圈,抵了抵,张口吐出两颗带血的牙来,这下可好了,这两颗摇摇晃晃的幼[齿老是掉不下来,挨了这顿打,也免了她要承受自己用牙线把它俩使力拽下来的非人之苦,也算是因祸得福。
赵小政还站在那看免费大戏,董慈心里又不平衡了,一改往日拿男神当空气的做派,就着满口的血朝赵小政咧嘴一笑,形如厉鬼。
不过愁煞鬼神的秦始皇可不会怕这个,董慈连屁也没得到了一个,活生生被漠视了。
如果能用鼓掌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那无疑她的手都要拍烂了,董慈看着立在门边小小年纪就能把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演绎得炉火纯青的赵小政,心说非常好,始皇帝还是和传说中一模一样,她这只外来的幺蛾子,没有引起什么蝴蝶效应,祖国还是会统一,哈哈,可喜可贺。
董慈这么想着,心里那头叫嚣着想靠先知的地位接近赵小政奔向小康的禽兽就蛰伏了回去。
第2章 .暴君的腿部挂件
董慈能这么讲良心,那也是有条件的。
原因是她不能参与任何主线剧情,至起码现在不能。
事情的原委要从她的前世说起。
来这之前她刚在文化馆里找了个整理文书的工作,典型一个混吃等死没什么大志向的小喽啰,没想到上班不到一周,天上就掉下一个巨无霸大馅饼,当场砸得她五迷三道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按理说‘复活精神文化’这么拉风的项目根本轮不到她头上,这么反常的事她是该好好想一想的,但她却被合同上八位数的执行奖金迷花了眼,脑袋一热就接下了这茬活,临门一脚的时候想起来问一句为什么,等馆长笑眯眯的说,因为院里面董慈同志你最漂亮,不得不派你走一遭,董慈就心服口服了。
她对大天[朝光怪陆离的高科技研究产品十分有信心,也对组织有信心,安安心心地踏上了这条铺满了粉红色人民币的康庄大道,讲真的,付出这一次,能优雅一辈子,算起来当真值了。
……实在不行,还有另一条路可走,董慈同志只消做一件事,阻止西楚霸王烧宫殿,留下那些古籍藏书,也算没辜负组织上对你的栽培。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生死合同里其实写得一清二楚,并不需要再重复一遍,董慈点头表示保证完成任务,老馆长顿时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老雏菊,拍了拍她的肩膀连声说好同志,祖国和人民不会亏待你的。
领导话说得亮堂,执行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这任务一开始就出了问题,她落地的时间出现了偏差,提前了三十几年,她依托的宿体也出现了偏差,从赵姬变成了赵姬身边注定炮灰的奴隶大丫。
这让原本手到擒来的任务眨眼间艰巨到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程度,董慈现在连吐槽半成品时光机的**都没有了,只能感叹好在仪器没让她投成畜生道,真是谢天谢地了。
眼下董慈也没太多时间歪歪意淫,院子外有脚步声响起,从未正眼看过她的赵小政开口了,“沏壶茶送来亭子里。”
年纪不大,气势倒是不小,一股压力扑面而来,董慈把这归结为未来皇帝的王霸之气。
皇帝陛下的话不可不听,董慈收起自己手里两颗小乳牙,迅速地弄干净嘴里的血迹,沏了壶茶,动作利落的送去亭子里了。
亭子是个四方亭,三面环水,放眼望去都是夏荷红花,微风从湖面吹过,碧波荡漾幽香扑鼻,辽阔又幽爽,是个会友的好地方。
来的客人董慈以前也见过,年纪比赵政稍大一些,眉目英俊,言行有礼,一身水蓝的宽衣博带,腰金佩玉,通身都是不凡的贵族气。
燕临北海,天赋水德,烟波浩渺的蓝,是燕国旗帜服饰的颜色,来人正是燕国的太子姬丹。
董慈对太子丹此人没有任何正面的印象,对见到这个著名的历史人物一点也不惊喜,司马迁大大的史记里记载秦始皇与太子丹‘少时欢’,想来是确有其事,这两年姬丹时不时便会来赵安府,尤其最近这几日,来得越发勤快了。
姬丹长袖善舞口齿伶俐,在邯郸可是出了名的,他在外喜好结交朋友,董慈也在街市上听过一些,赵安作为一方富豪,在外又是个会玩会乐的,姬丹与之结交,也不稀奇。
这四方亭里凉风习习,碧叶红花绵延千里,是个赏景的好地方,董慈不想回主院里挨揍,乐得立在一边就着美景添茶倒水。
男神陛下这段金贵得能写进史册的友谊真不真董慈不知道,但她耷拉着眼皮心不在焉的听了半响,也看明白姬丹此人此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压根就是冲着赵安来的,至于目的,前有义商吕不韦散尽千金助秦国公子嬴异人出逃的先例,身为燕国公子兼质子的姬丹,结交富商赵安,企图可不要太明显了。
董慈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插手这些事,倒是赵政开口了,“早晨府外比往常热闹,车马不绝,可是有什么新鲜事了。”
董慈闻言忍不住看了赵小政一眼,见他押了口茶,稳稳当当的将茶杯搁在了桌子上,一副不经意闲谈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叫了声好,这两人各怀鬼胎各有所求,这才是旗鼓相当嘛。
姬丹今日想见之人一个也未见到,心里略有些失望,又不好直接相询赵政,交谈间有些心不在焉,听自己的小友询问街上平阳君领队出城的事,就押了口茶,笑了笑回道,“是出使秦国,安国君嬴柱继位,赵王派平阳君赵豹出使秦国,前往咸阳贺礼新君的。”
姬丹这话一出,董慈可谓虎躯一震。
她历史课虽然是个学渣,但大概的脉络还是清楚的,嬴柱这名字她可是太知道了。
嬴柱是嬴政的爷爷,是个出了名的短命王,继位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了,接着嬴异人继位,称秦庄襄王。
嬴异人这时候该是秦国太子,赵政现下作为太子殿下的子嗣,重要程度可想而知,赵政归秦的日子不远了。
这时候交通不发达,秦国又是西陲之地,路途遥远,消息既然都传到了邯郸,秦王找孙子的人,只怕也进邯郸城了。
当然董慈不是替赵政高兴,她是替自己高兴。
她和母上大人虽说是赵姬的奴婢,但赵姬此行是去做太子妃乃至王后的,哪里还能看得上她两个一老一小的粗鄙丫鬟,当真要走,赵姬巴不得把他们丢下,就算要卖,她这两年省吃俭用东抠西抠攒下来的一小块银贝,足够把她两个买下了。
赵政不知在想什么,神情冷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董慈在心里狠狠点了个赞,好样的,宠辱不惊,足够冷静。
姬丹倒没想过自己一通话激起千层浪,提起秦王,难免又想起往常同在邯郸为质的嬴异人,可那人是个好命的,得卫国商人吕不韦千金相助,贿赂赵国群臣和守军,逃回秦国去了,如今被立为储君,不出意外就是将来的一国之君,当真得天独厚,占尽优宠。
赵国他是再呆不得了。
姬丹晃了晃手里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只觉苦得让人心生烦躁,瞧着远处这一池碧波,不由道,“异人真乃神人也,易名子楚,尽得势。”
董慈瞥了眼没甚表情的赵政,替正做嘲讽脸的姬丹默哀了一下。
她就说几十年后始皇帝对这个少时的难兄难弟怎么那么无情冷漠,原来船这时候就给他开翻了,谁也不会和看不起自己来历,看不起自己老爹的人结交呀?
若不是时间身份不对付,董慈真的特别想采访一下著名的悲剧人物太子丹殿下,若是吃一斤屎能让您立马回燕国接手王位,你愿意么?
这对姬公子来说,估计是一个十分为难的问题。
姬丹话说完也觉有失德之嫌,非议他人不是君子所为,又见在场的除了自己和随从,其余两个皆是不足十岁的孩童,便又放下心来,瞧了瞧天色,知今日不会有收获,也不在此耽搁费神,起身笑道,“天色晚了,贤弟也累了,为兄得了一副君子奕,甚是喜爱,听闻赵姬妹妹棋艺精湛,为兄心向往之,呵,改日再来时,贤弟可得为为兄引荐一二。”
赵政脸上还是那副没表情的样子,等姬丹走远了,瞥了眼立在一边的董慈,也出了亭子打算回房了。
董慈给那一眼看得毛骨悚然,连忙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一举一动,连连对自己说了几遍没做错事没失仪没给陛下丢脸,这才稍微淡定了一些。
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还不值得滔天伟略的始皇陛下费心罢?
再说能从一个人的眼里看出杀意寒意,简直是无稽之谈,这一定是错觉,就说小说读物害死人,她完成任务以后回了家,可要少看些了。
董慈收了茶壶,小跑几步追上了赵政,等差不多距离了才慢下来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转头瞧了眼远处战国众多悲剧人物中的代表人物太子丹的背影,心里替伟大的始皇陛下说了声几十年后再见,先拜拜。
第3章 .暴君的腿部挂件
董慈回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怕给人留下口实,赵姬是从来不让赵安留下过夜的,董慈进屋的时候,赵姬招呼她过去梳头。
赵姬在赵府里过得好日子,一头秀发油光水滑,又加上刚刚沐浴过,头发才刚刚烘干,木梳从头滑到底,带起一阵不知名的清香,董慈梳起来也是一种享受,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屋子里有一面铜镜,赵姬歪斜坐在铜镜前,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懒懒散散的,等董慈给她弄好个简单的发式,就摆了摆手懒洋洋道,“李南子死了,在院子里,你看过一眼,让人处理了罢。”
李南子是董慈老母的名字。
董慈懵在了原地,手里的梳子啪的掉在地上断成了两节,响声惊醒了董慈,她也顾不得别的,转身立马往门外跑去。
厨房的院子里歪歪斜斜的躺着一个妇人,脸色铁青扭曲,嘴唇脖颈耳朵都是青紫色,身子僵硬冰凉,看起来是窒息而死,死前还痛苦挣扎过,现在一点气都没了。
是真的死了。
董慈一个踉跄跌坐在李南子身前,心里控制不住瑟缩的疼,眼泪哗啦啦不要钱似的流了下来,想来是真正的大丫在作怪了,董慈拍了拍有些窒息的心口,心说这老妖婆虽是与她相处了三四年,但素日里对她又不好,非打即骂,死了就死了,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心脏病发作起来那种极致的痛苦,谁病谁知道,李南子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福可享,死了也算解脱。
董慈吸了吸鼻子,好歹是冷静了下来,跑到房间里找了身干净的衣服,一时间倒忘了几年前她还连尸体都不敢看,有条不紊地给老母换了衣裳,整理了仪容,心说母上大人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就再不用受这恶疾缠身的苦了。
只是这身后事她得好好想一想,院子里病死了个奴隶,捅到外人那里,直接就丢去乱葬岗了事,那地方的尸首也没人掩埋,多半是要被野兽撕了吃掉的。
董慈到底是从讲人权的地方来的,又占了大丫的壳子,不到迫不得已,她还是想将李南子好好安葬了。
请赵姬和赵政帮忙,是想都不要想了。
董慈围着院墙转了一圈,还没想好就听赵姬在里面唤她,“大丫,进来一下。”
赵姬是大发慈悲,想帮她的忙了么?
赵姬似乎愣了一下,董慈心说自己这感谢似乎太轻薄了些,毕竟,赵姬肯帮忙埋葬李南子,她当真心存感激。
赵姬却没多言,只伸手拉开了梳妆盒,她惯常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一双手凝白如玉,指尖上豆蔻嫣红,这双纤纤玉手拿着半片悬腰玉佩放到唇边轻轻一抿,浅绿的翡翠上印了一个完整的唇印,昏黄的烛火下那抹嫣红越发的魅惑动人。
董慈心头一跳,难得逾越的脱口问了一句,“请他来做什么?”
赵姬要是肯请赵安帮忙好好安葬李南子,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太可能吧。
看来赵姬找赵安是真有要事,费这诸多心思。
这年头不讲究人权,奴隶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病死的更是晦气,是不值得主子们费心的,赵姬对赵安向来若即若离,向来秉持着让他吃得着吃不够的态度,又哪里会为了一个病死的奴隶揭下这层神秘惑人的面纱。
她现在肯放下身段主动相邀,让赵安吃个心满意足,恐怕当真是有要事相商了。
而且赵姬似乎是挺高兴的,董慈看了妆容妩媚,眼波动人的赵姬一眼,心里微微一动,赵姬平常不爱发火动怒,但也不会高兴,她对着赵安常常笑,但也不是真高兴,像现在这副精神奕奕双眸发亮的时候,从董慈认识赵姬起,可谓绝无仅有。
桌子旁边挂着副斗篷,白日赵姬出府过一次。
看来子楚公子来寻夫人儿子的人,是真的进邯郸城了。
难怪赵姬要高兴了。
董慈有些发热的脑袋也清醒下来,低低应了声是,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捧着玉佩往主院里去了。
赵安身边的贴身小厮生得聪明伶俐,董慈去的时候他正候在房门外,认出了董慈,呀了一声几步下了台阶,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真是稀奇了。”
酒香扑鼻,女子嘻嘻的娇嗔声若隐若现,赵安在里面饮酒作乐。
董慈心里想着李南子的事,听这小厮问,便将手里的玉佩递了过去,口里道,“姑娘在院子里摆了好酒好菜,等着家主过去一起玩乐呢。”
这小厮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之一,接过玉佩看了,斜眼嗤笑了一声,嘟囔道,“往日主子要留,非不给留,说什么给人撞见于两人的名誉不好,现在天黑了,又巴巴过来请,可见也是个贱的。”
他口里这么说,心里却也知道合心院里那位自家主子还没玩腻呢,便也进去禀告了,不一会儿出来眯着眼睛笑嘻嘻地回道,“主子说一会儿立马过去,让姑娘好好等着,你先回去候着罢。”
董慈行了礼,也顾不得揣测赵姬叫赵安来干什么,回了厨房随便搞了点酒水吃食,搁去院子里的石桌上,做自己的事去了。
李南子还在冷冰冰的地上躺着呢。
棺椁那种奢侈的东西,她是想都不要想了,董慈翻出了床半新的草席,给李南子裹了了事,埋葬的地点她也想好了,这院子背靠着一片山林,往里走得越远,就越没有人烟,是个埋人的好地方。
赵姬与赵安做的混账事不可告人,合心院也进不来人,葬母这件事还得她亲力亲为,靠别人是靠不上了。
董慈一边往外拉草席子,一边想血缘这东西果然玄妙,放以往她看一眼就得尖叫一声的尸体搁在面前,她竟然一点都不怕了。
那时候她多怕呀,怕得索性放弃了医生这么有前途的职业,白白浪费了大学四年的时间。
当年她本科学的医,在学校里跟一大波老师同学一起上课考试还好说,进了医院实习一个人连靠近停尸房都能吓得腿软脚软,最后混不下去,迫不得已只得又滚回学校,跨专业考了个人文历史的研究生,这才从苦海里解脱出来。
可现在她怎么一点都不怕了呢,所以说人都是有潜力的,她当时要是逼一逼自己,逼得自己适应了,说不定就真的当医生去了,哪里还上什么文史学,也没见学得有多精,阴差阳错倒跑来这鬼地方受罪了。
人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可见果真不假。
董慈费力的把草席拖出了后门,好在这山林里路途平坦,多半都是葱郁茂盛的松木,碍事的荆棘灌木不太多,她走起来也不是很费力,没多一会儿,董慈就在离河边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好位置。
夜晚湿气重,林子里雾气缭绕,又有凉风习习,吹过树林沙沙作响,配着小河淌水的哗哗声,听起来是有那么点阴森森的鬼气。
董慈停了下来,听着自己的喘息声之外,四周还有点虫鸣鸟叫,心里就安定了许多,定定的看了草席里李南子的脸一眼,见自己十分淡定地没有尖叫出声,就狠狠地给自己点了个赞,心里不住道,别看了别看了,一堆碳水化合物,再看她也不会跳起来。
夜黑风高,正适合干些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勾当。
董慈十分淡定的把锄头从草席里抽出来,探了探土地,找了块松软的地方,借着月光开始挖坑了。
董慈挖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又有点愤愤不平,连带着对组织都有意见了,恨不得用意念直接魂穿进赵姬的身体里去。
赵姬什么人,那可是秦始皇的老妈,当朝太后啊,统领后宫荣华富贵又高高在上,要什么有什么,想怎么浪就怎么浪,现在呢!?!她以前连饭都懒得做,现在连锄头都抡得有模有样了,就说人不要利令智昏,天上不会掉馅饼,真有这么好的事,馆里的人怎么都不争着抢着的来?
时势造英雄,董慈刨土刨得越来越顺手,不多一会儿就把坑挖好了。
许是身体暖和了起来,连月光下显得越发狰狞的李南子的脸都不怎么可怕了,董慈喘着气停下来,看了眼高悬的月亮,再踩了踩脚下这个差不多跟她一样高的坑,咧嘴笑了笑,心说经此一役,她回去以后说不定还可以接着做医生呢?
“再挖深一点。”
低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董慈身体一僵,紧紧闭着嘴巴才没有让肚子里的尖叫声冲出喉咙来,董慈握紧锄头猛地转过身,看清楚来的是人不是鬼之后,脚一软差点没把自己埋进坑里了,好半响才抖着声音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年纪不大,但祸水程度已经初具规模了。
一张轮廓分明的面上,眉如悬剑,斜斜入髻,一双如刃锋利寒凉的眼眸,清晰硬朗的面部轮廓和刀刻的五官,小小年纪君威赫重,这一张往后要让美人折腰的脸,这一副无可挑剔的身材,不是赵小政是谁?
还好是自己人。
董慈正想舒口气就被砰的一声响动惊得差点没喘过气来,周围鸟兽四散,一铁实的麻袋滚到地上,有个脑袋从麻袋里露出来,嘴角流着干涸的血丝,一动不动,一丝气息也无,明显是死透了。
董慈本以为自己会尖叫,结果并没有,或者说她心里一直在尖叫,但理智一直把那股能冲破天际的尖叫声压在喉咙里,她知道这时候根本不能弄出大动静,尖叫会引来赵安府的人,引来人,她就死定了。
地上这个新来的死尸肤色虽是铁青,却掩不住清秀俊俏,眉眼董慈看了两三年,也十分熟悉,是赵安身旁的贴身小厮。
董慈头皮发麻,脑袋也木木的,面对这诡异非常的情况,她该有什么反应才算正常?
董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松了松僵硬的指头,转身又开始刨了起来,人肯定是赵小政杀的,但是为什么?
董慈刨土刨得筋疲力尽,背后的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手臂酸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掌心还有些刺痛,想来是手被磨破皮了,董慈心里忍不住骂了声娘,她穿越过来是为了促进精神文明建设的,不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
坑还是要快点刨好,毕竟吩咐她再挖深点的是未来的始皇陛下,董慈用脚踩了踩,量了量高度,觉得这坑埋三个人都足够了,这才甩了甩僵化发麻的手臂,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喘气道,“公子,挖好了。”
第4章 .销魂风之枕边风
赵小政嗯了一声,嗯得理所当然,董慈也不介意,十分自觉的把两具死尸挪进坑里,心说现在也顾不上忌讳不忌讳,让李南子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够了。
事实证明董慈是高兴得太早了。
她正准备把土填回去,突地听见了金铁相击的碰撞声,响动很小,放平时董慈估计是听不见的,只是夜里的山林太寂静了,月光下刀剑会反光,那点亮度在黑夜里特别明显。
赵小政居然是想弄死她!
董慈懵了一下,也顾不得开口质问,侧身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顺势右转,右臂提肘内旋,抓住赵政的右臂拉直,左臂上抬就想制住他。
董慈用九岁孩童的实力来估量赵小政,这本身就是个错误。
赵小政果然不是吃素的,左手下拉右手上托,一招顺手牵羊虽是有些不伦不类,但刚刚好就拆解了董慈同样不伦不类的小擒拿,董慈被拍得往后退了一步,心下骇然的同时,又十分想不通,想不通赵政为什么要费力气弄死她。
赵小政眼里有诧异一闪而过,但迟疑只是一瞬间,当下便又挥着手里的短匕首刺了上来,赵政习武练剑日日不缀,对付董慈这点三脚猫功夫,绰绰有余。
再说,就算她武功比赵小政高,她还真能弄死他不成,这念头真是可怕,只是想一想,就足够让她腿软了。
赵小政不为所动,董慈心里哀嚎了一声,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真是万万没想到,她这才来多久呢,难道真要挂在这了,感情埋尸的坑还是她自己给自己挖好的。
这话由不得赵政不变色,赵政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但赵姬为了活命,这三五年有关秦国的事一个字也没提起过,董慈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再者倘若董慈当真只是个普通的八岁小童,遇到这等杀人埋尸的事,恐怕早就吓得大喊大叫了,哪里还能这么镇定沉稳的与他来回周旋。
赵政就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董慈成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经过特殊训练又身兼重任的小斥候,赵政眼里寒光更甚,人却是站定了没再挥刀相向,似乎是打算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董慈心里舒了口气,忙接着胡说八道,“斥候大人让属下保证好公子的安全,公子明日便可出邯郸,回秦国了。”
董慈这是在打赌,好在她赌对了。
赵政好歹是收回了匕首,董慈腿一软差点没坍塌在地上,扶靠着背后的松木才堪堪站得稳,不是她丢姐妹们的脸,实在是生长在红旗下过惯了太平日子,学个武艺也是为了强身健体,没遇到过这濒死拼命的。
赵政面上神色难辨,目光幽森阴鸷地看了董慈好一会儿,看得董慈脸上的假笑都挂不住了,这才将手里的匕首收回了刀鞘,金铁相击,又划出了一阵阵寒意,赵政道,“把人埋了。”
不管方才赵政眼里的寒意是不是董慈的错觉,至起码此时此刻她这条小命是保下来了。
此时也不容多想,董慈忙把土填了回去,踩实,又把多余的土全倒进河水里,正是盛夏水涨的时候,河水流得急,这点土搁在里面,不一会儿就融进河床里,再看不出什么分别了。
原先是埋葬不用多费什么心思,现在是毁尸灭迹,性质就不一样了,董慈铲了些草皮盖在上面还不放心,想去远处弄些松草过来,好把这片地伪装得跟周边一模一样。
她这才站起来,便听赵小政沉声道,“干什么蠢事,还不快走。”
董慈一想觉得男神陛下说的也有道理,赵姬今晚宴请了赵安,人在他们院子里出了事,横竖他们脱不了干系,再说马上就要离开赵府了,掩藏也是多此一举。
自长平之战以后,赵国与秦国仇深似海,也不差这一桩了。
两人就一前一后的出了林子,董慈作为一名称职的奴婢,虽然心里好奇得要死,但依然死死的守着奴婢的本分,一句话也没多说,随赵政回到了合心院。
赵政站在院门外没有进去。
里面男娼女盗的嬉戏调笑正如火如荼。
院子里的声音若隐若现,流出来的只有破碎的只言片语,听了一会儿,董慈大概也明白过来,赵姬请赵安过来做客,一来是为了见最后一面,二来是想要些钱财。
热烈粘稠的酒香伴着污言碎语随风散了出来,赵安笑得爽朗舒怀,最**的风莫过枕边风,人高兴了什么事都好办,很快赵姬就如愿以偿了。
院子里的动静这才慢慢小了些,董慈落后一步跟在赵政身侧,她方才表了忠心,主子没发话,她自然不能走开,就只能不尴不尬随赵政在院子外痴站了两个时辰。
赵政不言不语,周身的寒意却越来越深,董慈作为一个围观者,纵然觉得赵政不该站在这自找难堪,也没有开口插话,史书上有关赵政童年时期的事记载得少之又少,这兴许就是历史这条长河中应该有的步骤,不是逼不得已,董慈不想挑起任何多余的波澜。
夜至三更,赵小政的眼睛又黑又沉,董慈看得心里发毛,里面先是有开门的咯吱声,接着有踉跄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想来赵安是玩够乐够,要回去了。
赵政堵着院门不动,董慈正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便听赵小政低声吩咐道,“你去找根绳子来。”
董慈脑袋一懵,抬头对上赵政看过来静如死水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低低应了声是,猫着腰窜进偏院里,很快就找了截麻绳来。
恰逢赵安嘟囔着跨过院门出来,他似乎喝了许多酒,神志不清脚步踉跄,董慈正琢磨着赵安还能不能分清东南西北,就听得闷响一声,赵安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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