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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文结局之后.txt

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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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主仆相对无言,流珠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倦怠地半倚在她身上,两人相扶着,回了府内。流珠由香蕊服侍着洗了澡,因疲乏至极,双腿几乎站不住,便早早倒头歇下。
许久之后,徐道甫才迟迟归来,兴高采烈,说是赢了许多钱,起初接连输,后来总算翻了本。香蕊告诉他自己与娘子觉得无趣,便去河边看巧灯了,看巧灯的人极多,挤着了娘子,娘子膝盖都磕青了。徐道甫心头生出愧疚,连忙问有没有事,听说无事,便放下心来。
他却是不知道,那青痕乃是娘子挣扎时磕到了矮桌,哪里是在街边摔的呢?
香蕊垂下眼,没有说话。她也并不担心娘子,娘子心韧,明日便会恢复。
果然如她所料,流珠第二日又开始操持家事,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乞巧节月夜画舫一事仿佛不过是个噩梦。
两日过后,又有人来传圣旨,说是官家开宴,犒赏将士,徐道甫需得携娘子出席。流珠没说话,徐道甫却是很高兴,对着流珠道:“你可不知道,我跟兄弟们说,我娶的是国公府的女儿,皇后的亲妹妹,且是一等一的美人,比那些营妓美多了。他们都说我吹牛。啧,咱怎么会吹牛!这次你可要打扮得好看些,压过他们家的娘子。”
流珠眼一垂,便听得怜怜唾了一口,笑着指出道:“郎君可是不会说话。怎能把娘子这般的好人和那些人放在一起相比?”
徐道甫一听,也急忙改口,连连称错。流珠却缓缓笑了,柔声道:“还有一点。可不能说儿是皇后的亲妹妹。有一个庶字在,便是天地之别,云泥之分,哪里算得了亲呢?不信的话,你进了宫问问,儿那什么心都不操的姐姐,九成九没听说过你这粗人的名姓。”
徐道甫不懂其中门道,只是讪笑。
几日之后,便是宫宴开时。流珠恹恹的,懒得上妆打扮,可又知道到了宴上,只怕要遇上一群旧人,不能落了脸面,只好又打起精神来,压下心中不安,为宫宴做准备。
这文中宋朝的重男轻女风气还不曾形成,乡下有了苗头,汴京却没这说法。男女皆可同桌而食,大约算是这朝代最大的好处。阮流珠跟在徐道甫身后,听着他与将士们大声交谈,偶尔还会夸耀自家娘子的容貌和身世,将流珠当做商品一般显摆,她心头不悦,却不好说出来,只能微笑以对。
然而等入了席间,距离开宴还有半个时辰,文臣武将们不能动杯动筷,只能动口,便高声相谈,而夫人们自然也搞起了夫人外交,表面上看聊得都是些浅显的话题,但入了耳后,却都成了水极深的秘事。
这是徐道甫头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心中有忐忑,更多的则是亢奋,两只耳朵几乎通红。流珠正与几位性子爽朗的武将家娘子相谈,刚一抬眼,便对上了大娘冯氏的眼,看着慈眉善目,眼神却阴恻恻的,看着令人心生寒意。
流珠对她微微一笑,便听得一宫婢走到她身边,道:“阮娘子,皇后邀娘子在宫宴前,去一同说些体己话儿。娘子且随奴来。”
流珠一挑眉,只以为又是傅辛的花样,可谁知这宫婢低着头,却真将她领到了皇后宫前。说起来这宫殿名唤做浣花苑,很不庄重,并不是前朝皇后所住的正殿,可傅辛“宠”宜爱,便由着她性子来,宜爱喜欢这小苑的风荷和冬梅,便搬来了这里,也算是她诸多任*儿中的一小件。
流珠沿着回廊款步缓走,跨了门槛,甫一步入宫中,便见傅辛席地坐在小案边,把玩着酒盏,不远处的屏风后则隐隐有哭声泄出,听声音肯定是阮宜爱。
锦屏绣幌,兽炉香袅。明烛映着屏风,屏风上有个小小的影子,那人哭声绵软,娇嗲得很,小肩膀一抽一抽,着实惹人怜爱。
傅辛原本面上隐隐带着冷色,见流珠来了,定定地盯着她,低笑着对屏风里的人道:“爱爱,别闹别扭了。你瞧,你妹妹都来劝你了。左不过一件衣裳,你何必与朕为这点小事生了间隙?”
傅辛示意流珠坐到身侧。流珠一言不发,隔着段距离,坐到了小案对面。
阮宜爱嘤嘤低泣,委屈道:“妾从前想穿什么便穿什么,便是做少女打扮,陛下也不曾多说什么。如今陛下许久才来看妾一次,连妾穿什么也要管,做什么妆容也要管。你若是好好跟妾说,妾岂会不按你说的来?奴奴之所以生气,是因为陛下恩宠大不如前。”
流珠不明所以,太监关小郎见她困惑,笑了笑,解释道:“如今正是盛夏时节,荷花妆十分盛行,汴京少女多梳形如荷花的发髻,穿领子如荷花一般的裙裳,活泼娇俏。皇后今日想要在宴上做这打扮,官家不准,两人便吵了起来,只等着阮二娘子说和说和呢。”
傅辛摆了摆手:“就你话多。还不去偏殿拿些西夷进贡的果子来给二娘子尝尝?这儿的事儿,便不劳烦小郎费心了。”
关小郎知道官家这是赶他走呢,虽说他一走,殿里边就没人了,只殿外有些守卫,可是关小郎也没多想,挠了挠头,持着拂尘出了殿门。
闲杂人等一走,傅辛便不老实了,脱了靴袜,一面用脚趾去勾对面流珠的裙裳,一面假装正经地说道:“二娘子,你打算如何说和?”
流珠偏头看着屏风上映出的人影,那贵为皇后,或者说,贵为宠文女主的娇娇女子背对着屏风,肩膀抽个不停,而屏风这面,霸道专情的男主角却正与小姨子暗通款曲,案下勾连。
作者写了帝王罕见的专宠,写了阮宜爱百般如意的人生,做为读者的阮流珠当年看的高兴,不曾深究那些可疑之处和明显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哪知道自己会有机会亲眼见证这恶心的真相呢?
流珠往后稍稍退了退,并不劝说宜爱身为皇后该如何如何,转而谎称道:“这荷花发髻,荷花裙,儿在汴京中确实见了不少,只不过近些日子却是见不着了。那些没出闺阁的小娘子们说,这等装扮,要在乞巧节当日及之前做,才算吉利。若是过了乞巧节还这般打扮,怕是不妥,有碍姻缘呢。”
傅辛微微勾唇,又十分强硬地去扯她的手,轻轻抚着她手心里的茧,对着屏风那侧道:“二娘子说的这事,朕都不曾听说过呢。不过二娘说的,着实有理。”
宜爱听了,肩膀也不抽动了,也不顾流珠这个外人在场,抹了抹眼泪,撒娇道:“好。妾便依你一次,换你备下的宫装。只是奴奴有个要求,要你来给奴奴换,还要你许诺,接下来这十日里至少来见妾十面。”
傅辛揉了揉眉心,穿上靴袜,一边说好,一边趁起身时捧着流珠的脸,飞快地亲了下,又将酒盏端起,钳着她下巴,逼她喝下,低笑道:“二娘还请避嫌。”
流珠的眼抬也不抬一下,起身出了门,等了片刻后,便见引她的那宫婢又低着头走来,带着她回了大殿。
宴上太平无事,只徐道甫因官家提了他的名而格外高兴。待回了家中,掩上房门,徐道甫醉醺醺地道:“从前听闻官家为了皇后遣散婢妾,又见我家娘子这般美貌,只以为皇后定然是个极美的女子。可谁知亲眼一看,皇后虽确实貌美,娇娇可怜,可身高也就刚过我的腰,配上那一身庄重打扮,简直像个偷穿娘衣裳的小女娃。咱倒是没想到,官家好这一口儿。不是我说,两人站在一起,更像兄妹,不似夫妻。”
他哪里知道,官家也不好那一口,倒是和他不偏不离,一个爱好。
“祸从口出,患从口入。你若是知道这话不该说,便千万别张口。这话也就在我面前提上一提,切莫再跟儿提,也不能跟别人提。”流珠搁下醒酒汤,蹙眉说道。
“不说,不说。”徐道甫喝了醒酒汤,反倒更困,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流珠,道,“娘子今日真给咱长脸。”
流珠斜他一眼,又听得他呢喃道:“娘子你这眼,细看着带点儿褐色,倒是像北蛮人呢。”
“醉了便说胡话。”流珠给他拢了拢被子,徐道甫便这样沉沉睡去。流珠怔怔地看着他,不由忆起了从前听过的一些传闻。
听说宜爱做了皇后之后,倒是有许多国公府的对头借皇后行为不端,任性妄为来做文章呢。她从前只当是乱做文章,今日一看,却也心头发凉。
身为一国之后,便是任性,也不该仗着夫君纵容,任性到如此地步。傅辛这样宠阮宜爱,简直是“宠杀”,日后指不定要借此做什么文章呢。便是废后,只怕被指责的,也不是他。
☆、第7章 可惜春残风雨又(三)
第七章
徐道甫领了龙神卫四厢都副指挥使的职位,又看似得官家倚重,在兵部帮忙,忙得不可开交,夜里头回来便倒头大睡,鼾声震天响,哪里有功夫与娇妻缱绻。
这到底是不是傅辛的小心思,流珠懒得寻思考量。她白日也忙,忙着被皇后召入宫中陪聊陪玩,也是傅辛变态,专喜欢在阮宜爱眼皮子底下和流珠偷情,自觉兴奋又刺激。近些时日,他似乎玩腻了,喜欢在午后独自理政时,让流珠在旁伺候笔墨。
流珠自然不会好生伺候他,拿了阮宜爱喜欢看的坊间话本,坐在旁边随意翻看。这些话本受了官家和皇后甜宠故事的影响,也喜欢写些全天下独宠你一人的故事,流珠一看这些话本,自动把男主代入成傅辛的样子,便恶心得不行。
这大家族里过得好的,都是掌权的一方。掌权的娘子,哪有一个娇娇软软、傻傻憨憨,只知生孩子的?
久坐伤身,流珠可是一定要比傅辛活得长的。她背着手,走到傅辛身侧,边心不在焉地替他研墨,边拿眼看他批阅奏折。因她立在傅辛右手边上,看的字都是歪的,只认出了一些姓名,虽不认得人,却也暗暗记在心中,忽地听得傅辛带着笑意道:“如今能看懂这些手写的字了?我记得离京之前,你还是只能勉强认出印刷字的怪人。”
流珠心上一紧,又道:“国公府不好好养儿,自然将儿养成了个怪人。”
傅辛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替你报仇。”
“先捅了你自己,便是报仇了。”流珠低头,平声道。
傅辛不恼,反倒添了兴致,心上念起,强硬地捧着她的小脸,正欲要与她做些亲昵的举动,却见一人从门外急急走入。待看到殿内情形时,那人也怔愣在原地,倒退了两步,这才反应过来,遽然跪倒在地,俯身道:“儿臣有要事禀报。”
这人模样清俊,与傅辛倒是相仿,活脱脱一个柔和清俊版的少年傅辛。少年看起来年岁不高,声音略显青涩,腰间别有腾龙玉佩,当是皇子。
流珠心思一转,对了对号,知道这人是傅辛的长子,十七岁的傅从嘉。比起阮宜爱所生的十岁的傅从仲来说,这人年长许多,早早领了政事,朝中风评很好,也是文武皆备,胸怀韬略。
虽说傅辛爱极了流珠,可却还是不准她听政事的。流珠也识趣,避了开来。知道的少些,说不定还能活得更久。傅辛那般多疑,日后变了心,肯定怎么看她怎么厌烦,她若还知道这些辛秘事,一脚便踏进了鬼门关。
徐道甫稍稍一顿,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娘子岂是那样的人?比如今更困苦的日子,我们在小地方,早就过过。更何况她时不时就要进宫陪皇后,最是懂情理的人。”
“徐三哥,话可不是这么说。你从前在老家,那地方偏远,人也老实,自然不会出事。可汴京这地方,水深,幺蛾子也多。你看街上那拢着袖子,耳边别朵花儿的公子哥,天天晃悠着,一双眼睛贼溜溜,那是要干嘛?当然是要祸害其他宅院里的娇花咯。”
另一个刑部官员也道:“前段时间有个案子,便是娘子一枝红杏出墙来,郎君发现之后,一怒之下,砍了红杏。哎哟哟,那一地血,要不怎么说是‘红’杏呢?”
徐道甫却摆摆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做事去了,也不知是压根不信,还是不愿去多想,抑或是害怕深想。
待夜里头,徐道甫难得早早回了家中,看见流珠正在做绣活,时不时揉腰,便凑头看去,却是流珠在给他买回的那几件袄添绣花样。经她这一打理,这些土气的袄,看着好看了不少。徐道甫瞧那绣样,知道要花费不少工夫,心头生出来的那一点小尖芽儿般的疑虑也彻底打消了,笑呵呵地拉娘子去用膳。
饭桌上,他一个劲儿地说今日又见着官家了,官家夸了他,十分骄傲。流珠听着,心里有气,却也只能给他夹菜,以此堵他的嘴。
可叹这老实郎君哪里知道,流珠腰痛,正是他口中的官家给折腾的。傅辛怎么也做不腻,花样繁多,流珠甚是屈辱,可又不敢反抗,一反抗,身上就要有伤,有了伤便容易被看出来。他三十出头,已不是青年,哪里来的这许多精力?流珠也想不通。
过了几日之后,徐道甫有些为难地和流珠说起了件事情。
前一阵儿南边遭了洪灾,悠然万顷满,俄尔百川浮。滔天洪水淹了徐道甫的老家,徐道甫爹娘家田宅都被淹了,无处可去,又听说徐三郎在京城做了官,想必十分富贵,便千里迢迢来汴京投奔徐道甫。走到离京城没多远了,这才央得一个文人代笔写信,等徐道甫收到信,二老第二天便要来了。
流珠一问,才知道来的不止是徐道甫的爹娘,还有他大哥一家,二哥一家,甚至还有个邻家丧了爹娘的孤女。
她思忖一番,说道:“爹娘来了,不能不管,儿会收拾出最亮堂的那间大屋给爹娘住。兄弟们,还有那孤女,来住也没问题,只是长住,却不是个事儿。你也看了那国公府,打肿脸充胖子,都快要被亲戚们把钱挥霍尽了,咱这小门小户的,比国公府都不如,又能吃得了多久呢?兄弟们都是作农的,又能在京中找着什么长久活计?”
徐道甫道:“来都来了,先让他们住。至于养人的钱,我来想法子。”
流珠笑道:“你想什么法子?去卖身还是卖艺?或是借钱?你管谁借?你一个刚来京中的小官,急赤白脸找人家借钱,人家借不借?借了又该怎么看你?你只有月俸,还有官家先前给的封赏。这些封赏都是官造的宝贝,不能流传,买卖可是犯法的,你记下了?”
这一连串的发问直令徐道甫心头发堵。他闷声应下,心里却隐隐不悦。
对于徐道甫亲戚来的这事,流珠十分发愁,傅辛自然知晓。白日被唤进宫之时,流珠不过盯着傅辛腕上的珠子多看了会儿,便听得傅辛低笑道:“可是想着这个能卖多少钱?”
流珠一愣,知道傅辛指的是徐道甫大帮亲戚要来投奔的事儿。她眼一垂,懒懒说道:“可不是吗。儿在你身边,受这等委屈,心里不安,身子也不爽利,还能图什么?总不能图儿姐姐的位置吧?图的不就是陛下这一点儿钱财吗?”
傅辛知她是在玩笑,却还是把腕上珠子解了下来,给了她,定定地凝视着她,颇为意味深长地道:“只要你敢图,朕就敢给。”
流珠心上一紧,午后的困意全都消散了干净。傅辛这珠子名贵至极,她怎么敢卖?搁在手里,简直是个烫手山芋。此外,他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儿把这个卖给陛下,求陛下给儿现钱。”流珠抬眉,故意耍赖道。
傅辛嗤笑道:“小娘子找别的买家去罢。朕没这个兴致。若说是小娘子卖自己,朕还愿意还还价。”
☆、第8章 可惜春残风雨又(四)
第八章
流珠看着徐道甫这一大家子,面上带笑,心里犯愁。
徐道甫的爹,快七十了,满口家乡话,一直大声嚷嚷,流珠也听不懂他说什么,只得笑着点头。徐娘倒是个好说话,因为她耳背,什么也听不见,流珠说话,她便点头。
另有徐道甫大哥徐道协,可不是个好相与,不使力,却只想享好处,看着不是个正经人。他娘子是个乡野粗妇,泼辣得很,年近三十,得了个闺女,没取名,就称作徐大姐。徐大姐十八岁,没许婆家,只怕这事儿又要靠流珠操心。
徐道甫二哥徐道正倒还好,一家人虽不识字,却很懂礼节。徐道正是个木匠,手艺不错,直说自己能养活自家,如今只是暂住,找到活计和房子,便会搬出去。可巧了,徐道正一子一女,儿子跟着流珠那个继子一同参军去了,女儿徐*跟徐大姐一样岁数,也没许婆家,人如其名,知书达理,虽略显生疏,却是个讨喜的小娘子。
一个道“正”,一个道“邪”,也真是巧了。
至于那孤女柳莺,更是让流珠不省心了。这女儿家的,长得有几分姿色,进了京中,心也活了,平日里搔首弄姿,眼带秋波,哪里像一个刚刚丧了爹娘的孤女?
自打这群人住进宅院,流珠没睡过一个踏实觉。白日里被宣召入宫,那徐大嫂非要流珠带着自家傻大姐面圣,流珠只好道:“儿还真想带大姐进宫。可是那侍卫不让啊。”
“你可是官家的小姨子,俺们都是皇亲,侍卫怎么能不放?”大嫂道。
流珠正了面色,道:“儿不曾沾过国公府的光,你们自然也沾不上。京中水深事儿多,你们不要顶着皇亲的名头出去惹事。天上掉下个金元宝,在这汴京街上随便砸一个,可都是皇亲国戚,王公将相。论资排辈,排个几年也排不到你们。”
大嫂讪讪地收了手,在心里好好埋怨了流珠一番。
流珠入宫后,好几次差点儿睡着。傅辛自是知道怎么回事儿,都是个老男人了,却还孩子心性,拿毛笔在她脸上作画解闷儿,正高兴时,外头又进来了个人,竟然又是傅从嘉。流珠被脚步声惊醒,避到偏殿里,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全然不知脸上还留着陛下的御笔。
另一厢,徐道甫也在发愁。
爹娘遭了洪灾,旧疾复发,抓药看病这都是钱。大姐说要相亲,置办新衣裳,*虽没张口,但不能厚此薄彼,这也是钱。徐老大前两天就在街上晃了一遭,赌的裤子都不剩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徐道甫推说不管,徐老大便提起往日情分,嚷嚷着说要进宫城参徐道甫一本,要学戏文里写的那样告御状。
这帮人才来了几日,花钱便如流水一般。徐道甫见了娘子,总觉得抬不起头来。
说起来他领着的这职位,主要是管宫城一个宫门的轮值与守卫,以及某一片宫域的侍卫。这个职位,绝不是肥差,但也不是完全捞不着钱。
这不,今日,他手下有了几个空缺,便有人领了几个人来,说是自家亲戚,希望能在宫城城门当个守卫,谋个饭碗。这人是京中世族出身,虽是旁支小户,可追溯起来,祖上也出过皇后太后,便如流珠所说,京中处处是贵人,徐道甫平头小农,一介武夫,哪个也惹不起。
这是徐道甫头一次干这卖官买官的事儿。他宽慰自己道:官家山穷水尽,国库紧张了,也卖了不少闲职,咱只是跟着官家学罢了。
他也不想想,这天下都是傅辛的,可这宫门,可不是他徐道甫的。
徐道甫前脚卖了官,后脚就有人告诉了傅辛。傅辛看着伏在案边,难得酣睡的阮流珠,拢了拢她额前碎发,微微一笑,眼中发亮。待听得来人又说勋国公给敬国公、辅国将军等人写了绝交信,说是他们宴会没请自己,从前也有道不同的时候,在京中闹起了不小的风波时,官家抿唇,摇头道:
“看来朕在乞巧节那日的话,他听进去了,但又怕朕是骗他,日后将他牵扯进去,便来了这么一出。他也不管,若是打草惊蛇了,朕的谋划,便是白费了。”
半月有余过后,徐二哥徐道正在京郊找着了活计,还是做木匠,便领着娘子女儿一并离去。阮流珠喜欢这样的亲戚,给他们塞了些应急的银两,二哥千谢万谢,直说以后定会常来拜访,还请弟妹不要介怀。
流珠送走了徐二哥,见怜怜欲言又止,给了她一个询问的眼神,这小娘子果然忍不住了,愤然说道:“娘子,奴可是看不下去了。那个死了爹娘的柳莺,前一段时日,总去街上晃悠,想要勾搭公子哥儿,可她虽有点儿姿色,可却万万入不得这些闲散郎君的眼。这几日,她收了心思,改勾引徐郎君了。”
怜怜又列了些证据,香蕊却没有说话。流珠思忖着,回了屋里,不一会儿,便见徐道甫从徐大哥徐道协那儿回来了,喝了点小酒,不知唱的什么小曲儿,用的是家乡话,流珠听不大懂。
或许是由于亲戚和钱的事儿,流珠总觉得徐道甫与她疏远了许多。虽说原来也不算多亲近,可她还是觉得自己是娘子,不是个单纯的管家婆,如今的感觉,着实古怪。
徐道甫走近了些,唇红得异样,脸上也被人涂了胭脂,衣间还放着条小香帕。流珠一看,那香帕上绣着只柳间黄莺,除了柳莺,还能有谁?
流珠却也不气。没有感情,便犯不着生气。她思来想去,勾连起前因后果,只一笑,玩笑道:“这胭脂偷的谁家的?香帕又是哪个小娘子的?可是同一个?儿不曾想到,郎君也会这般风流。”
徐道甫却急了,道:“这有什么可管的?”
流珠见他急眼,有些意外,也来了气,便冷声道:“儿不管你,儿只管儿的银钱和儿的首饰。儿匣子里那些钱,都是丫鬟们做绣活,卖了绣品换来的,郎君见过哪家当官的让丫鬟们做这等事?你拿这钱,给谁贴补胭脂了?儿的那些首饰,都是娘留给儿的,你要便要,悄没声地拿了首饰送给姘头,这叫偷。”
徐道甫扔了串珠子到案上,也冷声道:“不过是些首饰和小钱,你身上哪一件衣裳,不是我赚来的?说起这偷,我倒要问问你,你是不是偷汉子了?这珠子怎么回事儿?”
却原来徐道甫进了京后,从前以娘子为傲,如今却总觉得被压了一等,这辈子也超不过去,流珠平常与他说话,他总觉得流珠是在难为他,给他脸色看,心里不免憋屈。看着娘子如花美貌,再想起人家的流言,他还真觉得自己是团牛粪,心里恹恹的,提不起兴致。
柳莺来了之后,这姑娘会哄男人,架子低,姿色虽不比流珠,可却千娇百媚,投了徐道甫的心意。他又想,反正柳莺没去处,自己纳房妾室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敢和娘子提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徐道甫去偷柳莺,反倒更刺激了。
柳莺说要首饰,徐道甫也不知道什么首饰好,只知道娘子带的必然好极。他拿了首饰给柳莺,却不小心翻到一串男人带的佛珠子,明显不是娘子的东西,从前也没见妆匣里有这东西,再忆起同僚所言,徐道甫起了疑心。
他将佛珠送到珠宝玉器的铺子里,请了曾有一面之缘的老板相看。那人说这珠子,天底下只这一串,能拿到这珠子的人,定然大富大贵,身份很高,多半不会败落到变卖家产,只会看情面送人。
流珠一想,弯唇一哂,猜了个大概,镇定道:“凡事都要有个证据。你闻闻这香气,那是龙涎香,只有官家能熏。这是官家赏我的,便是天底下只有一串又如何?天下都是官家的,都要由着他性子来。”
徐道甫一愣,知道自己一时妒恨,气到心头,竟然忘了这一层,不由得愧疚起来,又转了态度,好好哄起了流珠。流珠别过头去,指甲却几乎陷入手心里。
☆、第9章 六曲连环接翠帷(一)
第九章
徐道甫对阮流珠心生愧疚,阮流珠提出要替他纳柳莺为妾,徐道甫反倒摇头拒绝了。阮流珠不由笑道:“郎君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却不愿意纳,人家只怕真的要去告御状了。”
按理说来,柳莺身在孝期,不能行婚嫁之事。可过了这村儿,便再也找不着这店儿,柳莺便说爹娘的尸身至今寻不到,也是有活着的可能的,不能草草断定,所以她算不得在孝期。这话虽可笑,可按着律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确实不能销户。
徐道甫别无他法,只好纳了柳莺入门。但也不知为何,将柳莺纳了之后,徐道甫怎么看她怎么生厌,全无之前的兴致,又想老老实实睡在娘子房中。可每次他刚一进流珠屋里,那柳莺便撒娇哭闹,令人来请走徐道甫。
怜怜对此很是生气,背地里道:“只以为郎君是个老实人,谁曾想一入了京,什么麻烦事儿都找上了头,郎君也变成了狼君。还有那柳莺,比巷子里的流莺还下贱,真让人瞧不起。”
流珠只一笑,道:“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老实人?要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是还没遇着让他不老实的东西。”
怜怜撅着嘴,玩笑道:“娘子这样说,直令奴觉得天都塌了。奴可是想找个老实人过日子的。”
其余几个丫鬟对着恨嫁的怜怜玩笑了一番,流珠看着她们笑闹,但觉得郁气跟着少了几分。
可谁知,这孤女柳莺的事儿刚消停了,徐大郎徐道协又闹出了一桩案子。
却说那国公夫人冯氏亲自乘轿,前去视察名下的铺子,归返之时,忽地听得不远处有人自称是皇亲国戚,与官家与皇后与国公府都沾亲带故,嚷嚷个不停,口气着实气人。那冯氏听了,心生不悦,便叫家仆去看。
家仆回来后,先是笑,这才恭敬地道:“奴还当又是哪家破落亲户,谁知竟是个鼻孔里插大葱,装象的,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冯氏一细问,却原来这嚷嚷的人,竟然就是住在流珠宅子里的徐大哥徐道协,和他那女儿傻大姐。徐大哥来了汴京之后,自觉是贵人,每日上街,吃喝嫖赌,没有不沾的。这不,眼下他与人关扑,欠了赌债,那人死拽着他不让他走,徐道协觉得跌份儿,便扯着嗓子道:
“你这小郎,也不打听打听咱是哪一家的。若是说出来,只怕要吓死你!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可是官家的妹夫!我有这样的亲故,哪里会短了你这几两银钱?”
冯氏觉得荒唐可笑,心思一转,决定给流珠家里找些麻烦,便叫了个家仆,交待了他几句。那家仆得了令,便去给徐道协下套儿了。
这日晌午时分,柳莺正在宅子里耍泼,说阮流珠薄待她,她的首饰份例等还比不上流珠身边的丫鬟,流珠懒得理她,却只能强打精神与她应对。两人正对峙着,却听得外头起了一阵喧哗之声,流珠眼睛一睁,连忙往外面走去,见是一群带刀的官差,待闻得个中缘由,不由恼恨至极。
却原来冯氏令家仆去和徐道协关扑,还帮徐道协补了他之前欠下的银钱。徐道协十分高兴,便听得那家仆说:“徐大哥,你和官家那样亲近?官家肯定赐了你不少宝贝吧?”
官家哪里知道徐道协是谁?徐道协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道:“官家赐了我弟弟,我弟弟与我是一家。他的东西,也可以说是我的东西。”
家仆道:“这感情好。小弟不过是个做买卖的商人,还不曾看过皇宫里的东西长什么样子呢。”
徐道协便拍胸脯道:“我来了这汴京,难得遇上兄弟你这样的好人。不就看两眼么?”
徐道协回了家,从徐道甫房中偷了几样御赐之物出来,便给那家仆显摆,却不知这几样东西他觉得稀罕,那国公府的家仆只觉得稀松平常。即便如此,那仆人仍是扮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徐道协扫了扫那男人鼓起来的荷包,心思一转,道:“兄弟你若喜欢,咱卖给你一两样,倒也不是问题。”
家仆心中暗喜,想着这人心里有鬼,不用给他下套,他都往套子里钻。
徐道甫前脚卖了御赐之物,得了银钱,去勾栏瓦肆里玩乐,后脚这家仆便去禀报了冯氏。冯氏笑着让家仆给人送了封信,信中写了徐道协的罪状。收信那人是京中捕头,名唤萧奈,因时常帮着几个大家族料理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便被人叫做“操刀鬼”。操刀鬼萧奈这一见信,便去抓徐道协,抓完之后来流珠家里一清查,果然少了信上说的那几样。
古代讲究君权神授,见着御赐之物,就如同见了皇帝一般。胆敢变卖御赐之物,那可是大罪,保不定还有连带责任,要交由官家亲判。
徐道甫慌慌张张地回了府,看见这阵势,乱了阵脚,拉着娘子道:“大哥出了这样的事,我都没敢告诉爹娘。娘子,你看这样如何?你去宫里,在皇后和官家面前求求情,说不定能免去这桩罪过。”
流珠心里憋屈,却只能应承下来,头一次主动去找了傅辛。可等车辇入了皇城,流珠心思一转,却去找了阮宜爱。
浣花小苑依旧是宫城里头最别致的一景儿。阮流珠入了宫苑,便见阮宜爱正小舟泛游荷花池,与宫女嬉闹,又令太监念话本,好不惬意。
“流珠怎么来了?”宜爱抬眼见是她,小孩子一般高兴,坐起了身子,命掌船的太监靠岸,“可是给妾带了新话本?”
流珠笑道:“新话本子一刊印,官家便会统统送来姐姐这里。儿哪里敢抢先官家?”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不远处一个男声沉沉笑道:“又说官家什么坏话呢?”
阮宜爱甜甜一笑,吐了吐舌头,上了岸,小跑到傅辛身侧,道:“当然是在说你坏话!你这几日都没来看过奴奴,之前便是来看,也敷衍得紧,流珠也为奴奴不平呢。”
流珠眉眼低垂,福身给他请安。傅辛揉着阮宜爱才及他腰上方的小脑袋,深邃的黑眸却定定看了流珠一眼,心里有些痒痒。这小娘子也不知都在忙些什么,胆子越来愈大,叫她入宫她敢抗旨不来,着实令人气恼,也叫傅辛心里渴得不行,想着她的模样,偷摸着自己弄了好几回。
此番听到流珠进宫,傅辛很是高兴,可一听说流珠去找皇后了,傅辛气急,搁了奏折,便摆驾浣花小苑。
阮宜爱不知他心中的腌臜念头,只一个劲儿和他腻歪,又叫人端来冰粥,命傅辛一勺一勺喂她吃。傅辛心里厌烦,推说道:“朕连着批了许久奏章,手都麻了。若是手一颤,把粥洒在了爱爱身上,岂不是唐突美人?”
阮宜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娇软的小手在他结实的身躯上蹭来蹭去。他只需一个稍显严厉的眼神,阮宜爱便甜甜一笑,小肩膀抖个不停,娇憨得很。她乖乖喝起了粥来,亦分了流珠一碗。
流珠心里有事,见得了时机,便开口道:“儿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儿的大伯哥,乡下来的粗人,不懂规矩,变卖了官家御赐之物,下了狱。儿想请官家法外开恩。”
阮宜爱张口娇声道:“什么是大伯哥?是谁?可是国公府里的人?”
她这般天真稚拙,流珠不由苦笑,道:“是儿郎君的哥哥。”
阮宜爱点了点头,声音绵软地缓缓道:“流珠不急。大伯哥定然会平安无事,只不过是你姐夫一句话的事儿。”
流珠心思一转,道:“儿却有别的心思。这大伯哥不是个安分人物,又来了个不安分的地儿。这汴京城,足可令得人变一副面孔。若是果然令他平安无事,他只怕会更加猖狂,不知要捅出什么更大的篓子,儿可不愿为了他,再入宫求情。此外,他要是真的不受任何惩戒,着实有碍皇威。”
阮宜爱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为何有人来求情,却又不希望对方平安无事。傅辛低笑一声,饶有意味地看着她,道:“将他一家逐出汴京,可合你的意?”
流珠微微一笑,低头一叩,道:“谢陛下恩典。”
傅辛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忽地又对阮宜爱道:“爱爱,你可要好好宽慰你妹妹一番。”
阮宜爱不明就里:“流珠又出了什么事?”
傅辛道:“也是听臣子们闲谈时说的。说来投奔你妹妹家的孤女勾上了你的妹夫,如今也抬了妾,想来流珠也是心中有怨气罢?”
他也是扯谎,臣子们哪里会聊这等事?还是在官家面前?
阮宜爱且不怀疑,一听,便气鼓鼓地说道:“怨,该怨。官家之前还说你那郎君是个老实人,如今看来,哪里老实了?若是妾的话,只怕要气得不肯多看他一眼。”顿了顿,她道,“小妹不如住在妾这里几日?一来陪陪妾,给妾讲讲如今汴京城里有什么新鲜物件,二来么,与那负心汉远上几日,让他与那狐狸精待着吧,咱不理他了。”
阮宜爱前几日便说无聊,想请家里人来宫中短住陪伴。傅辛不想见国公府那群人,便拿话引着阮宜爱邀请流珠。
流珠连忙推脱,怎奈何阮宜爱盛情难却,便只好住了下来。傅辛奸计得逞,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说是先让流珠回家里收拾些要用的东西,可两人一出浣花小苑,姐夫便把小姨子拐到了理政殿的偏殿,死死将流珠压在龙榻上,拿冰凉的玉如意轻轻拍打着她,并问道:“你这狐狸精着实该打。这几日怎么不来寻我?”
☆、第10章 六曲连环接翠帷(二)
第十章
流珠面上沁出了薄薄一层香汗,心中不悦,便道:“不想见你,便不来见了。更何况圣心难测,官家若是老看见儿,只怕要嫌弃儿了。”
“渴了你这么多年,还没到嫌弃的时候。”傅辛捏着她的小脸,道:“最近日子过得不舒坦吧?郎君纳了蛮不讲理的新妾,偷你的银钱,拿你的首饰。大伯哥被你嫡母使计下套,卖了朕的东西,下了狱。小小一个宅子,便闹出了这么多事。你可想过朕管着一个国家,每日里又要闹多少事儿?”
流珠一瞪,道:“儿嫡母?国公夫人干的?”
傅辛一笑,道:“这小笨娘子,还想着害姐夫,自己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我在你身边放了人,也在你那混账亲戚身边放了个。那引诱你大伯哥的人,正是你嫡母身边的仆人。给官府送信告状,还能让官府买面子的,除了这国公府,还能有谁?”
流珠斜眼看着他,道:“总觉得来汴京之后,儿遇着的这些麻烦事,都与你脱不了干系。”
傅辛心虚,面上不显,反倒将了流珠一军,挑眉道:“朕?是朕让南边儿遭了洪灾,还是朕出主意让那一家老小来投奔你的?是朕命令孤女去勾引你郎君?是朕让你郎君中了她的勾引?感情你大伯哥财迷心窍,变卖御赐之物,也是朕使的诡计?说的朕和神仙小鬼儿似的。”
流珠冷哼一声,傅辛狠狠掐着她的腰,暧昧道:“平白无故受了冤枉,朕非要讨回来不可。”
理政殿内一番缱绻,另一边,圣旨已下,官家说念着沾亲带故的恩情,不追究徐道协的罪过,只是这繁华汴京,他却是不能待下去了的,要将他逐出汴京,除非有红白喜事、官家下诏等例外,否则不可进城。徐道协虽免了牢狱之灾,可怨气难平,拖妻带女住到京郊,去祸害徐老二徐道正了。至于这两家又闹出了什么事儿,却是后话了。
徐道甫听说流珠被皇后留下,只以为是流珠生了气,不愿回家,心中惴惴不安,想要去找流珠,可没走多远,便被护卫挡了下来,只好讪讪地去当值。副都指挥使的官名听着威风,实则就是个管城门轮值的,训兵的活儿是正都指挥使的事儿,轮不到他操心。
刚开始的几天,徐道甫还惦记着娘子流珠,可没过多久,又被妩媚的柳莺给勾去了心神,日日歇在她房里,对流珠也淡忘了许多,且在柳莺的挑唆下,还开始嫌流珠不懂事,暗道:这娘子忒是任性,一生气便进宫,丢下这么个大家子归谁管?心里可还有他这个郎君?
过了几日之后,正指挥使派人告诉徐道甫,夜里有操练,他有机会带兵。这事来的蹊跷,徐道甫却并未细想,只觉得异常兴奋。
虽说从前线调到京中是升了官,可徐道甫总觉得自己是被大材小用了。在边关时,纵然职位小,可却是实打实地管着百十来号人,如今却只是管百十来号人的排班,便是偶尔在兵部帮忙,也基本算是打杂。他没什么文化,看着那些文绉绉的字儿啊什么的就脑子疼,这才忙得不可开交。
如今听说能管兵,徐道甫亢奋至极,夜里头早早去了城门,果然见到城门外有一支身着银甲的士兵候着他。他一到,城门便开了,守城的人正是之前从他手里边买了护卫之位的几个人。他一领兵进来,城门便关了起来。
此时的流珠瞌睡至极,傅辛却死活不肯放她去睡觉。阮宜爱还以为流珠住够了时日,回了家中,哪知道自己的官家郎君逼着小姨子睡在自己腿上呢?
流珠无可奈何,只能枕在他腿上,跪在他腿边,迷迷瞪瞪地做着梦。梦着梦着,不知怎地,便梦到了初见傅辛时的场景。
流珠在乞巧节遇见傅辛时,不知他的身份,也暗自感慨过这人长得像男明星一样。那时不知为何,冯氏对她们母女看管的不是很严,这朝代也没有说女人必须每日待在宅院里的说法。流珠此后偶尔出去博戏,上街闲逛,不时便能遇着傅辛。
她不知他就是那篇宠文里的霸道男主,也不知道自己与他日后的纠缠,只当他是个有趣的玩伴,人聪明,有意思,长得也赏心悦目。可后来,自打在家宴上见着傅辛后,流珠便有些慌了神。
殿外忽地起了喧哗之声,流珠向来觉浅,自梦中惊醒,伏在君王膝上,竖耳细听。这声音有人声,有马声,亦有刀剑相击、飞矢凌空之声,煞是惊心。流珠不由惊起,自殿门向外望去,只见一片夜色苍茫间,火把摇曳,几欲映红夜空。
傅辛却淡定十分,眼也不抬一下,只是低声道:“慌什么神?还没到朕死的时候,你且继续睡罢。”
流珠也镇定下来,伸了个懒腰,眯眼道:“儿在你这里睡得不舒服,不睡了。”
傅辛弯唇一笑,将她从地上捞起来,抱入怀中,将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批阅着奏章。
“你是什么时候起,对儿上了心的?”流珠忽地垂眸问道,“以后儿若是死了,说不定阎王爷可怜儿,让儿重活一次。儿好也知道,该什么时候避开你。”
傅辛哑然失笑,沉声道:“那你来世可会过得极其辛苦。你可千万别让我见了你,只一眼,便上了心。下一刻,便想上了身。”
外头的刀剑铮鸣之声,响了足有几个时辰,待到天蒙蒙亮时,便见傅从嘉穿着带血的盔甲,提着刀,兴奋地入了殿内。他再见到这殿中女子,已不再慌神,而是眼神清明,直接汇报道:“哈,爹,儿臣头一次杀人,杀的是乱臣贼子,护的是我宋朝江山,心里畅快得很。爹,如您所料,辅国将军、敬国公府等几家合起来造反,先是假传圣旨,调离守卫军,之后便是紧闭城门,围攻皇城,咱们早有准备,自然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这朝代不时兴说父皇,也没有皇帝的叫法。皇子公主见了傅辛,叫的也是爹。
流珠听着,暗自心惊,思忖道:怪不得前一阵子国公府嚷嚷着要和这几家断绝来往,只怕是知道了他们的不臣之心,要划清界限。傅辛之前乞巧节去接阮宜爱,八成又许了国公府什么好处,这才令国公府安下心来。
国库紧张,世家盘踞,傅辛便想削爵,想彻查贪腐,自然令许多世家不高兴了。傅辛当年登基,这些人家多多少少也出了力,如今你根基方稳,便想过河拆桥,世家们自然有意见。这几家掌管着京城守卫的武将世族,便想着合伙把傅辛赶下台。他们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知傅辛也不是善茬,早早得了消息。
流珠下一个念头是:徐道甫会不会被连累?
傅辛需要处置叛乱一事,而后又要上朝,上朝结束,又要马不停蹄地接见官员。流珠毫无消息地等到了第二天夜里头,在偏殿里快要睡着了,却忽地听得了傅辛的脚步声。她猛一睁眼,便见灯火焦灼,烛火影绰,傅辛坐在她的榻边,披着发,捧着奏章,看上去颇为疲倦。
“让儿猜猜。”流珠缓缓笑了,“徐道甫那般的性子,多半是不会被这叛乱贸然牵扯的。可是他便是不牵扯,陛下也会让他扯进去。”
傅辛也不否认,只揉着眉心,道:“是,扯进去了。”
流珠坐起身来,盯着他,道:“你说你不杀他。”
傅辛低笑道:“没杀你那郎君。也不知你宝贝他什么。”
“关起来了?流放了?”流珠紧张道。
“在你家宅院里头,安安生生的,和那小妾待着呢。牵扯进去了,又放出来了。”傅辛这话令流珠陡然生疑,果然,傅辛又悠然说道:“只不过,人是好的,心却未必了。明日休沐,你且回家,若是被气着了,再回来住。”
待次日回了家,流珠果然被气的不行,头一次在徐道甫面前落了泪。
☆、第11章 六曲连环接翠帷(三)
第十一章
见流珠回来,徐道甫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脸上有愁闷,亦有羞愧。待流珠掩上房门,徐道甫开了口,道:“娘子,你在宫里头,也知道敬国公一派叛乱的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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