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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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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上)
BY:蜷云
(现代借尸还魂 狐狸般美人强攻与犬样气质的斯文受 推荐!)
文案:
当灵魂换了一副躯体,闯入了另一个不同的人生轨迹,他会面临什么呢?
这是一个熊和狐狸的故事,熊的躯壳里是原本老实文弱的他,严重的表里不一引起了狐狸的注意,于是发生了被狩猎和狩猎,忠于“直”守和掰弯,反抗和镇压,逃跑和追捕的一系列情节。
他最后能按照自己原本的设想把未来重新并入回原先的轨迹吗?
大明是一个很温和传统的人,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就可以看出来,文中的大明柔和温暖,如同冬日的暖阳。
荣海也是被大明身上的这种温和的气质所吸引的
大明希望可以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生,对自己日益喜欢荣海的情感不安,所以逃避。
但是怎么会放过他呢,硬生生把一直男给掰弯了。
虽然有波折,虽然有逃避,但一切到了最后,只要幸福就好。
直接上场
他现在的名字叫做张达明。
男,二十四岁,军烈属遗孤,十八岁参军,从某炮兵部队退伍转业后,现在,是一个司机。
他倚在自己那辆白色加长型奥迪车旁,再一次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英气的浓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瞳仁是深褐色的,鼻梁高而挺直,嘴唇薄厚适中,笑起来,一口健康整齐的白牙,脸颊上居然还隐约露出两个酒窝。头发是理得精神十足的板寸,身材目测一八零以上,高大结实的一个汉子,从身板体型依然看得出是经过了军营里摸爬滚打锤炼的,如果再穿上笔挺的军装,就是一个威武阳刚的军营帅小伙。
他有些困惑地抓了抓头,寸许长的头发倒不扎手,反倒是软茸茸的,好像在抚摸着某种短毛动物的大头;他把手掌伸到自己眼前,看着这双宽厚的大掌,手指修长,指甲剪得整齐利落,指间有些老茧。
他努力地回想着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身高大概才一七零多一点,偏瘦,嗯,还带着一副度数很深的近视眼镜,头发要比现在的长些,而且总是胡子拉喳,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其实是他一直很忙,忙学习,忙打工,所以没有什么时间好好打理自己。现在想一想,自己原来的那张脸在记忆中好像都模糊了。
他现在开始觉得有些思维混乱。
一切经历的事情好像是做过的梦,但仔细地回忆,又带着模糊的真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原本,他是不会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但是,当那晚发生车祸以后,他在医院从昏迷中醒来,就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的震惊和茫然,在医生做过了详细检查后,下的结论却是轻微脑震荡后产生的暂时性失忆。
他自己也糊涂了,但为什么镜子里的自己跟以往的面貌相差这么大,名字、成长经历、甚至所有的一切证明文件、照片、日记,都在说明他应该是一个叫做张达明的人而不是那个他原本熟悉的自己。
幸好原先那个张达明有着记日记的习惯。
他认真地翻看了那厚厚的日记本,上面漂亮的钢笔字刚毅有力,记录了这个人的一切经历和心情。
这日记就好像是为他成为真正的张达明而准备的。
每每想到这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他都有些心惊胆颤地恐惧。他不算是一个乐观的人,但对于生活他向来豁达坦然,只是这样的亲身经历难免在心理上会觉得恐怖诡异。
夜深了,一阵凉凉的晚风吹过,他连忙伸手搓了搓手臂,心里有些毛毛地左右看看。
站在车旁,他无聊地对着车子的后视镜摆了几个健美先生的姿势,然后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炫目的霓虹灯。
夜色。
这是这间位于市中心一处奢华私人会所的名字。他以前打工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晚班计程车司机,在这间会所面前接载过几次客人,也曾经在计程车司机间使用的无线通话器中听过“夜色”的大名。
至于是什么样的身份和关系,他就不知道了,他觉得反正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开着的士在这个霓虹璀璨的都市马路上转悠,耳旁听着无线通话器里那些司机们扯七扯八的闲聊,倒也觉得惬意有趣。不时听到他们会议论夜色里的那些男女公关,都说是万中选一的俊美漂亮,说得那是一个神乎其神。
但,谁会想到,张达明,现在的自己,竟然就是夜色老板的专属司机。
这时,夜色的金色大门被推开,走出了一群男女。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脸上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慢和贵气,他们的手臂上分别挽着几个打扮时髦的美丽女孩,哦,有两个手上牵着的是长相漂亮的男孩子。
他们说笑着站在夜色的门口,脸上带着酒后狂欢的潮红。
他看了一眼一行人中最后走出来的那个修长身影,连忙钻进了驾驶座,发动了车子,很快,白色的加长型奥迪平稳地向前滑动,停在了这群男女的面前。
他走下车,绕到那边的车门前,低头安静地为他们打开车门。
这些年轻男女们陆续上了车,依然沉浸在狂欢余韵中的他们很快打开了车内的电视音响,并且还取出了车内冰箱里的香槟,顿时车厢内一片喧闹。
最后,那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对这个人,夜色的老板,他的老板,有些胆怯。说起来好笑,但真的真的是有些胆怯。
这个人看上去很年轻,最多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岁,他第一次见他时,曾经感觉很震撼,还有,惊艳。
很惊艳。
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嗯,也许应该说,是俊美。他不知道原来这样一种让人惊叹的俊美竟然不是只能在文字或想象中出现。他承认自己当时居然很丢人地在对着这个人发呆。
但是,当这个人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他立马就清醒了,咳,或者说,是畏缩。
不过,也许是小时候经历的关系,他对人的直觉很敏锐,他感到这个人的眼神,很锐利,很深沉,带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压力。
他的老板名字叫做荣海,但通常别人都称呼荣海为“荣先生”或者“荣哥”。
“去晶都。”荣海上车前只随意地这么轻声说了一句,经过他身旁时,他能闻到荣海身上的一种很淡雅的古龙水味,这种一丝丝的似有若无的香气凉凉的、淡淡的,好像是清晨从某种雅致的植物上滴落下来的露水所散发出的味道。
他点点头,关好车门,良好的隔音阻断了车厢里的人声喧闹和刺激耳膜的音乐,他抬起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下兀自闪烁跳动的霓虹,这才绕回驾驶座。
暗自拍拍自己的小心肝,深吸一口气,心里疑惑道,难不成上辈子荣海是他债主,为什么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但见到荣海就有些心虚紧张。
白色奥迪缓缓拐过街道,驶向星空下静谧明亮的马路。
车内的男男女女在酒精引发的迷乱和疯狂下,都有些不能自已起来,他们一对对地各自纠缠,嬉闹,甚至火辣地拥吻、抚摸,场面渐渐变得有些狂乱。
虽然老板没有开口,但他认为这样的场面他最好还是不要看为好。抬起手,他按下了控制车厢之间隔板的按钮,这块隔板不但能隔音,而且能让车厢内的人看到驾驶座的情形,而他却无法看到里面。
黑色单向视物的玻璃隔板缓缓升起,他最后一眼看向头部右上方的后视镜,只见荣海独自举着一杯香槟坐在车内沙发的一个角落,姿态优雅而惬意,漂亮却冷情的薄唇边挂着很淡的笑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仿佛闹剧般的场面。
“嗒”轻轻一声,隔板到位,终于阻断了身后的喧闹。
他缓缓吁口气,按下了身旁的车窗,清凉的晚风顿时灌了进来,带来一种清新舒畅的感觉。轻松地吹起欢快的口哨,他轻轻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带着车子轻捷平稳地从城市这端的灯火灿烂驶向另一端的灯火灿烂。
苏紫
其实荣海的生活还算规律,张达明觉得当荣海的专属司机似乎还挺轻松的。
星期一至五,荣海一般会在上午九点出门,然后到四季酒店的西餐厅吃早餐,有时单独一人,有时是好像是在开早餐会议;到了十点半从四季出来,基本上是去位于市中心地王大厦的办公室,但偶尔会直接去观澜湖的高尔夫会所;下午六七点的时候,会去参加一些应酬或者宴会;如果没什么事,之后都是直接到夜色。
每天早上七点,张达明都会准时起床。以往,这都是他头戴耳机,拿着英语单词书绕着校园边散步边背单词的时候,而现在,他得很快很认真地打理好自己,比去参加招聘会或者工作面试还要认真地穿上笔挺整齐的制服、擦亮皮鞋、梳理好头发。
因为荣海不喜欢衣着邋遢仪表不整的人,所以,他每次出发前都得全身上下认真检查一遍自己,最后一次照照浴室里的镜子,摆了个健美先生的POSE,对镜子里那不是自己的自己笑着呲了龇牙,然后转身走到玄关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就离开了目前栖身的小公寓。
这套小公寓位于市区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段,属于那种高级公寓式住宅,住在这里的一般都是那些被派驻在本市工作的外国人或者是一些公司的行业精英,大多数是年轻人,有不少俊男美女。
如果是在以前,他会很羡慕这些领着高薪、生活优渥的年轻人,憧憬着将来毕业后也能够凭自己的努力找到一份好工作,开始新的生活。
只是,那一场车祸,让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荣海居住的那个豪宅小区就在附近,只要下楼走过一条街道,就到了。
这个豪宅小区邻近这个城市中心一座稀罕的小湖泊,当初开发这个豪宅楼盘的发展商很有手段和能力,也许可以说是很有实力和背景,标到了这一块黄金地段,经过国外著名园林大师的设计,几栋小高层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小湖泊的周围,静谧中有着典雅宁馨,景色格外优美,很有一种欧式风情的味道。
张达明向小区保安出示了识别门卡后,就进大堂乘电梯来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取车。
昨天跟荣海的秘书通过电话,今天的行程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只要去一趟公司,到了晚上再去一趟喜来登酒店就行了,所以,今天开的是车库中那辆香槟色的凌志LS600。
按下手中的汽车防盗器按钮,车灯闪了闪,轻轻“咔哒”一声开了锁。
张达明弯腰坐进驾驶座,对着后视镜理了理自己头顶的板寸,那一根根毛刺刺的头发,像春天草地上刚冒出头的嫩草,毛毛的,软茸茸的,原本现在的他看起来全身都充满威武阳刚的味道,唯独这头发,咋长得,未免也太幼稚可爱了点。
他不满地撇撇嘴,所谓毛头小子,毛头小子,就这样子。于是心里想着得抽个空子去超市买一瓶啫喱水什么的。
能从一个文弱书生变成一个威武大汉,这个机会还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不能让这看起来毛茸茸的头发给破坏了。
——其实,自己的眼神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威武大汉。同一个身体换了不一样的灵魂,看起来,果真还是有些不搭嘎啊!
伸手揉了揉脸,试着做了个凶狠的表情,结果却让这张俊脸显得古怪可笑。
算了。他撇开头。
看看时间,还不到八点半。拿出刚才在路口7-11便利店买的牛奶面包,开始早餐,顺手开了音响,优美的《蓝色多瑙河》从质感一流的音响中缓缓流泻而出,衬着面包和牛奶的香气,带来一天的好心情。
他惬意滴轻叹一声靠在舒适的黑色真皮座椅上,状似陶醉般眯了眯眼睛。
不少人有钱却没有品位,有钱又有那么些品位的吧,又不懂得怎么去享受,而荣海这个人,真是有品位又懂得怎么去享受。看起来他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是却已经站在了很多人都已经望尘莫及的顶端。
不是没有听说过荣海的背景。以前在学校图书馆曾经翻过一些国内的商业周刊,看过一篇关于荣氏家族的专访,所以有些印象。那是一个大家族,祖父辈就是红色资本家,在政商界有很深的根基,荣海是家族里的直系第四代,家里最小的男孩,另外还有三个兄姐一个妹妹,在香港出生,少年时期回到大陆本市随祖父生活并就读高中,后来到英国剑桥大学留学,取得两个硕士学位,回国后就一直在本市到现在。
一个天之骄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子弟。
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交集,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这么有戏剧性地成了他的司机。
命运真奇怪。
磨蹭着吃完东西,看着手表的指针指在八点五十四分的时候,他关了音响,按下车窗,发动了车子,缓慢而平稳地驶出地下停车场,将车子停在了荣海住的那一栋楼下。
早到五分钟是他的良好习惯。
而向来准时是荣海的良好习惯。
九点整的时候,就看到那高瘦修长的身影从大堂内走了出来。今天荣海是一身的黑色暗纹修身西服,搭配深蓝色的衬衫,暗金色的碎钻袖扣,很优雅贵气。
车门被打开,荣海坐进后座,那凉凉淡淡的古龙水气息开始轻轻弥漫在车厢内的空间中。
“早。”荣海轻声道。
“呃,老板早。”张达明有些结舌,只要一见到荣海他就习惯性地有些紧张。
荣海将手臂搁在座椅扶手上,手指支着下颌,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有趣地看着他那新来的小司机果然又傻呆呆地挠了挠那毛茸茸的后脑勺,然后躲避着他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后才开动了车子。
这一个月来第N次怀疑祖父给他找来的这个所谓“稳重、可靠、灵敏”的退伍一等兵有些名不符实,荣海微微挑了挑眉。
“今天不用去四季,直接过地王。”他淡淡地道。
“是。”
车厢内很安静,两人再没有开口。
张达明努力专注于路况,终于一路平稳地开到了地王大厦楼下。
等到荣海一下车离去,他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很快在大厦地下停车场的专属车位停好车,想着荣海可能会随时要用车,他没有走远,只到地王对面的书城逛了逛。他打算买一些自考的书籍,虽然现在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另一个人,但不代表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就终结了,只要努力,就当作一切都重新开始。
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间走动着,不经意地一晃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电梯口,站着一个披着一头柔亮黑色长发,身穿白色连衣裙的高挑背影。
苏紫?!一个熟悉的名字差点脱口而出。
果然,当那身影终于慢慢转过来时,他看到了那曾经让他暗自脸红心跳的美丽面孔。
苏紫是他在大学时暗恋的女孩。两人是在一个系的,苏紫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还多才多艺,性格又大方爽朗,据说她有不少的追求者。
而他也是其中一个。
其实从入学时就已经悄悄喜欢着苏紫了,觉得她就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女孩,不过,她大概不会留意到向来书呆又不善言语的自己吧。
还想着要上前去打个招呼,但还是算了,现在的自己,对苏紫来说,更是一个陌生人,太唐突了。
就这么犹豫着的时候,两人的眼神就碰在了一起。
两人都愣了愣,很快,只见苏紫脸一红,连忙转开了视线低头转身离开了,而他也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默默地看着那白色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人群中,心里感到了一丝酸痛和苦涩。
默剧
午夜零时十分的时候,张达明稳稳将车子停在了喜来登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堂门口。
香槟色的凌志LS600没有熄火,他打开车窗,对站在晶亮的落地玻璃大门门口制服笔挺的门童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年轻秀气的门童探头看了看车牌,笑着也向张达明点了点头。
其实这一个多月来,荣海已经来了喜来登两三次,而且,看情况以前也似乎经常来,酒店的门童和停车场的保安都认识这辆车。
有一次,一个保安还向他问了一句以前那位司机是不是不干了。他知道在他之前荣海是有一个专属司机的,不过他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司机换成了张达明,而且也不知道那个司机现在的情况,荣海也没有说,他也没有问荣海。
说来好笑,看了日记,他知道在他变成张达明之前,真正的张达明才刚刚退伍。
办理退伍手续的前一天,张达明就忽然接到父亲战友现在的老领导发来的一纸调令,让他到荣海在地王大厦的办公室报到,去当司机。以他的军衔,在退伍以后,说什么也能回到家乡在一个小衙门里当个小干部,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司机。说实在的,张达明的心里还是有些小疙瘩的,不明白为什么向来挺关照他的老领导会给他安排这个工作,虽然待遇挺高,福利很好,包吃包住,住的是高级公寓,开的是名车,留在了大城市里,不过他还是想着能回到乡下,娶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组建一个和乐的小家庭,逢年过节,也能扫扫爹妈的坟地,拜祭拜祭,尽尽孝道。
而到张达明见过荣海,报了到后,准备第二天就上任的那一天,日记的记录就中断了。
后来问了医院的医生,他才了解到,真正的张达明在那一天出了一场小车祸,为了救一个横穿马路的孩子,差点自己被撞死。幸运的是当时那个肇事司机刹车刹得快,而显然张达明的身手也很灵敏,没有酿成大事故,只是有一些皮外伤和轻微的脑震荡,不过,让医生感到奇怪的是,尽管做完全身检查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大问题,但无论如何张达明就一直陷入深度昏迷无法醒来,这个情况持续了整整三天。
他想了许久,后来发现他和真正的张达明是在同一天出的车祸,只是地点不同,时间却相差不远,他是晚上十点多,张达明则是在傍晚五点多。
伸手揉了揉脸,他看了看后视镜,从那时候开始,镜子里倒映出的这张脸就成了自己。
他试着笑了笑,但镜子中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却显得有些黯然。
他成了张达明,那真正的张达明又去了哪里?可以肯定的是,真正的张达明不会变成原本的自己,因为那个他,已经真正地在那一次车祸中死了。
他没有去看自己的尸体,想到那个场面,心里都会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而且,顶着张达明的身份,他没有理由也没有机会去。
们多年前早已先他而去,从小在亲戚们的家里辗转,早已经看遍了人情冷暖,他在心里只渴望着努力读书,毕业后能够挣脱一切桎梏,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坐在车里正怔愣着发呆的时候,一个很俊秀的男孩从酒店里走出来,在酒店明亮的灯光下,看得出他有着挺白皙的皮肤,眼睛清澈而明亮,嘴唇红润,虽然很简单的一身T恤牛仔裤打扮,但衬着他有些纤瘦的身材,显得细腰长腿,很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感觉。
那男孩看了一眼他的车,好像想走过来打招呼的样子,不过却还是顿了顿,转身上了一旁空的士走了。
看着那个男孩离去,他不解地抓了抓头。
五分钟后,荣海从酒店出来,门童笑着殷勤地走上前,为他拉开了车门。
上了车,荣海只很随意地吩咐了一句:“去夜色。”
张达明点点头,车子平稳地驶向宽阔明亮的马路。
一路上,车内一如往常般,很安静。张达明看了一眼后视镜,只见荣海单手支着下颌,看向车窗外,微微闭着眼睛好像在思索着什么,路旁飞逝而去的路灯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在车子即将驶到夜色附近的十字路口时,荣海的手机响了。
“石青。”荣海低沉悦耳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响起。
不知道对方在那端说了什么,只听见荣海说了一句:“很好。”就收了线,然后转头对张达明道:“先去夜色的后巷。”
车子在十字路口转过弯,经过了夜色的金色大门和顶上闪烁璀璨的霓虹招牌,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后,拐进了大厦之间的一条小巷,登时,少了外头大路上的明亮路灯,车内暗了下来,只看到仪表盘上的蓝色亮光。
因为巷子里路比较窄,而且光线昏暗,只靠车头灯照路,而且还有几个弯,张达明对路况又不熟悉,所以不敢开快,车子往前缓缓行驶了大概两三分钟,终于看到了巷子深处隐约晃动的人影。
“停下。”荣海淡淡地轻声道。
香槟色的凌志稳稳地停伏在黑暗的巷口,白亮的车灯直直地投射向前方。
张达明定定地看向巷子深处晃动的人影,因为太远,那些人影在车灯能照到的范围外,他隐约辨认出那些人正在打架。
而且还是几个人打着一个。
心里一惊,他有些不知所措地从后视镜看了看静静地坐在后座的荣海。那张俊美的脸孔有一半隐没在黑暗中,只能看见那冷情的薄唇边带着一丝冷冷的嘲讽的笑意。
荣海冰冷的神情和车外远处上演的暴力血腥让张达明的心里有些惴惴地,他悄悄地摸摸自己的小心肝,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车外,那个被痛打的人看到了这里的车灯,开始跌跌撞撞得冲了过来,在他进入了车灯照射的范围内时,张达明看到了那人被打得惨不忍睹的面容,满脸的血,衣衫凌乱,面目浮肿,几乎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样子。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方向盘,感觉到手心粘腻的汗。
终于,那个被打的人一个趄趔扑倒在车子一两米开外的地上,高高伸出一只手臂,血汗模糊的脸上勉强能看到他嘴唇的嚅动。
车窗玻璃是隔音的,所以在他们面前的仿佛是无声的默剧,但却有着更强烈的震撼力。
张达明撇开头去不敢再看,但那人趴在地上,满脸是血,嚅动着嘴唇叫着“荣哥”的惨样却好像烙印一般印在了脑海里,让他感觉浑身毛发直竖,脊背后传来阵阵凉意。
这时,安静得诡异的车厢内响起荣海低沉却冰冷的声音,吓了张达明一跳。
只听荣海说道:“记住,我永远不会原谅背叛我的人。”
再见苏紫
不久前荣海给了张达明一张夜色的门卡,可以让他进夜色前厅的酒吧里坐坐,还能免费享用酒吧自助餐台的餐点和不含酒精的饮料,不用每晚干坐在车里等。
再高级的好车,若是整日呆在里面也会闷,他乐得出来透透气,何况夜色的大门不是谁都进得了的,这么好的员工福利当然要享受。
每次踏进夜色那扇金色大门的时候,张达明总会小小地赞叹仰慕一下。
一进大门,迎面是一扇巨大的深褐色镂空雕刻桃木屏风,地上铺着深色的厚厚地毯,屏风后,是层层从高高的天花顶上垂落下来的透明水晶珠帘,穿过这层层的珠帘,后面才是通向夜色内庭的一个幽深走廊。厅内的整个空间是昏暗的,只有厅中央的上方打下来一团昏黄的暖色灯光,营造的氛围,很有一种在漆黑的夜幕里,站在雨中寂寞路灯下的感觉。而整体的调子,却是奢华而幽静。
夜色分为好几个部分。进门大厅后,走过一道幽深的走廊,就到了夜色的内庭,内庭分为前、中、后三个厅。前厅是酒吧和舞池,中厅是一间间的大小不等功能不同的包厢,而后厅最神秘,只有VIP的客人才能进去。
张达明对夜色就知道这么多,他目前只在前厅酒吧的吧台坐坐,曾经好奇地在有专门保安和侍应生,装修华贵典雅的中厅门口探了探头,但没有进去,后厅就更不知道了。
夜色里,除了酒吧和舞池很是热火朝天之外,到处都静悄悄的,灯光幽暗,地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训练有素的夜色员工都是只在客人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张达明坐在夜色内的酒吧吧台边,一旁就是热火朝天的舞池,炫目旋转的五彩射灯,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有狂热的人群。他放下手上装着矿泉水的晶透玻璃杯,大声地向站在吧台里的小森问道:“洪琛是谁?”
小森是酒保,一个很健谈爽朗的男孩,眉清目秀的模样,有一双圆圆亮亮的大眼睛,看上去很机灵精神。
张达明以前是个只知读书的好好学生,过着教室、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的单纯生活,哪里来过酒吧这样的地方,当初拿着荣海给的门卡的时候,还是抱着对这间豪华会所的好奇才想进来看看的,不免有些拘束,而小森却很友好热心地跟他攀谈了起来,两人年龄相近,还比较聊得来,这一来二往的,就熟了起来。
刚才,两人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荣海前任司机的话题,张达明这才知道了何剑的事情。
何剑是荣海的前任司机,就是那一晚在夜色后巷被打得很惨的那个人。
“嘘!”小森圆圆的大眼左右警惕地看了看,这才凑上前瞪着张达明道,“你嚷嚷什么,洪老大的名字是你叫的吗?!”
张达明看小森一脸紧张的神情,抓了抓头,不解道:“干嘛这么紧张啊?”
“你笨啊!”小森白了张达明一眼,一边继续低头用布擦拭着光亮的酒杯,一边鄙夷道,“竟然连洪老大都不知道,荣先生怎么会让你这个钝家伙当他司机?!”
“喂喂,”张达明不满地用手指敲了敲吧台,俊眉一抬,道,“你这什么话,我才刚来没多久,不清楚情况,这不正不耻下问嘛!”
“嗯?!”小森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看他,翘鼻子微微一皱,道,“我听你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啊?!什么叫不耻下问,啊?!”说着,还龇了龇他那看起来颇孩子气的小虎牙。
扳回一城,张达明没有答话,笑着撇开头看向雾气腾腾的火热舞池,舞池中央有个小小的高台,三个衣着火辣的漂亮女孩正在热舞音乐中尽情地扭动着妖媚柔韧的身体。
他和小森常常这样斗斗嘴,也算是在无聊中找些小小乐趣。
其实他心里明了,有关荣海的那些事情,他最好还是不要去过问太多。看得出荣海不是一个简单的豪门子弟,而他只要做好他现在的本份就好,其他的事他不想也不愿去了解。
而且,那天晚上夜色后巷的场景至今仍然很清晰地印刻在脑海里,而他也总是时不时想起当时荣海说的那句话。他想,那一晚荣海让他看到这样的场面是有用意的,也许,正是对他的一个警告。
正想着,肩膀被拍了拍,张达明回过头,小森向他努努嘴,下巴点了点刚刚走进酒吧门口的纤瘦俊秀的男孩,道:“陆宁来了。”
没想到荣海竟然喜欢男人!当时刚知道的时候张达明还一脸的不可思议,结果却是被小森嘲笑了一顿,问他是不是在军营里呆久了呆傻了。
基本上,夜色里的声色场是在中厅和后厅,那些红牌的公主和少爷更是只会在后厅出现,而陆宁之所以会走到前厅的酒吧里来,通常都是来找张达明,告诉他荣海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让他去准备。
果然,陆宁笔直地向吧台这边走来。
“大明。”陆宁来到张达明面前,笑着打招呼。
张达明在夜色呆久了,因为个子高大,性格又老实本分,一些酒保、侍应和保安跟他熟识后,私底下都昵称他叫“大明”,陆宁也是跟着这么叫。
张达明站起来,笑着对陆宁点点头,道:“是不是老板要准备走了?”
陆宁摆了摆手,道:“不着急,荣先生二十分钟后才走,你再坐一会吧。”
陆宁的确是一个很俊秀耐看的人,皮肤细腻,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就有一种很雅致温柔的气质流露出来。
肩膀被重重一拍,只听小森调侃地道:“哟,大明,你这是在害羞吗?脸红了!”
张达明伸手敲了小森一个爆栗,然后尴尬地看了一眼陆宁。陆宁不在意地笑笑,轻轻地摆了摆手就转身走了。
“喂,你可别小看陆宁,能做到夜色的王牌MB,还能被荣先生宠了两年,他也不简单的。”小森两臂撑在吧台上,看着陆宁离去的背影,侧头对张达明说道。
张达明转回头看了小森一眼,淡然地笑了笑,道:“如果不是出于无奈,没有人会自甘堕落的。”
小森“嗤”地一声笑了,想要取笑张达明的单纯天真,却在抬起头来的时候,望进了一双平和坦然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没有自诩清高,也没有做作的悲天悯人,就是一副淡定随和的样子。怔楞了一下,小森回过神来,伸手捶了张达明的胸膛一拳,撇开头道:“干嘛,你以为你是达摩大师啊?!”
张达明抓了抓自己头上软茸茸的发,傻傻一笑,立马就破了刚才那一副道貌岸然的形象。他拿起刚才放在吧台的杯子,一口喝光了剩下的矿泉水,然后放下杯子向小森挥了挥手,道:“好了,我要走了,回见。”
张达明走出了夜色的大门,在微凉的夜风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抬头看了看星星稀稀拉拉的夜幕,这才向那辆香槟色的凌志走去。
这才坐进车里发动车子,就看见荣海也从夜色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石青,而身旁站着另外一个虎背熊腰的高壮男人,那男人手上还牵着一个穿着黑色小礼服挽着发髻的女孩。
张达明将车子平稳轻捷地停在夜色门口。
——难道在他印象中荣海快要被妖魔化了?摇摇头轻笑出声嘲笑自己的想法有些问题,却在不经意抬头时,看清了那站在一旁的女孩的面容。
苏紫?!
俊脸上的笑容凝结,张达明愣愣地看着苏紫脸上精致的妆容,还有她被那高壮的男人牵着的手。在他看到石青转头对苏紫说着什么,而苏紫则乖巧地点头的时候,张达明忽然就有了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只有对着夜色的人,石青才会这样说话。
“怎么?”冷淡而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张达明一惊,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那男人已带着苏紫上了一辆黑色奥迪离去,而荣海坐进了车里,一双幽深冷厉的眼眸正淡淡地看向他。
荣海没有再说话,车内安静了下来。
张达明收敛了心神,努力将注意力投注在路况上,终于一路平顺地回到了荣海居住的豪宅小区楼下。
车子停稳后,等了一下,荣海还依然坐在后座。
过了一会儿,就在张达明揣测不出圣意,心里有些发毛的时候,只听荣海淡淡地道:“开车不要走神。要是太累,就让石青在夜色给你安排一个房间休息,刚才的情况不要再出现下次。”
车门合上后,车厢内终于又陷入了沉寂。
静静地在驾驶座上坐了一会儿,张达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开动车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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