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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佳丽心悦我.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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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大宫女低声道:“贵妃那边,方才还派人给各宫主送了八宝琉璃镜,偏生就漏过了咱们承欢殿!龟兹进贡的,可值钱可值钱可值钱可值钱呢!”
钱昭仪闻言,银盘小脸上,又闪过一丝愤恨和惋惜。
谢令鸢下葬,是宗正寺、六尚协中宫理办,曹皇后将采买置办的事宜交给了她,是存了给她点甜头的心思。钱昭仪心里明白,也有本事把账面做的漂亮,一切似乎都是按规制来的,实际上从谢令鸢这个死人身上挖了不少好处。
她越想越觉得是因自己克扣了,导致谢令鸢气得掀了棺材盖,来找她麻烦。不过她还在府上做小姐时,就协管中馈,历事多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头头有序地吩咐宫女道:“明珠,把库房多上几道锁,铺盖也搬去,我今夜在库房门口休息。”
宫女一听,不得了了,钱昭仪竟然亲自去守库房,这还了得?忙劝道:“娘娘不必亲自劳顿,守库房这种事,奴婢多安排些人手,轮流值夜就是了。”
幸好这些破烂儿没舍得扔,如今做做样子吧,免得谢令鸢回来抢她宝贝,糟蹋了东西。
***
钱昭仪心虚难眠,而朱颜殿,此刻也是不得安生。
灯火下,花钿熠熠生辉。宫人把何贵妃赠的八宝琉璃镜送上来,她瞄了一眼,冰肌玉骨若隐若现,聘婷影子也忽明忽昧。
“丽正殿诈尸?可恨,一定是那日重阳宴,本宫取笑了谢修媛两句,让她给记恨在心了。就知道她小肚鸡肠,死了也不忘回来找本宫算账呢!”
丽妃对着镜子,扬起尖俏下巴,明媚冶丽的脸庞,因这分恨意,更添了两抹艳色。
回想起当日,不就是她们俩撞色,都穿了樱色大衫,她在陛下面前,笑话谢令鸢压不住这颜色,反而把人衬单薄了么?
再说,当时陛下也赞同了。这后宫里,除了她倾国倾城,谁穿这等艳丽颜色,能压得住?谢令鸢不如自己美貌,被比下去了,也是自找的。她郑妙妍,可是凭绝色姿容被封为丽妃的,谁人能及?
丽妃浑然不觉,将垂落的长发拢到身后,随意一个动作,却是颠倒众生的宛然媚态。
思来想去,她阴测测一笑,心中已经有了绝佳的计较。
“兰汀,我们去储秀殿,找武修仪去。”
“啊?”饶是这贴身宫女再机灵,此刻也有些不明所以。德妃诈尸的当口,丽妃却跑去素日不搭话茬儿的武修仪那里,是想做什么?就武修仪,那娇弱的身躯,别人扇子扇个风,都能把她吹出宫外,成天价对月涕泪对花吐血的,自家娘娘这是要去保护人家么?
论逃跑,武修仪那病弱的身板儿,肯定也跑不过自己,是个活口粮啊。
呵,死修仪不死嫔妾嘛。
***
八夫人之一的丽妃,夜里纡尊降贵,亲临了武嫔的储秀殿,武修仪哪怕睡成了死猪,也不得不醒来,迎接丽妃。
见武修仪披一件外衣还要在屏风后遮遮掩掩,丽妃也是倦得很,挥手打断了她:“无妨,本宫来这里坐坐,你安心歇息便好。”此刻也顾不得那些讲究了,她得拉个垫背的替死鬼。
也是实在不想和武修仪说话,无他,武修仪的声音太难听了,就像捏着嗓子说话的破风箱,硬要挤出来个细声细气儿似的。
武修仪捏着嗓子嘤嘤道“嫔妾遵命”,便不再说话。

折腾这一夜,天色已经隐隐发亮,鸟鸣声响起,听外面敲梆子,是卯时了。一只巨大的黑色海东青,展翅盘旋过宫殿上空,阴鸷的眼睛盯向丽正殿,而后隐入黎明的暗色中不见。
长安此刻还在一片晨曦的寂静中。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宫中乱象的消息,还是被有心之人传递了出来。
西市的一处药铺里,有人快马加鞭,去了另一处铺面,如此几番过后,信被送到了布政坊的一处院落里。
话未说完,他迎头被泼了杯热茶水。
被称世子的人,手执空了的茶杯,翻转过来:“愚钝。”
凉廊上摆了一盘棋,却是十分罕见的三劫连环,无胜负局。
棋局胶着,凝滞不动。而眼下后宫发生的异变,却是可以打破一切困局的。
后宫诈尸,可以做好些文章。
第四章
晋国皇宫内。
宫中内卫找了一圈,把后宫翻了个底朝天,又差点抽干了太液池,未果。只得重新回到丽正殿,困惑难解。
“怪哉,这德妃能飞到哪里去?”
“竟是四下都不见踪影,看来这厉鬼之气,来势汹汹啊!”
“必然还是藏身于丽正殿,方才用了障眼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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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背后,丽正殿的殿门紧闭,隔绝了内外,在晨曦中辟出了一隅黑暗。
谢令鸢趴在高高的房梁上,整整一夜大气不敢出。昨夜星使装作昏迷,并将她托送到了高大漆金的房梁之上,随即侍卫踹门而入,遍寻无果,便在殿外把守。
有星使在下面替她掩饰着,侍卫总不至于怀疑一个宦官会帮着死人说话,一句“德妃飞出了窗外”,让本来就心头打怵的侍卫们,顺理成章地退出了这阴嗖嗖的屋子,自然不会想到死人还能爬上这样高的房梁。
丽正殿上方的屋顶,露出个朝天洞,天光直射而入。
被派来拆殿上瓦当的将作监的工匠,都用红绸蒙着眼,以免撞了煞。他们动作敏捷,三个时辰后,丽正殿的屋顶就被拆了个干净。
厉鬼都是怕阳光的,暴晒个一天,再凶的凶尸也得晒蔫儿巴了。众人摸着下巴,等着丽正殿内被这日头暴晒,晒去晦气。
于是天光大盛,德妃娘娘真正过上了幕天席地的生活。
谢令鸢趴在房梁上,晒着大太阳,听着人超度,苦中作乐地想:很好嘛,伏魔降妖,超度亡魂,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正晒得头昏眼花,她忽然觉得周围好似有目光窥过,隐有被洞察之感。这是她和娱记打交道多年所练就的第六感,她警觉地抬头四顾,然而除了有几只飞走的鸟儿外,却不见其它踪影。
……兴许是晒过头了,有点幻觉。
她抱着房梁正四肢酸痛,忽然一声高昂的传报声,如同救世,破空而来,穿透了屋宇,穿透了超度的经文吟唱,直入她耳中:
那四个字在漾满四周如潮水的超度声中,那样清晰。美好得让谢令鸢全身一阵过电的感觉,如闻天籁。
这是她唯一的生路,能否活下来,在此一举。
她目光穿过窗棂,望向遥远的殿外。阳光下,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从龙辇上信步踱下,紫色常服的衣摆被风吹得飞扬,颀长的身子迎风而立,他高鼻凤目,底子生的极好,脸庞在午后的日光明灿下,更显俊美,然而神情却总有几分阴郁。
****
透过了精致的雕花镂空窗棂,丽正殿外的一切,尽收眼底。
随着僧道做法,阳光正炽,昨夜里那阴邪之气,似乎也消减了。侍卫在门外浇了油,外面圈了一层石棉隔火,准备等皇帝发了话,就放火烧了丽正殿,永绝后患。
萧怀瑾远远站着,御驾亲烧,他望着巍峨高耸的宫殿,轻轻叹息一声,也算是把情面做足。
“陛下明鉴,嫔妾未死啊!”丽正殿大门忽的从里面敞开,红寿衣黑长发的谢德妃,“噗通”跪下。
这也可以?
侍卫们举着嘴张大了刀,纷纷觑视天子的神色。
唯大总管苏祈恩从这寥寥的三言两语里,嗅出了恭维和邀功的双重意味,不由对死了的德妃刮目相看。
众人心声十分无奈。
然而当今崇佛重道盛行,他们总不能反驳她一派胡言,否则岂不是否认萧怀瑾是真龙天子?再说了,哪有诈尸起来还言谈如此正常的。
谢令鸢怕不能取信于人,伸出手把白玉珠子都亮了出来:“此乃阿弥陀佛恩赐,以示臣妾上天一趟的神物。”
这串玉珠,锦绣堆里滋养出的人远远一晃眼便知,非是凡品。这是入棺时没有的,上四妃的下葬规格里,皆没有这等物事。更奇异的是,正午乾坤朗朗,德妃若真是死人,为何不怕日光?
想到毕竟是为自己而死的女人,萧怀瑾不至于绝情断义,吩咐宫人道:“去问皇后和钱昭仪,她们料理过丧事,看有没有印象。再询各宫私库,有无遗失此类物事。”
诈尸似乎是不太可能了,只是眼下这情况,着实诡谲。德妃之言,真耶?假耶?
一旁,从大慈恩寺请来的住持,师祖追从慧远祖师,正是净土宗祖庭,闻说极乐净土,登时停了诵经,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起身考问:“敢问,净土上界,都有些什么?”
谢令鸢嘴角一抽,好在她早有所应对,不至于被问倒:“西方极乐净土,有巨翼鲲鹏,展翅可高飞万丈,其上乘坐数人,瞬息便横跨千里。有巨槎(飞车)可自由往来月宫、荧惑,人人皆可千里传音、隔空对话。应对战乱,只需三尺弹丸,便可移平一座城池。”
说的天花乱坠,不过是飞机、飞船、电话、核-弹罢了。
她说佛祖,并未打动萧怀瑾,因为天子信奉道教,并且和太后佛道相争不下数年。至如今,紫宸殿与长生殿,都形成了默契,你叫道士,我请僧人。横竖佛心道骨,互不干涉。所以丽正殿的面前,僧人道人皆有,形成泾渭分明的一道线。
从朝中会有的舆论来考虑,总比把她当邪物烧了强。
可这样古怪,她以后只能供着,更是不能再近身了。
他心里正思忖着,忽有人传报:“陛下,抱朴散人于宫外求见。”
抱朴堂是国观,天子昨夜着人去请的是现任观主,妙机道长。而抱朴散人是前任的抱朴堂观主,不理教务多年,云游四方,怎的惊动了他?且此道人亦是先帝所信赖倚重之人,怠慢不得,萧怀瑾询道:“因何而来?”
“他只说携了【清悟墨禅】求见,说向您禀报便知。”
旁的众人皆是一震,面露讶然之色。
萧怀瑾当然也知道,能让各国国君趋之若鹜的,只有一位人称“素处仙君”的清悟墨禅。
称他仙君,倒不是真的成仙了,只传言他身世成谜,横空出世,实际上年纪极轻,却被誉为当世“七政四余”第一人,著有举世闻名的《素处星经》,远译海外,东至扶桑,西至大食。各国钦天监、太史局学本,均出于此,亦有不少高人名士,慕名来中土向他求道。
“七政四余”星法,乃是前朝钦天监引入了犍陀罗国的星经,结合中原天文历法,所开创的星象计算学。然而因极度艰深,且涉及算术、形学,便是饱学之士也未能参详一二,是以几百年来,精通之人甚少。
传言他凭七政四余,可掌天下大势。而其“弧角天星择日法”,甚至可以改国运、延国祚,被称为“天人之术”。若说前者令人敬崇,后者便是令人忌惮了。是以诸国尊他一声仙君,北夏、西魏等国奉他为座上宾,西凉国甚至请他执掌副国君。可惜那人对尘事似乎了无兴致,从不以真容示人。
他不归附任何国家,也是十分明智,否则身负不世之才,能点拨一国之运,成他人经天纬地之不能,其他诸国若得不到,只好想办法杀了他。
而素处仙君的真迹,因用的特殊端砚,墨中隐隐透紫,绝难伪造,虽受诸国追捧,其批文断语依然难求,便被称为“清悟墨禅”。
萧怀瑾从来只是听说,而这一次,抱朴散人将其真迹送来,叫人颇感意外,便示意通传。
谢令鸢跪在殿前,这一幕云遮雾绕,似乎又生了变数。
***
抱朴散人很快在内卫带领下进了宫,花白的头发束冠,长长的仙髯,仪容却未见老,精神矍铄。他一身淡蓝素袍,怀中是拂尘,举止飘然若仙,气度自华。散人身后还跟着六名道童,姿容俊美,神色恭谨,皆服青色道袍。
他见了天子,遥遥便要行礼。
后来果不其然,先帝朝的后宫争斗,已经到了惨烈的地步,二皇兄与其母郦贵妃皆被生生逼死了,时年仅八岁。他还被太后强迫去跪过母子俩的灵位。
从那以后,萧怀瑾对于这位料事如神的抱朴散人,就有种莫名的尊崇。人对于能窥见未知之人,总会存了敬畏之心。此时他自然不肯受高人的礼:“有劳道长舛行奔波,不知是为何故?”
抱朴散人颔首,对下面人示意,便有两位道童捧上了一尺见长、以青玉为沿的特制卷轴:“贫道乃是听徒弟说,宫里出了点乱子。红尘之事本是与贫道无关,然而,素处仙君夜观星象,看出了点端倪,写了墨禅,兹事体大,他不欲露面,贫道便替他送了来。”
萧怀瑾接过抱朴散人递来的卷轴,心中却闪过几重思绪,这是不是意味着,素处仙君虽身不奉诸国,却是心系晋国的?这样想,那卷轴都仿若有千钧重。
谢令鸢跪着,直觉此事与自己有关,全副心神都吊在了那幅卷轴之上。
萧怀瑾拆了金丝结,打开卷轴,上面却只有言简意赅的寥寥四字。
第五章
“异象可留。”
萧怀瑾抬起头,丽正殿前,谢令鸢跪在白玉阶上,秋风拂起她披散的长发,以及红色的寿服,她本身并无怪诞,被侍卫以刀剑相对,惶然中还有些凄婉的无助。
眼前他的妃嫔死而复生,还在讲死后见闻,不就是异象么?
素处仙君是被人奉在神坛上的人,总不至于来诓骗他。顺水推舟,素处仙君的论断,是指德妃从棺材中活过来,此等异象,可留之。
且玉珠为佐证,她亦有对上界的记忆,这死而复生的离奇遭遇,是天恩,也是他君泽庇佑的象征。如此一来,那些可能于后宫不利的谣言将不攻自破,京城乃至天下,都会传颂这桩奇闻。
这当口,曹皇后的回话也传来了,自然她和钱昭仪都没敢来,是中宫主事公公抱着尚服局的烫金缎皮册子,迈着小步赶来,跪地叩首道:“陛下,德妃入棺之时,确实是没有戴玉珠下葬的。后宫陪葬明器里,没这个规制。皇后娘娘说,她和钱昭仪恪守着本分,自然万万不敢逾制。”
萧怀瑾抬抬手,底下得了令,守在丽正殿旁等着放火的侍卫,收起了打火石,盯紧德妃,倒着一步步退下。

瞬间,周遭的气氛,比她刚才诈尸推门时,还要诡异几分。
或站或跪的人,皆是鸦雀无声,大气不敢喘。
萧怀瑾亦是变脸如翻书,他的随侍麻溜儿地齐齐跪了一地,一旁的汉白玉宫道上,浩浩荡荡的二十二名随行侍从,倒影在地面上贯成了一片黑云阴翳,跟在一架鎏金舆辇之后。
待舆辇停稳,一名穿着松花绿衣裙的年少女官上前,拢起紫金色的幔帐,搀扶着一名女子走下来,便是太后了。
太后一身绛紫色双凤对襟大衫,五谷丰登织金红缎的披帛蜿蜒在地,折射出日头上的流光,熠熠耀眼。只是再骄炽灼热的光,也全被她周身的寒气所驱逐。
太后并不看萧怀瑾,声音森冷:“李怀,哀家叫你传懿旨,拦着陛下不要胡来,免得撞煞,这么点差事,为何办不妥?!”
萧怀瑾冷眼,先时他在来的路上,太后的人奉了懿旨来拦他,他一怒之下叫人滚,太后见他顶撞不从,这便亲自前来,暗着敲打,明着发落他了。
太后冷厉的双目微微一眯,寒光闪过:“滚下去领罚。”
那公公磕了几个头谢恩,萧怀瑾冷笑:“太后真是耳通八方,朕刚从紫宸殿起驾,您立即派人来拦。只是未免操劳,宜居身养心才是。”

谢令鸢跪在殿前未能起身,听出皇帝在暗讽太后管得宽,不禁诧异。虽说天家无亲情,但这对母子连做戏也不屑,何至于此?
她抬头远远瞄了太后一眼,这一眼不由赞叹不已。后宫女子保养得宜,太后看上去只三十出头的模样,额心画一朵殷红的日月牡丹,十分标致的冷艳御姐。谢令鸢看多了美女,却仍觉惊艳万分。
只是太后的五官,本应是温润含情的轮廓,此刻却眼如寒泉,暗隐刀光,宽额高鼻,红唇紧抿,显得冰冷威仪,一看就是大风大浪里磋磨了多年。
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就连这晚-娘脸婆婆的身边,方才扶她走下舆辇的那个松花绿衣裙的女官,都美得有几分刻薄寡恩,盛气凌人的姿态别提多碍眼。
混迹娱乐圈多年,这种人谢令鸢见多了,最是讨人嫌。
听了萧怀瑾的冷言冷语,太后只冷冷一哂,一双美目扫过众人,看到抱朴散人时却是停了停,向其颔首致意,尔后转向慈恩寺住持:
“住持,丽正殿发生这种事,该如何解?可但说无妨。”
素处仙君都写了墨禅,住持大师还能说有邪?那不是跟素处仙君对着干么。何况大慈恩寺受皇室供奉,自然不会说什么邪恙之类的话。而德妃方才所描绘的极乐净土,虽与《阿弥陀经》未能全对得上,但也不似作伪,细品之下颇有几分得趣,他还打算日后再请德妃延说一二呢,听听界外之事,于修行也是好的。
于是他持诵了一声佛号,笑道:“善哉,恭喜太后、陛下,德妃娘娘乃是神佛眷顾之人,蒙受了君恩圣泽,大难不死,贵不可言,乃六道之中的缘法,实为奥妙天机。”
太后深邃的目光,隔着一片僧道侍卫,遥遥盯住了谢令鸢,平静中满含审视。明明德妃在殿阶之上,太后在宫殿之下,高下之感却是颠倒的。
就那样看了半晌,谢令鸢觉得她将自己的灵魂都洞穿了,太后才终是点头,沉声道:“有劳住持,看来德妃乃是天恩圣眷,是我大晋仁政之普泽,感动天意。便就安心休养,稍后请太医来瞧瞧,有无留下后遗之症。”
为防有人就这类事做文章,她自然也是不欲将此事闹大,倘若太医凭了脉,察觉哪里不妥,到时候暗中赐死,对外称德妃病故便是。
她的一句话,众人才仿佛尘埃落定。有了抱朴散人送来的清悟墨禅,又有皇家寺院大慈恩寺和太后的金口玉言,谢令鸢等同上了三道护身符。这遭遇太过特殊,蒙了这样一层光环,以后若非欺君罔上之类的重罪,旁的罪名怕是都动她不得。
谢令鸢尚不知其中玄奥,叩首谢恩。
***
竟然还真福大命大地活下来了?故意的吧?谢氏这是故意憋在棺材里,等追封了德妃,才爬出来的吧?

一时间,六宫皆是哗然。
而沸沸扬扬的宫中,在一处宫殿角落,窗棂将天光遮蔽,一名宫女嫌闷似的打开了窗户。少顷,一只通体乌黑的海东青,从天外盘旋而来,收起翅膀,落在了窗台上。
宫女捏住隼喙,取出了信筒,奉给一旁额贴花钿的女人。那花钿女子走到火盆旁,以匕首割开手指,鲜血滴落火中,一簇火腾地跃了起来。
她将信纸投入火中,有火苗的舔舐和鲜血的气息,纸上字迹仿若苏醒似的,随着燃烧而展现。
海东青扑腾着翅膀,瞳孔里映出火光,正想要发出叫声,那女子横过去一眼。
“嘘。”
海东青不再出声,用爪子焦躁地在榻沿抓下几道深深凹痕。
看清信上几行字,女子微微一笑。
九星之变的传说,竟落在了晋国后宫,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只是这后宫佳丽几千人,寻起来谈何容易,更遑论灭杀。
现在,北燕要派使节团来长安了,且是七王爷亲自率使臣来,必然能给晋国一些苦头,伺机灭了这些变数。
真是要谢谢德妃的死而复生了。
***
太医局接了太后懿旨,便由太医令带上当日轮值的一众太医,赴丽正殿群医会诊。
被拆了屋顶的丽正殿,日光直射,格外明亮,谢令鸢坐在内间,被晒得睁不开眼,习惯性担心地想,我不会被晒黑吧?这里可没有美白针打啊。
帘幕垂落,遮蔽内外,九名太医依次诊过,脉象一切如常,还有轻微的脉弦,那位姓陈的太医令抖着胡子,向太后汇报道:“娘娘脉象稳健,想来那日头部中箭,只是一时气绝,乃假死之状,春秋时,鲁国医书也记载有类似病症,微臣以为,并无大碍。”
挑宫室,是多少妃嫔盼都盼不来的,她们的寝宫乃是皇后吩咐尚宫局分配,皇后过目一道略作调整后安排下去。后宫除了太后皇后,没有哪个妃嫔有此殊荣,可以自挑居所。
然而德妃有护驾之功,且受了天命眷顾,她现在的身份,更多是被太后和陛下拿去贴金了,因此待遇也就优越于他人。
可是恩典于眼前,谢令鸢却不想另迁宫室,谁知道会横生什么枝节?她初来乍到,已经是死里逃生,如今需万事谨慎。
见德妃受了嘉奖还如此低调,倒让天子陛下和其他得了消息的妃嫔们倍感意外。萧怀瑾不免上下多打量了她几眼,眼前女子恭敬跪地,丧服被收去烧了,换回了常服,鹅黄交领衫和樱粉色高腰襦裙。他心中一宽,亲自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淡声道,爱妃朴素,如此也好,允了。
安置一事定后,宫人们进进出出,把原先棺材和祭品抬了出去,撤了灵堂。先以艾蒿仔细熏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去尽了晦气,又门窗大开,燃上开窍辟秽的苏合香,将偏殿按着上四妃规格里外拾掇了一通。及至夜里,才堪堪布置好。
谢令鸢的贴身宫女高兴得一边擦眼泪,一边安排宫人布置房间。跑进跑出,步态都轻盈了几分,圆圆脸上带着喜色。这宫女名唤画裳,是原主入宫时,从谢家带来的心腹。
她是一片忠心护主,谢令鸢看着也颇合心意,安抚了她两句,眼见星使在一旁欲言又止,似是急切模样,便挥退了其他人。
殿门甫一关上,星使便跪在她床榻前,伸出手,在她眉间一点。
“星主请安息片刻,本星使为您追溯原主记忆,以供您速察宫中处境,您可要细细看清了。”
如今夜色已深,谢令鸢是真的乏力无比,伴着星使这句话,她往铺着丝绒的雕花床上一倒,顷刻便睡了过去。
第六章
子夜时分,星幕高旷。
夜色下,一驾宽大马车在空寂道路上疾行,车篷悬挂的金制角铃,随着马车行走而叮咚作响。六匹高头白马,额间均有一绺红,正是大宛名马“千里雪睛”。
青石路面布满了青苔,马蹄踏过,却稳稳疾驰,隐入夜色。
车中平稳,铜炉飞出袅袅青烟。抱朴散人正打坐凝气,忽然睁开眼,侧耳聆听片刻后,沉声吩咐:“改道,走紫阙府的正门。”
赶车之人不明所以,手下却未停,马车驶向了另一条岔路。
今日给天子送了“清悟墨禅”后,抱朴散人推却了宫中的盛情挽留和文武大臣的邀请,正午时分便带人离了宫。
他掀开车帘,脑海中却浮现出今日在宫里见的那抹红色身影。
道路两旁的空旷田地,一两棵枯树挂着静月霜辉。马车一路行走,扑面有薄薄清雾,拂去而散。这方圆十里,都是素处仙君的地盘,是以这条小路,被以法奇门随意布了几道屏障。
这屏障尽有意思,依月盈月亏规律而变幻,若德行不足之徒,奇异地便过不去,自然而然就拐上了其他岔路,凭此拦截了不少前来拜访的无明无慧之人。不过对抱朴散人来说,天下法奇门、数奇门,皆翻不出他的手心,看破别人的布阵如串门子一般。
及至夜半时分,马车便停在了骊山西郊的一处府苑前。
坐忘观尘阁。
黑夜里,这处院落一片静谧,亭台楼阁林立,如云水仙境。
素处仙君在这里住的时候不多。此时,门口黑压压,守着紫衣侍卫,戴黑金半面罩,配赤乌刀,正是专司护卫的“紫炁(气)”,说明主人定然是在此。
他的两个弟子,赐名分别取自“素处以默,妙机其微”,二人皆是誉满天下。而世人尽知首席大弟子是妙机道长,二十五岁便继承了抱朴堂法印。
却不知,令天下诸国敬畏的素处仙君,乃故人所托,亦是他最珍重、最神秘的俗世弟子。
九星望月湖。
当年素处仙君游历归来,途径此地,看到这湖泊,仿若天地斧凿,观星绝佳,便以重金收了方圆十里农户的田地,在此建了紫阙府,坐忘观尘阁。
声音在湖面震荡,那艘小船听了此暗语,在水面上又是一荡,眨眼间来到了岸边,恭敬请他登船。抱朴散人上船,穿过迷蒙雾境,几息后,小舟便停泊到了湖中心的亭子旁。
素处仙君背对着他,广袖随微风而动,只见其背影,便觉兰韵芳雅之气。难怪北燕国公主曾远远望了素处仙君一眼,便道其静有高华之美,动若云水之巅。
只是他避世久了,只以道名“素处”闻著于天下,刻意隐去了本名,所以世人也并不知,他们趋之若鹜所求的“清悟墨禅”,并非是什么禅意,只不过是素处仙君的本名是郦清悟,仙君的墨宝也懒得取名,借本名罢了。
抱朴散人足尖点水,跃进亭子里,银发未乱纤毫。他对自己这个小徒弟,惯来是和气:“你料事倒比为师还准了。陛下已听了你的,将人放过。可为师记得,你说若救了她,一切便会脱离了掌控,为何仍要如此施为?”
郦清悟回过身,远山眉如雾,清瞳似墨。玉质仙颜,在月色星辉下仍不减其容色之二三分。他着浅玉色直裾,衣上云纹随动而流华隐现。革带缀月光石,映出点点湖光。
——为何要救?
郦清悟顿了片刻,坐回案前,最终也只是回道:“此人亦是变数。她自棺中起,时机合了我的天星择日法。凶中未必是险。”
抱朴散人蹙眉,捋须沉吟:“如此说来,而今,宫中竟是有两个变数了?”一个就已经足以祸乱后宫,还一来成双,委实不是什么好事。先帝朝的后宫之祸,都差点毁了国基。
郦清悟微笑着给师父斟茶,姿态端雅而从容:“既是变数,便有双刃之利险,我且留她一段时日,看她究竟存了什么打算。若是有不臣之心,自然留不得她。”
茶杯推过去,此刻湖面上忽传来异动。
九星望月湖乃环岛而筑,微弱的震动便有波纹涟漪,此刻轻微的异响穿透雾面,是有不速之客,正踏水而来!
郦清悟没有回头,“气听”辨声定位,一手敲击铜铃,一手在石案上一拂。案上的长剑被震出鞘,乌黑古朴的剑身,出鞘后在月色下寒光凛然,百年沉积残血的气息扑面而至。
——山海灭。
晋国开国时,太-祖供奉于神坛之利剑。
长剑出鞘的嘶鸣,裹挟着肃杀之气,飞出数丈,迎面以削铁如泥的劲道,将那个不速之客远远震飞了出去。
那人被震出一口鲜血,还未来得及出声,两名紫炁闻铜铃声至,悄无声息从天而降,制住了人,将他押入湖心亭。
长剑似长了眼睛,自发打着飞旋回来,归拢入鞘,郦清悟和抱朴散人依然端坐于亭中。那一身黑衣的不速之客,也被带到了二人面前。
“你身手倒是极好。”否则也不会星夜兼程,从长安一路尾随而来。抱朴散人自然是一眼识出了他:“跟了贫道一路,究竟目的何在?”
他眼睛一转,顿了顿:“那句‘晋过五世而亡’的传言,您可有什么指点?”
湖心亭一片静谧。
那人久不闻其声,抬起头,只听郦清悟淡淡道:“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家主人,究竟是谁?”
那人悚然一惊,他来之前也是做了充足伪装,想先把“坐忘观尘阁”的机关地貌熟记于心,能活着回去便好,未料竟被看穿了。而下一刻,郦清悟的眼神忽然深邃了几分。
下一刻,这名不速之客口角流血,倏然倒地,气绝身亡。
他震碎了自己的经脉,自绝于众人面前。
抱朴散人蹙眉,伸手一探,知道这人是救不活了。他以眼神询问郦清悟,后者拂了拂衣袖,带着思忖:“他怕我探知到他的秘密,又抵挡不了,情急之下,只好自我了断。”
而方才,他用窥斑见豹,也确实看到了几幕零碎画面。北燕朝中有异动,已经派人伏于后宫,可惜还未及看清,这人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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