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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豆腐!不是渣!.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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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豆腐!不是渣!
作者:赤焰冷
我真的不喜欢女人
我妈又在电话那头肝肠寸断了,还是在我开会的时候。
她说:“你又把上次给你介绍的男人踢了。”
我说:“是。”
她说:“为什么?”
我说:“因为他一口牙大部分是假的。”
她说:“杨娟娟,我要掐死你。”
我说:“掐死我也没用。”
她说:“那我掐死我自己。”
我说:“妈,你可别这样,多做这种运动对您没好处。”
她说,她没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站在走廊里叹气,好吧,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当听到那个男人说,我的牙不好,这边全是假的时,我就开始胡思乱想,牙不好啊,牙不好的人身体不好,身体不好的男人性功能差,那一定不会性福,所以不要了吧。
我知道我想的太多,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我记得前一次因为那个男人太矮,我就想,万一抱不动我怎么办,于是又不要了,而这样的情况似乎不止一次。
我靠着墙,听到里面销售经理还在一个个的拎出来骂人,就不怎么想进去,我不就是个做会议记录的嘛,偏要陪着被骂,我低头看看手机,唉,都骂了整整两小时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开完会,看到销售员以一种近乎魂不附体的神情出了会议室,我看看记的五页会议记录,考虑着如果把销售经理骂人的话删完,估计没几百个字可写,到时又要被他骂:老子讲了这么多,怎么就这么点字?
正在愁,行政部的经理May神秘兮兮的跑上来:“娟娟,你来一下。”
不用猜就知道是什么事,很不想跟着去,但人家是行政部经理,我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她的办公室。
“我介绍的那个小陈,他说你拒绝他了,为什么?两套房子,工作又好。”她直截了当。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是秃头。”
“秃头又怎么了,我老公也秃头。”
那是你老公。
看我不吭声,她开始语重心长:“娟娟,你都快三十岁了。”
是二十九岁。
“你也不是长的特别漂亮,最多算是清秀,年纪轻时你可以挑挑人家,现在是人家挑你了。”
我妈也这样说来着。
“你到底在想什么,公司里的小姑娘都结婚或者有男朋友了,你都不急吗?”
我急,很急。
“娟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女人?”
“是,啊?”我终于反应过来,张大嘴看她,虽然我三观不正的网文看多了,虽然这位行政部经理是喝过洋墨水的,但是,但是,我张大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喜欢男人,”我一下子站起来,很义正言辞的,“真的,是真的。”
这回轮到行政部经理张大嘴,摆着手道:“你别这么激动。”
“我哪里激动。”我还站着。
行政部经理盯着我,我也盯着她。
“好吧,那我再帮你留意一下。”她终于下结论。
“娟娟,帮一下忙啦。”旁边前台小金穿着超短裙,小小的身子,伸着手臂往上面的柜子里拿茶叶包。
我几乎是反射性的,直接吊儿郎当道:“小金,内裤露出来了。”
小金“哇”的一声拉住裙子,我在身后哈哈的笑,然后行政经理正好从我身后走上来,走到饮水机下倒水,一脸的诡异。
我当场石化。
呃,什么叫自作孽,我离魂般的飘出去。
我不喜欢女人,真的,是真的啦。
我一定要找个男人
我又在考虑晚上吃什么东西,自上地铁开始脑中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重要的问题。
从今年开始我一个人住了,以前一起合租的同学结婚去了,于是剩下我一个人。
以前因为是两个人,还会动手煮些东西,或是约好了一起在外面吃,现在一个人就很懒的动手,本来两个人可以吃火锅之类的,现在一个人,就只好每天的盖浇饭,或是拉面,乏味的不行。
吃什么,到底吃什么?这是个问题,出了地铁,我慢慢的往站台走,拿出交通卡在闸机上刷了一下,这才发现这次扣下来,交通卡的账面余额是负的,算了,冲钱去。
边往冲值的机器走,边从包里找钱包,翻了一遍没找到,我继续翻,我喜欢用超大的包,往里面塞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言情书,手机,PSP,MP3,卫生巾,路上收的传单(因为上面有帅哥)……我以为我会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中会找到我亲爱的钱包。
可是没有,真的没有。
被偷了?
我一下子慌了,老娘所有的财产包括身份证,银行卡全在里面。
还是忘在公司了,今天好像拿出来和同事一起拼着买奶茶的。
我拿出手机拨公司的电话,想让没下班的人帮我确认一下桌上有没有我的钱包,没人接,看一下时间,对了,今天我加班,我是最后一个走了。
惨了,到底是在公司还是被偷了?
我在地铁站里一阵茫然。
然后我想回公司去,但是我发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我交通卡里没钱了
我直接将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找,地铁的工作人员看到我从包里倒出这么大堆东西有些傻眼,里面甚至还有两天前只咬过一口的大饼。
我使劲在里面翻找,终于眼前一亮,找出四个一块钱的硬币来,天助我也。
我喜滋滋的又将那堆东西全部放进包里,然后蹦到出票口买票,当工作人员将票递给我时,我又傻住了。
万一公司里没有钱包,钱包实际上是被偷了,我身无分文的怎么回家?
我的心一下沉到谷底,冲工作人员僵笑道:“呵呵,我可不可以退票。”
只好回家,我紧紧抓着那四个硬币心里悲愤不已。
我还没吃饭,那四块钱是我明天上班的路费,我不能用掉,家里好像没有存粮,难道我要饿一顿?我难过的捧住头。
一路往家里走,一路在手机上翻,可怕的是,那些要好的朋友都离我住的地方超远,而且都结婚了,我可以拿了这四块钱坐车硬挤到人家家里去混一顿,再死不要脸的借点钱回家来,但是,他们都结婚了,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现在有多狼狈。
“老公,我下班了,你来接我吧,晚上吃什么,小肥羊好不好?”一个女人,拿着手机从我身边走过,表情微笑着。
我忽然被打到一般看着她,老公?狗屁老公,我瞪着她,死死的瞪着她,老娘没饭吃,你还在这里说吃小肥羊,我靠!
女人大概看到我要杀人的眼神,白我一眼,转开了,我这才收回视线,无语的看着天,苍天啊,扔个男人给我吧,只要是男的就好。
但是我站了半晌,没有男人掉下来,连垃圾也没掉下来,只有一个乞丐露着黄牙走上来:“小姐给点钱吧。”
我看着他破碗里的硬币,四,五,六,比我多两个,靠,你比我有钱,我问我要?我悲愤的拿出包里那个两天前只咬过一口的大饼,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转身走了。
奶奶的,老娘至少还有一个大饼,虽然干的要命。
我边走边骂,却不知骂点什么,表情是悲愤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感觉,走到自己住的小区门口时,我终于将最后一口大饼塞进肚里,然后握紧拳头。
“好,我杨娟娟一定要找个男人!”我对着小区里的路灯很悲壮的大声道。
然后背后猛然传来狗叫声,我回头,一只小京巴,嗤着牙对我叫得正凶,再然后一个胖胖的女人走上来抱起它,瞪了我一眼,道:“人家不正常的,宝贝不要理她。”
我欲哭无泪。
直接推倒一个男人
所以我穿上了那双只穿过一次磨了一脚泡的高跟鞋,还穿了超短的裙子,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在没早饭吃的情况下,非常满意的出门了。
往地铁的路,平时我只用七八分钟,我今天用了二十分钟,我尽量保持仪态优雅,但是我心里其实已经想脱了那双要我命的鞋直接扔出去。
我忍,我忍,我边念,边一步步往有挪,身后是一条血路。
终于移上地铁,我在地铁里东歪西倒,不知撞到多少人后,终于光荣的到达目的地站,看了下手表,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迟到了,但是这双该死的鞋只能让我以匍匐前进的速度往前挪,我咬着牙小心翼翼的下楼梯,一步步跨,我一步步骂,走路的方式已经没有任何优雅可言,活像被打残的狗,旁边有同样上班的人走过,朝我笑,我一律用杀人的眼光将他们秒杀。
还有十步,我扶着扶手喘了会儿气,然后准备一口气走完。
管他水泡,管他是否站着稳,老娘我就这样奔下去,如何?
我豁出的往下跨了一步,然后,哎呀,不好,多跨了一步,脚直接往前滑出去,我还没回过神,人直接就以高难度的动作往前做自杀状抛出。
会不会一跤就摔死?会不会摔个半身不随?我还没结婚,还没谈过恋爱,还没对我妈说,妈其实我很爱你,对,还没确认钱包还底是在公司还是被偷了,我不想死啊。
我以为我会直接摔死在硬绷绷的大理石地面上,却不知为什么,忽然间眼前就急冲冲跑来一个人,应该是急着去坐地铁,他似乎没想到怎么忽然就有个可疑物体朝他扑过来,还没反应过来,我人就以狗见到主人的姿势将他整个人扑倒,就差没直接用舌头舔了。
什么东西似乎撞到了地面,“咚”的一声,我没办法搞清楚,只是顺着惯性,跌倒在他身上,然后,咦?虽然知道有人堑背跌不死了,但至少会跌得很痛,却好像没有任何疼的地方。
我七晕八素的坐起来,这才看到帮我堑背的人,原来是个男人,还是个长的不错的男人,我愣愣的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好像晕了。”旁边看热闹的人说了一句。
晕了,我这才回过神,果然,那个好看的男人,眼紧闭着,动也不动,我脑中“嗡”的一下,会不会死了,手忙脚乱的伸手摇他:“喂,你醒醒。”
“撞到头了吧,快看看他的头。”旁边又有人说。
我已六神无主,伸手过去看他着地的后脑勺,一摸,还好,没有血,可是他为什么不醒呢?
“快叫救护车啊,小姐,你摇他也没用啊。”旁边围着的人继续七嘴八舌。
“哦,好,”我急忙从包里拿出手机,拨号码时却愣住了,急救号码是哪一个?110?那是报警的,112?那好像是天气预报的?还是119?我从没有打过这类电话,以至于在这个时候这种常识性的号码居然不知道,“急救电话是哪一个啊?”我快哭了,对着旁边的人群问道。
“120,你是笨蛋吗?”有人说了一句,我“哦”了一声,也不管人家在骂我是笨蛋,直接拨120,然后接通话键时手被按住了,我一愣,抬起头时,看到那个男人已经醒了,正是他的手按住了我的手机:“不用打了,我没事。”
“哇,你醒了?”我扔了手机一下子又扑过去,竟然就这么抱着他的脖子哭起来,“你醒了,太好了。”
他人僵了僵,用力拉开我的手臂瞪着我:“你果然是笨蛋,还有,小姐,你还坐在我身上呢。”
我一愣,低头去看,顿时傻住,我是坐在他身上没错,问题是我今天穿着超短裙,这么张着腿坐着,就只隔了条内裤坐在他身上,而坐的地方正是男人的那个地方。
我有些后知后觉的往四围看了看,四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在观摩。
不要紧,我拼命对自己说,我三十岁了,不对,还有一年就三十岁了,我是个老女人了,不,我是个成熟的女人了,这是小意思,没关系的,我尽量心平气和的站起来,然后再心平气和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再心平气和的,不,我的手在发抖,递给那个男人。
“我的名片,有事就找我。”也不看他的脸,然后捡起地上鞋子,就这么赤着脚,深吸一口气,一溜烟的就跑了。
苍天,我宁愿刚才就这么摔死算了。
小受一样的男人
最早的时候,还在我小荷才露的时候,我妈常说的话是:我家娟娟要是找男朋友,那方圆几里都会闻香而动啊。这话让我觉得自己颇像一块红烧肉。
又过了几年,有人上门说媒,我妈基本比我还挑,挑不中的就说:我家娟娟年纪还小,不急,不急。
再过几年,她终于略略的有些急的,开始找人说媒,但一般我看不中的,她也就同样的看不中,这也难怪,我们母女一起看偶像剧时一般对里面的男主男配有极其相似的喜好,以至于看完偶像剧的几天里,我妈都不正眼瞧我爸。
就这样一直到现在,她几乎是发狠的看着我,常对我这个女儿说的话是:你就这么漂亮,老了知不知道,没人要了知不知道,有人看上你已经不错了,你还挑?所以我总结一句话就是,现在只要是男的,未婚的,还有口气儿,她都觉得好。
以至于我现在每星期和她打电话时犹如芒刺在背,每每吓出一身汗来。
而又是那么一天,在我妈在叫了几个月说遍寻不到给我说媒的人时,又送上男人一枚,还是主动送上门的。
我周末在家,通常是不出去的,死命看片子,死命打游戏,一般饿到前胸贴后背了才窜出去,猛吃一顿再窜回来,在家的状态多半是不洗脸,不刷牙,不梳头,蓬头垢面,外加衣衫不整,用我自己的话就是,反正一个人,能将就就好,何况老娘天生丽质,这样也吓不到人的。我所谓的人,是送水的小弟和送外卖的阿姨,一般他们的表情就是往屋里拼命瞅,看我是不是正好在跟人打架。
今天是周六,我仍是这付德性,睡到日上三竿,正在考虑是躺着看会儿电视,还是坐起来打会儿游戏的问题,然后门铃就响了。
我没欠钱,该交的费都交了啊,我很不情愿下了床,以梦游的姿态开了木门,也不看铁门外站着的人的脸,拿了钥匙开铁门:“查表是吧,阿姨,你上次计的数字不对,多算我了。”说着拉开铁门。
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先拎了进来,放在地板上“嘣”的一声,我这才有点清醒,慌忙的抬头去看,查表的阿姨哪有这么高?何况那人是个男的。
男的?
“杨娟娟,你的警惕性一向这么低吗?连男女都没分清楚,就放人进来?”那男人的声音极好听,带着柔和的笑意,呼吸喷在我的额头。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不由叫了一声:“非非?”
“不行,你想也别想!”我是用吼的,直接将手撑在门上,挡住方非的身体,不让他进门,两条腿还死命的将那行李箱往外踢。
“你妈说行的。”
“我说不行。”这房租还是我自己付的呢。
“娟娟,我没地方住。”
“关我什么事?”
他不说话了,拎着手中的行李看着我。
妈的,又是这副神情,不说话,抿着唇,表情迷离,以前就是用这种表情骗走了我的零食,风车,兔子灯笼,现在又来,我三十岁了,不,二十九岁了,我不是以前那个好骗的傻瓜。
“方非,你别用这种表情对着我,老娘不吃这套。”
他故作迷惑:“我用什么表情对着你?”
“什么表情?”我瞪着他,“小受的表情。”天知道眼前的男人多适合做小受,虽然高了些,但极瘦,皮肤极好,睫毛比我长,眼睛极亮,一笑间唇角自角的弯起,倾倒众生,以前当我还不是腐女的时候,我还单纯的以为那是漂亮,是超凡出尘,现在再看他,不就一活脱脱的小受?
“小兽?”他故意歪曲,“那是什么东西?”
我白他一眼,也不与他纠正,依然撑着门道:“反正你不许住这里,现在就走。”
他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慢条斯理道:“可你妈说你同学搬走了,有个空房间。”
“我就喜欢让它空着,谁都可以住进来,唯独你不行。”
“为什么?”他迷离的表情更浓,似乎我将他欺负成什么似的。
“为什么?”反正看上去是我欺负了他,我干脆眯起眼凑近他道,“你不是很聪明嘛,保送重点大学的大学生,我妈让你住进来是什么动机都看不出来?”
他眨了眨眼,反问我:“什么动机?”
我恨不得直接用头撞他,装,你继续装,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我妈让你住进来的目的,我妈看到与我同龄或者比我年长的男人都没办法与我凑成堆,就把魔抓伸向比我年纪小的嫩草,而眼前这棵嫩草就首当其冲,真不知道方非的父母是怎么想的,居然与我妈一拍即合。
我比你们的儿子大五岁,五岁,不是五个月,好不好?他穿开档裤露着小鸡鸡的样子我都见过,他在我眼中是男人嘛?是吗?
我不由得再次抬头打量他,其实我到城里来上大学后就极少见到他了,后来他也上了大学,我开始工作就更少见面的机会,现在看他,确实长高了许多,结实了些,样子却没变多少,只是抬起头时正好看到他的胡根,微微有些诧异,他也会长胡子啊?
我不由得胡思乱想,他看着我的表情道:“你在斗鸡眼。”
我这才回过神,档在门上的手将他推了一下道:“反正不许住这儿,快走,快走,回你的宿舍去。”妈,我告诉你,你的变态主意不会得逞的。
“可我已经毕业了,前两天刚从学校搬出来。”
毕业了,我一怔,我怎么不知道,挥着手道:“住旅馆。”
“太贵。”
“哈,笑话,”我哼了哼,一脚将他的行礼踢出去,“你爸开厂的,养活一个大队的劳动力,太贵,你讲给谁听?”
“那是他的钱。”他眼看着我关上铁门。
“你工作了再还他呗,”我“咚”的关上木门,忽然又觉得过意不过,从钱包里拿了所有的钱出来,从铁门的栏杆里扔给他,“喏,我先借你,够你在旅馆住两个晚上的。”
正要关时又加了一句:“记得还。”说完就关上了。
于是我又飘回去,打开电脑准备杀他个几百回。
电脑屏幕不停的闪着,我按键盘的手今天很不听使唤,一连输了好几局后,我一拍键盘,靠在椅背上,然后盯着电脑发愣。
那个,我是不是有点过份了,毕竟不对的是我妈,我也不用拿他出气,可是,如果让他住时来,我妈诡计不就得逞了?
我左思右想,却听到隔壁邻居开门的声音,就是那好管闲事的老太太。
“小伙子,怎么站在外面啊,是不是女朋友不理你啊,啧啧啧,这付样子真作孽,”她叹着气,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非还在外面。
看了下电脑上的时钟,差不多半小时了。
这笨蛋想干什么?我气呼呼的正要去开门,却听到那老太太“咦”了一声:“原来那闺女有男朋友啊,我还以为她嫁不出去呢。”
我的火“腾”的一声冒上来,一手打开木门,再一手拉开铁门,将站在门口可怜兮兮还揪着一把钱的方非拉进来,口中道:“跟你说外面有狗你偏不听,快进来,进来。”又“咚”的一下关上门。
“有狗啊,哪里,哪里,怪不得楼梯上有狗屎,我要去报告居委会。”门外的老太太还在喋喋不休。
“让你走,你怎么不走?”我也不管那老太太,盯着他道。
他仍是慢条斯理,看着我的手抓着他的手臂,道:“我刚想走,可你又把我拉进来了。”
“你!”
他却冲我笑,笑得倾倒众生。
我顿时有点晕,指着他道:“你要住也可以,但你可别说我诱拐儿童。”
他慢吞吞的把行李往里搬,口中道:“第一,我二十五岁了,不是儿童,第二,以你智商,诱拐我不太可能。”
方非其人
算起来,我最早学会写的不是我自己的名字,而是方非的,因为简单,哪像我杨娟娟三个字要写上半天,所以有一度我向爸爸吵着也把名字改成叫方非,这当然没得到采纳,不然我岂不成了方家的子孙?
还有一件事,初中时教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每次考到这首诗,我每次准错,因为我总把“芳菲”写成“方非”,无论老师说多少次,我还是照错,像中了邪似的。后来听他爷爷说,方非这名字本来就是用的“芳菲”的偕音,听上去柔和,再看“方非”两个字时又觉得很硬郎,男子汉不就是要这样?
男子汉?我看他像个阿拉穆汗差不多,小的时候最喜欢和女孩子玩,还抢女孩子的蝴蝶结,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拿条小手绢,且不是叠好放在口袋,是一定要拿在手里,跟个媒婆似的,以至于那条小手绢变得越来越脏,他也不肯松手,好不容易他妈等他睡着了拿去洗掉,结果醒来就大哭一场,一个人站在掠手绢的竹竿下,痴望着手绢,半天不肯走,这是男子汉吗?
他还有一个与其他男生不同的习惯,就是大热天的时候,与他一般大的男孩子早就打赤膊,玩水去了,他却固执的坚持穿长袖衬衫,长裤,还要穿上袜子,这么热的天,我女孩子都尽量少穿,他就不热吗?我经常抱着块西瓜,边啃边笑他,每次找他玩时,就对他妈说:“你家闺女呢?在吗?”
而这个习惯一直到他高中,因为人高被强拉去加入篮球队才改过来,我记得他第一次穿短袖的T恤,活像被□了似的,一看到我就躲回屋里去了,害我半天也没回过神,好一会儿才道:“丫的,谁□你了,姐替你出头。”
这些当然都是以前的事了,在我上大学后,很多东西开始潜移默化的发生,我每从城里回来一次,他就似乎长高了一些,那以前经常被我嘲笑的娘娘腔也没了,到后来他也上了大学,大家碰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那个人似乎是没有变化的,但我不得我承认他确实长大了。
不过长大了,底子不会变吧,他归根到底改不了习惯被我奴役的脾气,比如:
“就这样定了,房租总共1500,算你便宜点,你八,我七。”虽然我那间其实比他那间大,谁叫他爸有钱?
“哦。”他听话的给了我三个月的房租。
“你是男子汉,以后脏活累活要抢着干,包括打扫,做饭,不许有任何抱怨。”
“哦。”
“水,电,煤,有线电视费,宽带费,电话费,小区清洁费你负责按时交,交完了再问我拿钱。”
“哦。”
“我朋友来你要招待,我们的关系是表姐弟。”天知道我朋友知道我家里藏个小男人,以为我饥不择食。
“哦。”
“不许带女生回来过夜,更不许带男生过夜。”
“好了,暂时就这些,其他的,我想到再说。”
“哦。”他点着头,我说的那些明显是不平等条约,但他脸上却是柔和的笑着,果然被我奴役惯了。
他到他的房间继续整理行李,我拿着颗苹果倚在门柱上看他整理,然后我看到了那个被我咬掉了鼻子的米老鼠,刚想咽下去的苹果当场噎住,这是什么时代的古物了,还是小学在放《米老鼠与唐老鸭》时,他国外的亲戚送的,我当时正好看到羡慕的不得了,国内又买不到,羡慕就转成了妒忌,在他不注意时就咬断了那只米老鼠的鼻子,为此,他有整整一个月不理我,还老是用哀怨的眼神看我,三四岁的小孩子啊,就知道生这么大的气。
我拿起那个米老鼠,居然还保护的很好,除了鼻子掉了,有些掉色,其他都完好,我看瞅了半天,看他弯着腰理东西,对准他的屁股就砸过去。
“这是什么年代的?你还要?”
他摸了摸屁股,捡起那个米老鼠,笑道:“我是拿来卧薪尝胆的,看看这里,”他指着米老鼠的鼻子,“那里还有你的牙印,那个突出来的地方,正好是你换牙,掉了牙齿的地方。”
我一把抢过,低头去看,果然,那里是突起的,狗啃一样,本想把那块突起的地方掰了,可惦记着他的前半句话,便道:“什么卧薪尝胆?你有这么痛恨我吗?要用这种方式记住?”
他仍是笑:“也不是痛恨,只是要自己记住,以后一定要听娟娟的话,不然自己的鼻子就会和这可怜的老鼠一样。”
“这才差不多,”我顺口道,想想又不对,这不是说我太狠,他是被逼无奈,“好你个方非,敢拐着弯骂我凶,告诉你,我长大了,以前力气小,只能用咬的,现在,哼哼,”我手上一用力,把米老鼠的头拧了下来。
在他哀悼那只一夕之间被断了头的米老鼠时,我很没人性的催他出去买菜,做饭给我吃:“多大的人了,还是个男人,抱着个米老鼠恶不恶心,去去去,买菜去。”
他笑笑,也不与我计较,把身首异处的米老鼠小心放在床上,然后问我:“想吃什么。”
我随口报了几个菜名,他就拿了钱包,然后看着我道:“你得跟我一起,我不认识菜场在哪里,还有,最好衣服换一下,菜场里禽类已经够多了,不差你一个。”
“禽类?”我和禽类有什么关系,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转头时正好看到门外走廊里镜子里的自己,一头乱发,一身大的离谱的红色T恤,活像一只印地安火鸡,“方小非,你又拐了弯骂我。”啃完的苹果核朝他扔过去。
他也不嫌脏,笑笑的接住,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快去换衣服。”
我随便换了身衣服,扎了马尾出去,他已拿了钥匙在门口等我,他说:“娟娟,你给我配把钥匙吧。”
我这才想到他没钥匙,道:“不用配,我前室友走时留了钥匙下来。”心里却想,你还准备长住啊,我打死里折磨你,看你能撑多久。
他“哦”了一声,两人下楼去。
此时正是傍晚,菜场上正热闹的时候,我是第一次看方非买菜,以往我偶尔下厨,心里想好要什么,到菜场也不知道货比三家,不看是否新鲜,挑入口最近的一个摊,买完就走。
方非却很有耐心的一家家看,到并不是比价格,而是看新不新鲜,一个大男人在臭哄哄,闹哄哄的菜场走的悠闲,我跟在身后,他不时还回头看看我,看我是不是还跟着,我心想,怎么跟个女人似的。
于是笑笑的几步跑上去,哥俩好的勾住他的肩,同时拿起摊上的西红柿,道:“这位姐妹,看看这番茄新不新鲜。”
他回头看看我,很配合的拿起一个来,看了一下:“还行,就买这个。”说着挑了两个递给摊主,递过去时竟然用是的兰花指。
摊主是个胖阿姨,被我对方非的称呼,弄得有点晕,不住的打量方非,是男的啊,怎么叫姐妹?半天才接过来,放在秤上称,方非又摆着兰花指把钱递给他,那摊主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要笑不笑的看着方非,摇了下头,道:“可惜啰。”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拎了番茄就走,听到方非嗲声嗲气的说了声“谢谢”,然后迅速大步赶上来勾住我的脖子,道:“外面的珍珠奶茶不错,我要一杯,加大的。”
我笑笑的点头:“成,超值装也可以。”谁叫他逗咱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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