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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将宠妻手簿.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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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将宠妻手簿》
作者:子醉今迷
第一章
临近冬日,天气愈发寒凉。刚出屋子就能感受得到扑面而来的冷意,喘息稍稍重一些都能看到口鼻间呼出的轻淡雾气。太阳没出来的时候,晚间青石板上结起的那层薄薄的冰还未消退,走在上面尚还有些打滑,需得万分小心。
在这样的情形下,若谁能起的比起平日来还要早上一两个时辰,那他十有七八是心里头装着事。
郦家的二太太便是这样的情形。
公鸡打鸣声响起的时候,郦二太太郑氏早已洗漱完毕,如今正坐在妆奁台前静等梳妆了。
小丫鬟端着温水出了屋子,小心翼翼的往外走。冷不防听到旁边响起个声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还好对方扶了她一下这才没有真栽过去。
抬头一看来人,小丫鬟笑了,声音低低的道:“付妈妈怎的这样早?”
付妈妈朝亮灯的屋子指了下,“起来了?”
小丫鬟点点头,“可不是。”
付妈妈这便朝屋里行去。
昏黄的灯光下,郑氏的五官看着比起白日里要柔和许多。
付妈妈却不敢大意。
眼见梳发的妇人已经拿起了篦子,付妈妈就将妆奁匣子拿到了郑氏的跟前,似是不甚在意的道:“听说太太昨儿晚上又留了六姑娘许久?其实太太不必太过担忧。六姑娘虽惹的老太太不悦,但婢子想着,过几日许是也就好了。毕竟老太太一直那么疼姑娘。”
郑氏淡淡的嗯了声。
付妈妈知晓自己猜错了,郑氏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她沉吟了下又道:“也不知四太太她们何时能到。照着前几日收到的书信里所说,差不多就这两天了。”
啪的一声响,郑氏将手中刚刚拿起的一根玉簪拍在了桌上。
付妈妈心下了然,再不提起四房之事,又和房里的丫鬟示意了下。
大家会意,都对那事儿噤了声。
偏那梳头的妇人听了那突如其来的一响后手中剧烈的抖了抖,篦子梳发的时候用的力过大,竟然将其中一根头发给扯断了。
鬓边骤然一疼。郑氏手指微缩,猛地回头望了过去。
梳头的妇人吓得手颤了颤,跪到地上不住发抖。篦子一个没拿住便直直的掉到了地上,啪嗒碎成两半,上面还缠着那一截断了的发。
“二十大板。”
郑氏冷冷的一句后,妇人就被塞住口拖了下去,连声求饶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一旁的付妈妈赶紧走过去,在郑氏迁怒前拿了把梳子给她梳发,口中不住赞道:“太太可是看着愈发年轻了。昨儿看到三太太的时候,瞧着可比不上太太如今的气色好。”
郑氏笑容多了一些,转眸望向妆奁匣子旁边的铜镜。瞧着镜中人弯弯的柳叶眉和娇艳的容色,她的笑意却是渐渐敛去。
“和四太太相比,又会如何?”
听了郑氏这一句问话,饶是付妈妈也没法开这个口。
只因那一位当真是相貌太过出众了。就连四房的几个孩子,也都是极其出类拔萃的。
郑氏垂着眼拨弄妆奁匣子里的首饰。
听着那叮当脆响,她眼中划过怒色,微不可闻的低叹道:“你说,她们在江南待得好好的,回来作甚。”
付妈妈明白自己刚才那片刻的迟疑已经惹怒了二太太。她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才从四房里寻出一个在外貌方面显得稍微弱一点的,“也不知七姑娘如今还是先前那个模样不。比起六姑娘来怕是逊色不少。”
听她提到郦南溪,郑氏忍不住笑了,嗤道:“那孩子自小就是个有福气的。如今想必是更有福气了些。”
郦家的七姑娘儿时是个胖乎乎的小家伙。几年前离开的时候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依然颇为圆润。
而郑氏生的六姑娘,则是十分高挑。
郑氏心情稍好,选了一支金镶玉双蝶步摇插入发间,正要让付妈妈给她瞧瞧正不正,便听外头传来了丫鬟的通禀声。不多时,六姑娘带了打着哈欠的八姑娘进了屋。
郑氏看着小女儿睡眼朦胧的样子就来气,“还不赶紧收拾了去给你祖母请安?”
六姑娘察觉出来母亲心情不好,用手肘撞了撞妹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娘,这就过去?祖母怕是还没起来呢。”
“要的就是趁早去。”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郑氏到底不像刚才那么急切了,转而吩咐跟在六姑娘身边的丫鬟,“你去把那素纹翡翠镯子拿来给姑娘戴上。”
六姑娘一听登时就不干了,惯常带着笑的嘴角也垂了下来,“娘,那镯子也太老气了些。”
“老气你也得戴着。”那镯子是今年过年的时候老太太给六姑娘的,郑氏说道:“谁让你将老太太给气到了。”
说起这事儿,六姑娘满心的委屈。
四房那边前些日子遣了人送到家里好些东西,其中有几匹布,专程让家人用来裁了做冬衣。四老爷在江南做官几年,拿回的东西里旁的不说,衣料那是一顶一的好。瞧见这次送来的布匹里竟然还有四匹云锦,大家就都欢喜起来。
上好的两匹颜色庄重些自是老太太的。其余两匹颜色鲜亮的,大家都看着有些眼红,都有些想要。
老太太却发了话:“给五丫头六丫头做身衣裳吧。”语毕,又让大家把那些精细的首饰分了。还特意让五姑娘和六姑娘各多拿一件。
三房都是儿子,三太太又是个心宽的,对此没有多说一个字儿。
大太太朝老太太深深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二太太郑氏已经暗自琢磨开来。
早两个月前老太太曾让人往江南送了封信,想必这些衣料便是老太太专程让四老爷他们送来的。五姑娘和六姑娘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眼看着就要说亲了。
郑氏忽然记起了卫国公府的二太太和她悄悄暗示的那些话。
她心中有了数,愈发肯定起来,悄声叮嘱着六姑娘等下选首饰的时候挑仔细点,选个做工精致且京中少有的样式,莫要被大房的五姑娘给比了下去。
至于那两匹料子,郑氏倒是没甚太大的感觉。质地都是一般无二的,也都很趁年轻女孩儿的肤色,只不过一匹是紫薇色,一匹是水红罢了。
谁知后来就是这两匹布惹了祸。
六姑娘先挑选的。她选了水红色的那一匹,将紫薇色的留给了五姑娘。五姑娘笑着点了头。
谁料拿回屋子看了后,六姑娘才发现自己拿的那匹布比起寻常的来稍短了一截。对旁的女孩儿来说许是够了,可六姑娘身量极高,比高挑的二太太还要高出半个头,这些就不太够用。
六姑娘拿着布去找母亲。郑氏不在。六姑娘转去了海棠苑,看五姑娘那紫薇色的还没拿走,再查看了下布匹,发现足够长,她就自作主张将两布给换了,把水红的留下拿走了紫薇色的。
屋里看见了的丫鬟和妈妈都来劝她,说是和五姑娘说声好一些。又说立刻去叫五姑娘,她只稍等片刻就好。
六姑娘并不听,只道是让五姑娘过后去寒兰苑寻她。
六姑娘本想着五姑娘若是来寻,就和对方好好说说,大不了再送件翡翠楼的首饰算赔礼。
哪知道五姑娘先前是去了内室陪老太太说话所以不在。回到这间屋后发现此事,她根本没找二房的人理论,直接转到里头去寻了老太太说事儿。
当初女孩儿们挑选的时候老太太在场,哪一个择了哪一匹自然心里有数。因了这事儿,六姑娘挨了老太太的训,之后接连几天她去请安的时候都没能见到祖母。
如今再次提起来,六姑娘越想越不服气。
“水红的那一匹本就是最好看,我让给了她,她哪里不满意?非要告到老太太那里去。这倒好,害的老太太不待见我了。”
每次她去给老太太请安,顾妈妈都说老太太现在没空,劝她别再等下去,天气那么冷,倒不如回院子喝喝水吃吃点心。虽然说的含蓄,但谁听不明白?老太太不愿见她就是了。
想必是那位好堂姐在祖母面前说了不少的话。
平日里六姑娘在外头都是听话懂事的模样,有些话也就只能回到屋里和母亲说上几句。
郑氏这几日已经听六姑娘抱怨不少回了,便随口安慰她:“你和五姐儿置气做什么?右是你得了布,过些日子老太太将这事忘了也就没什么了。”语气颇不以为然。毕竟如今府里头是她在主持中馈,而不是大太太。
六姑娘却仍是气闷。但看母亲不在意,她知道说什么都是无用,就侧坐在一旁生闷气。
八姑娘则在一旁由丫鬟们伺候着梳洗。
待到母女三人都梳妆停当,郑氏看看天已经开始亮了,方才站起身来,“走吧。今日我与你们一同去给老太太请安。”
平日里太太们和姑娘们请安的时辰并不一样。如今郑氏肯这样早去,六姑娘自是欢喜不已。
八姑娘笑说道:“不知西西今日会不会到。”
郑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不过对着自己的女儿不好发脾气罢了。
想到刚才八姑娘说起的那个称呼,二太太方才回忆起来,郦七那个小胖丫头虽然圆滚滚的,可禁不住她五官生得好。再加上那双仿若会说话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细腻白皙的肌肤,软软糯糯的声音,小姑娘简直是可爱到了极点,直让家里其他人爱到了骨子里。
不苟言笑的老太爷生前经常抱着她玩,还亲自给她取了名字和小名。
这可让家里的孩子们嫉妒不已。要知道,得了老太爷这般宠爱的,只郦七一个。就连身为长孙的大少爷都没这个待遇。
郑氏紧紧捏住了手里的帕子,不多时,又慢慢松开。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老太爷早就过世了,老太太镇日里不问闲事,怕甚?
如今家中主持中馈的可是她。
思及此,郑氏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还没走进海棠苑,便可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笑声。郑氏有些疑惑,思量过后又有些安心。
老太太若是心情好,或许就会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
郑氏走的愈发快了一些。只是刚刚迈入院中,她的脚步就不由得滞了一滞。
院子里的柳树旁有个女孩儿,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正在边走边和三太太说着话。
郑氏首先留意到了她身上穿着的衣裳。
她的衣裙虽使的不是贵重的云锦,却用了更为绚丽且很名贵的缭绫。女孩儿行止间,层层缭绫随风轻舞,衬得她身姿愈发袅娜,步态愈发翩然。
再抬眼细瞧。她五官生的极美,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特别是那澄澈动人的双眸,一颦一笑间顾盼生姿。家里那么多女孩儿,竟是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她去。
郑氏脸色变了又变,好不容易努力压制住心里的诸多情绪,语气平静的开了口:“那是谁?”
顾妈妈正巧从她身边经过,听了她这话就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了一眼,顿时笑了,“很多年没见了,也难怪二太太认不出来。”
听闻“多年没见”几字,郑氏的心里忽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女孩儿的模样,依稀瞧着有些眼熟。
“那是咱们家的七姑娘。刚刚才进家门。”顾妈妈如是说。
第二章
说着几句话的功夫,七姑娘和三太太已经又朝前行了一段路。郑氏带着女儿们继续往前走。眼看着两边的人将要斜侧着相遇,却见七姑娘和三太太说了句什么话后就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八姑娘悄声问六姑娘:“西西这是没有看到我们吧?”
六姑娘语气凉凉的说道:“谁知道呢。许是看见了故意为之。”
八姑娘不明所以,轻轻“哦”了声,没再接话。
郑氏心中暗暗冷笑,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郦南溪后,神色冷淡的径直走向老太太的屋子。
郦南溪并不知晓这一遭,也不知道自己仅仅转了个方向就被人给惦记上了。她不过是瞧见了院角处的那些梅树所以过去看看。与三太太赵氏一起在梅花枝前静观片刻后,二人便相携着进了屋。
毕竟年纪大了禁不住寒冷天气。虽然现在不过是菊月底离入冬还有几日,但老太太的屋里已经生起了火盆。
看到七姑娘和三太太过来,小丫鬟赶忙高声通禀,又上前打起了厚重的帘子。
刚刚迈步入屋就感受到了融融暖意。郦南溪轻舒口气,和赵氏相视而笑。
“看看她们两个,光顾着玩了,也不知道回屋。”
说话的是屋中鬓发花白的老太太。她身穿祥云纹织锦大袖褙子,头戴金镶翡翠玉兰发钗,面色红润,笑容和善慈爱。
郦老太太和坐在她下手的女子在说话。女子容颜娇美,正是四太太庄氏。
听了老太太这话,庄氏笑着嗔了女儿一眼。
郦南溪赶忙紧走几步上前去,到了老太太跟前方才停下,笑着唤了声“祖母”。
眼看着她将要行礼问安,郦老太太一把拉住了她让她挨着自己坐了。
离得近了,老太太便发觉了郦南溪身上带着的那股凉意。握了她的手方才发现已经冷透了。
老太太拧眉道:“怎么那么凉。莫要冻着了才是。”她吩咐刚刚进屋的顾妈妈,“你去拿些姜汤来给西西喝。”
郦南溪忙说不用。太太和其他姑娘们也说外头虽冷也还不至于冻着人,老太太这才作罢。
“七姑娘往后可别在院子里逗留那么久了,毕竟天寒。”郑氏半真半假的劝了句,说道:“说起来你已经到了不少时候了吧?既是来了,就应当先来给老祖宗请安才是。怎么只顾着在院子里闲逛,倒是忘了老太太。”
郦南溪听出了其中的挑衅意味,只笑着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
四太太庄氏自打郑氏进门起就提高了警惕,暗中留意着郑氏的一举一动。听闻郑氏这般说辞,庄氏在旁说道:“先前西西已经来给老祖宗请过安了。不过西西坐不住,央了老太太。老祖宗就说了让三嫂带了西西自去玩着。”
郑氏悄悄看了眼老太太,见她带着笑意,便知庄氏所言非虚。再一细瞧,庄氏依然是那副妩媚娇柔的样子,好似未曾相见的这几年里一点点都未曾变化过,郑氏的心里就更不舒坦了。
三太太赵氏知道自己这个二嫂的脾气。平日里二嫂和她计较什么,她是懒得多管的。但如今二嫂欺到了西西和四弟妹头上:她可就憋不住劲儿了,笑道:“其实是我的错。我瞧着这天儿还可以,就喊了西西去陪我走走。”
因着爱笑,眼角唇角有些细纹。不过她长得喜庆,圆脸杏眼,倒是不显老。更何况她常年带着笑,所以看着倒是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一些。
郑氏朝赵氏和庄氏又望了几眼,就不再搭理她们,转而去朝六姑娘示意了下。
六姑娘走上前去给老太太行礼问安。她的心里很是忐忑,忍不住朝母亲郑氏频频看去。见郑氏别开眼不帮忙,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往前走。
郦老太太这一次倒是不像前几日那般再非要拒绝她的示好了。六姑娘走到了她身边给她请安的时候,她正心情愉悦的和郦南溪说着话,看到六姑娘捧过来的茶,她甚至还让顾妈妈给接了过来。
见到老太太如此,六姑娘面上带着笑,心里百般滋味当真是无法言说。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老太太,又偏过头悄悄去望郦南溪。
她知道老太太并不是真的原谅了她。不过是看着四房的人刚到,所以不想弄的太僵罢了。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得了祖母的原谅,竟是还要借了七妹妹的东风。
而且让她十分介意的是,郦南溪这位置挨着老太太坐的,就好似她行礼的时候也向着郦南溪行礼了一般。怎么想,心里头都不太舒坦。
郑氏暗松了口气。
旁的事情都是虚的,只那件事,她一定得促成了才行。只有老太太觉得六姑娘好肯推六姑娘一把,这事儿才能成。
郑氏见六姑娘在老太太跟前待着的时间太久了些,就想要轻咳一声提醒下女儿。没想到六姑娘自己居然先回过神来开了口。
“七妹妹如今是愈发出众了,瞧着比小时候更为出挑。”
郦南溪知晓自己小时候是有些胖的。不过,那时候她仗着自己还小,也没去留意过身材这些,只顾着自己吃好玩好。到了大些的时候去了江南,她也未曾苛待过自己,长身体的时候自然而然就瘦了下来。
想她两世为人,前一世的时候身子太过虚弱,没有熬过十九岁的冬日便逝去了。
这一回她有幸生在郦家,身体康健,又有疼爱她的父母兄长和祖父母,她便想着任性一回、肆意一次。
“多谢六姐姐挂牵。”郦南溪浅浅笑着,简短答道,并不多说。
女孩儿声音带了些江南的口音,软软糯糯的,听着让人打心眼儿里就很喜欢。
六姑娘垂下眼眸,滞了一瞬,复又抬眼望向老太太,说道:“今日菊花开得好。孙女儿想着,再过些时日怕是就要凋零了,便让人采了几朵来,想要给祖母插一瓶摆在屋里。”
语毕,她朝门口望了眼。那里有个小丫鬟正捧着一小筐刚摘下来的鲜花低眉顺目的立在门边。
郑氏不知六姑娘是何时吩咐了丫鬟去做这事儿的,见状很是满意。六姑娘笑得眉眼弯弯,让捧花的小丫鬟走上前来。
大恒与前朝一样,很是重视女子的修养。花艺便是其中极其重要的一项。时下的贵女和太太们无不以此艺出众为傲。
郦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花艺也是十分了得的。听闻六姑娘要插花,顿时起了兴趣,“哦?你怎的忽然想起来这个了?”
六姑娘说道:“孙女前几日在屋中自省,时常以花艺来调节心情。看着它们,便告诫自己要如同秋菊一样淡然无争才好。”
郦老太太赞许的微微颔首。
五姑娘见状就也起了身。
大太太一直沉默的坐着,看女儿站了起来,忽地反应过来,赶忙伸手去拉她。哪知道五姑娘居然挣脱了她的拉扯,走到了老太太跟前。
她立在六姑娘身侧与老太太道:“孙女不才,也想给祖母插一瓶花。”
郦老太太不住颔首,“好,好。”她侧首去问四姑娘和七姑娘,“四姐儿和西西要不要也来?”
郦南溪当即婉拒,笑道:“祖母可是真不心疼我。我这才刚下车呢。倒不如今日歇一歇,明日的时候我再来给祖母献花。”
她已经看出来了,五姑娘和六姑娘之间正较着劲儿。她可不凑这个热闹。
郦老太太知晓这个孙女素来是极娇的,被她拒了也没有分毫的不开心,反倒说道:“西西赶忙歇着吧。若是累了,进屋里歪一会儿。”
这话一出来,太太姑娘们的表情就相当好看了。
老太太的屋子是从不让几个孩子们过去睡的。唯有郦南溪,从小就时常被老太太领过去一起歇着。如今时隔几年,依然如此。
四姑娘郦竹溪是郦南溪的亲姐姐。
她看妹妹成了众矢之的,暗叹一声站起身来,说道:“孙女也想为祖母插一瓶。”
这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就从郦南溪身上都转到了四姑娘的身上。
郦南溪怎不知晓姐姐是在帮她?就拉住了四姑娘的衣袖,想要说些什么。
四姑娘轻轻朝她摆了摆手,示意郦南溪不必如此。
——有些事情,西西不知道,她却清楚。既是大家早晚都要争上一争,不如现在就开始罢。
郦南溪不知素来温婉的姐姐此刻为何面露坚定之色,见状也只得松了手静坐一旁。
郑氏想让八姑娘也参加。谁知道她刚想说这话的时候,扭头去看才发现八姑娘已经禁不住饿拿着点心吃了起来,故而只得弃了那个打算。
这时候五姑娘躬身朝老太太行了个礼,“既是姐妹们都要如此,倒不如来个花艺的比试。不是为了分出优劣,不过是让姐妹们试试手罢了,也免得到了花朝节的时候舒展不开。”
花朝节的时候,大恒都会举办花艺比试,京中的太太和贵女们都会参加。
郦老太太听闻后自是许了。
因着有三位姑娘要比试,且其中两位没有准备花,所以插花的时间就稍稍推迟了些。
八姑娘这个时候拍了拍手里的点心渣子,扬声说道:“祖母,我饿了。”
大家听闻,心里刚刚绷起的那根线就瞬间断了,俱都笑着去看八姑娘。
大太太小心翼翼说道:“不如让孩子们用过早膳再开始吧。”
“是这个理儿。刚才是我疏忽了。”郦老太太也不让大家回院子去用膳了,直接叫人摆了几桌在她屋里。
待到大家一同用了早膳,姑娘们这便带了各自的丫鬟去选花。
六姑娘生怕耽搁了这会儿后自己的花就不如另外两位的花朵娇艳,就又出去了一趟重新采摘。一来二去的,从六姑娘说起插花一事一直到开始比试,中间约莫间隔了一个时辰。
六姑娘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很不舒坦。
原本她是想借了这事儿好在祖母面前露个脸。谁知道居然让其他两人给搅合了。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郦南溪,四姑娘就不会出手。如果不是四房送来了布匹,五姑娘就不会和她结仇,更不会今日非要和她对着来。
算来算去,都是四房那边的小动作太多。不然的话,今日就是她自己露脸的时候了。
六姑娘越想心里越不舒坦,就在择花的时候明里暗里和四姑娘处处不对付。
郦南溪原本是挨了四太太坐着观战。后来她发觉了六姑娘的所作所为,就默不作声的挪了位置,坐到了离四姑娘最近的那一处。
原本她并未打算出手,如果这个比试足够堂堂正正的话。
但是,如果有人欺负到了她在意的亲人,她就不打算作壁上观了。
她可是相当护短的。
郦南溪静静的看着四姑娘她们的一举一动,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对自己的花艺十分有信心。
前朝开国之初,有女鸿儒著《女艺》一书。后开设静雅艺苑,专门请了当时世上各个方面最富有盛名的女子来做第一任先生。
而前世的她,便是教习花艺的那一个。
第三章
眼看姑娘们已经准备就绪,郦老太太让人将刚刚她准备好的三个插花用瓶给拿了出来。一样一样摆在大家面前后,众人都不由得暗暗惊叹。
其一是官窑青花缠枝花卉纹花觚,再一个是前朝的青釉鹤纹花樽,最后那个是年代颇为久远的白瓷玉壶春。
看到玉壶春的刹那,女孩儿们都有些心动。这可是老太太屋里搁着的宝贝,几百年前的古物。
谁也没料到,老太太居然这样舍得,把这些好东西都拿出来给她们比试花艺用了。
在大恒,花艺不仅仅是将花插得好看了便成,还要讲究养花时日的多少。古器深埋土中多年吸足了地气,用来插花效果极好,花色更为艳丽且不易凋谢。更何况这玉壶春成色极佳。有个典雅大方的玉瓶,想必能插花效果增色不少。
郦南溪却微微皱了眉。
其实,白瓶是很考验技艺的。若是插入的花色艳丽,会显得头重脚轻;若是插入的花色素净,又很容易显得寡淡无意趣。
大家都开始盯着那玉壶春看的时候,四姑娘听到旁边响起了郦南溪的声音。
“姐姐,姐姐。”
接连两声轻唤,声调起伏颇大,尾音轻轻上扬。
四姑娘莞尔,下意识的就要说一句“不成”。因为这般的语调,一般是妹妹郦南溪对她有所求的时候。虽然她十有八.九会答应妹妹,但是头先回答的那句却是要开着玩笑和妹妹说句拒绝的话。
那两个字刚要出口的时候,四姑娘猛地心中一跳。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望向郦南溪。果不其然,郦南溪对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四姑娘有些犹豫。
那玉壶春是古器,用来养花甚佳。可西西为什么不建议她用那一个呢?
不过,这白瓷瓶是几百年前的古物。如今这般纯白的瓷瓶已经极其少见了,她们平日里练习花艺,也并未用过此类花瓶。
四姑娘舒缓了心情斟酌了下,觉得妹妹的提醒有理。既然对它不熟悉,那么,即便它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下定决心后,四姑娘泰然自若了许多,心中恢复了平静。
这些想法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就在四姑娘拿定主意的同时,六姑娘当先开了口:“祖母,我要那个玉壶春。”
五姑娘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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