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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公是奸佞.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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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公是奸佞
作者:田园泡
文案
重生之后,苏梅兢兢业业的去抱未来权臣的大腿,但是看着眼前这面色阴狠的干瘦小萝卜头,苏梅泪流满面,这个把未来权臣满地当马骑的蠢货一定不是她…嘤嘤嘤…
这是一只青梅被迫努力勾搭凶残竹马却屡屡被作死的故事
这是一个狼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骑马故事
苏梅:抱抱
马焱:滚
马焱:抱抱
嗯,凶残宠文
Ps:嗯,男主黑化,占有欲极强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宫斗 重生
主角:苏梅;马焱
第1章
冷冬的天,烧着地龙的教坊司之中,苏梅赤足托着脚上一双木屐,穿着一袭胭脂红的宽袖长衣,惑人心神的妖媚面容之上缀着一点朱红,漆发如墨,纤腰款款,盈盈落拜于面前穿着一身绛红官服,面容白皙冷峻的马焱身前。
自十四岁那年苏梅被送入宫,至今已有一个年头,虽然身处这只进不出的教坊司之中,上有礼部施压,下有奴才克扣,但是苏梅对于这马焱的消息却是时有偶闻。
十四岁那年,因得罪那大皇子,被当街去势送入宫中为宦,一步一步变成如今权倾朝野的宠佞之臣,辅佐幼帝,代掌龙印,怕是那先帝也没想到,不过宠了宠这一个去了势的太监,竟然就将他这汉陵王朝白白断送在一介宦官手中。
苏梅自小便与这人不亲厚,那时候马焱被那大皇子当街侮辱,带入宫中,苏梅在马车之中看的真切,却袖手旁观,未有一点帮衬之心,而此刻当她历时数年,从云端跌落为泥,再见这人之时,心中只剩害怕与恐惧。
覆着厚毡的殿门口,穿着宫服的奴才抬着一人自门外进入,放置于一暖炉侧。
那人浑身是血,全身已无一块好肉,大致是在外头放久了,身上结着一层细霜,将那嫣红色的血迹都冻成了暗红。
苏梅战战兢兢的俯跪于地,只见那马焱慢条斯理的撩起长踞,踩着脚上的宫履鞋缓慢走到那血人跟前。
此次宫宴是马焱的生辰宴,他并未大办,只招了一众朝中重臣前来教坊司玩乐,但明眼人一看他这举动,便知道这人今日怕是开的鸿门宴,用以杀鸡儆猴。
“杨侍郎,多日不见,可安好?”手中拿着一把利刃匕首,马焱一边说话,一边将那匕首猛地一下插入那杨涟的脖颈之中。
滴滴答答的血迹流淌下来,苏梅半闭着双眸,想起昨日宫婢之中的闲谈,这杨涟一向看不惯这马焱,朝廷之上多次顶撞,甚至失言辱骂马焱为不能人道的阉宦,今日却变成了这杀鸡儆猴之中的杀鸡。
剔弄完了那杨涟的锁喉,马焱慢条斯理的擦净双手起身,然后命人将暖炉之中焚烧成灰的锁喉捡拾起来,混入热酒之中与座下众大臣共享。
座下大臣面色仓惶,颤颤巍巍的看着面前的热酒,不敢动手。
马焱也不催促,只撩袍重新落座于宴案前,伸手轻轻的扣了扣案面。
苏梅颤抖着身子抬首,低垂眉眼,伸出涂着蔻色指甲的素白手掌,端起宴案上那浸着骨灰的酒壶,小心翼翼的往马焱身侧的酒杯中倒去。
突然,苏梅微热的脚踝上覆上一只冰冷沁骨的手掌,顺着那纤细的脚踝一点一点的往下摩挲,然后一把捏住那软若无骨的白嫩脚掌用力按去。
殿中一片寂静无声,只余苏梅那最后一道娇媚万展的惊叫声。
苏梅死了,那最后印入她眼帘的是杨涟那双死不瞑目的血眸和礼部尚书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苏梅也没想到,自己会死的这般窝囊,只一脚就死了个彻底,连个台都没让她出完,要知道,她因为今日出台一事,可是被上头的人生生饿了好几天,到头来却还是变成了一个饿死鬼,早知如此,又为什么不让她吃的饱饱的再去死呢,好歹做个饱死鬼。
*
八月白露节,阴气渐重,露凝而白,细圃之中的卷叶皆沾染上了一层细薄水露,压的那细枝干叶粘连于地,被不怜之人践踏入泥。
京师文国公府一座四进院落之中,秋菊肆意,沿房廊蜿蜒而设,廊下阶前,秀姿璨璨,宛若亭亭白玉,嫩黄新霜,其颜态轻肌弱骨,细闻之下,淡檐浓廊之间醇香满地。
穿廊处,传来一阵木屐的“哒哒”声,一双幼嫩的白细脚掌吃力的托着脚上过大的木屐,毫不怜惜的踩过石制地板上头掉落的细嫩蕊菊,急匆匆的穿过垂花门往正房而去。
苏梅甩着一头细碎小髻,“踢踢踏踏”的疾奔在房廊之上,根本就顾不得追在自己身后气喘吁吁地徐婆子。
“啪嗒”一声,因为赶得过急,那双不合脚的木屐撞了后跟,苏梅那裹得圆滚滚的小身子直接便扑倒在了那石制地板上,碾了一身的细嫩蕊菊。
滚在地上踢掉脚上木屐,苏梅吃力的伸出白胖小手起身,直接便赤着一对小脚,“哒哒哒”的往正屋跑去。
都说这文国公府的四姑娘刁蛮任性,恃宠而骄,可不就是嘛,动不辄的便打骂下人,琴棋书画一点不会不说,做事说话根本毫无一点大家闺秀仪态,若不是因为她是这文国公的嫡亲姑娘,放在平常人家,哪里还容得下她。
心中虽然这般俳腹着,但徐婆子面上却是不显,只一副万分担忧的模样弯下腰,拾了苏梅随脚踢在一旁的木屐,然后紧跟在苏梅身后跨入了正屋。
正屋之中,穿着一件青绉绸羊皮褂子的老太太斜靠在罗汉床侧,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细细饮着,下首处跪着四个小哥儿,皆是一副泥地里打滚回来的猴模样。
“老太太,四姐儿来了。”守在门房处的穗香看到跨入正屋的苏梅,赶紧撩开了身侧的厚毡子探身与房内的老太太道。
“娥娥来了?”老太太听到穗香的话,眉目微松,那张严肃的面容之上显出一抹难掩的笑意,“快些抱进来。”
娥娥是苏梅的小名,只因她初被老太太抱入怀中之际饿的一直在打小嗝,便被老太太想了这么一小名出来,直叫到今日。
“哎。”穗香应声,上前抱起苏梅那裹着腰襦细袄的圆滚身子,往房内走去。
“不穿鞋的是你,要穿鞋的也是你,你的鞋呢?”老太太伸手点了点苏梅小小的鼻头,在触及到那微凉的肌肤时,双手搂住她细嫩的脸颊捧在掌心细细搓揉片刻后道:“你身旁的婆子呢?怎的大冷天的也不知替你加件袄子?”
苏梅歪着小脑袋伸出白嫩小手,往身后一指道:“在那处呢?”
“住嘴!四姐儿年纪小,懂得什么,还不是你们犯懒,连件袄子也舍不得拿!”老太太气急,“哗啦”一下就将手边的青瓷茶碗给挥落了地。
皎箬是苏梅母亲的字,苏梅没见过她这位所谓的母亲,但是从老太太口中,她知道这皎箬是汉陵城中有名的高门贵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容貌更是纤丽秀雅,端庄娴淑,奉旨下嫁给文国公府大房公爷苏开平,九月怀胎之际执意上山烧香,却路遇土匪,香消玉殒,只余被她的尸首护在身下,未足月而生的苏梅。
那次文国公府车马遭土匪劫难,只苏梅一小婴儿生还,其余跟随在侧的文国公府之中的丫鬟婆子,奴才护卫,无一生还,这也就是为什么苏梅能被人当成皎箬之女被接入文国公府的原因。
但苏梅知道,当自己长到双七年华之际,这一切都将不会再属于自己,因为那个真正的文国公府嫡女,会来拿回这原本便属于她的一切,而她只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贱籍之女,享受了这许久的富贵,终归是要还的。
老太太的宠爱,爹爹的疼爱,哥哥的爱护,弟弟的喜爱,都将不再属于她,这十四年间的疼爱,只因为她身体里流的不是这文国公府的血,所以便变成了一场笑话。
第2章
上辈子,苏梅锦衣华服的活到双七年华,却被突然告知自己只是一介妓女之子。
那时,她惶然无措的站在过厅之中,看着那个被老婆子领到自己面前的女人,那是一个长得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风尘女人,一身艳俗装扮,金钗玉环,似疯非疯,似癫非癫的抱着她大笑,然后便撞柱而亡,鲜艳的血色随着那女人身上细薄的红杉而漾开,浸润了苏梅脚上那双鸾首凤尾的精细绣花鞋。
然后,苏梅便从一介公府嫡女沦为一个父不详,母为妓的贱籍之女,又因为有着那一身雅艳娇姿,被送入宫中的教坊司做了一名官妓,供那些贵人官员赏玩,虽然她第一次出场陪客就被那个权倾朝野的男人一脚踹死了,但是苏梅觉得,她倒是宁可死,也绝不论为那些脑满肠肥之人的掌中玩物。
想到这处,苏梅缩在老太太怀中,忍不住的朝珠帘后那个正罚抄经书的男童看去。
男童身上穿着一件脏污小袄,白嫩的手掌上满是污泥伤口,正哆嗦着手坐在半开的窗户口抄写经书,那簌簌的秋风顺着窗缝渗入,几乎吹干了男童身上那带着污水的小袄,以至于那男童冷的直打颤的小身子在苏梅眼中被看的一清二楚。
“穗香,去将我前日里从宫中得的那双虎头鞋拿来。”这边老太太训斥完了徐婆子,又抱着苏梅唏嘘感叹了一番,才赶紧招手对站在一侧的穗香道。
“是,老太太。”穗香软软应了一声,从内室橱柜之中拿出那双缀着四瓣斗大随珠的虎头鞋。
这虎头鞋为当今皇后所赐,双虎圆眸分别为一颗随珠分半而缀,那两颗随珠龙眼大小,可在暗夜之中散发荧光,小孩再喜不过。
苏梅窝在老太太怀中,一副乖巧模样,好似完全没看到那跪在老太太下首处正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四个泥猴。
隔空蹬了蹬自己穿上虎头鞋之后的小脚,苏梅那张白嫩小脸之上欢喜非常,她笑嘻嘻的从老太太的罗汉床上爬下,晃着圆滚小身子绕着那四个泥猴跑了一圈,然后突然身子一转,趁着丫鬟婆子不注意,直接便穿过珠帘,朝内室之中跑去。
内室之中,马焱正捏着手中的狼毫笔跪坐在软垫之上罚抄经书,一张白玉小脸上虽沾着干硬污泥,但却是满满严肃神色,即便是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也丝毫不影响他那一手使转如环的流畅字体。
“哗啦”一声,马焱身上突然扑上来一个香软的粉团子,他那抄写到结尾处的经书,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多了一条又长又粗的墨色划痕,直接便将那页白纸黑墨一分为二。
被冻得僵直的小手捏着手里的狼毫笔,马焱垂首,看了一眼那窝在自己怀中正仰头看着他的小苏梅。
苏梅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十三岁那年,便已经艳冠汉陵城,汉陵城中曾有传言,绝色者,绝一代之丽也,然苏梅的绝色不止在于皮肉,而在于那股从骨子里头散发出来的颜色之艳,那股浑身雅艳之气,丰盈而不见肉,纤美而不见骨,妖媚的令人窒息。
马焱冷着一张小脸,目光微眯,漆黑双眸之中平静无波,只伸手轻轻的拨开那黏在自己身上的苏梅,然后在书案上重新铺好纸张,继续抄写经书。
苏梅被马焱一拨,扑腾着两条小短腿,裹着腰襦的圆胖小身子直接便坐到了地上,震起一阵玎珰翠环轻响之声。
那绣着精细鎏边的裙裾在厚实的地毯上微漾开来,露出苏梅脚上那双虎头鞋,苏梅没有穿罗袜,白生生的一截脚踝圆润润的好似藕段一般,配上那双小脚,可爱非常。
“你个鬼精灵,可是又要欺负你四哥哥,昨日里骑着人在院子里爬了一圈子可还不够?”穗香好笑的伸手托住苏梅的小短腿,声音细细道。
听到穗香的话,苏梅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正坐在书案前抄写经书的马焱,只见那白纸上原本流转如环的字体此刻便的狰狞锋利,好似一把利剑一般直戳苏梅心口。
暗暗咽了一口口水,苏梅僵直着一张白嫩小脸被穗香抱回了老太太处。
上辈子,苏梅确实是没少欺负她这个所谓的四哥,只因她这个四哥不是她真正的四哥哥,而是她三叔父认得一个养子,嫡庶尚有之分,更何况这养子与亲生子,所以马焱在这文国公府之中自然也被人瞧不上,苏梅与她一众堂哥堂弟自小到大不知变着法的欺负人多少回了。
马焱的生父是长公主府的一名侍卫,那侍卫与苏洲愉颇有些私交,不知何故,暴毙而亡,因不知生母是谁,所以孤苦无依的马焱在三岁那年被苏洲愉领到文国公府之中,自此便顶着三房四少爷的名头住了下来。
但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四堂哥,一个低贱侍卫之子,最后竟会变成那权倾朝野的宠佞之臣,辅佐幼帝,代掌龙印,一朝冲天。
“端个手炉过来。”老太太抚了抚苏梅那泛着冷意的软嫩小手,抬首对刚刚走到自己身侧的穗香道。
“是。”穗香应声,片刻之后端着一八角铜制手炉从内室走出。
上辈子,苏梅被那突然出现的真嫡女打闷了头,浑浑噩噩的就被送进了宫,关入那教坊司之中,直至到死,都没再见老祖宗一面,但苏梅想着,既然那真嫡女已经回来陪在老祖宗身边了,老祖宗应当也是很开心的吧。
“穗香,把里头的焱哥儿叫出来。”
“是,老太太。”
穗香从内室之中领着马焱出来,苏梅缩在老太太怀里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小脑袋往外瞧去,一眼就对上马焱那双漆黑暗沉的双眸,明明只是一个六岁多的孩童,但是苏梅却不知道为什么,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心里发虚的紧,赶紧又将那半个小脑袋重新缩回了老太太怀里。
马焱规矩的顺着那四个泥猴跪在末尾,低垂着一张苍白小脸,一言不发。
“焱哥儿,是不是你先动的手?”老太太端起身侧的香茗轻抿了一口,声音低哑道。
马焱静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是。”六岁多的孩童,说出口的话却是带着一股阴暗沉色,听在耳中,只让人感觉神经发麻的紧。
“既然如此,那老祖宗刚刚罚你抄经书,你可有不服?”放下手里的雪盖蓝茶碗,老太太那双凤眸微眯,气势陡现。
“没有。”马焱依旧低垂着脑袋,一副不卑不亢的小模样,那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却是不由自主的暗自又攥紧了几分。
第3章
细细抚了抚怀中苏梅软嫩的小手,老太太平复了一下思绪,转头看向那四个靠在一处,罚跪的神情疲惫的泥猴,凌厉眸色一扫,落到那四个泥猴之中最年幼的男童身上,面色微敛道:“顺哥儿,你可知道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你与老祖宗说说,老祖宗为什么要你罚跪?”
苏顺安是三房苏洲愉正妻赵氏所生第二子,现年六岁半,比马焱大了一个多月,胆小性怯,常被他那亲哥哥宣哥儿一道撺掇着欺负马焱。
“嗯,陈婆子呢?领回院里头去吧。”老太太淡淡应了一声,看着一旁厚毡掀起,走进来一个身穿褐色夹袄,身型肥壮的老婆子,一边与老太太赔笑着一边将顺哥儿给领了出去。
顺哥儿一走,剩下那三个泥猴都有些不淡定了,宣哥儿转了一圈那乌黑眼珠子,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泪珠子便“扑簌扑簌”的往下头落,弄得他那张原本便脏污不堪的小脸更愈发脏乱了几分。
听到宣哥儿与成哥儿的话,老太太并未应声,只转头看向那跪在第一个的彭哥儿道:“彭哥儿,你虽然是大房媳妇的大侄子,但却是在我文国公府的地界里头犯的事,我老太太倚老卖老罚你跪了半个时辰,你可有怨我这老太太?”
彭哥儿大名张彭泽,是大房张氏的大侄子,苏梅的表哥,定远侯府之中的小侯爷,这几日被张氏接进文国公府小住几日,正巧与这三个泥猴混成一团在宗塾里头犯了事,被老太太唤进檀菊园里头跪罚了一通。
“是。”四人应声,颤着小腿肚被各自丫鬟婆子搀扶了回去,苏梅缩在老太太怀里看着马焱那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小身影,有些心疼的撇了撇嘴,不管这人前世再如何嚣张狠厉,今世现在的他却也只是一个无父无母,心性孤僻的小孩罢了,自己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一旁的穗香赶紧上前将苏梅给抱到了地上,然后伸手接过苏梅手里的八角铜制手炉放到一侧,又替她系了一件粉缎白狐圈毛的小披风在身上道:“老祖宗累了,奴婢带四姐儿去看花花,好不好?”
“嗯。”点了点小脑袋,苏梅被穗香牵出了屋子。
屋外,冷风肆虐,嫩菊飘香,苏梅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缓慢行走在抄手游廊处的纤瘦身影。
看着被自己扑倒在地,面色更加惨白了几分的马焱,苏梅有些心虚的从地上起身,挪着圆滚滚的跪伏在一侧,笨手笨脚的将身上那件粉缎白狐圈毛的小披风给披到了马焱的身上。
马焱比苏梅高了一大截,苏梅那件小披风盖在他的后背上,就好似一件短衫子一般,再配上那粉嫩嫩的锦缎色,咋一眼看过去便感觉十分怪异。
暗暗咽了一口口水,苏梅看着马焱站在自己面前,僵直着一张小脸,用力攥着手里那件小披风,一双漆黑暗眸好似蕴着晦涩怒火一般,直把苏梅看的心虚不已。
马焱垂首,看着不断蹭在自己脚边的小东西,香香软软的一团,白团子一般的嫩脸上还沾着自己薄袄上的泥浆,一双白嫩小手软乎乎的扯着自己的衣裳,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晶晶的,里面满眼都是自己。
“哗啦”一声将自己手里的小披风往苏梅头上一罩,马焱头也不回的顺着抄手游廊拐弯而去。
这头,苏梅正努力的仰着小脑袋朝马焱示好,却只感觉自己眼前突然一片暗黑,一件沉甸甸的东西当头压下,让她忍不住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看到苏梅那笨拙的跌坐在地的小身子,穗香伸手将苏梅脑袋上挂着的小披风拿下来,将人抱到怀里,好笑的开口道:“四姐儿可摔疼了?”
苏梅迷糊的摇了摇小脑袋,扭头往马焱离开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人走的极快,只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注意到苏梅的目光,穗香一边抱着她往屋里头走去,一边轻声细语的道:“四姐儿怎的突然这么黏起四少爷了?”
苏梅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靠在穗香怀里,一副懵懂无知的小模样,似乎十分不理解穗香刚刚说的话。
*
捏着手里的嫩菊,苏梅被穗香抱进了屋内,放置着暖炉的屋子里明显比外头暖和许多,隔着一层厚毡,苏梅都能听到外头“呼呼”的冷风吹啸声。
罗汉床上,老太太身上裹着一件厚衣,正阖眼打着瞌睡,一旁的老婆子小心翼翼的替老太太盖上一件朱色大氅,转头看到抱着苏梅从外头回来的穗香,打了一个手势,让穗香抱着苏梅去了里屋。
将苏梅放置在垫着绵软锦缎的绣床上,穗香伸手接过苏梅手里的嫩菊,轻声软语的哄道:“奴婢去拿个花瓶将这花儿养起来,等老太太醒过来再看,好不好?”
苏梅躺在软绵绵的绣床上,小身子乏累的紧,一双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她迷迷糊糊的应了穗香的话,然后裹着身旁的薄被便自顾自的睡了过去。
看着苏梅那张裹在薄被之中闭着双眸的红润小脸,穗香轻笑一声,用巾帕细细的替苏梅擦了脸上的污泥,又替她褪了鞋袜盖好被子,这才掩下那绣床边厚重的床帘转身离去。
第4章
上辈子在教坊司之中,苏梅每日每夜的都在练着那专门为她精心编排的舞蹈,争取做一件最精美的贡品,只为取悦那世间最有权力的人。
此刻,苏梅一松懈下来,这一觉便睡得格外好,她欢欢喜喜的在老太太处一同食了晚膳,才被自己院子里头的幼白接了回去。
幼白是文国公府里头的家生子,本来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后来被老太太拨到了苏梅处,此后便一直跟在苏梅身侧伺候,一直到苏梅被浑浑噩噩的送进宫里头。
抱着苏梅穿过垂花门往檀菊园外头走去,幼白一路细心的掩着苏梅那张白嫩小脸,替她挡去那簌朔冷风。
天色渐暗下来,幼白抱着苏梅加快了脚步,她身上那件细薄的石榴裙被冷风吹得呼呼作响,鼓起一团明显风痕。
“四姐儿,晚间夜凉,明日里奴婢再带您去找四少爷,可好?”幼白轻声细语的哄着苏梅,见怀中人执拗的不听话,便立刻道:“四姐儿后园子里头那只小鹿,今天一日未见到四姐儿,可想的紧,四姐儿不想回去看看小鹿吗?”
苏梅住的院子叫鹿鸣苑,因为这四进院落自带的后园子里头圈了一只小鹿,所以便被取名为鹿鸣苑,其实苏梅原先是跟着那嫡母张氏住一处的,但因为后来张氏生了瑞哥儿,所以老太太便特意圈了这鹿鸣苑给苏梅,苏梅欢喜那小鹿欢喜的紧,立刻便搬了过去。
话说到一半,幼白便没再说下去,四姐儿现在还小,听不懂是正常的,只自己一个奴婢,哪里管的了人家主子的事。
“四姐儿难不成是欢喜四少爷,才变着法的捉弄人家?”听到苏梅的话,幼白好笑的道。
看到这副小模样的苏梅,幼白脸上笑意更甚,“既如此,那奴婢便带四姐儿去看看四少爷。”
苏梅的鹿鸣苑与马焱的扶桑园相距不远,幼白抱着苏梅绕过那幽冷房廊,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扶桑园的门口。
看到苏梅那迫不及待的小身子,幼白赶紧提着裙摆跟在了后头,生怕这地上的磕磕绊绊碰倒了那小人儿。
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苏梅艰难的移动着自己圆滚的身子,爬过面前高高的门槛往屋内走去。
屋里油灯昏暗,暖炉也没烧,窗子大开着,簌簌冷风穿堂而过,竟比外头还要幽冷上几分。
屋内没有回音,只那簌簌的冷风不停歇的呼啸着,直吹得苏梅脸蛋僵硬,头皮发麻。
一旁幼白端着一盏油灯走入内室,听到苏梅的话,赶紧上前道:“怎么了,四姐儿?”
听到苏梅的话,幼白将手中油灯往马焱的方向拿了拿,便见那躺在床铺之上的马焱面色惨白,冷汗直冒,整个人蜷在一处冷的直打哆嗦。
“好。”幼白应了一声,急匆匆的便提着裙摆走出了内室。
看着幼白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苏梅扭过脑袋看了一眼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的马焱,幽幽的轻叹出一口气。
一边细想着,苏梅一边吃力的将那叠在床尾的被褥扯到了马焱身上,细细替他盖好。
“嗯?什么?”苏梅没有听清楚马焱的话,她探着身子将小脑袋凑到马焱嘴边,却因为没掌控好力道,直接便扑到了人脸上。
手忙脚乱的摆弄着小胖手将那个被自己闷在身子底下的人给放出来,苏梅还来不及松口气,就感觉自己脖子一紧,整个人被扯着后衣领子囫囵滚了一圈之后,落进一个微颤的瘦弱怀抱之中。
感觉到掌下那骨瘦嶙峋的触感,苏梅不自觉的便皱起了一张小圆脸,她努力的将小脑袋从马焱怀中钻出,仰头朝着他那不断呼洒出热气的面颊处看去,只见那人苍白如雪的面容在晕黄的油灯下,显得脆弱而无助,那眼角下青色的经络在透白肌肤下隐隐可见,更添几分可怜之色。
“四姐儿?四姐儿?”外头响起幼白的轻喊声,苏梅猛地一惊,赶紧收回那看向马焱的视线,用力的扭着白胖身子从马焱怀中钻出。
房门口,幼白带着一奴仆而来,在看到那乖巧坐在床铺之上的苏梅时,暗自松下一口气道:“四姐儿,扶桑园的奴才来了,您便别跟在这添乱了,若是染了病气,奴婢可担待不起,您还是随奴婢一道回鹿鸣苑吧。”一边说着话,幼白一边快速抱起床铺之上的苏梅,赶紧走出了屋子。
“四姐儿,天色不早了,奴婢给您回去做甜汤喝,好不好?”这四少爷染了风寒,四姐儿身子又弱,若是再呆在这处,指不定也要跟着发起热来,到时候老太太怪罪下来,自己肯定是逃脱不得的,也怪她未思虑周全,放着四姐儿一人便与那四少爷呆了这许久,不要被传染了才好。
*
鹿鸣苑里,苏梅端坐在绣榻上,眨着一双黑白水眸,手里拿着芸豆卷细啃,一双白嫩小短腿晃晃悠悠的打着圈。
“四姐儿,你的虎头鞋呢?”幼白伸手将手里端着的甜汤放置在一旁,一垂首便看到了苏梅那掩在棉裙之下,落了一只虎头鞋的小脚。
听到幼白的话,苏梅翘起自己的一双脚,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小脚丫子疑惑的眨了眨眼道:“娥娥的虎呢?”
看到苏梅这副迷糊模样,幼白暗暗摇了摇头,然后赶紧差来外头的丫鬟让人提着灯笼出去找。
这虎头鞋对于文国公府来说虽然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事,但毕竟是皇后亲赐之物,还是要上点心思的。
第5章
找了大半夜,虎头鞋还是未曾找到,幼白差丫鬟去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也不在意,只说不见了便不见了,至此,幼白也未再将那只遗落的虎头鞋放在心上。
翌日,天色微朗,苏梅上身穿着一件蜜合色翻领小褂,下身罩着一条翡翠撒花洋褶裙,踩着脚上一双缎面小棉鞋,急忙忙的就要出门。
听到苏梅的话,幼白伸手将那绣桌上装好了吃食的绣囊弯腰替苏梅系在腰间绶带上道:“奴婢在里头替您装了雪山梅和蜜饯,四姐儿可不能贪食。”
牵着苏梅那胖乎乎的小手走在房廊之中,幼白脸上难掩笑意,她弯腰替苏梅掩了掩那微落于肩膀处的海龙皮小斗篷,放缓脚步跟在其身侧。
这般粉雕玉啄又可人心的小人儿,谁人不疼呢?
*
檀香园中,老太太正倚在罗汉床上与下首处一妇人说话,那双凌厉的凤眸微眯,身侧穗香正替她捏着肩膀。
“彭哥儿是个好孩子,昨日里本不该罚他,也是我这老太婆未问清楚。”老太太挥开身侧的穗香,慢条斯理的从罗汉床上起身,与张氏道:“今日里你将我这处那本寒山孤本给彭哥儿带回去,算是我这老太婆给人的赔礼。”
“老祖宗一贯赏罚分明,昨日里头彭哥儿回甘棠苑也与我说了,他亦是动了手的。”张氏说话十分温婉可亲,与她那张明艳面容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错了便是错了,我老太婆也不是个蛮理之人,那寒山孤本你还是与彭哥儿带回去吧。”老太太眉梢处稍显笑意,伸手招过一旁的穗香将内室里头的寒山孤本给拿了出来递给张氏。
这方两人刚说罢,那头厚毡子处便被老婆子小心翼翼的掀了开来,一穿着绛紫色袄裙的妇人手里牵着宣哥儿和顺哥儿缓慢踏入屋内。
“凝笙来了?”老太太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那妇人,面色有些冷淡道。
“昨夜闹觉,今早便没抱来。”张氏细声细语的说着话,面上一派温柔神色。
瑞哥儿是张氏所生大房嫡长子,现年二岁多,正是哭闹的厉害的年纪,但作为大房唯一的一根独苗,日后继承爵位的嫡长子,不仅老太太疼爱有加,就连文国公都偏宠非常。
“也是,瑞哥儿还小,闹得紧,莫扰了老祖宗安生。”听罢张氏的话,赵氏勾唇轻笑,然后伸手推了推手边的宣哥儿与顺哥儿道:“去,给老祖宗请安。”
听到赵氏的话,宣哥儿与顺哥儿搭拢着脑袋,蔫蔫的跪倒在老太太跟前请安。
“起吧。”老太太端起身侧的热茶轻抿了一口,眸色微微一扫下首两个三房的嫡子,面色冷淡。
“小孩子,打打闹闹的也属平常,只是那出口便是伤人之语,却是不妥,凝笙你还是得回去多教教。”打断赵氏的话,老太太掀了掀眼帘,示意穗香与赵氏抬座。
“老祖宗教训的是。”赵氏作势擦了擦眼角,赶紧拉着跪在地上的宣哥儿与顺哥儿起身,坐到一旁。
漫不经心的拨了拨手里那串木患子菩提念佛珠,老太太伸手招来穗香道:“娥娥呢?平日里老早就来闹我了,今日怎的还不见来?”
“是。”穗香轻快的应了一声,弯腰牵住苏梅的手,拉着她跨过那高高的门槛。
听到赵氏的话,苏梅扭头,声音乖巧的叫了一声道:“三叔母。”
张氏是苏梅的继母,是已故文国公前妻张氏的孪生姊妹,三年前嫁入文国公府,两年前替文国公诞下嫡子瑞哥儿,但这张氏姐妹虽说是孪生,两人长得确只有三分相似,除却眉眼,毫无相像之地,苏梅与之不算亲厚却也不算生分。
“好,那嫡母等会子派人来接娥娥。”说罢,张氏从绣墩上起身,微微朝老太太一屈膝后道:“老祖宗,瑞哥儿大致要醒了,我回去看看他。”
“好,去吧。”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张氏转身离去的身影,赵氏赶紧也起身道:“老祖宗,这会子宗塾怕是又要开堂了,我便先带着宣哥儿与顺哥儿一道去了?”
“嗯,莫误了时辰,去吧。”
“是。”说罢,赵氏牵着不住往苏梅那处看的宣哥儿与顺哥儿一道出了屋子。
几人一走,屋子里头瞬时便安静了些许,老太太伸手抚了抚苏梅那两扎小髻道:“娥娥可食了早膳?”
犹犹豫豫的伸出一根白胖手指,苏梅往老太太面前举了举。
第6章
老太太靠在罗汉床上,听到穗香的话后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是。”穗香应声,片刻之后带着马焱进屋。
大致是昨晚的发热还未好,马焱那张清俊的小脸一片苍白神色,唇瓣上也毫无血色,整个人飘荡荡的连站都站不住。
“怎的病成这副模样?”老太太一眼看到马焱那满是病容的小脸,眉目微皱道:“可叫了大夫?”
“昨夜唤过了。”马焱止了咳嗽,声音低低道。
“穗香,扶焱哥儿进去里屋先歇着,让周大夫来一趟。”老太太静思片刻,转头对穗香道。
周大夫是专门给老太太看脉的,在汉陵城中颇享盛誉,医术堪比宫中御医。
“是。”扶过马焱到里屋去,穗香将人小心翼翼的放至软榻上,然后又细细的替人盖了薄被,这才转身走出里屋。
苏梅坐在罗汉床上努力的探着小脑袋往里屋看去,却是被老太太给遮住了小眼睛。
“你四哥哥病了,莫要扰他。”伸手捏了捏苏梅那张胖乎乎的小脸,老太太低声道。
听到老太太的夸奖,苏梅一副开心神色,蹬着小短腿就爬下了罗汉床,然后甩着两扎小髻往里屋跑去。
马焱紧闭着双眸,没有动弹,整个人蜷在薄被之中,好似睡着了一般。
看着马焱那张秀色可餐的面容,苏梅暗暗咽了咽口水,混杂着奶香气的温热呼吸声渐渐靠近马焱脸侧。
猛地一下睁开那双带着血丝的暗眸,马焱一眼便对上了苏梅那双好似山涧清泉一般水澈的乌黑眼眸。
看着面前一言不合便拿屁股对着自己的马焱,苏梅暗暗撅了噘嘴,然后继续“呼哧呼哧”的拖着手里的小披风往那软榻上拽。
苏梅人小力短,那小披风又厚实的紧,她拖了半天也拽不上去,最后索性直接便脱了脚上那双小小的棉绣鞋爬上了软榻。
马焱只感觉自己身子一沉,一股软绵绵的奶香气便压在了他身上,微睁开双眸往前看去,只见那粉嘟嘟的一团小东西七倒八歪的站在软榻上,白胖胖的小手里拖着一件小披风正要替自己盖上,却因人小力短而再次跌爬在了自己裹着薄被的身上。
苏梅那奶声奶气的声音与昨日里马焱发热之中听到的那声“乖乖儿”重合,又想到那只遗落在自己床铺上的虎头鞋,马焱面色陡然一沉,嗓音暗哑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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