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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文结局之后.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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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文结局之后
作者:宋昙
文案 :
在宠文结局里,
娇娇软软,除了生孩子什么也不用操心的宠文女主当上了皇后
霸道俊美,深情专一的宠文男主为女主遣散婢妾,终成九五之尊
而阮流珠这个反派女配则活该倒霉,被命运折磨得抬不起脊梁
然而,宠文结局之后
一切都将翻盘
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真相也逐步显露
※ 关于更新:日更,不定时加更
※ 关于男主:铁打的女主,流水的CP
※ 关于主旨:渣是会被虐的,好人是会好报的,万象是会更新的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宫斗 女配
主角:阮流珠,阮宜爱 ┃ 配角:傅辛,徐道甫,傅从嘉等渣男 ┃ 其它:宠文,复仇,穿越
☆、第1章 故地重来何所见(一)
第一章
流珠长得白净,身材玲珑有致,细眉小口,一双美眸柔情似水。
徐瑞安这个才不过四岁的小胖子已经学会了分辨美丑,他虽知道流珠不是他亲娘,却对她亲近得很,死活不愿在奶娘怀里待着,硬要往流珠那里扑。流珠见状,微微一笑,搁了记账的笔,将瑞安搂入了怀里。
流珠是徐道甫的继室,两人差了足足有十五岁。流珠不能生育,便着人买了个生过孩子的妾室,那妾室也是争气,来了没多久便生了一男一女,大功告成之后拿了银钱离去,据说凭此做嫁妆,又嫁了个好人家。买卖妾室在当朝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流珠刚知道时也是震惊,觉得与自己所知道的古代不大一样,如今却也适应了。
阮流珠是穿越人士,只不过穿越了有十年有余,前尘早已淡忘。但她仍然记得,自己所处的这个时空不是真实的历史,而是一本网络小说里构建的朝代,也叫宋朝,这个宋和那个宋在朝代背景上颇有类似,却也不尽相同。
阮流珠不记得那小说叫什么了,只记得是篇以绝对甜宠为卖点的言情小说。小说的主角是她嫡姐阮宜爱,和她姐夫当今圣上。
流珠抱着瑞安,边晃着他胖胖的小身子,边思及往事。
刚穿越来时,流珠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离姐姐远远的,肯定就离祸事也远了。谁知道不管她怎么躲怎么避,命运都按着它设计好的路线,有条不紊地行进。阮宜爱虽然看似是个傻白甜,可她身边人不是,纵使流珠不去招惹,他们也会出手相逼。
可叹流珠花容月貌,硬是被迫远嫁了个位阶极低,还大自己十五岁,门不当户不对的武官做继室。而阮宜爱则做了皇后,夫君专宠她一人。举国上下,随便拉出个人都能说出几个皇上宠皇后的趣事,什么雪夜亲手暖脚、远邦进贡的稀奇蔬果只送到皇后宫中、亲自打猎为皇后做狐裘之类的。
流珠不是不恨,可是恨也无用,只能暂且死了心,与夫君徐道甫偏居一隅,过太平日子。徐道甫被派驻在外,不常归家。他身材壮实,眉眼只是普通,但也算有男子气概,对待流珠也很客气,钱都给了她管,子女也都交由她照看。
刚嫁来时,流珠常常从噩梦中惊醒,被心中的恨意搅得夜不能寐,现在却也知足了。
正想着呢,流珠的思绪忽地被外头的一阵喧闹声打断。她眉头微蹙,放下瑞安,整了整稍有皱褶的裙衫,向外走去,却见家仆四喜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一脸喜色,道:“夫人,大喜,大喜啊!”
流珠一怔,微笑着向四喜身后看去,瞧那紫罗衣衫,乌纱小帽,竟是个官差。流珠及一众家仆连忙跪下接旨,待听完旨意,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夫君徐道甫原只是个从六品的武官,然在外打拼,颇为争气,在对抗西夷的战争中屡立奇功,名声都传到了她姐夫皇帝那儿。圣上登基不过数年,素有爱才之名,碰巧京中有了空缺,便拔擢徐道甫为从五品的四厢都副指挥使,还给他在京中赐了套宅院,并有其他封赏不等。
喜的是夫君争气,忧的是只怕搬回京中后,又要对上那一帮旧人。虽说已经认清现状,甘居人下,可到底意难平,流珠心口的这一股郁气,一直梗在那儿呢。
家仆却是没想这么多,反倒替流珠高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嚷嚷道:
“汴京的地哪里是好买的?内城里头的地,若不是在官府里有门路,绝对买不到。而如今老爷不花一分钱便得了套大宅子,又升了五品官,实在是光宗耀祖。如今只盼得老爷接连大捷,平安归来,和夫人在汴京双双团聚,哎呀,说得老奴几乎要老泪纵横。”
周遭一片喧闹,流珠微微一笑,并不将心中忧思写在脸上,着人拿了钱给报喜的官差,又赏了仆人们,与众人说笑一番后,回了屋里。她自觉乏了,便解了衣衫,伏在榻上午歇,可也不知是天热的缘故,还是心里有事的缘故,怎么也睡不着,一个劲儿地胡思乱想。
按照原著里写的,流珠本应是嫁给一个没落王孙做继室的,可那人已经是个糟老头子,据说下床都困难,她嫁过去就得做寡妇,流珠在困厄之中,巧用心思,说动了父亲勋国公,转而嫁给了徐道甫做继室。
之所以走这步棋,选择远嫁,流珠有她的难言之隐。
这难言之隐,就是她那皇帝姐夫,傅辛。
在原著中,傅辛独宠阮宜爱,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口中,最后更是许了她整个江山。原著从头到尾就是傻白甜,可现实中的情况却复杂得多。
傅辛看似专一,可未必是真心。他对阮宜爱一见钟情,再见便说要强娶,图的是和阮家结盟。阮宜爱的婚事令勋国公支持傅辛,将他一举推上九五之位。
霸道、深情、专一、俊美,文武双全,千古明君,这真的是傅辛?流珠一想起这位小说男主,就想冷笑。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狼心狗肺的变态!傅辛,实乃“负心”!
流珠未出阁时,差点儿被这位姐夫霸王硬上弓。流珠和那糟老头子的婚事,是傅辛牵头拉线,表面上说是为了妻子宜爱出气,实则是防止这朵娇花被人摘去。流珠定下与徐道甫的婚事后,傅辛怒不可遏,妒恨异常,潜入流珠闺中对她亵玩一番,之后为了给她的“不听话”一个教训,更是使毒计,令流珠再不能生育。
阮流珠真是恨极了这位皇帝姐夫。她好不容易远嫁外地,本以为这个阎王已经忘了她,谁知如今又将她逼回京中,谁知道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阮流珠目光一暗,缓缓抬腕,看着腕上疤痕。这是当年傅辛在她离京远嫁时,想要在马车上对她施暴,她举起簪子,直接就往自己手腕上戳,傅辛这才堪堪作罢,却仍是将她双唇吻肿。
那时候的阮流珠穿越不久,年纪轻,性子烈,受了点挫折便熬不下去,走不出来,现在做了母亲,持了家,有了夫君的阮流珠可不一样了。
回京之后,若是他还存着腌臜心思,阮流珠却是不会再把簪子对准自己了。他若是再犯,阮家人若是再为难,阮流珠便是搭上这条性命,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2章 故地重来何所见(二)
第二章
既说要回京,也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回去。如何安置旧仆,带哪些人上京,什么东西留,什么东西不留,这些都要仔细度量。
当年流珠远嫁,带上了被逐出府的娘亲连氏,如今流珠要回去,连氏却是个包子性格,不愿再与旧人见面,且推说路途遥遥,舟车劳顿,宁愿待在这偏远的小地方养老,绝不肯再动一步。
流珠并不勉强。对于她这个便宜娘亲,流珠的感情十分复杂。从心理上来说,她不拿她当娘,只当她是个可怜女人。
勋国公年轻时英俊倜傥,能文能武,这宠妻的名声在京中无人不晓,娘子的肚子头六年没动静,他也不提纳妾的事儿。等娘子怀第二胎时,却突然多出了一房妾室来,便是这连氏。人都说是连氏爬床,可流珠却知道,分明是那表里不一的色/鬼借着酒意硬把连氏拉上了榻。
连氏性子软糯,被正房冯氏欺压得抬不起头来不说,自己被折磨得在鬼门关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流珠之前,时常受她连累,对她不是没有怨气,但为了责任,还是要赡养才对。
不过连氏虽可怜可恨,为人却是极善良的,与国公府中的许多旧仆关系不错,和其中一二丫鬟多年来一直通信。按理说来似这般下等人该是不识字的,可宋朝尚文轻武,王孙公子们喜欢吟诗弄月,大家族里的丫鬟被调/教得文采都不错。
见流珠不得不回京,连氏拿了与要好丫鬟婆娘的信,道:“仆人们不好在信里对主子说三道四,可字里行间,还是透出了不少事儿。娘听说官家对你姐姐已不复从前宠爱,国公府在朝上也受了不少打压,京中早有流言,只是传不到咱们这穷乡僻壤罢了。娘还听说,大臣们屡次上书,劝皇上广充后宫,再行选秀。若是国公府还像从前那般威风,这些墙头草哪里敢上书?只怕是官家的示意呢。”
流珠见屋子里只母女二人,笑了笑,柔声道:“自离京时,儿便下了决心。嫁夫从夫,国公府兴也好,败也好,儿不去理它,只盼着它也不要来惹儿。”
当朝女子皆以奴为自称,不论贵贱。用儿自称,也十分普遍。
连氏点了点头:“这般也好。”顿了顿,她眼中又有了几点神采,高兴道,“娘听说,汴京近几年又出了新花样。夏天,街上有卖冰食的,这吃冰是什么滋味,娘还真不知道。还有那鸿福楼的厨子,据说也做了不少新菜。”
流珠道:“等女儿安顿下来,派人来接娘。”
一听这话,连氏眼睛一亮,随即又一暗,有些怯怯地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怕那些旧人。流珠看着,心上一涩,暗暗一叹。
启程的日子愈发近了。
流珠别了娘亲,带着尚且年幼的儿子瑞安和女儿如意,坐着马车,向着故地越行越近。车声辘辘,流珠听着这令人有些心烦意乱的声音,又见光影在车帘与车壁上不住流转,心中不由得又思及往事。
她的父亲,勋国公阮镰,出身自鼎鼎大名的阮家。大名府阮氏,族中多出燕颔书生,能文能武,阮镰便是其中之一,既有功名在身,又立下了赫赫军功。先帝颇为倚重阮镰,许其国公爵位。
若没有阮镰及其一党助推,当今的官家,是绝对登不上九五之位的。她这皇帝姐夫,当年只是个母妃早逝的皇子,十分不起眼,既没有煊赫母族,也不得先帝宠爱,可最终的胜利者却是他。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流珠不甚清楚,只知道在傅辛刚刚登基时,民间曾有流言,说他杀父弑母,擅改遗诏。后来傅辛用铁血手腕,将反对派通通打压,这流言便也无人提起了。
流珠的嫡母,冯氏,出身名门望族。她看着肤白眼细,十分和蔼,可却是个凌厉性子,容不得人。
冯氏生了一女二子。女儿阮宜爱,当今皇后。长子阮恭臣,当年不知为何,对流珠十分厌恶,私底下对她没少折磨。阮恭臣这人却是个出息的,在朝做官,名声不错,一手书法写的尤好。次子阮良臣,却被冯氏宠坏了,整日流连楚馆花巷,与歌姬游乐。不过时下文人均爱附庸文雅,阮良臣这样的行径,说不定还是要被夸赞少年风流的。
流珠看了看自己的手。从手背看,端的洁白如雪,削葱根一般好看,可若是翻过来,只怕会被那手上的老茧吓坏。这可都是干活干出来的。
身为不被待见的庶女,流珠在国公府里为奴作婢,白白担了个小姐的名声,实打实的丫鬟命。相比之下,阮宜爱什么也不用操心,只需娇憨的笑一笑,撒撒娇,她什么都能得到。
流珠不嫉妒。人各有命,不能强求。流珠恨的是他们既然命好,何苦还要为难她这个命差的。
“你信不信?十年之内,你迟早要回本王的怀里头?”
阮流珠当时斜她一眼,愤然道:“你若是愿意抱着尸体,儿也不拦着你。”
傅辛低笑,声音低哑地说道:“对我这样放肆的,就数你这丫头了。罢了,且让你先过几年清闲日子,缓一缓心中郁气。我知你受了委屈,但你可要记牢,我对你才是真心。只是你姐姐是嫡女,我只能娶她,只能宠她。”
阮流珠不言,也不看他。傅辛扯了扯她腰间璎珞,也不由得有点恼火,脸色一沉,道:“我让你嫁那老县公有何不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没气力碰你。你若是听我安排,嫁了他,等他一死便可享福,我也不用给你下绝育的药。”
阮流珠一听,气到了极点,却懒得与他分辨。因为喜欢她,所以绞尽脑汁,在夺嫡之外还要分心给她找个快死的老头儿当夫君?她非要嫁另一个全须全尾的正经男人,他就给她下药,让她生不了孩子?表面上对阮宜爱宠到了极致,可每次来国公府,半夜都要摸到她房里扰她清梦?
即便一转眼,六年已逝,阮流珠现在想起来,还是气的胸脯起伏不定。
这日,她正昏昏沉沉地轻寐,瑞安和如意的笑声将她惊醒了来。阮流珠微微睁眸,听得身边丫鬟香蕊轻声道:“娘子,咱们已经进了汴京了。车子马上就要到咱们的宅子了。”
香蕊是她的陪嫁丫鬟,也是家仆四喜的娘子,最是可信,性子温和,却不缺主意。另一个丫鬟怜怜却爱说爱笑,也不晓得她太多往事,直接道:“娘子,官家赐下的宅院,据说是大宁夫人住过的宅院呢。当年大宁夫人与先帝乃是诗书知己,常被唤入宫中,所以这宅子,离皇城极近,倒方便了老爷每日早朝。”
阮流珠听着,心里却咯噔一声。
前朝有两位出了名的美人,乃是姐妹,一称大宁夫人,一称小宁妃。先帝盛宠小宁妃,可小宁妃却早早逝去,先帝因大宁夫人貌似小宁,将新寡的大宁接进京中,暗通曲款。傅辛赐下这宅院,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香蕊急忙转了话题,道:“娘子大约是不回国公府的了吧?那么,可要备份礼送到国公府,好歹全个情面?”
阮流珠合了合眼,道:“国公府哪里看得上儿送的礼?送了也只是添笑话。”
马车行至门前,阮流珠下了车,觉得几年不见,汴京还是那般气派。别的不说,汴京人穿的衣裳,化的妆容,周身的阔气,均与小地方大为不同。
进了宅院,阮流珠不由皱了皱眉。这地方美虽美,景致虽多,可这回廊却是曲曲绕绕,庭院里感觉处处皆可藏人,不似国公府的构造那般开阔且清穆,一看便是女人住的地方。
阮流珠忙里忙外,将一切安排妥当后,总算是歇了下来。她刚一步入居室,屏退下人,正打算午歇一会儿,却忽地听得身后屏风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天旋地转,再一回神,已被人打横抱起。
一闻那淡淡的龙涎香气,再看那张俊美脸庞,阮流珠心上重重一沉。
☆、第3章 故地重来何所见(三)
第三章
做皇帝可不是个清闲活儿,更何况北蛮南夷时不时就要造反,朝中大臣又总和皇帝对着干,死活反对推行新政。傅辛忙于政事,凌晨才浅眠了一会儿,又因为得知流珠将要返京,做了几回梦,不得已早早就起了榻。
阮宜爱的小女儿令仪公主今日要过四岁生辰,阮宜爱特地着人去请皇上,却扑了个空,殊不知傅辛挂念旧人,早已悄悄离宫,守在了阮流珠的宅院里,静待佳人。阮流珠忙里忙外,忙活了半个多时辰,傅辛却一点也不觉得不耐烦,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此刻却仿佛是个初会情人的少年郎。
听得阮流珠脚步声渐近,推门入内,屏退下人,傅辛唇角微翘,似猛虎出洞,一把把流珠打横抱起,扔到了榻上,掐着她不情不愿的小脸,端详着她娇艳如花般的容颜,压低了声音,喟然叹道:“卿卿还是离京时十*岁的娇俏少女,姐夫却老了。”
但她知道傅辛喜欢什么。这个渣男,就是贱,偏喜欢她没大没小,口无忌惮。
“是老了。”流珠冷声道,“眼底发黑,眼里净是血丝,多了皱纹,少了头发,浑然一个糟老头子。依儿看,半截身子可算入了土了。”
她也是瞎说。傅辛虽三十有余,可外貌看上去,却仍是二十多岁的郎君,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傅辛果然沉沉地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小珠儿还是当年的性子。让姐夫看看,人可还是当年的人。”说着,他的手又不老实起来,灼热的掌心贴着她白藕似的胳膊,轻轻摩挲。
流珠心里恶心,几欲作呕。她止住傅辛的手,道:“你方才也听见了,儿交代了下人,一刻钟之后便来叫儿。”
傅辛把玩着她的手:“朕等了一个时辰,只换来一刻钟,实在是亏本的买卖。”
流珠微微一笑:“若是铁了心不买,便不会赔。”
头一次听见他以朕自称,流珠面上镇定,身上却沁出了汗。傅辛何等眼力,自然看得出来,压在她上方,伏在她颈窝处,柔声道:“卿卿何惧?”顿了顿,他目光一冷,转而沉声道:“我既然敢叫你回来,自然做了万全的打算。珠儿不妨猜猜,姐夫做了什么打算?”
流珠看着他那一双深邃的黑眸,心上一颤,笑了笑,道:“除国公,废皇后,杀妹夫,纳妻妹?”
勋国公府及一干旧贵族,早已阻碍了傅辛的路。流珠早就猜到他这般睚眦必报的人,早晚都会除了这群旧臣。国公府一倒,阮宜爱的宠爱,必然也跟着不复存在。那篇宠文早已经在几年前的时间点达成了原书的结局,这结局之后的故事,未必还会承接先前的甜宠主线。
她与傅辛虽然数年未见,可是她知道,身边的家仆里有不少傅辛的人。开始时她还会想办法打发了那些人,可是走了一批,又会来一批。这些年里,逢年过节,她都会收到“汴京辛郎君及其娘子阮氏”送来的礼,至于这个神秘的辛郎君是谁,不言自明。
他这样的人,登基之后对待旧敌,几乎是虐杀。他对待她一直贼心不死,又怎么会放过娶了她的徐道甫?
傅辛缓缓笑了,只轻轻在她唇上一啄,偷走她唇上胭脂,并不说话。流珠却蓦地握紧了他的衣角,咬牙道:“国公府与儿无关,你爱怎样便怎样。至于姐姐,多半早被你宠成了个废人,还请你顾念往日情分,给她些恩典。”
虽然强撑着不落泪,可是流珠的眼圈还是难以自制地红了。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就想过太平日子而已,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老实的夫君,可爱的儿女,怎么这坏人又盯上门儿了?
傅辛睨着她强自镇定的样子,只觉得被朝臣噎出来的郁气也少了许多,嗤笑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傅辛离去后,流珠洗了脸,重新更衣梳发,心里难免惴惴。
看着一双儿女嬉闹的样子,流珠却只觉得伤怀。她知道,这样的太平日子绝对过不久,却不知道行比当年更深了的渣姐夫又会怎么折磨她这一家?
流珠垂眸细思,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徐道甫是无门无路的小武官,流珠未出阁前,曾在勋国公府上的宴会里见过他,很不打眼,也没什么学问,对待下人十分客气,不似其他人那般高高在上,流珠这才留了心。
宋朝崇文轻武,京中人只知吟风弄月,却不知没有了在边关苦守的将士,这风只能是悲风,这月也将是残月。
流珠当年打听到徐道甫丧了妻子,并未再娶之后,哀求他娶自己,如今看来,或许是连累了他也说不定。
正发着愁,家仆四喜又报了喜讯,说是边关大捷,最多等上一个月,徐道甫就会归来。还说他如今是在官家面前记了名的人,官家到时大宴将士,必不会忘了徐道甫。又说以后老爷每日都要早朝,得买匹威风宝马,再置办几身衣裳。
流珠笑着,接连说好。
边关大捷,西夷人被打的伤了元气,至少几年之内不敢再犯,这就给了傅辛铲除国公府的机会。要知道这在前线打仗的大将,大半都是国公府引荐或培植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要等仗打完了,才能动国公府这只大老虎。
只怕傅辛是提前便知道了大捷的消息,这才有精神来寻她的衅吧?
流珠摇了摇头,愈发觉得,还是想些高兴事好。该来的总会来,流珠挡不住。
傅辛忙得很,不能天天来她这儿骚扰流珠。流珠原本乐得自在,可谁知国公府居然得知了她回京的消息,差了个婆娘来,催她带着礼回娘家看看。那婆娘自恃是国公府的家养奴才,耀武扬威,又因见过流珠早年的不堪模样,很瞧不上她,竟敢直接斥道:
“奴不识得字,却也知道孝字怎么写。偷偷摸摸回了京,也不禀告爹娘一声,连份礼也不备。二娘子,你如今好歹也是官夫人了,总要懂得些礼数,不然就是给你夫家面上抹黑,传出去都是笑话。”
将庶女当成仆侍养,国公府又懂什么礼数?勋国公为了宠妻,什么礼数都不顾了,轮得到她一个小庶女来顾?流珠懒得理她,直接把人撵了出去。
这婆娘一走,怜怜扑哧一乐,香蕊却道:“她来这一番,却是有门道呢。”
☆、第4章 故地重来何所见(四)
第四章
听香蕊这样说,流珠敛了怒气,也明白了,道:“听闻大哥娶了房厉害嫂子,十分爱财,手段颇高,日日与婆婆较劲,想要执掌这国公府呢。还听说国公夫人开铺子,做生意,却亏了许多钱,把嫁妆都赔了进去,整日想着怎么补亏空。”
香蕊一笑,道:“国公夫人肯定以为徐郎君升了官,咱们家得了不少封赏,想趁机捞一笔油水,便派了婆娘来要礼钱。实在可笑。”
怜怜常在外采买,倒是听了不少消息,眼睛一转,快速道:“国公府里,如今可热闹呢。”
怜怜款款道来,却原来傅辛这两年已经借着贪腐案,削了不少爵位,其中有勋国公冯镰的亲族,亦有国公夫人冯氏的亲戚。穷亲戚来投奔,都是有往日情分的,国公府不能赶,只能暂时养下来。这白吃的人一多,加上冯镰这几年愈发喜欢排场,钱便有些撑不住了。
刚登基时,国库紧张,傅辛不得已,也只好放了些闲职官位,又设了些子虚乌有的名头,允许买卖。富商荣富华,人称荣六,出手惊人,直接买了个从二品的闲职,每天跟着上朝,其实什么心都不用操。人家不领奉禄,就盼着有个官当当,见见圣颜。
傅辛却是很喜欢荣六,渐渐地,发现这人虽没什么文化,做人却很有一套,在理财、农田之事上也颇懂,便开始让他领些差事干。荣六一步步混,如今已是从二品的户部尚书了。
恰逢冯氏做买卖,开铺子,结果赔大了,便打算卖儿子来补亏空。阮恭臣就不得已,娶了荣六的小女儿荣十八娘为妻,谁知娶进来了个祸害。十八娘爱财,爱权,手段高明,瞧不上冯氏那点儿小把戏,把冯氏难受得不行。
流珠乐了,道:“怪不得她连儿的钱都想沾。”顿了顿,她又想起那个大哥阮恭臣,“大哥儿还说什么不愿娶妻,看不上世间女子,临了娶了个十八娘,也不知算不算报应。”
阮恭臣现在看上去是个正经人物,少年时却也是个混世魔王。流珠小时候被他打过,还像对待犯人一般被用烙铁在脚上烫,差点儿成个瘸子。阮芸刚刚穿越成阮流珠时,据闻阮流珠是由大哥教习诗词时不小心坠入池塘,阮芸一直怀疑流珠是被阮恭臣推下水的。
兄妹两人如何会成这样,阮芸不清楚。但是流珠残存的恨意,还有脚底的烫疤,阮芸清楚得很。
闻得国公府不顺,这是一喜。可是紧接着,却是一忧。
傅辛忙于政事,见不了流珠,可他思念难耐,便想出了个办法。后宫之中空旷的很,没什么人,阮宜爱每日吃吃水果,逗逗孩子,看看坊间话本,日子也是无趣。
傅辛见她这样,便微笑着道:“爱爱的妹夫做了京官,你那小妹也跟着进京了。你闲的无趣,她夫君还没回京,说不定可以陪你说说话。”
阮宜爱眼睛一亮,娇娇地笑了。堂堂一个皇后,二十八岁了,生过六个孩子,模样却好似是个幼女,个头极矮,虽说确实肤白貌美,但那气质却未免太软糯了些,笑的时候微微抖着肩,还吐了吐舌头。
阮宜爱甜甜地说道:“妾出阁之前,与小妹十分要好。许多年过去,也不知小妹是否变了样子。不知小妹可否生子?嫁的郎君长什么样子?能做京官,必是个极出息的人罢?”
她天真纯稚,心性善良,只以为谁都与她十分要好。便是有人存心为难,有夫君护着,阮宜爱有什么可怕的?
她问的这些问题,傅辛一听,一点儿也不想回答,但还是强打精神,道:“没生孩子,但却帮着夫君买了个妾,那妾生了一儿一女。她嫁的那人,在她之前有娘子,还有个儿子。那儿子与爹关系不好,早早从军去了,只比你小妹小一岁。你妹夫寻常模样,比不上你夫君我。他看着粗壮老实,在带兵打仗上,勉强还算有那么点天分。”
阮宜爱眨着眼睛,听他细说,又吐了吐舌头,道:“都是妾的不是。当年小妹匆匆嫁人,妾忙着生孩子,一窝接着一窝,都没顾得上细问。只希望小妹不要怪妾。”
傅辛皱了皱眉,一笑,道:“这个窝字用的不好。又不是猪崽子,个个都是龙种。”
流珠的婚事是被冯氏和傅辛拖到了十九岁,宜爱却是傅辛求娶了几年,求到了十九岁。成亲九年,阮宜爱生了六个孩子,两男四女,但只有一男二女存活,活着的傅从仲如今十岁,却也是个病秧子。
究其原因,自然是傅辛搞的鬼。
傅辛不缺儿子,宜爱进门之前,傅辛的几个妾室还有已逝的嫡妻就给他生了不少儿子,宜爱进门之后,傅辛特地为了她,把婢妾一并放回娘家。但是,为了局势,傅辛需要阮宜爱给他生个儿子,一个就好,不用太多。
可怜阮宜爱以为枕边人待自己是真心实意,却不知道子嗣便是被他所害,妹妹也被他盯上纠缠,便连整个家族,都被他看做是砧板上的肉。
流珠听说宜爱想要自己进宫陪伴,立时便知道是傅辛的鬼主意。她心里有气,不肯乖乖就范,差人上街买了冰块,一个人关在房中,开始泡冰块澡。反正她本就被傅辛下了绝育的药,不必担心怀孕的问题。
来回折腾了两夜,流珠总算是如愿以偿,得了重感冒。她估摸着,这发烧怎么也得算是高烧,兴高采烈地对来催促的太监说自己染了重疾,怕给皇后过了病气,太监见大夫作证,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回宫禀报。
傅辛正被政事搞得焦头烂额,冲着底下人发脾气,听太监如是回报后,他却不怒反笑,摇了摇头,让太监去告知皇后。
流珠这是头一次希望病慢点儿好,也算是老天爷难得如她的愿,她这病拖拖拉拉,足足耗了半个月有余。待她病好,徐道甫也快回来了。整个京城张灯结彩,一来为的是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士,二来则是为了行将到来的乞巧节。
汴京人过节的兴致极大,从七月初一便开始采买乞巧物,做巧芽汤。这可不是什么中国情人节,若非要找个名号,更像是女儿节。女儿家乞求上苍,希望能求得穿针引线的贤惠本领,这是个女儿专属的、借机透风的节日。
流珠从前也喜欢过这个节日,但自打当年刚穿越来,在乞巧节看巧灯玩博戏的时候遇见了傅辛,这个节日,就变成阴影了。
流珠虽不愿过节,丫鬟们却拉着流珠过节,早早便开始准备巧果。尤其还没嫁人的丫鬟怜怜,乞巧乞得相当虔诚,看得流珠相当感慨,不由一笑,拉着小女儿如意跟着怜怜乞巧。
☆、第5章 可惜春残风雨又(一)
第五章
乞巧节当日,天还没亮,流珠被外头的喧哗声惊醒,刚揉了揉眼,便见着一个男人坐到了床边,周身汗味十分浓重,肯定是比不过傅辛那雅致的龙涎香,但流珠却远比闻见香气高兴。
她坐起身来,抬手要给远道归来的徐道甫宽衣,徐道甫却摆了摆手,平声道:“乏得不行了。且先让咱睡会儿。”
他说完,和衣倒下,呼呼大睡,鼾声如雷。流珠知他累了,并不介怀,小心绕过他的身子,穿衣走出门外,便见怜怜等仆人候在屋外。
四喜高兴地小声道:“郎君回来了,平安归来,这是喜事儿。对了,郎君还给娘子带了礼呢。”
怜怜承上礼一看,流珠有些哭笑不得。徐道甫出身农户,最是实在,竟在途径某地时买了大大小小几身袄,说是给娘子和孩子过冬时穿。那袄的颜色极为艳俗,若是流珠真穿了,只怕要惹人笑话。
尽管如此,流珠也觉得心里发暖,便亲自下厨,给郎君做些清粥小菜。她做的细心,待抬起头时,见天虽然亮了,月亮却还没完全下去,太阳隐隐出了头。她不由得微微一笑,避了下人,走到月下,学着那些丫鬟低声唱道:
“天皇皇,地皇皇,奴请七姐姐下天堂。不图你的针,不图你的线,光学你的七十二样好手段,便图个好姻缘。”
说罢,她拿了针线,开始穿针引线,可不知怎的,穿了半天,那线也进不到针眼里。流珠叹了口气,分了心神,谁知这一走神,线却穿了进去。
流珠心下稍安,回了房中,只等着郎君徐道甫醒来。可男人或许是赶路太累了,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流珠做的早膳是不能呈上来了的,一番心血只能自己吃了。
徐道甫醒来后,烧水洗了澡,人精神了许多,用午膳时狼吞虎咽,吃了几盘菜及好几个馒头。流珠笑道:“在军中怕是饿着了吧?以后会太平许多,便不会再挨饿了。”
徐道甫微微一笑,道:“大军中了埋伏,被困山中,弹尽粮绝之时,咱确实是饿坏了。同行的将士,有吃死人肉活下来的,我只是挖土,吃鞋,揭树皮。咱到底是人,杀人已是迫不得已,哪里能吃人呢?”
流珠听着,跟着喟叹一番。徐道甫看了看碗中的巧芽汤,又看了看丫鬟手中的乞巧之物,这才意识到是今日便是乞巧节,赶紧道:“这是娘子的节,可不能跟着我这个粗人,在家里面随意过了。走,咱们出门。我对这汴京并不熟悉,找家门都找了许久,幸而娘子是京中贵女,比我熟悉,不如带我转转?”
也就徐道甫当她是贵女了。
流珠拿轻罗小扇点了点他的额头,撒娇道:“那你可愿任儿打扮?”
徐道甫哈哈一笑:“愿意,愿意。不能丢了美娇娘的颜面。我必须扮成个俊郎君才行。”
徐道甫面容冷硬,并不符合时下审美。宋朝子民爱的是美男子,个子高,模样俊秀,耳朵旁还要别朵花儿。似傅辛那般别花,只能是人比花亮眼,徐道甫若是别了,就着实违和古怪。
好在流珠很会打扮,不一会儿,那个略显土气的武夫便显得儒雅了许多,连着岁数也看着年轻了。虽已三十有九,却好似才过三十。
两人令家仆各自玩耍,不带任何仆侍,挽着胳膊出了门。流珠领着徐道甫吃了冰食,买了巧果,看了巧灯,又领着他去玩街头博戏。
汴京人爱玩,博戏摊子随处可见。这博戏也有很多种,有下人们爱看的斗鸡、斗蟋蟀,也有文雅人喜欢的弈棋、斗茶,而在京中最为流行的,便是关扑。
流珠轻叹一声,又集中精力于面前的棋盘。这棋戏倒是有些类似于现代的五子棋,名唤做黑白争,两人对弈,赢者得钱,可谓是时间短而拿钱快。流珠一直赢,对面那人终于没了斗志,苦笑着起身离开,流珠收了铜钱,得意得很,再一抬头,看见对面新坐下的男人,不由得神情一滞,收了笑容。
“怎么一见我,这脸就耷拉下来了?”傅辛垂下眼睑,掷下了一颗棋子。
流珠起身要走,傅辛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沉声道:“你若敢走,看斗鸡的那位郎君,只怕也看不了多久了。”
流珠抿了抿唇,也跟着下了一子。她几乎是乱下,随便拿棋子往棋盘上扔。傅辛勾了勾唇,道:“可见病是好了。让我忙得天黑地暗之余,还要操心你这自己找的病,真是该打。”
流珠仍沉默不语,傅辛心里不大舒服,却隐忍不发,又压低声音,道:“阮镰察觉风头不对,打算让宜爱吹枕头风。我听着不悦,又听她说想家人,干脆令她回国公府小住。谁知才住了两日,她又说住不惯国公府了,让我接她回宫。我趁机出宫,想起今日是你我初遇之时,便顺路来这里看看,果然见着了你。”
不止见到了流珠,还见到了流珠喂徐道甫吃冰食,夫妻二人紧紧相偎,着实令这位九五之尊妒火高涨。这女人是怎么想的?他哪一处不比这粗野武夫强?
流珠闷声不吭,傅辛恼火到了极点,给了贴身护卫一个眼神,随即便钳着流珠的手腕,猛然扯起她,瞬间带翻了棋盘。黑白棋子哐啷洒落一地,流珠一个不稳,差点儿跌倒,心中慌张起来,扭头去看人群中的徐道甫。
傅辛却是好手段。他知道这博戏最是能令人上瘾,早就暗中遵嘱护卫凑到徐道甫边上,引着原本旁观的他逐步深入赌局,输多赢少,欲罢不能,以至于连妻子被人生生扯走都不曾发觉。摊主见出了变故,以为是赌客间闹了矛盾,张嘴欲要说话,却被护卫的官刀吓得噤了声。
流珠一路被扯到了河边,河边满是莲花形、娃娃形的巧灯,女儿家们身着彩裳,对灯祈愿,一派祥和。
流珠恨得咬唇,心上微冷,开始想道:若是她用簪子去捅傅辛,可会有胜算?傅辛自幼习武,身手极好,周边还有暗卫跟随,只怕够呛。便是真有胜算,又会不会连累徐道甫和一双儿女,还有她那从军去的继子?
傅辛堂堂一个帝王,却好似是个混子,生生抢了条画舫来,用钱把画舫上的歌女客人全都赶到了岸上,又命船夫将画舫划得远些。船夫却是为难,连连道:“夜深了,看不见路,划远了唯恐出事。”
傅辛嗤笑一声,不再催促,拢了美人小姨子入怀,钳着她的下巴,灌了她整整一壶酒。他动作生猛,流珠根本喝不下去,酒液全从嘴里溢了出来,十分狼狈,可看在傅辛眼里,却别有一番风情。他欺身而上,将她口中溢出的酒液全都饮下,沉沉低笑,手更是不老实起来。
流珠眼神一暗,心上一凉,刚一握紧袖中的钗子,傅辛便将簪子夺了去,冷声道:“弑君一事,卿卿还是不要再想了。你那点伎俩,在朕看来,不过是情/趣。”
傅辛本性暴虐,只不过压制得极好。平时与阮宜爱缱绻,必要宠着她才行,令他觉得十分不尽兴。在流珠面前,傅辛随心所欲,十分尽兴,往日的压抑及郁怒全都发泄了尽。
玉壶翻倒,酒液倾流,湿了罗裙,也污了流珠博戏赢来的乞巧香袋。酒香混着花香,在船身轻微的颠簸间溢满了整间船巷。流珠嗓子沙哑,到最后已然无力,只能怔怔然地看着船舷外的一轮明月,似圆还缺,那月亮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晃得没了影,只觉得满眼都是漆黑。
河边众人祈愿美好的方向,恰是她饱受折磨屈辱的地方。
她轻轻拂去面上污浊,眯着眼,只听得傅辛哑声呢喃道:“朕幼年时,母妃逝后,受了苛待,舍不得吃好吃的菜,常常将它们偷偷藏起来,等到长毛,也舍不得吃。这美味佳肴,必须要等上一会儿,才能吃得尽兴,珠儿如何以为?”
“珠儿以为,若是别人的美酒佳肴,便不该动。偷来的,抢来的,心中有愧,吃不香。”流珠无力地扯了扯唇角。
傅辛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朕却觉得,偷来的抢来的,最是香。便是别人已经动筷,朕也不介怀。”
流珠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傅辛又拉着她缱绻一回,这才将她送回了岸。看着月朗星疏,满街华彩,傅辛只觉夙愿已偿,心头畅快,转头见流珠脸色苍白,不免心疼,又温声道:“这是早晚的事,你该是早就料到。”顿了顿,他压低声音,冷声道,“回去之后,不得与你那郎君和离,且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你若说和离,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最能看穿她的心思。流珠不愿拖累徐道甫,必会找由头和他和离,可这却不衬傅辛的意。
流珠被他逼得唔了一声,转头却见香蕊低头顺眼,立在不远处。这一眼,流珠如遭电击,立刻明白了过来。
为何自在闺中时起,傅辛每次来,都巧妙地避开了旁人,这问题总算找到了答案。流珠怀疑了不少人,却是没往最信任的香蕊身上想过。
傅辛瞧着她睁大的美眸,低笑一声,拍了下她屁股,目送她怔怔然朝着香蕊走去,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衫,这才上了护卫牵来的马,朝国公府赶去,做出一副风尘仆仆来接阮宜爱的模样,又与阮镰等长谈一番,令原本心思不定的阮镰又放下心来。
国公府的人但觉得,虽有人说官家冷情冷心,可是看他对皇后宠爱的样子,那可是万万做不得假的。他这样宠阮宜爱,怎么舍得令她家里遭了难呢?国公府的荣宠,必然长盛不衰。
他们却不知道,傅辛少年时还有压制不住的时候,孤鸷之气都写在眼里,如今步入中年的傅辛,性情隐忍,喜怒不形于色,又有什么演不出来呢?
☆、第6章 可惜春残风雨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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